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川帶人撲了個空,詹宏業並不在家裏,也不在公司,從昨晚起他就和家人失去聯係了。

詹家沒人覺得奇怪,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直到警察找過來,身為詹宏業妻子的薑佳才有些慌亂。

她連續撥了幾次詹宏業的電話號碼都沒能接通,隻能將詹回天和詹妮都叫了回來,然而依舊沒人能提供更多的線索。

根據薑佳的回憶,詹宏業在昨晚宴會中途因為有事獨自回家,之後兩人再沒聯係過。

而因為身體不舒服一直呆在家裏的詹妮卻說她當時睡著了,並不清楚人有沒有回來過。

最後,詹宏業的行蹤是通過監控查到的。

他確實回了家,但很快又驅車離開。

監控視頻中能夠清楚的看到,詹宏業離開家後的一段路程,有兩輛車一直跟在他後麵。

直到下午四點,交通係統中沒能查到詹宏業的訂票記錄,他名下的房產被搜了一遍,仍然沒能找到人。

他的手機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無法定位,而跟蹤他的兩輛車還在調查之中。

“這個詹宏業到底是收到消息畏罪潛逃,還是出了什麽事?”

方川看著監控錄像,眉頭緊皺。

特殊案件調查科警力資源有限,一半被派出去調查,剩下的都留在這邊看監控。

連燕修也被方川拉了過來。

長時間低效繁瑣的工作,讓一貫清冷自持的燕顧問也有些不耐煩。他的西裝外套被隨意搭在椅背上,襯衫袖口挽起,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以及手腕上昂貴的腕表。

聽到方川的話,他疲憊地捏了捏鼻梁:“把詹宏業的生日報給我,我找人查一下他的狀態。”

沒有具體時辰,算出來的結果並不太準,但也比在這裏猜要強。

方川很快把詹宏業身份證截圖發給燕修,燕修轉發給了一個人。

很快,信息被反饋回來。

卦師蘇:生辰和人對不上,八字是假的,沒用。

燕修按滅手機,吐了口氣:“他改過生日,沒辦法算。”

“這老小子是不是早就想到今天了?”方川難掩煩躁,雙手叉腰,在辦公室裏來回走。

“他有沒有想過不知道,不過給他東西的人肯定想過。”

詹宏業一個普通人,從哪裏得來的巫器?更不可能清楚的知道巫器的使用方法,隻有可能是別人給他的。

一個生辰八字被改過的人,在見不到本人的情況下,很難通過玄學手段推算出和他有關的信息,以及他背後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一個非常安全的選擇。

“隊長,跟蹤詹宏業的其中一輛車的司機找出來了。”一名警員匆匆走進來。

方川眼睛一亮:“是什麽人?”

“是一個叫周強的小混混,人已經帶進審訊室了。”

審訊周強的速度很快,對於拿錢辦事,進局子跟進家門一樣習慣的小混混,根本沒什麽為雇主保密的節操。

錢已經花了,雇主該出賣還是得出賣。

他也供出了幕後花錢找他們辦事的人:董老板。

方川問什麽,周強就答什麽,沒有絲毫猶豫。

方川:“他讓你們做了什麽?”

周強回答:“董老板讓我們給一個人一點教訓,我們昨晚上跟著那人的車,一直到老城區才找到機會,等他停了車趁著沒人就把他揍了一頓。”

“知道你們打的人是誰嗎?”

“知道。”周強爽快道,“一個姓詹的有錢老板。”

“知道人是誰還敢打,不怕他報複?”

“嗨,這有什麽,不過是打一頓而已,他又沒看清我們的臉。下次他要教訓別人的時候,我們也接他的生意。”周強並不怎麽放在心上,要是瞻前顧後,他還怎麽賺錢?

“怎麽,他報警了,你們警察最近這麽閑,連這種事都費心去查?”周強也是有點見識的,抓他的不是普通的民警,不然他也不會這麽老實。

他覺得有些奇怪,昨天晚上下手雖然狠了點,但絕對不會出大問題,在這方麵他可是專業的。

“他沒報警,他失蹤了。”

周強眨眨眼,趕忙舉手發誓:“警察同誌,這個可和我們無關,我們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保證他身上沒有任何零件壞掉,人也沒昏過去,他身上的東西我們一個沒動,他自己打個120完全沒問題。”

“有沒有關係,等我們查查就知道了。”

從周強嘴裏問出了昨晚詹宏業最後出現的地點,方川帶人去轉了一圈,在路邊找到了詹宏業的車,昨晚詹宏業被打的胡同口地麵上還殘留少量血跡,應該是屬於詹宏業的,但是更多的信息就沒有了。

