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神情一凜,從昨夜到現在,他們忙著尋找林婠婠,幾乎把她這個貼身丫頭的事徹底遺忘。

現下細細想起來,確實有些怪異。

銀翹去了鎮上,他們應該和阮流箏派出的歹徒正好錯過,不應該被逮住,而且她一個丫鬟,根本沒有扣押的意義。

銀翹若真的是去買藥,為什麽不回來?她又去哪裏了?

傅羿安長眸微闔,像是想起了什麽,倏地一個冷笑,“你親自去查,務必給孤把銀翹帶回來。”

赤羽越發驚疑,看來銀翹確實有問題,他拱手領命旋即快步離開。

這段日子,青黛不在她身邊,唯有銀翹陪在她身邊,她若真有什麽異常,一定有所察覺。

傅羿安眉梢微挑,若有所思,總覺得真相被什麽掩蓋住了,讓他無法窺破。

恍恍惚惚中,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好像回到了懷德坊,在梧桐閣的精心布置的臥房裏,秋日光影斑駁,透過窗欞照射進來,靜謐而溫馨。

林婠婠神情含笑,依偎在他懷裏,她好像懷了身孕,“四哥,你要什麽時候回來。”

邊境戰事四起,他輕輕撫摸在她的小腹上,驀地看到窗外的光禿禿的綠梅,有些失神道,“待這綠梅花開,我便回來見你和孩子,婠婠,你要等我......”

林婠婠滿臉淒然,一向乖順懂事,哪怕做了他無名無分的外室,也沒有任何怨言。

靖南王府的人卻不斷地給她製造麻煩,讓她不厭其煩,傅羿安想用所有的軍功換取娶她為正妻的資格。

如今,他很快便要當父親了,他不能會讓任何人再欺負她了。

鬥轉星移,他大獲全勝,眼看著他帶著赫赫戰功班師回朝。可周圍的所有人都告訴他,梧桐閣深夜驟然失火,林婠婠早在兩個月前就葬身大火,因擔心邊境的戰事,沒有人敢告訴他實情。

他發瘋了似的跑到懷德坊,可梧桐閣早已化為一片漆黑的廢墟!

他親手刨開了埋葬林婠婠的那座孤墳,大手覆在那簡陋的棺槨上,泣不成聲,他連她最後一麵,都不曾見到。

為什麽,為什麽他回來得這麽晚?

為什麽,為什麽他要縱容那麽多人欺負她?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她的魂魄,她無悲無喜,平靜地對著他細語,“四哥,我先走了,若有來世,永不相見!”

他伸手拚命去抓,可那殘影越飄越遠,瞬間消失不見......

“婠婠,不要——”

“太子殿下,殿下,醒醒——”

傅羿安模糊的視線漸漸映出了程豐的輪廓,他呆滯片刻,很快恢複了往日的清明,啞聲道,“如何了?”

程豐言簡意賅:“神策軍統領已順利拿下西山統領,還有以阮仕廉為首的十多位意圖起事的朝臣,如今都被關押在天牢。”

“晉王和蘇靈音,屬下不知該如何處置。”

傅羿安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西山的將士們可曾出大營?”

程豐繼續道,“殿下,許紹按照您的吩咐,主動去勸降,因擔心,薛統領拿他祭旗,我們便在隱蔽處安排了傳令官代吼,許紹寥寥幾句下去,就攪亂了西山軍營的軍心。”

“薛統領自知沒有退路,卻還是派了一支精銳強行出營,果然遭到了神策軍的埋伏,幾乎全軍覆沒,那火炮威力攝人,死傷無數。西山軍營的中層將領們暗中派了斥候尾隨,自然見證那血腥的一仗。”

“斥候回去,不等神策軍攻打過去,西山中層將領便暗中聯合起來,把薛統領和朝臣們都綁了送出了大營。”

“不錯,為首的中層將領叫什麽?”

西山軍營的世家子弟不少,混到中層,能抓住機會冒頭,也說明此人有勇有謀。

“兵部尚書馮靖的子侄,叫馮威。陸斯年與他關係甚好,陸斯年其實也在西山大營裏,這次他應該是聽了陸斯年的勸導,才抓住了機會。”

傅羿安微微頷首,“陸斯年這兩年,總算幹了件實事。”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吩咐,“孤會立馬請旨,昭告天下阮家謀逆,至於晉王和蘇靈音,先好好看守,如何處置讓陸太後來定奪。”

“如今朝堂不穩,西山大營,得立馬換人坐鎮安撫人心,至於薛統領和阮仕廉,孤要他們的人頭!”

程豐意識到事態的緊急,立馬道,“是!”

他剛轉身退了出去,誰知這時,傅羿安又把他叫住了,“你說青黛回老家,是因為何事?”

程豐麵色微紅,微頓道,“殿下,屬下想娶她為正妻,她母親大壽,林姑娘命她回去祝壽,然後順便商談我們的婚事。”

傅羿安麵無表情,程豐撓了撓頭,疑惑之餘,也來不及細想,便退了出去。

剛到院中,他就被迎麵來的禁軍侍衛給拉住了。

“程大人,你看看這芙蓉玉佩,是從一具女屍上搜出來的。”禁軍侍衛麵若死灰,見到他就跟見到救星似的。

他攤開手掌,一塊色澤溫潤帶有可怖裂痕的玉佩,出現在眼前,哪怕玉佩殘破不堪,依然可以窺見它曾價值連城。

程豐接過那玉佩,神色大變,他心裏咯噔一下,隻覺得天都塌了!

這玉佩的形狀他再熟悉不過,正是傅羿安贈送給林婠婠那枚芙蓉玉佩。

林婠婠對太子殿下的重要性,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是要逼瘋他啊!

程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努力思考該如何告訴傅羿安這事。

“芙蓉玉佩?”

不知何時,傅羿安已站在他們的身後,他抿起鋒利似的唇角,眼底彌漫著濃濃的煞氣,氣勢森冷而駭人。

程豐的手微微顫抖,恭敬的雙手奉上。

傅羿安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他木然地伸出了手,半途那指尖又微微蜷縮,僵在了空中,他細微的動作讓人心口發澀。

程豐屏神凝氣,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幾乎瀕臨失控。

“殿下,林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總會逢凶化吉,絕不會......這玉佩也不能說明什麽......”

程豐都覺得自己的說辭蒼白無力,可如今傅羿安萬萬不能倒下。

沉默良久,傅羿安始終沒有動作,他一直回避的問題還是擺到了他的麵前。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蒼白的手指最終接過那破碎的玉佩,她曾答應他,會永遠隨身攜帶,如今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一滴淚從傅羿安的冷硬的臉上滑落下來......

“屍首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