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筍殼
玫瑰要走的這一天早上，劉春蘭提了一串粽子過來給他，說是讓他路上吃。
前些時候，羅美慧和羅美玲那兩個丫頭說是想吃粽子，劉春蘭就給她們包了一回，順便也拿幾個到羅蒙這邊，路上碰到剛好下山來的玫瑰，就拿兩個給他嚐嚐，那家夥那一路誇得，把劉春蘭誇得那叫一個高興。
這不，這回聽說他要走了，劉春蘭昨天就下午就包上粽子了，煮到大半夜，今天一大清早就給他送過來。
“咋不過完中秋再走呢？”劉春蘭不知道玫瑰這幾個月總共吃了多少條烤蛇，以為他一個人住在山上盡吃苦了。
“這不沒有假期了嘛。”玫瑰一臉高興地接過那一串粽子。
“路上當心著點，啥時候放假了再過來啊。”劉春蘭囑咐道。
“誒！”玫瑰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玫瑰，走啦！”這時候，院子外頭有人衝他們這邊喊了一嗓子。
“來了。”玫瑰扛上他那個大背包，再拎上一個大號旅行箱，大步出了院子。
玫瑰之前剛上牛王莊的時候，那叫一個輕裝簡行，走的時候，瞧這大包小包的，箱子和背包都塞得滿滿的，手裏還拎一串粽子。
玫瑰那旅行箱裏頭，裝的就是他從老周那兒買的兩頭山羊，昨天晚上殺了，卸成大塊小塊，塞冰櫃裏凍了一夜，這會兒跟十幾個冰袋一起裝箱子裏頭，拎著就坐車去了，牛王莊上的長工短工們都有點擔心他這個箱子能過得了安檢不。
“你就給他拿了粽子啊，我的呢？”老周問他老娘。
“喏，這幾個給你們吃，這都啥年月了，還差粽子吃咋的？”劉春蘭說著把自己手裏那個小籃給羅蒙遞了過去，家裏既然包了粽子，那自然是少不了他的。
“又不是天天包。”老周手腳麻利地剝開一個粽子啃了一口，嚼了嚼，說道：“豆子放多了。”
“糯米吃多了不消化。”劉春蘭拍了拍衣服，這就要回村子裏去了，四合院這邊熱鬧是熱鬧，但她跟那些人沒多少共同語言，還是和村子裏的人更有話說。
現在他們家也挺熱鬧，饅頭包子雖然是不做了，但後來又做上餅幹了，猴娃子上學以後，他們老兩口也不總往羅蒙那小屋跑了，做餅幹的家夥什也都搬村裏去了，現在就在那邊家裏做。
村子裏的人都愛串門，地裏頭不忙的時候，就是東家走西家逛的，像羅興佑他們家，羅老漢他們家，還有村長羅全順他們家，都是大夥兒比較愛去的。
“嘖，老太太這是不舍得下糯米啊。”侯胖子那貨，哪兒有點什麽吃的都少不了他，這會兒他是吃一個，口袋裏再揣一個，將來等他閨女再長大點，他就該揣兩個了。
“糯米吃多了不消化。”老周也是那個話，糯米多貴啊，尤其是他們家的糯米，磨成湯圓粉，一斤十幾塊都有人搶著買，要是包成湯圓，那就更貴了，劉春蘭會不舍得也是正常，節儉了一輩子的人了。
“你閨女那個事情怎麽樣了？去派出所打聽過沒有啊？”老周啃著粽子，問侯胖子道。
“去了，沒什麽情況，鎮上也托人留意了，聽人家說，那段時間，確實是有一對年輕人帶著孩子在咱鎮上住宿，那口音一聽就不是咱這一片的，也不知道具體是不是，反正後來都沒再看到。”一說到這個事情，侯胖子的態度就認真嚴肅多了。
“沒事，說不定是好人呢。”老周安慰他道。
“哼。”哪個正經爹娘能三更半夜把自家小孩扔那地方，對於這件事，侯胖子表示並不看好。
“真遇著那種事兒多的，這孩子也是可憐。”老周歎氣道：“再怎麽說也是親生爹媽呢，想不搭理他們都不成，萬一再是那種沒臉沒皮的，學校啊單位啊他們都敢去，沒完沒了的，他能糾纏你一輩子。”
“……”侯胖子不說話了，他最初是不支持柳茹華領養這個孩子的，但現在養了這麽久，感情都處出來了，想到這孩子的將來，他也是有點憂心。
“不過我跟你說啊，這年頭，也沒啥好擔心的，到時候實在躲不過，你們就把她往國外一送就完了，外邊的世界天高海闊的，那家夥，想找也找不著啊，你說是不是？”老周一邊嚼著粽子，一邊跟侯胖子嘮著。
“……”侯胖子歎了一口氣，要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到時候也隻好這麽幹了。
“所以說，為了以防萬一，你現在就得多攢錢，想送個小孩出國，那可得花好多錢呢。”老周給這一段閑聊做了個總結。
“行，我幹活去了。”侯胖子吃完了粽子，把粽子葉一丟，起身往廚房裏頭去了，說來說去，還不就是為了忽悠他多幹活嘛。
