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衝喜小娘子

自前幾天從桐宅回來之後,陌千雪便不再出門,整日裏在家裏寫寫畫畫,引得寧少卿好奇得不行。

問她,她也不能說,隻說這是秘密,等她拿下那塊山穀再細細的告訴他。

如果她告訴寧少卿,她在想方設法的給桐公子治病,以他那個醋勁,非得把她禁在家裏再也不讓出去的。

寧少卿見陌千雪不出門,便借口天寒,給蒙童們放了一天假。

陌千雪在書桌上奮筆疾書,又寫又畫。

這可是她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兒童故事,再通過動畫的形式把它們給畫出來。

寧少卿坐在一邊看書,陌千雪抬眼見他一臉似笑非笑,墨發輕垂臉龐,沉靜如美玉般,一時間有些閃神。

麵對這樣令人垂涎欲滴的美男子,總是會情不自禁的多看幾眼的。

是以,陌千雪畫著畫著的時候,便會不經意的抬頭看他。

若是碰到寧少卿也抬頭看過來,她便微微一笑又俯下頭去作畫。

僅僅一笑,眸光溫暖柔和,溫馨在兩人之間**漾,寧少卿心中更有如清泉淌過。

沒有爭鬥,沒有暗算,沒有煩惱……那種甜到心坎的蜜讓他由衷覺得,這樣的生活實在太美好。

垂眸淡笑,放下手中的書,寧少卿拖了把凳子坐到陌千雪的對麵,伏在案上看著她。

瞧著陌千雪唇角微揚的笑意,他就想起了上次被她反撲,差點讓她咬了唇的場麵,甜蜜的暖流經過心脈一直流向某處,灼熱一片。

陌千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少卿,你這樣看著我,我都不會畫了。”今天這眼神像怎麽像是要把她吞了似的!

寧少卿無辜的眨了眨睛,竟有些撒嬌似的說道,“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看了你。再說,你剛才也看我了,打擾我看書了,我自然要看回來。”

陌千雪沒想到寧少卿也有無厘頭的時候,被這樣火熱的注視著,這畫想是畫不成了。

偷笑中放下筆,便想逗逗他。

於是,清咳一聲,定定的看著他正色說道,“我是看你了。可是,我的目光是欣賞,哪像你現在這般。目光如此直接,好似要把人家生吞活剝了似的,太過——銀邪。”

銀邪?敢這樣說他,寧少卿的笑意在臉了僵了一秒,直起身,身子橫過書桌,長臂一伸,欲抓她。該讓她嚐嚐什麽是生吞活剝,什麽才叫銀邪。

她一躍而起,後退幾步,躲開那隻狼爪。回頭嘻笑不已,還好身輕如燕。就知道這人不經逗的!

陌千雪正得意,轉過頭見寧少卿已躍過書桌,斜倚著書桌,望著她搖頭輕笑。

她看著眼前已離牆角不遠,覺得不妙,轉身欲逃。這可是大白天啊!萬一真的把他給惹得火起……

小心翼翼的繞身過去,才靠近門,身後一陣勁風襲過,房門哐的一聲關上。

陌千雪心裏一陣驚歎,這就是傳說中的掌風啊掌風。

她轉過身,幹笑兩聲:“今兒個風真是大,我剛想過來關門的。”

難得看她難為情,寧少卿斜靠著書桌,突然來了興致,懶洋洋的語調道:“正想關好門?關好了門是想和為夫一起做些銀邪之事麽?”

這人?這人轉性了?或者,這才是他的真性情?

陌千雪人生經驗中,真正被調戲的次數等於零,是以嘴上雖然剛才那般說,這會子見寧少卿言語曖昧,心裏其實一陣沒出息的燥熱。

她嚅嚅道:“這……這光天化日之下,好像不太合適吧。”

寧少卿輕笑,一副紈絝的樣子,向她彎了彎手指,“千雪,過來。”

陌千雪心中一片哀嚎,她沒事惹他幹什麽。這家夥白天和晚上是兩個人,搞不好,真要被吃……

門已經關了,現在這關景,好似不過去不行。

可是,像這樣過去,又好像是她投懷送抱一般,有些不甘,陌千雪慢騰騰的挪著步子,磨蹭著。

在離寧少卿還有幾步之遙的地方,寧少卿的身子突然一晃,伸手拉著她,把她圈入懷中。

看這情形,今天是要來真的麽麽麽?

可是,這小身子材還小吧。至少……至少要等到年後吧。

抱著她的懷抱很緊,隔著冬衣也能感到貼著身子處的那絲熱能。

滾燙的完美就這樣貼上了她那抺有些微涼的朱紅。

那熱一直燙到了她的心裏,她情不自禁的張嘴,想要回應。

突地身前的溝壑一線天隔著衣服已經被掌握,被撫弄,一股觸電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

她腿一軟,微微有些沉醉。

現在是大白天啊,上次阿三叫門的事,她可是記憶猶新。太特麽的丟人了!

