領頭的商人是個三,四十歲的漢子,滿臉絡腮胡子,裝扮甚是華貴,他一見楚子蘭出城門來,忙下了駱駝,跪地道:“大人,內子就要生了,求求大人大發慈悲開開城門,要不然內子與我那還未出生的孩兒,隻怕就不活了……”說話間嗚咽出聲,看來已經是焦急得不得了了。

楚子蘭目光掃過一行人,見那大漢情真意切,不像是作假,一會兒,守兵變檢查完畢過來匯報,這些人確實隻帶了貨物食品,是絲路上往來之間再普通不過的綢緞商人,隻是那馬車並未打開,要搜查時,也被人攔住,說是夫人臨產,見不得人,況且外麵風大,恐吹著了。

楚子蘭下馬走到馬車邊,聽裏麵的聲音,乃是兩個人,痛呼不已的孕婦和一個在旁勸慰的侍女。

他揭開簾子,商人也不敢阻攔。

隻見車裏躺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女子,額上冒著冷汗,發髻紛亂,見到簾子拉開,下意識伸手捂住了臉,嘴裏依舊呻吟不絕。她身邊坐著一個綠衣侍女,下意識也轉過頭來,眼裏盡是惶恐之色,除此之外再無別人。

楚子蘭察覺到這孕婦???經不能再拖,指著馬夫道:“你,帶著她們倆進去,其餘人統統不能進。”

“大人……”商人正待求情,楚子蘭已經騰身上馬,調轉馬頭往城裏去了。

巫馬昂見那馬夫愣著不動,忙道:“將軍讓你夫人進去已經是開恩了,還不快點。”

商人也指著取出身上的錢袋,揭開簾子,交給侍女道:“你找個穩婆,好生照料夫人,等時局穩定了,我便來接你們。”

他也知道短時間內夫人是出不來,他也進不去了。

那侍女接了錢袋,唯唯稱是。

婦人聽到商人的話,嗚咽喚道:“夫君……”

“雲兒……”商人也是不舍,歎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辛苦你了,為夫一定想盡辦法來城裏找你。”壓低聲音,湊在侍女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我見她樣子不好了,若是隻能保一個,記得保孩子……”又往她懷裏塞了一個袋子,道:“你一定要好好照料。”

侍女一驚,似是不相信般望著商人,見他神色嚴肅,也便點了點頭:“婢子知道。”

商人吩咐完了以後,馬夫就趕著車進了城,怎料正要進門時,巫馬昂忽然製止住,向身邊一個士兵道:“王德,你去幫她們駕車,換下那個馬夫來。”

“是”名喚王德的守衛立馬走了過去。

車夫無奈,隻得下馬。

巫馬昂又吩咐王德道:“帶他們去安大娘那裏,快!小心不要顛簸。”

天色將明,將軍府。

楚子蘭一夜未眠,此時已經脫了盔甲,一身青色的便裝,坐在書桌前,桌上一張水墨畫平平展開,他正仔細看著那畫,微微歎了一口氣。

狼煙山,莫憂古寨……

毒人真的居住再那裏嗎?找得到小丫頭的眼睛是不是就有救了……

他腦海裏忽然浮現出泠惻甜美頑皮的笑靨,心頭一暖。

不知道小丫頭現在在做什麽。

這麽晚,應該已經睡了吧。

楚子蘭嘴邊浮上了一抹微微的笑意。

這時,屋簷上忽地傳來一聲異響,他想也不想,快速伸手抽刀,翻身躍到窗外,喝道:“誰?”

然而外麵一片寂靜,他幾乎就要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聽錯的時候,附近巷子裏傳來一聲驚呼。

楚子蘭拿過披風,循著聲音而去,一轉過巷角,隻見前麵一家民宅大大開著門,裏麵傳來一股血腥味。

他加快腳步走過去,一進門,便迎麵撞著一個溫軟的身子。

他怔了一下,伸手扶住撞過來的人。

“將軍……將軍,救命……”懷裏的人見來的是他,帶了一絲哭音,渾身顫抖著,是個女子。

楚子蘭忙扶著她站穩,道:“出什麽事了?”

“有個黑衣人突然闖進來……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要殺我們。”女子哭著說,戰戰兢兢地轉過身,一看見伏在門檻上慘死的老婦,慘呼了一聲:“娘!”

