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按你安排的做,你也是為了她好!”
說罷阮父就離開了,頭也不回,儼然是還在氣頭上。
阮清姝不知父親是為了芙蓉花的事,還是那些流言,但不管是哪種她都沒去觸黴頭。
她喚了聲,“母親”就垂頭轉著輪椅,想從旁邊溜走。
誰知沈氏笑著迎過來,一臉的慈愛,卻命嬤嬤拽住她的輪椅,讓她動彈不得!
“姝兒,家裏請來個負有盛名的郎中,一點也不比柳神醫差,母親擔心你的傷,便想讓她看看。”
郎中…
噩夢裏借著剜肉斷骨之名毀了她雙腿的郎中好像就是母親帶來的。
“母親不用了…女兒想回去。”
“二小姐,還是別辜負了夫人的好意。”
容不得阮清姝拒絕,丫鬟就將她推進了梧桐院,
未知的恐懼襲來,阮清姝似乎連人帶椅都滑向無邊的懸崖。
院門緊緊闔上,沈氏便沉下聲吩咐,“守好了,不許任何人進來”
“不要…母親我不治了。”
可任憑阮清姝千般不願,還是被丫鬟推到了榻上,
沈氏依舊是那副慈母姿態,笑著招手,“桂女醫,您快來吧”
“是夫人”
屏風後麵,走出個婦人來,她腰間別著針灸袋,手裏還拿著錐子和尖刀,整個人瘦得顴骨高聳,顯得有些陰惻惻的。
隻一眼,寒意就從阮清姝腳底爬上了天靈蓋,
——是噩夢裏那個女郎中!
“不…不!”
可丫鬟已經不由分說掀開了她的襦裙,膝蓋處的傷暴露在空氣中。
錐子劃過肌膚,隻留下冰冷和刺痛。
“阮小姐,你的傷很重,要剜肉斷骨,方可醫治。”
阮清姝腦袋一片空白,
噩夢和現實好似在此刻重合了。
那肉長好又剜去,直至化膿斷骨的痛楚,仿佛從噩夢裏爬了出來,耀武揚威,逐漸替代她錦衣玉食的人生,成為現實……
阮清姝驚恐地撐圓了眸子,“不…不我不治,母親我不治,求您了…”
“姝兒別那麽嬌氣,雖說是疼了點,但這也是為了你好”
沈氏湊過來哄著,可那輕飄飄的話卻如利刃紮心,
“你的腿若是好不了可就瘸了,那些勳貴子弟都看重麵子,誰會娶個瘸腿的女子,你說是吧姝兒?乖,聽話,我這做母親的能害你嗎?”
“可母親…不是這樣的啊…”
阮清姝無助地搖頭:“我問過柳神醫了,她女兒這腿傷不嚴重的好生將養,不會留下後遺症的…”
“是嗎?桂女醫”沈氏的笑意消退,
“真是不知好歹啊,小姐既相信那狗屁神醫的話,這腿就不必要了!”
桂女醫語氣輕蔑,“你膝蓋的傷不把腐肉去除,就算好了也如同爬了一隻蜈蚣醜陋得要命,若是用本醫的法子,不光不會留疤更不會跛腳!若是做不到,本醫這條命,小姐盡管拿去便是!”
每多聽一句,阮清姝心就墜入冰窟多一寸,
一字不差…那個噩夢裏,她就是被這樣說服的,可結果呢?她的腿再也好不了了。
她每次長好又被剜去的肉,竟被這人麵獸心的郎中拿去喂了老鼠!
東窗事發後,人們才發現那屋內的老鼠被她的血肉滋養得碩大。
而她呢?希望被一點點奪走,腿上的肉也被剔光,隻剩下森森白骨!
多惡毒的戲弄啊…
她被人當做了菜市口販賣的牲口…
隻是那些牲口的肉拿來喂人,而她的肉卻用來養活老鼠!被人恥笑。
事後母親卻撇清關係,說是她自個兒犯蠢。
可那郎中分明是母親找來的,
她不願再剜肉,母親卻罵她嬌氣,說阮家不要瘸子。
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啊……
阮清眼眸泛紅,她抵死掙紮想要逃跑,
沈氏卻無動於衷地看著她。
“咚”的一聲巨響,房門被推開,兩個粗使嬤嬤衝進來,得了令擼起袖子,將阮清姝死死地按在榻上,
“放開我…放開”
阮清姝隻覺得手腳快要折斷,舊傷疊新傷,很快又滲出血來。
沈氏坐在繡凳上,許是覺得熱了,還命丫鬟在旁扇涼風,
她依舊笑著,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幼兒胡鬧,苦口婆心,
“姝兒,平日母親就嬌縱了你,但這事關乎阮府的名聲,無論如何都不能再依著你了,更何況,你父親也同意了,父母的良苦用心你可別糟踐了,不然等日後嫁不出去,你就後悔吧。”
“母親…不…這個郎中不能信,真的母親您別信她啊,求您,求求您了…”
阮清姝哭著哀求,她仍殘存希望,母隻是那妖醫蠱惑,不是想害她…
她伸手去碰母親的衣擺,像是去抓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可總是碰不到,就被嬤嬤用力壓了回去。
阮清姝感覺自己手快要被擰斷,慌亂間,
那桂女醫找準時機揚起尖刀要朝她的膝蓋刺去,
阮清姝拚命去躲,那刀才堪堪失了準頭,劃在了她的小腿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口子,血珠子滲出來,滴落在錦榻上綻開一朵朵血蓮。
阮清姝眼前血色彌漫,仿佛回到了玉山那個雨夜,她被山賊追趕,那麽無力…
可如今她已經回到家,卻仍舊被逼迫,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保護自己。
她好累啊為什麽……為什麽總是她……
淚水滾落下來,阮清姝抽泣著,通紅的桃花眸被逼出一抹凶狠,
像是縮在牆角的小獸,總也會呲牙咧嘴,瘋了似的掙紮,不顧一切。
那兩個婆子還愣是被嚇到了,手上的力道鬆了,
阮清姝胡亂一蹬,踹中了那桂女醫的小腹,對方踉蹌幾步,嘴裏罵娘。
“小賤人!“抓住她!快抓住她!”
那兩個嬤嬤又卷土重來,用力壓著她,
阮清姝發髻淩亂,那朵嬌豔的芙蓉花,也不知什麽時候掉落在地,被嬤嬤肆意踩踏,沾滿灰塵,直至枯萎。
正如她一般,失了力氣,無法反抗。
任憑旁人輕而易舉奪走她順遂的人生。
阮清姝快要無聲息了,淚水模糊了那桂女醫猙獰的麵容,
尖刀刺在她膝蓋上,“刺啦—”剛結的疤被硬生生剜掉,撕裂的疼痛鑽心刺骨。
這一刻,她像極了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有人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