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直到肖樹林把第二碗混沌吃完,花花那邊的工程才進行到一半,而且這貨不吃完還堅持不肯走,沒辦法,老周他們隻好在店裏多坐了一會兒。
八點半左右,胡群峰帶著他孫子土娃也來了,叫了兩碗清湯,就在老周他們旁邊那張桌子坐下,兩張桌子之間隻隔了一個過道。
“老周最近忙啥呢?”胡群峰從筷筒裏抽出一雙筷子,笑眯眯地和老周打招呼。
“還不就是山上那些活兒。”老周打了個哈欠。
“你這兩天能不能給我留一籃桃子?我有用。你們家那超市還搞限購,單天買不了那麽多,分兩天買又不新鮮了,而且還不一定買得著。”
“你要那麽多桃子幹啥用?”老周問他,要自己吃的話,限購的量也夠了。
“我要是告訴你,你給我東西不?”胡群峰跟老小孩似的討價還價。
“給。”一點桃子而已,何況又不是白給。
“那我還得要點溪石斑魚。”胡群峰又加價了。
“要多少吧?”
“桃子暫時要個十來斤就得,溪石斑魚你先給我弄三斤。”牛王莊上的溪石斑魚現在長得可好了,個頭比去年大了不少,又鮮活,燉湯喝特別鮮美,咬一口都是肉。
“到底什麽事啊?”老周追問。
“就挨著你那個牛王居,小溪對麵有塊地,好多年前,一個外地人跑咱這裏來開澱粉廠,當時那地價便宜,不過那個廠子最後還是黃了,這兩年他在外地發展得還不錯,前陣子聽說咱這邊現在也發展起來了,就想把那塊地出手,賣個好價錢。”
“你瞧上那塊地了?”老周一挑眉毛,那個澱粉廠他知道,地方還挺寬敞,站他們超市樓上,往小溪對麵一眼就能看到了。
“可不是,價錢高是高了點,咱倒也還能接受,就是土地屬性不太好弄,他原來不是建廠的嘛,我又不打算開工廠,真要買過來了,最後肯定也是要建商品房,這玩意兒有點懸啊,不一定批得下來,我這不得先去探探路嘛,不然那麽大一塊地買下來,砸那兒也不是回事啊。”他們鎮上如今的地價可不便宜,那麽大一塊地,不是小數目,所以胡群峰心動歸心動,暫時還沒敢輕易出手。
“要不然你也甭愁了,這塊地讓給我吧。”老周轉頭看向胡群峰說道。
“你?”胡群峰一直覺得羅蒙對投資土地的事情沒什麽興趣,自從上回那棟樓建好之後,他就再沒關注過這方麵的信息,一直不吭不響的,沒想到這會兒突然又說自己要買地。
“本來沒打算這麽早買,不過這回這塊地皮,我也挺中意。”老周笑了笑,問胡群峰說:“怎麽樣?這回這塊地就讓給我?”
“誒,說什麽讓不讓的,我這邊八字還沒一撇呢。”老周難得向他開次口,胡群峰自然也不好表現得太不好說話,再說他的山水人家後期還打算繼續擴張,這回的投資他一開始就是決定要走保守路線的,先探探路,要是實在不好搞的話,幹脆就算了。
“你買地幹嘛?”馬從戎問羅蒙。
“建廠子唄。老周淡淡笑了笑,把目光移向花花那邊,花花這會兒已經吃完餛飩了,正在喝湯,喝幾口還打個噴嚏,用爪子擦擦臉繼續戰鬥。
“建什麽廠子啊?”馬從戎看出來羅蒙好像有點不想說這個話題,可是他不問不行啊,如今極味樓好多東西都是從牛王莊進的貨,對於牛王莊和羅蒙這邊的動靜,他自然要時刻關注。
羅蒙確實是不想說,不過在馬從戎的追問下,他最終還是平靜地吐出幾個字:“奶粉廠。”
“奶粉廠?”馬從戎皺了眉頭,他沒想到羅蒙還能有這心思。
“老弟啊,這你可要想清楚啊,現在這行業風浪太大,你這個水牛奶光賣鮮奶也不愁銷路了,何必……”胡群峰說到這裏,暮然停住了,是啊,老周家的水牛奶根本不愁買,他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難道單單隻是為了掙錢?
