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婠婠是在他的沉凝下,才止住笑聲。

那霎時銳利的目光,如同寒劍朝她落下。林婠婠心裏咯噔一下,不由懊悔自己的方才的失禮。

謝長宴臉色難色難看至極,聲音沉沉,“有那麽好笑?那不如你做兩道小菜,就當謝禮了!”

果然,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林婠婠蹙著眉頭,咬了咬下唇,“我廚藝不精,你確定要吃?你敢吃,我就敢做!吃壞肚子我這有藥。”

林婠婠從小會吃不會做,父親在世時,日子過得順順當當,哪裏受過什麽委屈,後來到了王府,她卻嚐遍了人間疾苦。

有一陣子經常餓肚子,無奈隻得自己學著做東西吃,可那些簡單粗陋的烹飪方法,勉強填飽肚子是可以,可若是平時享用,隻怕會難以下咽!

在做菜方麵,她簡直毫無天賦。

謝長宴其實並不打算為難她,隻是氣不過,嚇唬嚇唬她,沒想到她竟然同意了,他想著上京的貴女都喜歡謙虛,她應該也不能免俗吧。

他有什麽不敢!

“得!你盡管做,我餓得慌,胃口好得很!”

一個時辰後,謝上宴就為他這個草率的決定,後悔了整整一宿。

眼看她端著兩三盤慘不忍睹的菜肴上桌案時,謝長宴不停地自我催眠,色、香、味、前兩者都沒了,說不定味道極好。

待他聞到一股濃鬱的糊味時,他又不那麽自信了!

謝長宴腦海裏早已天人交戰,他能不吃這玩意嗎?

林婠婠忙活了半天,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她極為認真勸道,“我們說好了,可不能耍賴!”

謝長宴大手一揮,讓人上了一壇郢州春酒,他像平常吃飯那樣拿起了筷子。

隻可惜嚐了一口,他就恨不得當場吐個幹淨!

看著少女滿眼期待,他於心不忍,硬生生一口接一口咽了下去。

眼看一大盤都快見底,林婠婠猜想自己的廚藝應該有所精進吧,便自顧自地也拿起了筷子,也跟著吃了起來。

隻是下一秒,她差點把膽汁都給吐出來......

她臉色驟然一紅,羞愧難當,她豁然地起身端著碗碟,一下子倒進了江裏。

“你,你為何要吃?”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你,你又不是君子!”

“我是!”船上的燈晦暗不明,謝長宴目光灼灼,他勾了勾唇角,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興趣,可她正忙著埋頭吃那碗裏的胭脂米飯,根本不曾注意到他。

翌日渡船就到了上京。

林婠婠微笑著向他辭行,謝長宴昨晚肚子折騰了一晚上。

他麵色有些難看,“怎麽,不想去東宮看看八卦?”

林婠婠訝然,她又有什麽理由去呢。

像是看出她的顧慮一般,謝長宴給了她一個充分的理由,“太子薨逝,天下盡哀。

你也是大夏的子民,前去吊唁,天經地義!你就不想近距離看看,我們的儲君究竟怎麽死的嗎?”

當然想!

尤其是太子和那個方子上的症狀幾乎吻合的時候,她就安耐不住想去一探究竟,可她身份限製,根本無法,去了也不一定進得去東宮的大門。

“放心,哪怕做做樣子,朝中的大臣也會有不少人,不必憂心!”

言下之意,她跟著他這個朝廷官員去,絕不會受阻。

其實,林婠婠早已猜到他應該也在朝為官,隻是不知道品級,他不講,她也沒有多問。

行至東宮。

謝長宴出示了一塊黑色腰牌,林婠婠隱約看到上麵寫著一個‘謝’字,下麵還有‘幽州’的字樣。

東宮的管事便恭敬地領著他們去了靈堂。

東宮到處靈幡招展,一片肅穆。

遠遠從靈堂就傳來一陣陣啜泣聲,好像還有些不堪入耳的辱罵聲。

他們不由停下了腳步。

“蘇側妃,少在這裏惺惺作態!殿下臨死之間,唯一見過的人就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殿下!殿下從來不吸收五石散,為何那日會食用?”

“太子妃,這賤蹄子,就是災星,當年若不是為了她,殿下哪裏會落到如此境地......”

“殿下多喜歡她啊,不如讓她下去伺候,免得殿下在下麵一個人孤孤單單。”

蘇靈音一身孝衣,身無點綴,直直地跪在棺槨前,衣袖下的手指悄地握成了拳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沒有,我沒有害過殿下!”

“沒有,你真是愧對殿下,那日你同你的老相好,摟在一起,我們可都看見了,你還想狡辯?”

“賤貨,去找你的羿安哥哥,看他能不能護住你!”

啪的一聲!

有人扇在了她的臉上!有人推她,有人用腳踢她,還有人甚至扯破了她的衣衫,眼看肚兜都快露了出來......

“住手!”一聲熟悉而冷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林婠婠看到一道青鬆挺拔的背影飛快地掠了過去,太子的幾個妾室立馬自覺後退。

傅羿安扯下一大段白淩披在女子的身上!

那道纖細的身影,肩膀微微顫抖,好像在極力隱忍著哭泣。

傅羿安緩緩起身嗎,眸中的慍色漸濃,風雨欲來,直逼太子妃,“太子妃好歹也是名門閨秀,不顧勸解,對太子薨逝一案橫加幹涉,好歹先問問大理寺吧!

如此濫用私刑折辱證人,是覺得大理寺都是廢物,還是想趁機滅口?我現在懷疑太子的死跟太子妃你有關!”

太子妃一雙紅腫的眼睛早已淚光湧動,聽到他如此誅心之言,整個身子都搖搖欲墜,氣得差點跌倒在地。

幾乎一瞬,她就崩潰了,帶著哭腔控訴道,“傅羿安,你想逼死我嗎?你曾是太子伴讀!不知我對太子的情義?

當初若不是為這個賤人,你和太子會徹底鬧翻,能成為生死政敵嗎?

你這樣護著她,遲早有一天會死在她的手上!”

“那不就不勞太子妃你費心了!哪怕死,我也認了!”

此話一出,靈堂一片死寂!

林婠婠臉色煞白,尖尖的指尖狠狠地掐入掌心,他竟說出這種狂妄言論!

是要收了蘇靈音嗎?

傅羿安似感到背後有一道炙熱的眸光,他驀然回首,正好看到林婠婠那雙幾乎絕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