老城區的監控覆蓋麵不算廣,恰好這一片又是無監控區域,什麽都查不到。

線索斷掉,方川和燕修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還在高鐵上漂泊的董老板帶回來審問。

董正豪被運回慶城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鍾。

得益於鐵路的發達,他都已經離慶城兩個省了,從被乘警定位到被遣返回城,前後也不過花了四個小時。

年過半百的董老板被關在審訊室裏,從半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整個人呈恍惚狀。

而他的大女兒,剛剛度過了要命的四十八小時,正心情愉快的引吭高歌。

遺傳基因這種東西,總是在該傳的時候不傳。比如說董老板在KTV當麥霸的時候從來不會被人打,那是因為他唱歌不跑調。然而他女兒唱歌,沒有一個音在調上。

柳木木扭曲的歌聲驚醒了別墅中其他住戶,董悅揉著眼睛下樓,而董奇的房間因為沒關門,裏麵傳來幾聲清晰叫罵,過了一會兒他狠狠甩上門,應該是打算在屋裏偷偷的罵。

“小悅,要來一卦嗎?”嚎到連家附近的鳥都被嚇走,柳木木終於停了下來。

董悅點點頭,她姐姐這兩天房間都不出,已經兩天沒算卦了,她還有點不習慣。

搖了搖硬幣扔出去,柳木木看了看:“唔……今天有好事要發生。”

“什麽好事?”

“不知道,你覺得什麽算是好事?”柳木木相當不負責任地反問。

董悅想了想:“爸爸回家?”

柳木木扁扁嘴,一臉嫌棄。

接下來輪到她給自己搖卦,第一卦就讓她吃驚地瞪大眼睛。接連搖了三次,每一次的結果都一樣,柳木木的表情從震驚到驚喜。

就……天上的餡餅掉的太突然,她都還沒準好怎麽接呢。

紅鸞星它今天,動了啊!

她鍥而不舍的搖了整整五年的卦,今天終於搖到男盆友了嗎?

柳木木翻出了自己塵封多年的推卦知識,一邊對照爺爺給的筆記本,一邊算,終於把見麵時間定到了上午十點鍾。

吃了妹妹做的愛心早餐,還放出話讓她在家乖乖等著姐姐給她領個姐夫回來,柳木木提前了一個半小時從家裏出發了。

沒有目的地不要緊,她可以一路搖卦算過去。

站在距離她家隻有半個小時路程的濱江大廈樓下,柳木木滿意地表示,卦師的生活就是這麽枯燥乏味,連迷路的機會都不給她。

卦象一直將她指到二十三樓,她提前了一個小時就到了目的地,意料之內的,長長的走廊上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在電梯間站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不能這麽衝動。

萬一今天紅鸞星是亂動的呢,就算沒亂動,要是人長得不符合她審美可怎麽辦?

她幹脆躲到了消防門後,打算先觀望一下,要是質量沒達標,就悄悄撤走,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等待老天爺的下一次分配。

打定主意後,她就呆在樓道裏,坐在台階上玩起了手機,距離十點還有一個小時,即便一門之隔的走廊突然變得有些吵,也沒有打斷她玩方塊消消消的節奏。

上午九點三十分,慶城市局接到報警電話,濱江大廈二十三樓一間日租公寓裏疑似發生命案,通過詢問房東得知,這間公寓之前長租給了一名叫詹宏業的男性。

案子被轉移到了方川手上,他帶著燕修和下屬一起坐上了去濱江大廈的警車。

濱江大廈2307室的大門緊閉,房東報警後,沒人敢擅自開門,直到警察到來封鎖現場。

黑紅色血液順著門縫滲了出來,如果裏麵有人的話,顯然出血量不小。

隨著方川的命令,房東哆哆嗦嗦地開了門,房間內的情形讓人震驚。

房東隻看了一眼就嚇得昏了過去,即便是見慣了各種古怪死亡案件的方川也忍不住皺眉。

門口的地板上躺著一個人形,之所以說是人形,因為他不算是個完整的個體,隻是保持著人的形狀而已。

他的身體被割成了很多塊,像是積木堆疊在一起。

血就是從死者身上流出來的,很大一灘,如果不是順著門縫淌到了外麵,恐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會被發現。

方川上前確認了一下,他臉上和**在外的皮膚上,能夠看到被人擊打過後產生的淤青,一個眼眶青黑,臉也有些腫脹,不過是詹宏業本人無疑。

“封鎖整棟樓,把監控調出來,看他是什麽時候來的?誰把他送來的?”