那老婦脖子上被劃了一刀,整個腦袋幾乎是懸在脖子上,歪到一邊,底下一灘鮮血,已然斃命。

乍然見到這樣的慘狀,就連楚子蘭也驚了一下。

“娘……娘!”女子撲了過去,連連搖著老婦的身體,失聲痛哭。

楚子蘭四處一看,提氣躍到屋簷上,竟沒有發現四周有任何人影,那賊人難道還在屋子裏?心念一轉,已經快速跳下來邁進了房門。

屋子裏一片狼藉,並沒有任何能藏人的地方,他凝神查探,四周確實沒有人。

再轉身時,隻見那女子正伏在老婦身上哀哀哭著,嗓子已經啞了,氣噎喉堵,似乎要將心肝都哭出來一般。

“姑娘……”楚子蘭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得走到她身邊,蹲下身道:“人死不能複生,你……別哭了。我一定幫你找到賊人。”

女子嗚咽著緩緩抬起頭來,那張臉竟然讓楚子蘭心下一窒。

雪膚如緞,眉含遠山,櫻口微張,清眸泫然,明明是哀傷不已的表情,在她臉上,竟透出一股攝人心魄的嬌媚來。 “多謝將軍做主。”女子強忍著悲傷盈盈一拜:“婉揚孤苦無依,無以為報,求將軍幫我葬了母親,婉揚願意為奴為婢,一生報答將軍的恩情。”

楚子蘭道:“你放心,我自然會安葬你的母親,你也不必報答。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婉揚一雙麋鹿般的眸子輕輕盯著他,道:“如此,多謝將軍了。”

“婉揚姑娘……”楚子蘭沉吟道:“你再敦煌可還有別的親戚,還有,剛才那個黑衣人你可認識?”

提到黑衣人,婉揚的臉立馬就變得蒼白,搖著頭說不出一句話。

可是這個問題十分重要,總得知道這賊人是衝著她們母女倆來的還是有什麽別的圖謀,楚子蘭隻得狠狠心繼續問道:“你仔細想一想,可還有印象?”

婉揚死命搖著頭,道:“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娘也不認識。”

“那人……是男是女?”

婉揚輕蹙著眉尖,輕聲道:“好像……是個青年男子。”

楚子蘭點了點頭,道:“好,我明日一早就安排人過來安葬你的母親。”說著抬腳正要走,婉揚忽地出聲道:“將軍……”

楚子蘭疑惑地站住了腳步。

“……”婉揚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怯怯瞧著他道:“我怕你走了……他又來。”

楚子蘭頓了一下,隻得道:“總不能扔下你母親的屍首不管,那麽……我……天亮再走吧。”說著幫婉揚將老婦的屍首搬了進來,放到裏間的**。

他讓婉揚回自己的房間休息,自己坐在大廳裏,拿著吞日斬細細擦拭著。

他出門以前聽到臥房上麵的瓦上有人行走的聲音,難道這個人不是衝著婉揚母女,而是衝著他來的?

想到此處,他不禁有些愧疚,因為自己的原因,隻怕這個姑娘以後要孤苦無依了。

正思量間,忽然聽到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楚子蘭抬起頭,隻見婉揚已經換了一身素白的衣裳,青絲挽著,露出了纖細的脖頸,身姿嫋娜,素腰一握,襯得她眼瞼上的紅暈越發如喝醉了一般,說不出地嫵媚動人。

“將軍請喝茶。”她輕聲地道,嗓音帶著一絲沙啞。端過一盅熱茶。

“多謝。”楚子蘭微笑著著接過,聞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瞬間想到了泠惻,她身上總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似是果味,又像花香,十分清爽可人。

“將軍……將軍?”

耳邊傳來兩聲低喚,楚子蘭回過神來,見婉揚紅著臉看著他,才發覺自己走了神,忙尷尬地轉過頭,揭開蓋子喝了兩口,稱讚道:“這茶好香。”

“這是我娘最喜喝的茶。”提到已經過世的娘親,婉揚不禁又滴下淚來。

楚子蘭見她又哭了,瞬間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忙道:“別難過了,你娘肯定也不願意看見你這樣……”他說著,忽然感覺到身體一股異樣,小腹間竄起一股熱氣,忙提氣查探,不提氣倒好,這樣一來,全身的血液都像燃起來了一般,燥熱難耐。

“將軍,你怎麽了?”婉揚察覺道他神色有異,輕聲問道。

她向前傾著身子,領口向下,脖頸間肌膚如玉,幽香更濃……

楚子蘭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心下一凜,搖搖頭強自收斂心神,道:“茶裏放了什麽?”

婉揚一臉疑惑地望著他,伸手過來探了探他的額頭:“呀,你的額頭好燙……是不是染著風寒了?”

她冰涼的手放到額上,楚子蘭清醒了一點,然而隻是一瞬,那溫軟細膩的觸覺,讓他體內的燥熱重新燃起來,而且比剛才更甚。他忍不住,伸手緊緊抓住了婉揚的手腕。她“啊”的驚呼出聲,輕輕使力想收回手。

楚子蘭使力一咬自己的舌頭,腦海裏有了瞬間清明,忙放開手,喝道:“你出去!”

