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們一起進去。”帝江眉心微蹙,凝住千淩的雙目,絲毫不讓步。
“我又不會吃了她。”幽璽停頓住腳步,眼神帶著一絲譏諷:“前世不見尊上如此相護,今世怎麽就如此殷勤?”
帝江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周身氣壓下沉,紫眸裏閃過懊悔和自責。
他似乎也知道不過於幽璽的片麵之詞,但事實如此,仿佛觸碰了他內心柔軟的角落,還是忍不住自責當時沒有陪在阿瑾的身邊。
“帶他進去,不然我也不幫你解了。”千淩微凝了一下眉頭,反手牽住了帝江的手掌,朝幽璽說道。
“嗬,郎情妾意,進來吧。”離瑾嗤笑一聲,率先走進了那個石門。
千淩跟隨著腳步走了進去,這會兒才看到大石像裏麵中空的景象,裏麵的陳設與外麵的不一樣。四周白乎乎的幾片牆麵而已,中間盤放著幾個坐墊,還有一座案桌,上麵擺放著一個張牙舞爪的小石像。
“在這裏?”千淩覷了幽璽一眼,問道。
“不然呢,”幽璽淡淡的掃了跟進來的兩人,左手撩起脖下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肩膀。
“你做什麽?”千淩瞳孔放大,打量幽璽的動作。
色……色誘?
她突然想到帝江還在這裏,她搖頭一望,睨向帝江,發現他早已自覺的背過身去,可算是鬆了口氣。
“替我療傷啊。”幽璽秀眉微挑,看著千淩這捉急的小表情,勾了勾唇:“看來你家男人是想要和你一起看看我的身子了。”
幽璽將放在衣襟的手收了回來,上來還有些頗皺的痕跡,她頓了頓說道:“禁咒在我的心髒處,得需要你的精血才可以幫我療。不過要是尊上覺得我會對離瑾不利的話,自然可以對我使用神力控製。”
幽璽想到了什麽,倏然一笑,右手一揮,千淩的麵前立馬出現了幻境:“離瑾你不相信我,這便是我收集的證據,你若還是不信,那那我還有其他證據。隻要我這個禁咒一解,我便解放攝魂門,接受天譴。不過這能不能熬得過天譴,那就是我的本事。”
千淩半信半疑的看向離瑾手中的幻境,喃喃道:“我早已不相信你了,若這幻境是你自己捏造是非的呢?”
即使她現在半信半疑,但還是控製不住的將目光投向幻境,找尋那些蛛絲馬跡,與記憶中的碎片重合。
幽璽失笑:“也是,給人出大頭的是我,是我害了你。我真該死。”
與其承受天譴,她也不想再麵對著這日日夜夜的禁咒了,她的生活和一切都被這深深的懊悔憤怒陰鬱打亂。
長痛不如短痛,即使是一死,她也想遭天譴痛快淋漓一些。那禁咒就如一把淩遲的刀,每一分每一秒,無不都在摧毀著她的信念。
“你真該恨我的,離瑾。不過你也該恨利用我的那群魔。”幽璽嗜血的一笑,揚起頭顱,臉上的傷疤清晰可見。她看向帝江:“帝江,你可以用神力控製住我。”
千淩看完那些幻境,眼神複雜,心中五味雜陳。前世中她手下的那幾個魔皇,不聽從她的安排已經好幾次了。後麵越來越不受控製,千淩念著他們是阿爹的舊部就沒有動手。
誰曾想會被這些人利用她身邊的人,送幽璽上了位,但是一直以來幽璽的地位都是空殼子,沒有權利,喚不動魔兵魔將。
直到幽璽暗中成立了攝魂門,那時候攝魂門還真是個雛形,十分的脆弱,靠她一下下的拉扯。直到幽璽成功反殺了那幾個魔皇,攝魂門才一躍龍門,漸漸的發展成了現在的大教派。
但幽璽還沒反殺成功時,就被魔道之主的殘魂找上了門。離瑾的爹爹曾經高者在位,性子本就狐疑猜忌,非但沒有信幽璽的說辭,反而用盡全力給幽璽下了禁咒,揚言隻有離瑾回來了才可以解開。
如果離瑾回不來了,那她就得永生永世的承受著禁咒帶來的痛苦。
千淩心中悲哀又憤鬱,好好的魔路不走,為什麽要走幹預人間這條路?她雙目一闔,又緩緩睜開,眼眸總算清醒了過來。
走錯了路就是走錯了,就該受到懲罰。
她也沒法原諒以前的幽璽。而她現在,也是如此。