無關人員都被請到了樓下做筆錄,隻有特殊案件調查科的警員按部就班地忙了起來。

套上了鞋套之後,方川和燕修也進入了現場。

燕修蹲在詹宏業的屍體旁看了一會兒,從衣兜裏拿出一支鋼筆,他用鋼筆在屍體的割口處撥了撥。

鋼筆立即發出了劈裏啪啦的電流聲。

“非正常死亡?”方川低聲詢問。

“嗯。”燕修將鋼筆遞給方川,方川擰開了筆帽,裏麵並不是鋼筆,而是一把手指長的小劍。

劍身上刻著許多符咒之類的東西,劍尖觸碰到屍體時,傷口處立即變得焦黑。

“他的死狀和秦開很像,不過秦開的屍體上隻有割裂的痕跡,可沒有誇張到被整個切開。所以,他這是被自己的巫器反噬了?”方川問。

“未必,也可能是被人奪走了巫器,反過來詛咒他。”

“可是這一次的威力似乎比之前都要大,還是說他又獻祭了什麽人?可他的一雙兒女還好好的。”

燕修站起身:“獻祭的過程中,即便祭品有異樣也很難從外表看出來。”

或許詹宏業真的動了對兒女下手的心思,甚至已經開始付諸行動,然而他們畢竟是警察,即便是特殊案件有特殊偵辦手法,也不能強迫死者兒女給他們檢查。

“隊長,已經查過昨晚到今早的監控了,詹宏業是自己走進大廈的,他進入2307室後再沒有出來過,也沒有人進出。”去監控室查完監控的警員匯報道。

“其他人呢,有沒有什麽可疑的目標?”

那警員忙道:“有一個人比較奇怪,大概一個小時前,有一個女生獨自上了二十三樓,並沒有看到她離開的監控視頻,很可能人還在這棟樓裏。”

“把這棟樓的出入口都堵住,從下往上給我搜,我就不信找不到人!”好容易出現一個嫌疑人,方川有些激動。

見燕修要出去,方川趕忙從懷裏掏出一個手銬遞過去,和尋常的手銬不同的是,這上麵有一些黑色紋路,是專門用來控製特殊犯罪嫌疑人的,他們部門特供,並沒有那麽容易被打開。

“燕顧問如果沒別的事,不如幫忙找找人?”方川拿著手銬的手又往前送了送。

按照規定,顧問隻需要提供破案思路,是不需要參與抓捕之類的行動的,可他們部門不是人少嘛,一個閑人都不能放過。

這年頭當隊長,臉皮肯定要比別人厚。

燕修掃了他一眼,接過了手銬。銀黑色的金屬圈掛在手指上,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他沒有過多考慮,而是直接朝著走廊另外一頭的消防門走了過去。

上午十點整,柳木木關掉手機屏幕,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將消防門推出一道縫,把腦袋鑽出去往外探了探,像是剛從洞裏探出頭,容易受驚的小兔子。

這層樓剛剛好像挺熱鬧的,現在卻沒多少聲音了。

她的視線中,隻剩那個正朝她走過來的男人。

那人一身灰藍色西裝,手指上勾著兩個銀色的金屬圈,拇指緩緩摩挲著金屬圈,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向她。

明明是很細微的動作,柳木木卻看得雙頰發熱,她的目光從對方手裏的金屬圈移到了他臉上。

男人冷漠的表情並不能遮掩他俊美出挑的容貌,深沉的黑眸像是噬人的深淵讓人無法自拔,高挺的鼻梁下,是略顯薄情的唇,唇角天然微翹,涼薄又性感。

柳木木呆了一秒,用了第二秒單方麵決定,這個人就是她未來男盆友了!

然後,男人站到她麵前,黑眸微垂與她對視。

她聽到對方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市局辦案,和我走一趟吧。”

手微微抬起,哪裏還有什麽金屬圈,明明是手銬!

柳木木眨巴一下圓溜溜的眼睛,怎麽和算好的不一樣啊?

就……挺禿然的。

在男盆友和警察叔叔兩個稱呼之間搖擺了一下,柳木木果斷認慫:“警察叔叔,我、我什麽都沒做啊!”

警察叔叔?

看著眼前這個身高隻到他胸口的女孩兒,穿著背帶短褲和白色T恤,紮的過於潦草的丸子頭用一個胖乎乎的雲朵頭繩綁著,過於有童趣。

一時間,他很難判斷眼前的小姑娘喊他一聲叔叔是不是在占他便宜。

一番打量之後,燕修眉梢一跳,勉強接受了這個稱呼。

“二十三樓發生了凶殺案,你恐怕需要跟我回警局交代清楚,你來這裏幹什麽?”

柳木木:……

她什麽也沒幹,就是單方麵想見一下自己的未來男朋友而已啊!

她覺得這個答案特別符合邏輯,問題是警察叔叔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