狠心的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通讓她腦子清醒了一些,力氣也回來了一些。

腦子一清醒,張開的口便沒有回應,而是直接反咬了回去。

然,寧少卿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唇一閃便從好嘴角撤離,然後直接從麵頰上滑過,移到了她的耳垂。

癢!好癢!心癢!

似乎是添夠了耳垂,那滾燙的唇又移過來,嘴一張,將那小口含住。

陌千雪的思緒徹底的混亂了,燥熱似乎都在瞬間複蘇了,通了電流一樣在體內震顫,一股電流刺激著大腦的神經組織。

這時,身子卻被打橫抱起,走向榻邊。

她想阻止他,但身體軟綿綿的,提不起一絲力氣,力氣好像早就被他的熱力給融化了。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寧少卿的呼吸變得急促,

能聽到自己的心在那裏撲撲的跳動之聲。

更能感受到有股暖暖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頸上,熱熱濕濕的觸感在她唇間,耳邊,打著圈,輕輕的撩撥。

難道……他真的想把她生吞活剝?

陌千雪矛盾中決定,他若是真的剝她的衣服,她便豪不猶豫的踢他下床。

可是,等她剛做好決定,身上的人雖然還是滾燙的,但是,他的動作卻是突然停了。

所有動作嘎然而止!

空氣凝結在那一刻。

想像中的狂爆,熱烈,都沒有來。陌千雪不知是失望,還是失落,疑惑的睜開眼睛去看他。

“千雪。”

“嗯。”

寧少卿穩了穩有些零亂的氣息,撥了撥陌千雪額頭上的碎發,語氣輕柔,“千雪,其實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並沒有喜歡上你。”

這人要不要如此的刹風景。

“無妨,我當初給你衝喜時,也沒想過要和你一生一世。”說完便想要推開他。

他兩手一緊,把她禁錮在胸前。見她沮喪又有些不耐的想要掙開,笑著張開嘴,輕輕的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你能聽我把話說完麽?”

陌千雪委屈的撫著耳垂,停了掙紮,“你說便是了,又沒有人堵了你的嘴。”這人咬她是咬上勁了,自上次咬過之後,動不動就一副要咬死她的樣子。

還有,不喜歡她,為毛現在還抱著她,壓著她。重死了!

陌千雪心裏一陣陣的哀傷,又一陣陣的怒火……

她每天到處跑,受冷受累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他,現在,他卻這樣說,想死的心都有了。

寧少卿一邊梳理著她的碎發一邊說道,“當初,我滿心的傷感,隻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醒過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的多活幾日罷了,哪裏有資格去喜歡你……

那天我無意識之中打翻的茶盤,回過神來之後,後悔的要死,卻也沒有起身安慰,隻是想著,可能再也不能睜眼,何苦為你添這些個煩惱來著……”

寧少卿語調清平中情感流露,剛才還一副憤然得要死要活的陌千雪這會子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畢竟,這是人家對她的第一次表白,雖然不是那直接的我愛你三個字。

然,話中的情意卻是綿長,深厚,比那輕飄飄的三個字,不知道要強多少倍。

“待我再次醒來,看到你那樣的看著我,讓我覺得……”

寧少卿說得情深意重,陌千雪卻覺得有些肉麻兮兮,於是接口道:“你當時是否覺得我很是慈愛,像母親的關懷?”

寧少卿瞪了她一眼,“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說下去。或許你是想……”作勢露出牙齒。

陌千雪見那唇間白齒,推他,“聽!我聽還不行。”

寧少卿順著推力起身,踱步走在屋中,幽然開口。

他講了自己當時的感受,說了那天醒來,她給他的是從所未有的溫暖。

然後,又說寧家宅子裏的母親其實不是他的生母。這一點上次說的時候輕描淡寫的代過,這一次卻說的很是詳細。

陌千雪側身半躺榻上靜靜聆聽。

他出身尊貴,儀容出眾,自小又用功,聰穎過人,嫡係獨子,從小便是內定的家主。

可是也正是因為這樣,別人敬他,怕他。他自小便是孤獨,沒有玩伴,沒有朋友,身邊除了奴仆跟班,再不會有旁人。

還記得當他知道後母為他生了弟弟,他多麽高興,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和自己並肩的人。他到處炫耀自己有弟弟了,吹噓自己的弟弟長得多麽多麽俊俏,是多麽多麽的聰明。

記得當時剛上族學,族學裏有一位同宗的學長好像說了句,天下的嬰兒都一樣,隻會哭,隻會鬧,醜得像個小老頭。他便惱了,抓著那個人狠狠的教訓了一回。後來,還被族老們罰跪祠堂,但是,他不後悔,依然咧著嘴笑。

後母對他很好,一直很溫和,總是一臉的笑,生病的時候照顧他,天冷的時候還會囑咐他添衣,弟弟也很依賴他,經常爬在他的身上鬧他,這讓他感覺到了一家人的感受。

久而久之,他竟以為她待如親子,他也視她如親母,視弟弟為一母所出胞弟。

說到那裏,他話一頓,話峰一轉不再提往事。而是幽幽道:“千雪,從今往後,我的家人便是你,此生——有你足矣!”

