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徐思柔現在沒有遇到真正讓她動心的人。

若像她一樣,深陷泥潭,求而不得,不就會苦了一輩子嗎?

翌日,林婠婠就來到了回春堂,打算把那藥丸先籌備起來。

馬車剛到長樂坊,青黛扶著她下了馬車,經過品尚軒,就碰到了陸語寧帶著兩個婢女朝她款款而來。

陸語寧手裏捏著一把精致的團扇,穿著緋色對襟百迭春衫,配象牙白雲紋百迭裙,滿頭珠翠,舉手投足儼然一副上京貴女的派頭。

兩個婢女懷裏抱著幾大包東西,看那紙包,應該還買了不少上等的藥材。

陸語寧走到她跟前,下顎微揚,挑釁道,“嗬!林婠婠,氣色這麽差?傷心了吧,趙姐姐就要嫁給傅世子,你就等著被磋磨吧!你以後傷心的日子還長著呢!”

林婠婠淡淡回了她一句,“我為什麽要傷心?就算她以後是王府的當家主母,我也會嫁人,又不是非得看她臉色過日子。

她落水傷了身子吧,說不定以後連孩子都難有,你還替她高興?”

陸語寧一臉錯愕,氣得咬牙切齒,“你......你還知道什麽?”

趙妙元傷了元氣,太後賞賜了一堆藥材,隻是她千方百計打聽她的病情,卻被太後罵了回去。

林婠婠笑了笑,“多吃點核桃,補補腦子吧!別總拿別人當傻子!”

“什麽意思,說清楚!你為何說趙姐姐子嗣艱難?”

“你自己去你的好姐姐,也勸勸她別當戀愛腦!一手好牌打得稀爛,也不知道圖什麽!”

看來陸語寧還不知道趙妙元墮胎的事,林婠婠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悲哀。

趙妙元身份尊貴,偏偏和恒王暗中苟且,還和崔恪有所瓜葛,原本她什麽都不需要做,憑著陸太後的疼惜,就會擁有一門極好的婚事。

可她呢?

為了恒王傷了身子,還需要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有什麽意思呢?

說完,她轉身去了回春堂,心裏憋著一肚子火,倒不是因為陸語寧故意來激怒她,而是她想到了傅羿安,忽地覺得,她也該多買點核桃,補補腦子。

回春堂裏有徐聘坐診,加上他們的價格公道,藥到病除,許多人都還記得當初‘回春堂’林大夫能起死回生,後來又去了太醫院當差的事。

所以,口口相傳,回春堂的名頭越發響亮,藥鋪內正排著長隊,頗有些人滿為患的感覺。

她繞到了後院,按照手稿上的方子,開始研磨藥丸,待多數藥材都準備妥當時,徐聘才擦著汗水推門進來,

他端起了茶盞,飲了一口,“婠婠?你又在琢磨什麽?”

林婠婠手一頓,把已拓好的一頁絹紙遞了過去,“大師兄,你且看看這個。”

徐聘接過藥方,肅然道,“你從哪裏找來的神藥?這藥服下,可以讓人渾身無力?纏綿病榻,半死不活?連大夫都診斷不出緣由?”

這藥方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軟骨散。

林婠婠見他神色大變,問道,“師兄可曾見過此等患者?”

徐聘的手一顫,把他知道都告訴了林婠婠,“實不相瞞前幾日,我秘密去了一趟東宮,還給太子還把了脈。太子的症狀無疑就是這上麵描述的一模一樣!”

林婠婠驟然變了臉色,難道太子根本沒有生病,而是長期服用了這種藥物?

太子本該繼位,而他卻惹惱了陸太後,差點被廢黜。

這背後利益最大的受益者,無疑就是陸太後!

他們好像觸摸到冰山的一角,徐聘反複叮囑道,“婠婠,這藥厲害得很,萬不可隨便給人吃!”

林婠婠連連應下,便歇了做軟骨散的心思。

她想起林鴻的個子又竄了一頭,於是便去了綢緞鋪子想要買幾匹布料幫他做幾身衣服。

趕巧,她一出回春堂,就碰到了虞大娘子,得知她要買布匹,虞大娘子硬把她拉到了尚品軒。

“我這兒的布料,都精貴著,你選點,我收你成本價如何?我還等著你的花樣呢,何時給我多畫幾副?”

虞大娘子實在太熱情,她根本拒絕不了。

剛上二樓,大理寺卿許紹掀開門簾出去,她就看到了屋內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傅羿安穿著一身紅色的喜服,端坐在黃花梨木椅上,垂首握著茶盞淺抿,一旁的裁縫一手拿著軟尺,一手拿著毛筆,正忙著記錄。

四目相對,情緒難辨,林婠婠一愣,倉皇逃去另一個廂房。

“行了,不用改了。”

裁縫頗有些為難,可見他臉色陰沉,便不敢多言。

許紹一進屋,便嚷嚷道,“子旋兄,你猜我剛才見到誰了,你那神仙妹妹林婠婠!”

“閉嘴!”

許紹見他變了臉色,頓時反應過來,傅羿安果真有些在乎她的,難道他真打算金屋藏嬌?

許紹瞥了一眼四周,壓低了聲音,“上次你還說欠點火候,到底要等多久?”

傅羿安垂著眼簾,“快了。”

許紹癱在座椅上,摸了摸鼻子,又道,“今日約你來,其實還有一事,蘇靈音托我把新婚賀禮帶給你。”

說著,小廝便遞過來一個精美的檀木匣子,裏麵是一把伏羲式七弦古琴。

古琴通體黑漆,金徽,池上刻草書“春雷”二字,池下刻大印一方,篆“蒼海龍吟”四字。

許紹也是愛琴之人,便忍不住伸手試著撥弄琴弦。

他輕輕撫著古琴,十分豔羨,不禁讚歎,“妙,妙,真是妙啊!音質圓潤,餘韻不絕!這可是雷公的斫琴,是千金難買的絕世珍品!

對了,她還祝你和妻子琴瑟和鳴,這份禮物,她著實費心了!

不過,你好像很久沒有碰過琴了吧?”

傅羿安眼底眸光莫測,“五年!”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少年郎,他不能用帶著血的手指去撫琴,那是一種褻瀆。

傅羿安本打算退回那琴,可當他看到琴麵隱約有一條細小的斷紋時,忽地愣住了。

他腦海裏驀然出現了一隻沾著血的玉手。

五年前,他曾親手砸了自己珍藏了十年的古琴——彩鳳鳴岐。

他每掉扯斷一根琴弦,她的玉指就會多染上一抹鮮紅......

許紹見他麵上出奇的平靜,沒來由地感到一股山雨欲來的沉怒。

這時,林婠婠卻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

許紹微愣,“林姑娘,你這是?”連忙示意她這時最好別惹傅羿安。

林婠婠臉上掛著一抹淺笑,“我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不如用這玉簪賀四哥新婚!四哥別嫌棄!祝四哥:白玉綴枝頭,無綠也無愁!”

說著就把頭上那枚白玉簪取了下來,扔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