如若沒有阿爹給她下的禁咒,她會站在帝江這邊,或任其發展,或一走了之,總之不是如今的心境。
帝江回過頭來,紫眸狐疑的睨了幽璽的一眼,隨後移開目光正好對上了千淩的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千淩嘴唇蠕動了一下,最後什麽也沒說,對著帝江點了點頭。
帝江紫眸微斂,走上前,大手一揮,一陣神力傾瀉而出,從幽璽的腦門鑽了進去。
幽璽全身微微一抖,過了一會,才緩緩的接受了這神力的侵犯。
“這是方便追蹤的,若是你逃了,我即使追到天涯海角,遲早把你找出來。”帝江狠戾的說道,轉眼看向千淩的眼眸又恢複了柔情:“我在外邊等你。”
“嗯。”千淩扯出一抹笑,點了點頭。
帝江走後,千淩重新正視幽璽。
這時她才發現幽璽嘴角留下了一抹血跡,麵色蒼白,雙目有些失神的看向千淩:“又要發作了,主子。”
千淩聽到她的話怔愣了半秒,隨後冷冷的說道:“你我早就斷掉關係了。”
“哦。”幽璽訕笑,有幾分失落自責的將目光收回,幹脆利落的將上半身的衣服全脫掉了。
千淩微蹙著眉頭,看到她白皙的身上爬滿了一根根猶如枯木根係的黑色脈條。這些脈條像是血絲一樣,不斷的生根發芽,出岔分路,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分散。
前胸後背都爬滿了,仿佛一個巨大的蜘蛛網。
在這白皙的身子上,顯得異常的詭異和恐怖。
“你……”千淩伸手觸碰的一下,幽璽輕顫著身子蒼白著臉說道:“別碰,會疼。”
“哦。”千淩表情寡淡的收了手,隨後盤坐著身子,將自己的精血煉化出來,一掌心拍在幽璽的背上,讓她習慣性的往前一傾。
“主子,你知道我為什麽知道你會來嗎…”幽璽忍著痛,呢喃道。
“閉嘴,別再叫我主子。你再說,我立馬就停手了。”千淩大聲的嗬斥道,打斷了她的話。
“因為我對你手下留情呀,你的身邊有個帝江,我很放心……”幽璽還是不顧一切的說道,忽視了千淩的苛責:“不然憑借你這一世最初的修為,我可以隨隨便便把你殺死。
你有沒有發現,你每一次遭到追殺都可以成功逃脫,當然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你最初在人間刺殺那陸家公子時,或是你第一次回魔界時,嗬嗬……還有你與司雲起那次遭到的……呃……”
幽璽還沒說完,就被千淩一掌重重的打在她的背上,幽璽猛的前傾,往地上吐了一口黑血,身體羸弱的躺在地上微微顫抖,這一掌無疑對於她的傷勢是雪上加霜。
“半天閉不上嘴。”千淩惱怒的嗬斥道,胸前起伏,顯然是被氣到了。
她一把抓住幽璽的下巴,凶狠的說道:“所以你要將與我相像的小魔給弄死了?你弄死的也是別人心心念念的人。你可真夠種啊。”
幽璽爬在地上,氣喘不順,嘴角漠然的一扯:“這是她該有的命數,要怪就怪她前世投錯了胎!她不讓身軀你怎麽回來!你不回來就等著靈魂遊離外界,永遠回不來這個世界了。”
千淩目光驚愕,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身子往後傾倒,臉色複雜多變:“你怎麽會知道……你一直知道?”
她的臉上露出疑惑、悲憤、不解、更多的是驚慌和失措。
原來她的動向,她這個前世的一起並肩作戰多年的下屬一直都知道。
難道連她回來都不是偶然嗎?
而是穿過了平行世界,受到召喚回到了這個世界?
“我都是為了你好……主子。”幽璽麵上悲怮,一手撐著地上。禁咒又開始發作了,她蜷縮著身體,難受都滾落在地上,嘴唇變得青紫,目光直愣愣的望著千淩。
千淩悲喜交加,悲痛不知從何而來,原來她回到這裏是得通過另一條生命的流逝,才可以獲得她的新生。
這多麽諷刺呀,她前一天還在信誓旦旦的說要替原主報仇,但後一天就知道了她的歸來,剝奪了原主的性命。
她難受,痛苦,不知所措,怎麽向一直與她合作的司雲起交代?