“今天怎麽有粽子啊？”侯胖子剛離開沒多久，段嘉樹又過來了，再過兩天都中秋節了，這時候還吃粽子呢。
“給。”老周很爽快就給了他一個。
段老板最近精神頭不太好，他對頭馬從戎正在國外買賽鵝肝賣得風生水起呢，大牛頭餐廳的風頭，已經把他的小牛頭會所蓋過去了。
段嘉樹這段時間一直都在牛王莊上待著，心心念念就想搞個馬從戎的餐廳沒有的東西，無奈牛王莊上的東西來來去去就這些，他看到的，人家馬從戎也早就已經看到了，該談的買賣也都談得差不多了，再想弄點新花樣，那是真難。
“你那兩頭的生意丟著都不管沒事啊？”老周問他。
“……”段嘉樹沒吱聲。
老周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盯著手裏的粽子出神：“怎麽，沒吃過筍殼粽？”
“吃過。”隻不過他之前吃過的筍殼粽，味道好像沒有這麽清香濃鬱：“這筍殼的香味……”
老周笑了笑，心道這小子還挺識貨，為了讓自家爹娘姐姐外甥女多吃靈泉水，老周沒少往他們家水缸放靈泉水，每次過去都要放滿滿一缸。
劉春蘭他們不知情，沒少拿缸裏的靈泉洗臉刷牙洗菜淘米的，那些靈泉水沿著水溝穿過他們家旁邊的一叢竹林，一直流入院子下坎的水田裏。
他們家旁邊的那一叢竹林，這幾年就沒少受到靈泉的滋養，長得那叫一個青翠欲滴枝繁葉茂，因為竹林不大，長出來的竹筍大多都自家吃了。
春天裏羅老漢經常往牛王莊這邊送竹筍，還說牛王莊這邊啥啥都好，就是沒有這麽好吃的竹筍。劉彩雲納茂成肖老大他們，初春那幾個月也都沒少吃這個竹筍。
有一些竹筍沒及時挖掉，長大了就成了竹子，在這個過程中，會自然脫落不少筍殼下來，劉春蘭把那些筍殼也都給收拾出來了。
每年端午節前幾天，他們村曬穀場早市那裏，像糯米豆子粽葉這些東西都特別好賣，也有人專門喜歡買筍殼回去包粽子的，村子裏也有人撿筍殼賣的，一張就賣兩三毛，劉春蘭賣的那個筍殼香味濃，一直都賣五毛錢一張。
就為了這五毛錢一張的筍殼，劉春蘭沒事的時候就要去竹林那邊看看，見到有脫落的或者快脫落的筍殼，就要給它搜集起來，拿到院子裏洗幹淨了，一張張弄的平平展展的，為了不讓它卷起來，還要用厚木板壓上好幾天。
“……我就說再放一斤糯米吧，你非不聽。”這會兒，在他們家院子裏，羅老漢就蹲在廊下，一邊吃著粽子，一邊抱怨劉春蘭糯米放太少。
“糯米吃多了消化不了。”劉春蘭還是那個話。
“誰說的，你就算再多下兩斤糯米，我也能消化得了。”羅老漢當即就反駁了。
“……”劉春蘭不說話。
說起來，他們家現在也不差這一斤兩斤的糯米錢，自己多吃點，到時候就少賣點唄。
話是這麽說，但畢竟是節儉了一輩子的人了，昨天放糯米的時候，她就是有點放不開手腳，心裏頭就是不舍得。說實話，村裏頭那些過過苦日子的人，基本上也都跟她差不多。
像他們村長羅全順家，他那兩個兒子現在也都挺能掙，大兒子羅漢榮在永青那邊開館子，做得有聲有色，小兒子羅漢良養豬，活兒是髒了些累了些，但是聽說掙得比他哥都多。
就他們家這種情況，也不見羅全順他們兩口子大手大腳地花過幾回錢，地裏頭種的蔬菜，好菜從來都是要拿去賣的，自家吃的那都是賣相不好的。
羅興佑那兩口子就更別提了，年紀輕輕，沒見過比他倆更能吃苦的。他們家債務早就還完了，現在應該也攢了不少，可就是節儉，連件新衣服都不舍得買。
羅興佑他老娘，有一天晚上在村口乘涼的時候，倒是對人說了些。說是羅興佑從前背著一身債在外頭打工的時候，就特別羨慕那些家裏能給買車買房、啥負擔都沒有的年輕人，將來等他兒子長大了，他也給買車買房，不叫他羨慕別人……
劉春蘭一邊揮著大掃把掃院子，一邊思索著這些村子裏的事兒，院子還沒掃完，她的手機響了。
“羅蒙啊，啥事？”
“你說咱家那個筍殼啊？”
“哦，哦……”
“那他啥時候要啊？”
“行，知道了。”
“啥事啊？”劉春蘭一掛電話，羅老漢就問了，他這會兒已經開始吃第三個粽子了，嫌棄歸嫌棄，吃是沒少吃。
“說是那個段老板要買咱們家的筍殼，一張十塊錢，讓我都賣給他。”劉春蘭這時候還沒怎麽反應過來，自己一直賣五毛錢一張的筍殼，怎麽眨眼就上十塊了。
“得，往後你連筍殼都要不舍得用了，糯米也不舍得用筍殼也不舍得用，那咱也別包粽子了，幹脆就煮豆子吃吧……”
羅老漢又在那裏念念叨叨，不過仔細聽他那個語氣，這老頭心裏顯然也是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