“悠著點,別玩太大。”馬從戎大概能理解羅蒙的心情,像他們這樣的人,看似精明市儈,不像有些人整日把國家名族掛在嘴上,但隻要有能力,隻要有機會,他們還是願意為社會盡自己的一份力。
“大不了,我這現在才幾頭牛?”羅蒙其實早就開始計劃奶粉廠的事,所以上回王大勝談起合作養牛的時候,他才會那麽幹脆就答應,牛王莊的水牛不斷繁衍,除非賣牛犢,不然規模勢必就要擴大。
而奶粉廠,是羅蒙在養水牛的最初,就已經深埋在心底的方向。或許在多年以後的某一天,當大家再談起這個泱泱大國的奶製品行業的時候,不會再像現在這般充滿了懷疑和否定。
那時候人們也許會說:奶粉幹嘛要買進口的,根本沒必要,國產的也有很多放心奶粉,我們家一直吃的某某牌就很不錯,還有某某牌和某某牌也很好啊,我們家好多外國親戚都讓我給他們代購呢。
或許這些話說出來會有人覺得天真,但是羅蒙相信,擁有這一份天真,並且願意為這一份天真付出努力的人絕對不止是他一個。
每個人的力量就像是一汪清泉,雖然力量有限,但是隻要堅持不懈,依舊能濕潤周圍的土地,總有一天,這些泉水匯聚成涓涓細流,匯聚成奔騰的江河,到時候,這個世界必然就會有所不同。
買下這塊地的過程異常順利,在胡群峰的安排下,羅蒙第二天就見到了那塊土地的持有者,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長得高高胖胖的,皮膚挺黑,嗓門很大。
對方之前就對牛王莊的事情有所耳聞,又聽說羅蒙買下這塊地是想建奶粉廠,主動就把價錢降低了兩成:“難得你們這些年輕人還能有這份心,哪天你這個廠子建成了,到時候給我寄幾瓶奶粉。”
老周見他也是個有心的,就打電話回牛王莊,讓陳建華安排人送一些水果酒和一袋五十斤裝的大米等東西過來。
之後老周又多坐了一會兒,正事談完了,這個賣地給他的人便說起了自己從前的經曆。幾年前他出了一場車禍,傷得很重,幾場手術下來,整個人元氣大傷,當時他有一個朋友就是從水牛鎮出去的,跟他說水牛鎮清淨,自己在這邊也有房產,問他要不要到這裏來靜養一段時間。
這人那時候剛剛死裏逃生,十分惜命,聽了朋友的建議便帶著老妻過來了,水牛鎮果然像他朋友說的那樣十分清淨,他和妻子每天從那些山上挑菜下來賣的老農那兒買點農家菜,隔三差五買一隻農家雞燉燉雞湯。
那時候水牛鎮的物價還比較低,他們夫妻倆頗有些家底,出手也大方,買菜從來都不還價,漸漸的也就跟一些賣菜的農戶混熟了,有時候連哪個村子有人要殺豬,他們都能得到消息。
他是在城裏過慣了衣食無憂的日子的,見這些菜農每天挑菜到鎮上賣,那麽好的紅心番薯一斤賣一塊錢,還有不少人要跟他們兩毛三毛地還價。
尤其是當年山上種番薯的人又挺多,本地人實際上消耗不了多少,於是價錢就直往下掉,七月半的時候還能賣到一塊,等到八月十五的時候,就隻剩下七毛了,等到九月初九重陽節,鎮上的番薯連六毛都賣不起。
他借著自己的關係網,想給這些老鄉找找銷路,幾個電話出去,就有些灰心了,因為那一年到處都是番薯,北方那邊的,聽說連五毛錢一斤都賣不到呢。
想了又想,他覺得自己既然有能力,為什麽不替這些老鄉做些事?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經曆過一場生死大劫之後,他也比從前看得開了,於是他就找了幾個村民,跟他們說明年你們別種這麽多紅心番薯了,多種點高澱粉的,到時候他要在鎮上辦個薯粉廠。
然後買地建廠購置設備,等到第二年秋天,他果真就在鎮上建了一個澱粉加工廠,這一年水牛鎮上的農戶倒是不愁賣番薯了,他卻是愁起番薯澱粉的銷路來了。
那幾年農產品的價格普遍偏低,他之前沒做過這個行業,做了澱粉出來也不知道往哪兒賣,那時候網絡還沒現在這麽發達,手裏頭有什麽東西要出,到論壇裏說說都有人會打電話過來問,那時候他們就是登報,還有在一些地方電視台打廣告,十幾個字排好隊,在屏幕最上邊溜個圈,一個星期就是好幾百,效果還不怎麽樣。
總之,這個澱粉加工廠最後還是黃了,虧了錢不說,更讓他覺得難受的,是答應老鄉的事情卻做不到。
如今的水牛鎮已經跟過去大不相同,但是他卻再也沒有力氣重開這個澱粉加工廠了,離了自己熟悉的領域,他就是兩眼一抹黑,加上年紀大了,再也經不起摔打,現在看到年輕人敢想敢幹,他就覺得很欣慰。
沒一會兒,四眼仔就騎著三輪摩托車把東西送過來了,枇杷酒楊梅酒豬血桃酒,每樣都拿了兩壇子,十斤裝的,另外還有兩罐子草莓蜜餞,一籃子新鮮楊梅,一籃子新鮮豬血桃,一袋五十斤裝的大米,一大筐各種蔬菜。