然而婉揚卻沒有退開,隻是蹙著眉頭,擔憂地望著他。目光恍如秋水,說不出地清澈,顧盼之間,含情非情,似笑非笑,攝人心魂。

“你不想我走的,對不對?”她忽地開口,貝齒輕輕搖著朱唇,咬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望著他。

“你到底是誰。”楚子蘭失神地喃喃著,卻收不回自己看向她的目光。

婉揚看到了那目光裏的灼熱,巧笑倩兮,恍如九天仙子,然而她說出來的話卻和仙子兩字背道而馳:“我是這片大漠裏的妖精,你信嗎?”說話間已經俯下身,嬌柔的唇輕輕貼到了楚子蘭的唇上。

楚子蘭腦海裏瞬間一片空白,感受到她貝齒輕輕的啃咬,小腹裏竄起的熱火幾乎就要燒掉了理智,忙咬著牙使力退開了身前的女子,道:“姑娘自重。”

婉揚輕笑道:“你就是個傻瓜……”纖手順著他的下巴,一路滑到胸前,在胸口停住,吃吃笑道:“你明明就想得不得了,還要裝模作樣麽?”

楚子蘭知道和她說無用,隻得閉了眼不去看他,運功想將身上中的**驅除。

“沒用的。”婉揚湊到他耳邊,柔柔向他耳朵裏吹著氣,蘭息幽幽,讓他身體裏的火焰更加不可收拾。

又是一聲歎息,婉揚重新將嘴唇覆上了他的,同時柔若無骨的身子輕輕貼了過來,水草一般的手臂挽住了他的脖子。

楚子蘭的理智被瞬間擊潰,不知何時開始回吻她,用力抱緊了她。

婉揚在他懷中輕聲嬌吟歎息,細細的腰身輕抵著他,咬著唇,喘息道:“你就是個傻瓜……”楚子蘭不管不顧地親吻著她弧度優美的頸子,灼熱的一雙大手握著她的纖腰,溫熱和酥麻的觸覺讓她不自主地往後仰去,輕輕呻吟著,似是在邀請他更深的探索。

兩個人抱在一起滾落到地上,婉揚解開了他的披風,湊上前吻了吻他的臉頰,注視著他英俊的麵容,任由他將自己的衣衫緩緩褪下。

她羞紅了臉,感覺到他的吻一路往下,心中一陣酸軟情動,竟想由著他繼續下去。

然而衣衫褪到胸口時,婉揚回身躲開了,趕在楚子蘭再次伸手過來之前拉上了衣襟,迅速拿出腰間的一個瓶子在他鼻子下一探,楚子蘭聞到香味,瞬間失去意識,沉沉睡了過去。

“傻瓜……”婉揚盯著他的臉,伸手撫摸著緊閉的眼瞼和微鎖的眉頭,忍不住湊上去在他眉間輕輕印了一吻,道:“好好睡一覺吧,你明天起來可就沒有這麽清閑啦。”說著,莞爾一笑:“你明天醒來還會記得我嗎?”頓了頓,在他耳邊咬著耳朵輕輕笑道:“楚子蘭……我瞧,你一輩子也不會忘掉了。”

楚子蘭醒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陷入了設麽境地。巫馬昂帶著很多人在他麵前站著,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坐起身道:“巫馬昂?什麽事這麽早?”

巫馬昂臉色極差,怔怔地望著他,和他的身後。

楚子蘭這才依稀想起昨晚的事,心裏一凜,心想該不會昨晚還是沒有把持住,身後是那個姑娘吧……想到此處,他下意識回過頭去,卻見背後隻橫陳著一個老婦的屍體,老婦的手中還握著一個瓶子。

“楚將軍。”巫馬昂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嚴肅冰冷:“你殺了安大娘就是為了滅口?”

楚子蘭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麽?”

巫馬昂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說,你殺了她就是為了不讓她把昨晚的事說出去嗎?”

楚子蘭心下大驚,心道:“難道我昨晚的事都被他看到了……”當下神色甚為尷尬,道:“昨晚是有點誤會,巫馬昂,你快叫人把這位老人家埋了,她……女兒在哪兒?”

怎料楚子蘭此言一出,不僅是巫馬昂臉上的神色更差了,就連他身後跟的士兵,望向大將軍的目光也從以往的崇敬變成了懷疑。

“安大娘沒有女兒。”巫馬昂耐心地道,淡淡的語氣透露了他的不滿:“她昨晚接生回來以後,就被你殺了吧?”

聽到安大娘沒有女兒之後,楚子蘭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昨晚是中計了,反倒冷靜下來,察覺到昨晚的事不止嫁禍他殺了這個老婦這麽簡單,一邊拿過披風站起身來,他的目光忽然瞥到了披風上的一泓暗紅色的血跡,不由得當場怔住——這,該不會是……

他心裏頓時亂成了一團麻,暫時不敢多想,隻向巫馬昂問道:“昨晚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巫馬昂冷冷道:“莫非大將軍您還不知道?”

楚子蘭聽出他話裏的諷刺之意,也不怒,淡淡道:“巫馬昂,把事情弄清楚了,要怎麽發脾氣隨你便。”

巫馬昂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不看他,道:“昨晚那個孕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