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芽氣得直抖,她啞著嗓子叫道,“這世上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妹妹碰掉他一個雞蛋,他就要咱們賠二十兩銀子這麽多,拿不出銀子就拿妹妹去抵債,他這分明仗勢欺人耍無賴!”

“他說這隻雞蛋回頭孵成小雞,小雞長大了再生蛋,蛋再孵小雞,這樣過不多久,他就會有很多很多的雞和蛋,隻讓我們賠二十兩銀子,太便宜我們了,”娘親眼淚愈發洶湧,“我就算知道他是在耍無賴,可是能有什麽辦法?我們孤兒寡母的,還不是就跟那爛麵團兒似的,任人揉捏。”

“可是妹妹才八歲,怎能讓她進府裏來受這個苦?她分明還什麽都不懂呢,”雲小芽邊擦眼淚,邊想了想,“娘,不如……不如您去找那個按察使大人告狀。”

那按察使張誠雖然不辯是非還自以為是,但好在他不是官官相護的貪官,想來他聽了那蛋孵雞雞又生蛋的荒唐邏輯,再看看娘親這孤兒寡母的,定是會給雲家做主的了。

為今之計,也隻有這條路能走。

娘親卻白了臉,“不行,那王大少說了,如果我們敢耍滑頭心思,他就趁我眼錯不見的時候,讓人把你弟弟妹妹全抱了丟進河裏淹死,小芽啊,防不勝防啊……”

雲小芽一聽,果然是這個道理,那個王大少她雖未見過,但每次有假期回家時,她總會聽娘親和鄰居們提起這個惡霸,仗著有個在戶部的姐夫,很是囂張跋扈欺男霸女。

母親一直哭,雲小芽握著母親的手陪著哭,一邊在腦子裏飛快的想著:難道真的隻能讓妹妹也進趙府?

且不說這趙府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隻說自己得罪了姚雪梅,不定什麽時候就把命丟了,妹妹進來後,隻怕就連妹妹也連累上了都不一定!

而且妹妹生得這樣好,即便她今日能通過進趙府躲過那王大少,萬一被趙家的人也瞧上了呢?

越想越沒主意,雲小芽抱著母親哭得止不住,她第一次覺得如此無能,保護不了家人!

正哭著,忽聽身後有人問,“怎麽了?”

雲小芽刷的從母親的懷裏抬起頭來,一看,竟然是大少爺趙廷深,她分明腦子裏還沒想到什麽,人就已經跪下了,邊哭邊叫道,“大少爺救命。”

這邊雲母也認出了趙廷深,當即跟這咚咚磕頭,趙廷深眉頭微緊,忙伸手去扶雲母,邊問雲小芽,“到底出什麽事了?你別哭,快說說。”

雲小芽便抽抽搭搭的將那蛋孵雞雞生蛋的事兒說了,趙廷深當即大怒,罵道,“這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雲母就哀求,“大少爺,您就行行好吧,把我家小草兒帶進府裏來吧,她雖然小,但端茶送水的活計也是會的,再有她姐姐幫襯指點,很快就能當差的,大少爺……”

趙廷深搖頭,“不行!”

“不行?”雲母頓時呆住,她眼裏慢慢浮上一層絕望來,正想著實在不行就隻有帶著一雙兒女去投河算了,就

聽趙廷深又接著道,“小草還太小,正是離不得母親的時候,不能讓她來府裏受這苦,”說到這裏,他想了想,“你放心吧,便是那王大少有點子財勢,這天子腳下,卻也不是他王家最大,我定會幫你討回這個公道。”

雲母一聽,就歡喜瘋了,“大……大少爺,您……您的意思是……”

趙廷深點頭,笑道,“我也是認識些能說得上話的人的,這王大少算不得什麽,你就安心回去吧,放心,他以後不敢再去吵擾威脅你們了。”

說罷,又取出一錠銀子來,放到雲母的手裏,殷殷叮囑,“天冷了,拿去給孩子們做件冬衣。”

“不,這不能要,”雲母慌得收不了手,雲小芽也趕忙抓過那塊銀子,雙手捧回到趙廷深的麵前,連連搖頭,“大少爺,您的大恩大德,小芽沒齒難忘,來生小芽定給您當牛做馬,但這銀子我們是萬萬不能再要的。”

趙廷深見雲小芽母女態度堅決,隻得收回銀子,他當即吩咐隨身小廝,“你去把這事兒跟南城的李二爺說一聲,再問他南城的那兩條街他還想不想續租了?讓他自己瞧著辦?”

