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下清山之戰（六）
“除非。。”語氣幽幽，隨著緩緩的抬頭，李皇叔的目光也停留在了夜空幾顆明亮的星辰上，在李曉楓的目光閃爍下，李皇叔才輕歎一聲，繼續低聲補充道：“除非眼下能有一支精兵，從外圍對偽齊叛軍的防禦進行突破，否則的話，就連這一線生機，也不複存在。。”
說這番話的時候，李皇叔的語氣已經不再像剛才那番淡然了，其中夾雜了太多複雜的情緒，懊悔，憤恨，甚至還有期盼。
李曉楓並沒有再繼續勸說，也沒有去接李皇叔的話茬，因為他也已經聽出，李皇叔所感歎的話中，其實所期盼的，就是楓家軍。
隨著張歸厚的攻勢緩緩推進，李簡麾下的士卒已經所剩不多，李曉楓將麾下調派了五百人上前支援，而且張歸霸的三個千人團中已經有一個不再來回奔跑放箭了，而是徑直的衝向了李簡的軍隊，絲毫不留給李簡任何喘息的機會，繼續展開了激烈的白刃戰。
張歸厚麾下的其餘兩個千人團並沒有上前幫忙，不過因為這些都是張歸厚的嫡係部隊，所以並沒有繼續放箭射殺，而是麵無表情的停留在了原地，若無其事的觀看著眼前的廝殺。
隨著雙方長時間的廝殺，張歸厚突然下了撤退的命令，而守在營外的兩支千人團猛的撲了上去，衝著下意識進行追殺偽齊叛軍的李家軍一通亂射，隨後在李家軍組織起盾兵進行防禦之後，張歸厚麾下大軍才緩緩的退出了兩百多米。
大約有一刻鍾的時間空餘，雙方並沒有出現過任何交談或者勸降之類的，黃巢在之前已經與幾位領兵的將軍商量做出了決斷，根本沒打算要放過下清山的李家軍任何一人。不過，張歸厚短暫的停止進攻卻是因為後方的黃巢傳來了消息，說是最好不要把李家軍逼得太緊，以免狗急跳牆傷亡太大，應該徐徐圖之，從體力和心理上完全壓倒李家軍。
張歸厚也在領兵作戰方麵也的確有著常人所不及的能力，帶著不足三千人的麾下，經曆兩個時辰的消磨，竟然在隻損失了四百人的兵力下，單憑手中精良的裝備以及身後偽齊叛軍充足的補給，硬生生的將李簡和李曉楓輪番上陣的近千人給消耗的差不多了。
整場圍剿戰是從前夜子時展開的，如今李家軍的兵力已經不足一千五了，而光是眼前張歸厚的精銳，卻還足足有兩千三百人之多，而且後方還有源源不斷的補給送達。TXT小說網 。眼下不容樂觀的形勢讓李家軍所有人的心都涼了大半截，雖然黎明的曙光已經緩緩出現了，但是伴隨著的是他們空****的肚子已經開始連連提出抗議，特別是在經曆過一夜的奮戰之後，神經緊繃的李家軍感到了異常的疲憊，甚至是不知不覺間，一種麵臨死亡的恐懼感席卷了全軍。
至於張歸厚的大軍，昨晚的一頓飽餐讓眾人精神振奮，雖然此時也陸續出現了饑餓感，但是並沒有像李家軍那般，畢竟，昨晚的飯食是結實的麵餅和肉餅，管夠管飽，而李家軍，卻是樹皮草根，還有夾雜著苦澀的開水。
山上的李家軍已經徹底沉默了，沒有人再想多說些什麽，此刻他們還能做的，就是緊緊的握著手中的兵器，瞪著憤怒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數百米外隨時都有可能再次發動進攻的張歸厚大軍。
李曉楓手中的長槍已經不知道丟到了哪裏，剛才的連番苦戰他都參加了，而且身上也負了幾處傷，手中拎著一把剛剛從屍體堆裏尋找到的戰刀，即便上麵已經出現了幾道豁口，但李曉楓還是緊緊的握在了手中，身體也站在李皇叔前方十多米處，但往日的威風已經徹底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略顯的頹喪。
李簡左臂的舊傷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重新崩裂了，整條左臂如今幾乎已經使不出任何力氣，李皇叔的隨行軍醫已經檢查過了，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治療，傷口感染的手臂很可能就此廢掉。不過，對於眼下的情況來說，李簡顯然並不在乎軍醫的說法，畢竟，這條命能不能保得住還是另外一回事，豈會多費心神去擔心一條左臂。
李皇叔的一身黃甲也因為連續多日的戰亂廝殺而沾染了無數汙垢，即便是在破曉之後的光亮照射下，也不複往日的光輝，反而是看起來讓人有一種黯淡無力的感覺。
“曉楓。。”望著眼前兒子那單薄的背影，李皇叔猶豫了片刻，還是發出了低沉的呼喚，聽到之後的李曉楓趕忙轉身跑到了李皇叔身邊，一臉關心的輕聲問道：“爹？什麽事？”
“看來，爹之前真的錯了。。”李皇叔沉吟一聲，目光深邃的看著李曉楓，眼角已經湧出了兩滴細小的淚珠，聲音壓得極低而且十分顫抖，但是李曉楓卻清晰的聽在了耳中，內心不禁狠狠的一揪，趕忙伸手扶住了李皇叔的身體，連連搖頭，低聲寬慰：“沒有！爹，您別多想了！沒有錯，勝敗乃兵家常事！您也是為了我好，沒有錯的！”
“別說了，我想通了，是爹太急了！”李皇叔的麵色有些蒼白，但是在沾滿了灰塵的情況下卻看的不是很清晰，他隻是衝著李曉楓露出了勉強的笑容，微微搖了搖頭，突然目光又變的堅定起來，伸手緊緊的抓住李曉楓的手臂，一臉認真的一字一句的囑咐道：“曉楓！不管怎樣！但是你一定要記住爹之前的話，大唐！大唐。。”
隨著李皇叔的語氣加重，整個身體突然間顫抖了起來，就連臉部的肌肉也發生了劇烈的抽搐，李曉楓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了一大跳，趕忙反手抓住了李皇叔的手臂，同時趕忙轉頭看向了軍醫：“軍醫。。”
“噗！”
突然間，李皇叔的身體就是猛的一抽，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去。而李曉楓隻是覺得眼前閃過什麽，側臉也感到了一陣濕熱，喊出的話也戛然而止，下意識的回頭看向李皇叔，同時抬手在側臉摩挲了一下，滿手黏糊糊的感覺，隨即，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撲口鼻，李曉楓登時大喊起來：“軍醫！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