“哎呀!好好!這個好這個好!”那賣地的一見到這一車好東西,頓時高興得眉開眼笑,這麽多好東西,有錢都不一定賣得著,尤其是這一袋大米,老周家的大米可基本沒賣過,都做成那些小孩兒吃的米糊糊,放到網絡上都快搶瘋了。
辦好了買地的事,又答應胡群峰改天請他吃飯,羅蒙就回自家牛王莊去了,買地的過程雖然順利,時間卻也沒少花,該走的程序還得走,這麽一忙活,就是一整天,等他回到自家小屋的時候,天都已經黑透了。
“猴娃子呢?”羅蒙進門,就看到肖樹林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找老常下棋去了。”肖樹林轉過頭來問他:“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羅蒙上樓拿了換洗的衣服下來衝澡,樓上也有衛生間,也通熱水,不過沒安花灑,洗澡都在樓下,省得晚上上廁所又踩得房間裏到處都是水。
老周洗完澡,輕輕鬆鬆地坐到沙發上,跟肖樹林一塊兒看電視。
“給。”肖樹林從茶幾上拿了張銀行卡給他遞過去。
“現在還用不著。”老周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這回要幹的這事有點大,自己卡裏邊那點錢估計是不夠折騰的。
“啥時候要用你啥時候取吧,密碼你知道。”肖樹林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把這張卡拿著。
“成。”老周抿抿嘴,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肖樹林的這張銀行卡老周認識,基本上他所有的資產都在這裏麵了。他高興,不僅是因為錢,更重要的是肖樹林把自己的老底都掏給他了,一點後路都沒給自己留,那是全身心的信任。
“我到時候給你算股份。”老周是絕對不願意讓自家媳婦吃虧的。
“嗯。”肖樹林應了一聲。
老周往他那邊靠了靠,兩人依偎在一起看電視,電視裏現在放的是一部電影,講一個孤老男人每天坐飛機在天上飛來飛去的故事,相比電影中所營造出來的無處不在的孤獨感,沙發上的兩個人不要太幸福。
說到股份,老周又想起一個事情來了,第二天把猴娃子送去幼兒園以後,他就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我羅蒙啊,我那些股份,你幫我看看現在能值多少錢?”
“是啊,打算賣了。”
“之前你不是說要買?怎麽,現在不要了?好好一家公司該不會是被你整黃了吧?”
“哦,沒黃就好,你先估算估算,晚一點給我報個數目。”
“報什麽數目啊報數目?”電話那頭蔚卓洋急了:“你小子好好的賣什麽股份?算了,電話裏頭也說不清楚,你等著,我明天就開車過去,到時候咱倆麵談。”
蔚卓洋這兩年的日子過得滋潤了,網絡上牛王莊有些東西都搶瘋了,他們家卻從來沒缺過吃的,現在他們家老爺子老太太三不五時還泡一碗米糊吃呢,都是老周托人帶過來的,據說是給香港那邊送貨的車子,順路經過他們這兒,老周就常常讓人捎帶點東西過來,因為他現在啥活兒不幹啥事兒不管,每年光拿分紅,心裏總覺得怪不好意思。
這會兒老周說要賣股份,這股份賣了,他還能像從前那麽勤快地往他們家送東西?看在合夥人一場的情分上,送應該還是會送點,但是情分這東西是虛無縹緲的,隻有互利互惠才是最堅實的保障。
少了老周家的幹菜醃菜以及新鮮蔬菜,各種米麵饅頭,一年四季各種瓜果,他們家老太太那個冷庫就可以關門大吉了,這冷庫一關門,他們蔚家的生活質量就得一朝回到解放前。
所以這事不僅是蔚卓洋不能答應,他們家老頭老太太也絕對不答應。不管怎麽說,老周這會兒說要賣股份,指定就是缺錢,剛好這東西他們家又還有不少,這回先過去仔細看看情況,要是可行的話,他那邊的事業自己說不定也可以參上一腳。
嘖,到時候那可就是親上加親了,那家夥在牛王莊上吃香的喝辣的,總不好意思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家吃糠咽菜吧。
作者有話要說:【那什麽,報紙相信大家應該能夠足夠慎重地對待自家的動物朋友,不過就像一些筒子提醒的,這裏還是要說一下: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