那小廝就笑,“李二爺在南城那片兒也是一跺腳地兒震三震的人物,那兩條街又是他的老根據兒,這會子租契到期,正愁大少爺您不搭理他呢,大少爺這話一傳過去,他還不麻溜兒著嗎?爺放心,小的這就去。”

說罷,一溜煙的走了。

雲小芽自小在南城長大,哪可能不知道那李二爺是個什麽人物,相比於那王大少隻是依仗做官兒的姐夫,這李二爺可是有個親弟弟在杭州做知府的,他雖是經商,但其實黑白兩道通吃,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有這李二爺出馬,不但那王大少不敢再作妖,其他的邪門歪道也都不敢再動雲家的了。

雲小芽安慰了母親半晌,再將自己積攢的一點銀子讓母親帶回去,等母親走了,雲小芽向趙廷深跪下,“奴婢多謝大少爺,您兩次救我家人性命,奴婢就算下輩子給您當牛做馬銜環結草,也報答不了您的恩情了!”

趙廷深忙扶起雲小芽,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權當我謝你幫我找到玉佩吧。”

“玉佩……”雲小芽頓時想到杏兒的那句“玉佩是二少爺的……”

杏兒當時說得極清楚,這塊玉佩是被大少爺搶走的,而為什麽搶走,杏兒卻不肯說。

可雖然杏兒的話隻說了一半,還是在雲小芽的心裏埋下了深深的疑問。

趙家富可敵國,而大少爺這樣的謙謙君子,又怎會霸占別人的東西?

此時聽趙廷深又提起那玉佩,雲小芽的心裏突然湧起股衝動,她覺得——這事兒也應該問一問趙廷深,也許,他們兄弟倆是有什麽誤會呢?

老爺和夫人偏心,但大少爺一定不是那種人的,不定不是!

後門上的一幕,很快的就被報到了趙廷琛跟前,趙廷琛越聽越皺眉,問小七,“大少爺真的

隻偶然經過後門,才遇上她娘兒倆的?”

小七點頭,“看起來是。”

“看起來是……”趙廷琛就冷笑起來,“哼哼,後門從來都是給辦采買的下人們進出的,他一個做主子的放著大門不走,卻去了後門,就這,還叫偶然?”

小七被趙廷琛瞪得脖子一縮,忙道,“奴才也疑惑來著,可……可如果說大少爺是故意的,又為什麽呢?小芽就隻是個丫頭,值得他用這麽大的心嗎?”

趙廷琛一聽,就眯起了眼,小七的這番話讓他想到了另一層,如果雲小芽真的是趙廷深的人,趙廷深哪還需要再刻意的去她跟前這麽演戲?

所以說,雲小芽其實真的是被冤枉的,她真的不是趙廷深派來盯著他的人?

又或者說:是趙廷深正在拉攏她!

說到底,就是雲小芽目前還是無辜的?

他看向小七,一字一句的吩咐,“你去盯著這件事兒,看他趙廷深到底要怎麽為雲家出這個頭,不管是什麽動靜,你都立刻來回我。”

“是,”小七答應著就要走,被趙廷琛叫住,他想了想,又道,“你再悄悄兒把雲家盯住了,小事情你就別露頭了,但一定不能讓人威脅到她們的身家性命。”

小七一愣,“二少爺的意思是……要保護雲小芽的寡母和弟妹?”

趙廷琛不說話,眼神卻冷了下來,瞪向小七,小七嚇得一抖,便不敢再多問,忙忙的退了出去。

雲小芽回到竹院時,正逢杏兒氣衝衝要出門,她向來都是極清冷的性子,這會子竟怒成這樣,實實讓雲小芽嚇了一跳。

不等雲小芽問,杏兒一抬眼見雲小芽回來了,她一把拉住雲小芽,將雲小芽上下打量了一下,就不由分說的喚進梨花來,“去,將我讓人才送來的衣裳拿來,給雲姑娘換上。”

梨花答應一聲,手腳麻利的抱進一摞衣服,全是花色清雅的蘇繡清緞縫製,杏兒也不吭聲,和梨花一起瞬間將雲小芽從頭換到腳,又取了兩支珍珠的珠花給雲小芽簪上,這才拉著雲小芽的手,道,“走,跟我去趟北偏院兒。”

“北偏院兒?”雲小芽愣住,北偏院怎麽了?

去北偏院又為什麽給她換上這麽好看的衣裳?

杏兒也不答,氣咻咻已往外走,雲小芽忙拔腿跟上,追著杏兒問,“去北偏院幹什麽啊?”

杏兒冷冷哧笑,“能幹嘛?自然是給咱們的‘二少奶奶請安’去。”

在說到“二少奶奶請安”這幾個字的時候,雲小芽分明聽到杏兒直磨牙。

二少奶奶?

雲小芽先是納悶,繼續就心裏一驚,難道是玉巧?

如今鳳棲苑內最金貴的自然就是肚子裏有塊肉的玉巧了,能把杏兒都氣成這樣的,除了玉巧,還能是誰?

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還沒到北偏院,就聽見裏麵不停的傳出哭叫聲,聲音尖利淒厲,不是玉巧又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