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正好是開飯了,杜秋娘便將酒先放在驢車上,等吃了飯再過來搬,萬一讓杜周氏她們久等了,又得說她們了。

進了大堂,果然杜明禮、杜應福、杜應貞、杜周氏和杜燕兒都已經坐下了,杜念龍兩兄弟在桌子邊玩耍。杜周氏的臉色不大好,像是很不滿意她們回來的時間。

“我說弟妹啊,秋娘是個小孩子,做生意就做生意了,你怎麽也跟著瞎胡鬧呢,這三天兩頭不見人影,田裏的農活不幹我們不怪你,那是你不會嘛,可是這擇菜燒飯的怎麽也不幫一幫呢?”

杜周氏一口氣數落了不少。王三娘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杜應貞,似乎沒有要幫她說話的意思。隻好賠笑道:“秋娘一個小孩子我不放心,我以前不也是這樣的麽,而且這個月是大嫂您家做飯呢。”

杜周氏皺眉道:“弟妹,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大嫂我早出晚歸,又要照顧著杜家的香火,又要下田幹活,菜園子也要打理,還要做飯,我這是為了什麽呀,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不然你們哪有菜吃,哪有飯吃。”

王三娘咬著唇,心裏知道杜周氏是心裏不痛快,故意想為難她。杜家的飯菜錢他們都是出錢的,一個月就要一錢銀子,菜是後園子裏的青菜,飯是田裏的,十天半月也沒有一回肉吃。一錢銀子要是在別人家,那可是吃得很好了。

杜秋娘拉了拉她娘的袖子,道:“娘,咱們先坐下來吧。”

這時杜家兩兄弟已經玩到了院子裏,看到驢車上的箱子壇子,心裏好奇,伸手就打開來看,一看之下驚呼起來。“娘,快來,好多綾羅,還有半壇子酒呐!”

杜秋娘一聽急忙衝了出去,可是還是晚了,隻見杜念蛟手上扯著她買的綾羅,杜念龍手上拎著她買的紗,還有其餘的東西撒了一地。酒壇子的封口也被扯了開來,整個院子都彌漫著酒香。有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停下來吸上一口。看到杜家兄弟手上的綾羅和白紗,都驚呆了,誰都知道這東西價值不菲,他們以前天天都見得到王三娘出去賣畫的,難道是杜老二家發達了?

“你們幹什麽,都給我放下!”杜秋娘喝了一聲便要上去搶。

杜念龍跟杜念蛟故意不給她,一人手裏拿著一個滿院子跑,綾羅和紗落在地上,沾了不少塵土。

屋裏的人聽到動靜忙也出來看。王三娘在後麵出來見著如此場景,心疼得不得了,這些東西可是花了六兩多銀子買回來的,怎麽能這麽糟踐!

王三娘鼓起勇氣到杜應福和杜周氏麵前,道:“大哥大嫂,你們怎麽也不管管龍兒和蛟兒!”

杜周氏站在門口,看著那些綾羅和白紗,隻覺得心中解氣。誰叫老爺子把錢都給了杜秋娘,現在這樣是活該,她才不信老爺子會對龍兒和蛟兒怎麽樣呢!

杜應福象征性地喊了一聲“龍兒、蛟兒小心著點兒”,可那杜念龍和杜念蛟根本不理他。

杜秋娘見她娘跟杜應福夫妻說話無效,跑到杜明禮麵前,道:“爺爺,我這綾羅、白紗跟酒都是大價錢買來的,如今弄成這樣子,我想問如果壞了大伯跟大娘是賠還是不賠?”

杜明禮對著杜家兩兄弟喝道:“你們倆在幹嘛呐,不吃飯在那裏瞎跑,還不把東西放下。”說完又對杜秋娘道:“不過一點子布罷了,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賠不賠的。”

杜秋娘冷笑道:“爺爺,這布可是我做絹花兒的原料,光這些就買了六兩多銀子呢,被他們這麽一弄,弄不好就費了。爺爺不是為了二十兩就要把我趕出門麽,這六兩銀子的事情還不嚴重?”說到二十兩的事情,杜秋娘特意減輕了聲音。萬一被院子外麵的人聽見,她可丟不起這人。

杜明禮看了眼杜秋娘,微微皺了皺眉。自打她落水以來,真是完全變了,以前唯唯諾諾,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現在連他也敢叫板了。不過她還算識趣,每把二十兩的事情張揚開來。

杜應貞忙在邊上道:“秋娘,怎麽跟你爺爺說話呐!”

杜秋娘不甘示弱道:“爹,女兒就靠這些不被掃地出門呢。若是有人故意從中作梗,那女兒告到官府也是要去的!”

一聽到官府兩個字,杜明禮急了,他杜家的人怎麽能進官府,還是兩兄弟的事情,傳出去在村裏的臉麵就丟盡了。

“龍兒,蛟兒,你們兩個給我過來!”

圍觀的人見杜明禮板著臉要懲罰兩孫子了,心想這戲也唱到頭了,也就各回各家吃飯去了。

杜燕兒本是跟在後麵看熱鬧的,現在看杜明禮惱了,忙上前挽著杜明禮的胳膊撒嬌道:“爺爺,哥哥跟弟弟他們不是故意的。”

杜明禮看著這如花似玉的孫女,歎了口氣,要是杜家的孩子都跟她一樣就好了。“燕兒,這事情你別管。”

杜念龍跟杜念蛟走了過來,看了看杜周氏,齊齊喊了一聲:“爺爺。”

杜明禮指著那綾羅跟白紗,問王三娘道:“三娘,你說,這還有沒有用了。”

王三娘餘光看著杜秋娘,見她輕輕搖著頭,忙道:“這都髒成這樣了,洗了也皺了,沒啥用了。”

杜明禮壓製著怒氣,對杜應福跟杜周氏道:“老大,老大媳婦,你們可聽見了?”

杜應福道:“爹,這龍兒跟蛟兒也不是故意的,這六兩銀子……”他一天下地才幾十文錢,六兩可是不吃不喝大半年才能攢的下來啊。

杜明禮板著臉道;“誰讓你管教不好你兒子!”

杜周氏急道:“爹啊,她說六兩就六兩,誰知道多少錢啊,說不定一錢銀子都不值呢。”

杜秋娘在一旁冷笑道:“大娘,不然這樣好不好,這些布料呢就給您了,您一會兒就上鎮上原模原樣地買來給我,看值不值六兩銀子,好不好呢?”

杜周氏啐了一口道:“你個小丫頭片子還來跟我說話,我是你長輩!”

杜秋娘隻笑道:“爺爺,您是最公平的了,您看呢?”她將最公平這三個字說在前頭,杜明禮就算是有心偏袒,也要掂量掂量了。

杜燕兒站在杜明禮身後皺了皺眉,對著杜念龍和杜念蛟兩兄弟試了個眼色。

杜念龍跟杜念蛟兩兄弟會意,忙跪了下來,哭喪著臉道:“爺爺,我們錯了,我們不知道這布料這麽貴。是我們魯莽,請爺爺責罰!”

這魯莽就是無心之失了,不知者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