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 經過了這件事情,船上的方家家丁人數大大減少,還有些從一開始就因為反抗而被水匪要了性命的富商, 眾人也不是傻子, 心中有了計較,自此別說像張成那樣大大咧咧地“炫富”的人了,就連出房門在船板上走動的人都少了許多, 雖說需要在逼仄的屋子裏一連呆上許多天, 讓人很不適應,但是保命為上,這時候哪裏還顧得上那麽多呢?

當然了,也幸好屬於方家的貨物沒有損失, 水匪大多都是求的金銀首飾這一類浮財, 否則的話,方管事難免要跟著吃些掛落,自此被主家冷待不再重用都是輕的,最怕的就是直接遣散出方家。

因此,在接下來的日子裏, 方管事也充分吸取了此次的經驗教訓, 一天12個時辰,根據船上的人手,安排了三班倒輪換著四處巡邏, 以防那些個水匪記恨, 再找機會摸上船來,人手自然是還有些不足的, 方管事也就沒再客氣, 那些個富商都帶著貼身伺候的人呢, 一家最起碼也得出一個人頭,好增強整艘商船的防衛力量。

說起來,三班倒的這個法子還是周長寧主動找上他提的建議呢,方管事現下雖然沒什麽能力回饋給周家,但是加上上一次從水匪手裏救下這麽多人的人情,他可是都記在了心裏呢,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來得妙?隻等著到了衡池郡,給主家匯報過後,看看周家還有什麽地方需要幫忙的,再依據情況回報一二了。

對此,方管事自然也在說話間對著周長寧透露出了些許口風,能夠在初來乍到之際得到方家的一二分庇佑,周長寧當然是樂見其成的,也就更不著急現在便忙著討要人情了。

不過,那些個水匪或許是上次的人手損失過重,或許是方家的商船行進速度很快,已經脫離了水匪們掌控的地帶,又或許是船上加重之後的防禦力量令水匪們有些無從下手,總而言之,方管事都已經做好了再次應戰的準備了,然而這都快到衡池郡地界了,卻再也沒見到那些個水匪的蹤影。

能夠免去這一戰,不管是方管事,還是船上一直提心吊膽著的富商,自然都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的,富商們為自己再無性命之憂而感到慶幸,方管事則是高興於自己的差事或許能夠保住了,要知道,此行船上損失了這麽多人手,方家又不是那等黑心了的商戶,自然是得有一大筆的撫恤銀子支出的,這無疑也就顯得方管事有些“辦事不力”的意思。

無論如何,在船上的眾人既擔憂又期盼的心情當中,衡池郡還是越來越近了,他們是在這天中午的時候抵達了衡池郡的碼頭的,在船上呆了許多天,好不容易暈船的感覺褪去,漸漸適應了那種在水麵上的懸浮感,這會兒突然雙腳觸碰到地麵,一下子“腳踏實地”起來,反倒令眾人還有些不大習慣。

周家眾人拎著自家的行李,楊永康父子倆也跟在旁邊,不比那些個富商家中早有派人候在碼頭上,這會兒隻需舒舒服服地乘坐著馬車回家即可,他們還得先去找落腳的地方,把這麽多行李放下才能去用午飯。

臨走之前,張徽不自覺地朝著周長寧所在的方向看了幾眼,哪知,周長寧的感知很是敏銳,捕捉到了視線的來源,頓時看了過來,張徽不閃不避,就好像他的親生兒子張成並未和周家人產生過節似的,甚至還對著周長寧微微一笑,這才隨著家裏的下人上了馬車,隻留周長寧還在思索著剛剛的那個笑容裏包含的深意,不知怎的,張徽的笑容明明很是溫和,卻無端地讓他心頭產生了一股涼意。

那廂,在將商船上的貨物交代給方家來人以後,方管事也很快地留意到了周家人還留在碼頭上未曾離開,駐足在那裏,頗有些迷茫找不到方向的意味,他怎會不知周家人現在正猶豫的是什麽呢?對著旁邊的人叮囑了幾句,便走上前來:

“周大哥,衡池郡你們也是第一次來,怕是對這方向還不甚熟悉,這樣,你們再往碼頭外麵走幾步,就能看到有郡城外的鄉間老農駕著牛車在一處候著,那是趁著農閑時節想載一些新來郡城的人,賺幾個銀錢補貼家用的。

當然,若是你們還有些力氣,不嫌手上的行李累人的話,也大可尋個半大少年領路,帶著你們熟悉熟悉郡城,再找中人租了房子安頓下來,那些個少年都是這碼頭附近人家的孩子,在城裏找不到合適的活計做,有幾分機靈勁兒,便專做這給人帶路的活計,勝在輕鬆。

待周大哥你們找到了合適的地方住,定要讓長寧給我寫信,好讓我知道,屆時或許住得會遠些,但周大哥可萬萬不能因此而跟我生分呐。”

方管事無疑是在指點迷津了,倒是讓周家眾人由於到了一個新的地方而產生的迷茫感消散了幾分,周大新趕忙謝過,見又有人上前來尋方管事,也不便繼續耽擱他手頭的事情,便提出了告辭,而後才依著方管事的話找了牛車和帶路的少年。

把行李都擱在了牛車上,老農趕著牛在最前麵走著,少年一邊帶路,一邊跟周家眾人介紹著衡池郡,說起來,距離他們離開東陽郡也有月餘時間了,周家人也並未忘記他們離開東陽郡的原因。

聽著這少年語氣中帶著些許驕傲地道:“碼頭上乃消息靈通之地,早在半個月前,就有人說有好幾個地方要開始打仗了呢,當然了,這些事情跟咱們衡池郡向來沒多大關係,這裏的百姓過得一直都是太平日子,因此,近些日子來衡池郡的人似乎是越來越多了,你們已經是我這幾天接到的第四次活了,擱在以前,半個月能有兩次活都算不錯的了”,周家眾人心下有了計較,不免慶幸自家走得早。

楊永康父子亦是如此,雖說打仗會不會波及到城中的百姓,這是一個問題,萬一城破了以後,百姓們會遭到什麽樣的對待,這又是一個問題,可是,打仗本身無疑就是一種不穩定因素,戰爭期間,不說各個店鋪的物價飛漲,就說到了萬不得已之際,燕王未嚐不會使出昏招,拿百姓們的性命當做人形盾牌。

這樣的事情雖說叫外人看來是殘忍,可史書向來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比這更加殘忍的手段周長寧又不是沒有聽說過,他自來不愛將主動權、特別是身家性命這樣重要的事情寄希望於旁人的仁慈之心上,更何況,那些個皇家貴胄,把榮華富貴看得比什麽都貴重,百姓?民心?那是什麽東西?

當然了,捕捉到少年話裏透露出來的信息,周老爺子和周長寧對視一眼,確認了兩人想到一處去了,因而,在找到中人的時候,便由周老爺子開口,說他們要買下一棟宅子,無論地段偏遠與否,隻需要足夠他們家這麽多人居住即可。

周長寧早就盤算過了,嚴格意義上來講,東陽郡和衡池郡的物價水平其實是差不多的,衡池郡百姓的安寧日子隻不過是占了地理位置的便宜罷了,因此,想買下一棟三進的大宅子,他賣白糖的那些銀子應該是盡夠了的,畢竟,從那少年的話裏就可以聽出來,日後來衡池郡落腳的人說不定會越來越多,房價指不定還得上漲個一兩成,租房子哪有自家買的宅子來得穩定呢?

作者有話說:

新地圖開啟,男主要開始正兒八經地搞事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