她以為她在魔族裏是個例外,可是她現在才明白,她好不到哪兒去,也是自私妄為的。沒有誰比誰更高貴,她也是陰暗的。
“主子……救我…”幽璽大喘著氣,匍匐在地上,麵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朝千淩發出求救。她實在是受不了這個禁咒了,她很想馬上去死,但是離瑾在麵前,她更是點燃了生的希望。
千淩死盯著幽璽,就是仿佛要瀕死掙紮的猛獸。
她在心中默哀,誰又能怪得了誰呢?
她也不是好人。
“你必須遭天譴。”千淩緊緊的盯住幽璽,狠戾的說道。
隻有幽璽經曆了天譴,死活靠她自己掙紮,是生是死可以擺脫這罪惡的枷鎖。
“嗯,我會。”幽璽瘋狂點頭,眼神帶著哀求:“我即使遭天譴而死,也不要因為禁咒而死。”
千淩麵色複雜,眼神鎮靜了下來,動作輕緩將幽璽扶了起來。她已經在盡量的小心了。
千淩用精血替她療傷,過了兩三個時辰,她看到了幽璽在慢慢的好轉。快結束時,她也支不住了身體,腦子裏空白一片,直愣愣的望後跌去。
可能是太累了,她想。
……
再次醒來時,千淩已不在了攝魂門。
千淩眼眸微顫,將目光聚焦於身邊,看到了正在打盹兒的小寶和胡仙姬。似乎感受到了視線,胡仙姬率先醒了過來,對著千淩歡喜道:“阿淩,你可醒過來了,我可是急壞了。”
“你……沒有回妖界?”千淩打量了胡仙姬一眼,苦笑道。
“娘親,你醒啦!”小寶也跟著醒了過來,張大了懷抱朝千淩撲了過去,表情激動:“娘親,你不知道我們多著急你呀。”
“對啊,阿淩,你說得這是什麽話呢,你生病了,我不該來看你嗎?”胡仙姬嗔怪道。
“該。”千淩扯了扯嘴角,打量著這四周的陳設,這是在帝江的地方。
他們已經回了仙界。
“我暈了多少天了?”千淩轉回目光到胡仙姬臉上問道。
“整整五天了!”小寶一旁搭腔道:“這五天我們茶不思飯不食,天天盼著你醒來呢。”
“對不起啊小寶,娘親沒有注意好自己的身體。”千淩摸了摸小寶的頭,看到他臉上擔憂的神情,歎道。
“沒有關係,爹爹說你真是太累了,心神紊亂,一直在與自己的心魔作對。”小寶輕輕點頭,脆生生的說道。
“心魔?”千淩眼裏露出不解,隨後嗤笑。
她所謂的心魔大概就是,她以為自己很清高善良正道宛如天使?實際上自私妄為也不過如此?
千淩忍不住笑了。
不過是堂堂正正的一個魔。
會害人的魔…
“娘親,你笑什麽?”小寶不解的問道。
“沒事。”千淩收回目光:“尊上呢?怎麽不見他的身影?”
“哦,他啊,還在主持魔尊幽璽的天譴儀式。阿淩,我跟你說,這攝魂門居然已經遣散分崩離析了。”胡仙姬似乎找到了什麽樂趣的話題兒,伏下身子肚子對著千淩說道。
“原來攝魂門裏還有魔修在人間屠殺人族煉化血池的事情。據說魔尊知曉,但包庇,主動承擔所有的罪責接受天譴。那些與這件事有關的一些魔修全同幽璽一樣要遭天譴,唉,沒想到我們妖界也有人跟他們勾結,不過隻抓得出零星幾位。
不過這個幽璽可真是年輕妄為,全攬責也是有幾分骨氣,現在估計還是在進行中呢,我倒想去瞧瞧。”
千淩聽到胡仙姬的話,目光發直,隨後問道:“現在還在主持?可以帶我去看看麽?”
“當然可以。魔尊遭天譴這可是千年難一運的事情。如今這外邊估計也占滿了了其他六界的一些人,來看熱鬧的吧。
這天譴下來,即使這幽璽不死,也會修為掉到層層掉底,再也無法重顯曾經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