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走向太醫院,太醫院的值班表顧安早就看過了,這個點應該是鄭太醫在太醫院守著,而且也隻有他一個人。
自從皇上看重他讓他幫著診斷、拿藥,太醫院這裏他便經常走動,太醫院裏牛鬼蛇神眾多,黨派分支嚴重,本就四分五裂,三五成群,不用外人挑撥就已經內部不和了。若是有人想要收買太醫院的人顯然是十分容易的,收買太醫無非就是為了控製宮裏的人,決定宮裏人的生死。
皇上久病未愈那麽長時間,太醫院非但沒有緩解病情,無形之中還有所加重,若不是皇上本身健壯,又節製有度,對自己的身子很是清楚。婉妃去世之後,也沒有廣納後宮,而是多次放陰。所謂放陰,就是在人手夠多的情況下,放部分宮女出宮自行生活,不必再受宮規約束,可自行婚配。這也是一項利民的政策,對於那些被放出宮的宮女,簡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她們可以回鄉照顧父母,和正常女人一樣重新生活,更重要的是她們重獲自由。
京城的四方天,吃得再好,睡得再暖,都不是自由身,都不是自由人,困在宮中,一輩子望不到外麵的天地。
所以皇上的所作所為實在是福澤萬民,況且他從不縱情於聲色,也從未聽說有什麽不良嗜好,隻是閑時喜歡寫寫書法,研究一下棋藝,至於政事方麵,有功無過,算得上是一代明君。
隻是身體的原因讓他很難再有所作為,政事上幸好還有怡親王的幫襯,也不至於讓錢家完全操控。
怡親王與錢忠康勢成水火,將來必有一場惡戰,說起來是親王與重臣的惡戰,實則所有人都清楚,這是皇家與外戚的鬥爭。中國曆史悠久,如此之多的外戚在曆史長河中將一個國家搞得分崩離析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即便曆代王朝都盡力阻止外戚幹政,但是卻不見成效。
也許這就是該來的總歸會來的,擋是擋不了的,螳臂當車根本於事無補。
這麽說來,無論是皇上的身體素質,還是所謂的因果報應,皇上的身體都不應該像之前那樣每況愈下。
顧安曾經不止一次地懷疑有人在皇上每日的飲食和湯藥裏做了手腳,隻是苦於沒有證據,遲遲無法追究到個人。
不過顧安也發覺皇上已經知道有人在害他,所以他才將顧安調到身邊,幫他調理身體,與此同時又有怡親王這個左膀右臂在身邊,至少現在局勢還是可以穩定下來的。
顧安抬眼的時候已經到了太醫院門口了,濃濃的草藥味讓他覺得十分的熟悉,醫藥世家出生的顧安從小就活在草藥味之中,不管是氣味濃鬱的還是氣味寡淡的,他都接受得了。
因為那就是家的味道。
顧安整整衣衫,擺出那張遊走於眾人之間的笑臉,徐徐走進太醫院。
此時鄭太醫正在案前研讀醫書,但是他很快就發現顧安來了,站起來作揖道:“顧少傅大駕光臨,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又有什麽病痛?”
顧安笑而不語,他拉了一張椅子坐到鄭太醫身旁,隨後也示意他坐下。
“皇上無礙,我隻是順道來太醫院看看,正好瞧見鄭太醫在研讀醫書,便想著有個問題困在心裏很久,鄭太醫博覽群書,年輕有為,說不定可以幫我解惑。”
鄭太醫聽顧安這麽說,又不好拒絕,隻道一聲:“在下才疏學淺,不一定能幫助少傅排憂解難,但是在下願意盡力一試。”
顧安現在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多少人想巴結還巴結不到,就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鄭太醫自然沒理由放棄和顧安接觸的機會。
顧安也正是猜到這一點,所以他並沒有刻意迎合討好鄭太醫。
“鄭太醫,知不知道什麽情況下病人的腦漿會從眼睛、耳朵、鼻孔甚至是頭頂流出來?”
顧安著重強調了頭頂,鄭太醫不為所動,幹笑兩聲,道:“腦漿都流出來了,怕不是病人,是死人了。”
顧安也跟著笑了起來,然後他又道:“這麽說來,是不是懂點醫術的人都能殺人於無形呢?或者不靠外力刺激,隻要知道如何控製毒藥的劑量,用毒精準是不是一樣可以控製操縱人的生死,不管是病人還是身邊的人。”
鄭太醫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但他依舊笑容滿麵。
“醫者父母心,我想沒有哪個父母是想子女死的,所以醫術總是救人不是害人更不可能殺人。”鄭太醫鏗鏘有力地回答著顧安。
顧安又要發問,鄭太醫打斷他道:“顧少傅,我想我幫不了你了,我知道的隻有這些,還有我突然想起來今天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平安脈,恐怕要失陪了。不過院首大人很快就會回來接我的班,不如你請教一下他,我相信以院首大人的能力與見識,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解答。”
“好,請便。”
鄭太醫匆匆離去,顧安和蘇妙妙的想法一致,他覺得鄭太醫有問題,不僅僅在邵清晨這件案子上,眾所周知,皇上的身體之前都是太醫院院首負責的,雖然不見起色,但也算是無功無過,後來錢忠康舉薦鄭巡成為太醫,專門負責調理錢皇後的身子,到後來不知為何又開始對皇上的病痛有所涉及。
也就在那幾年,皇上的身體越來越糟糕,以致於一個月裏有十來日不能上早朝。
如此一來,朝廷動**,就連天下也會風雨飄搖。
當然,這也許不是鄭太醫一個人的問題,但是不得不說,太醫院確實沒有做到盡忠職守,每個人都有責任,更有甚者已經成為了政治黨派的傀儡,正違心作孽地為某個人做盡壞事。
借助這個案子順藤摸瓜,顧安有一種預感,這一次一定是扳倒錢忠康的絕佳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