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齊鳴宴,便是舌戰,也就是辯論,說服對方,或者讓對方無言以對,就應了。
辯論台在中間的位置,他二人到這邊的時候,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開始了,圍觀的學子和百姓們也看得津津有味。
姚暖笙拉著季望塵的手擠了進去,“讓一讓啊,讓一讓,我們是來參賽的。”
被推開的看客聽說他們是來參賽的,也不氣惱,甚至讓到一邊,讓他們進去。
在百姓看來,能參加齊鳴宴的,那可都是才子。
“承讓!”台上的一位青衫學子朝著另一位藍衫學子拱手,麵色平淡,並無倨傲。
姚暖笙察覺到,站在她身邊的季望塵身上一僵,遂開口問:“你認識他?”
季望塵將目光始終落在那青衫男子身上,“雲染,雲兄,是我的同窗好友,父親病故那段時間,他幫我良多。”
姚暖笙看著季望塵為難的模樣,便知他是不忍心上台和自己的至交好友爭搶那一個得到推薦的名額。
“你是在擔心,你若與他辯論,他會因此責怪你?”
季望塵點點頭,“確實如此。”
“那倒是大可不必。”姚暖笙道:“若他是個坦**赤誠的君子,自不會因為你與他光明正大的競爭而責怪你,若他並非坦**赤誠,你與他爭一爭又有何妨?”
季望塵深吸一口氣,“倒也有理。”
姚暖笙勾了勾唇角,不知為何,她看台上與人辯論的雲染,並不太順眼,哪怕他時時刻刻都保持著一副恭謹有禮的模樣,姚暖笙還是覺得別扭,可這別扭,又沒有來由。
最後,也隻能歸咎於:大概他長的不如她家小白兔好看吧。
雲染在台上,站了將近一個時辰,十幾個學子都被他辯駁得啞口無言。
姚暖笙耳邊,都是讚歎聲,說著少年不得了,“博古通今,滿腹經綸,出口成章”,“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之類的。
姚暖笙撇撇嘴,她倒覺得,也不過如此,對於一個身上腦子裏裝著圖書館的人,自然瞧不上這所謂的“博古通今”但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時代,在他那個年紀,雲染確實足夠揚名立萬了。
雲染臉不紅氣不喘,唇角還掛著遊刃有餘的微笑,“還有哪位同窗願與我探討一二?”
姚暖笙當即招呼季望塵,“望塵,上!”
季望塵似是還有遲疑,看這情況,若是他不上,雲染就贏定了,這種情況,他真的要和自己的好友兼恩人爭嗎?
附近圍觀的人聽見姚暖笙的話,也紛紛勸說:“小夥子,既然來了就去試試嘛,輸了也不丟人。”
姚暖笙翻了個白眼:“怎麽說話呢,我家望塵能贏的!”
這邊動靜鬧得大了一點,台上的雲染都朝著這邊看過來,見到季望塵時,他先是一怔,而後才露出燦爛的笑容來,“望塵,你也來了。”
季望塵朝著雲染點點頭,“過來看看。”
“既然來了,不如與我聊上幾句?”
季望塵一愣,隨後也揚起笑意,將心底的遲疑徹底驅散,是啊,雲兄素來坦**,他若不敢上台,才是對雲兄的侮辱。
雲染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淡的笑意,看著季望塵的眼神,像是一個疼愛弟弟的兄長,“方才我們的辯題是以德報怨,對是不對,我持辯冤冤相報何時了,望塵可要換個辯題?”
雲染這話,又拉了不少好感,瞧瞧這少年郎,彬彬有禮,還讓對手選擇辯題,這不就說明他胸有成竹嘛。
季望塵搖頭,麵色清冷了許多:“不必,我持辯有仇不報非君子。”
姚暖笙倒是有點意外了,這小白兔平日裏冷冷清清,偶爾羞羞怯怯的,沒想到骨子裏竟然還有一股狠勁,不錯,不錯!
因著雲染的理由,方才已經說過了,他二人的辯論就從季望塵開始,再由雲染反駁。
“我隻三問,還望雲兄解惑。”
雲染微微頷首,示意他說。
“一問:一人將你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成泥,此仇,你報是不報?”
雲染當然要報,但他沒忘記自己這是在辯論,自不會順著季望塵的話說下去,“不念舊惡,放下,方能自在,何苦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雲兄好胸襟!”季望塵不吝嗇讚賞,緊隨其後又問:“若一人淩辱雲兄妻女,滅雲兄滿門,此血海深仇,身為男人,雲兄報是不報?”
“這……”雲染萬萬沒想到,季望塵竟然一開口就這麽淩厲。
而季望塵也沒等他的回答,反而轉身為在場的百姓和學子,“試問諸位,如此血海深仇,諸位報是不報?”
方才還對雲染讚不絕口的看客們瞬間啞口無言。
這仇,報是不報?
“報!”一個漢子高喊道:“誰要是敢動老子的家人,老子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報仇,殺不了仇人,也要咬他一塊肉下來!”
“報仇!這樣的仇若是不報,那不成縮頭烏龜了!”
“如此大仇,不報,不配為人子,不配為人夫,不配為人父,不配為人!”
群情激憤之下,方才還在思索怎麽反駁季望塵的雲染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若是這個時候,他還敢說不報,那他豈不就成了不配為人的縮頭烏龜了,到時候就算自己贏了,也要被人唾棄。
季望塵見此,唇角才稍微勾了勾,轉頭看向雲染:“我還有第三問。”
他的聲音不大,卻嚷喧囂不斷的人群緩緩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台上那清瘦的少年郎身上。
“三問,夜黎國蠻夷連年派兵擾我朝邊境,燒殺劫掠,邊境百姓深受其苦,此國仇家恨,”他頓了一下,而後揚聲道:“報是不報?”
許是他忽然抬高了聲音,讓看客們一時反應不過來,又或者是他的問題太過犀利,讓人不敢回答。
雲染的臉色已經鐵青,攏在大袖下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不用問,他都知道,自己輸了。
第二個血海深仇他還能不要顏麵與之辯駁。
但這個問題,他若是敢說不報,等著他的就隻有死路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