這話的跳躍太大,陌千雪準備了一肚子的安撫之辭全噎在嗓子眼,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難受得淚眼汪汪的同時坐起身撓撓頭。

前麵的話,她自動忽略。

有些不相信,一個別扭的古代男子口中能說出這番話來。這是?宣誓要和她不離不棄?

寧少卿見她低頭無話,歎了一口氣俯身環住她的腰,把她抱起來,與他麵對麵的站著。

她是不信他麽?

是因為……他現在還沒有和她圓房?

還是……

有些話,他不敢晚上說。有些事,他不敢晚上做。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怕,刹不住車!

就是剛才,他都差點忍不住想要了她。

低頭吻上陌千雪光潔的額頭,再往下,吻到那滿眼的淚上。心頭一顫,那個吻顯得更加輕盈,有如嗬護珍寶。

有人心疼的感覺是這般的美妙。你疼她也疼,你哭她也哭。

經過幾日的努力,陌千雪總結了一些童話故事,終於畫好了十多張漫畫版童畫故事,坐著牛著來到了桐宅。

自閉症嚴重的好像都怕和外界溝通,自己把自己封閉起來,自娛自樂……她的這些個故事,可都是經過篩選又篩選的。

陌千雪小的時候曾有過一個自閉症同學,在班上從來不主動說話,也不上廁所,問她話隻是定定的看著你,學習也不好。

不過,當時的班主任心地很好,又比較開明,把那自閉症同學安排在第一排,生活上學習上都很照顧她,學習上去了就鼓勵。

更是鼓動同學們去喜歡她,照顧她,和她一起遊戲。經過一二個學期下來,陌千雪感覺她比以前強多了,不細看倒也和別人一樣沒什麽特別的。隻不過是話少一些,人顯得木訥一些罷了。

現在不知道那同學怎麽樣了,陌千雪想應該好很多完全正常了吧。

她好像在一本書上也看到過,愛因斯坦好像也是自閉症患者,自閉症的人其實他們智商很高,在特定的領域都會有一定成就。

但也不是所有的自閉症患者都能痊愈的。自理不能生活,不會說話,不理人,不能與人正常的溝通交流的事例多得很。

所以陌千雪也沒有把握,能夠讓那位桐公子康複,隻能試一試,如果有效果,則再進一步。如果沒有效果,那她就隻能放棄。

和桐老先生一番攀談之後,桐老先生倒是願意配合。聽說陌千雪要親自上陣,桐老先生臉色不好,他原以為,隻是教上一些方法,或是開些藥。

當下,有些話不好說,便尋個由頭出去了,由管家的代言,出去了。

管家年紀雖大,卻是個口齒十分伶俐之人。說起話來有條有理,隻不到半個時辰,便把事情的原委講得清清楚楚。

原來,這桐子靖公子現在不但傻笑不說話,還十分的怕與人接近。而且,是非常的怕與女人接近。

桐子靖小的時候,桐老先生想著他長大病就會好,一直就不讓他出門。

本來,毒剛解的時候,桐子靖還十天半月的偶爾說幾句話,提個要求之類,後來,便沉默了,後來,便越發的嚴重了。

再後來,就隻會傻笑,偶爾說句話也說不完整。

後來,他大一些了後,桐老先生怕他出去丟人,便更加不讓桐子靖離開房門一步。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根源,最主要的是——

二年前,桐老先生又做過一件蠢事。

那年,桐子靖剛滿二十。見桐子靖成年已久,桐老先生頭腦一熱就給他買了一個女人,想讓自己兒子開開葷的同時,打著算盤說不定這一舉還能為自己造個孫子出來,桐家不至後繼無人。

哪裏知道,桐子靖就是不開竅,對她女子不聞不問,更不讓她近身。

最後桐老先生一怒之下,暈了頭,居然命人把他綁了起來,打算讓那女子直接強哪個上自己的兒子。

桐子靖被綁在床子,哭叫得那叫一個慘。

人心都是肉長的,桐老先生在外聽著,心頭痛不可當,衝進屋子,扯下了那個正準備行事的女子。

情急之下,力道過猛,一聲響,一下子便扯破了那女子的衣衫。聽到那個衣衫破裂的脆響聲音,桐子靖當下卻不哭反笑。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桐子靖就喜歡上了撕衣服的聲音。也是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聽說,之前有的時候,還會不自覺的說上一兩個字。

而且,現在的桐子靖,討厭有人靠近,特別是女人。

陌千雪聽得渾身顫抖,把對桐老先生最後的一絲憐憫也給粉碎的一幹二淨。

看來,她有必要好好的和他談上一談。讓他懂得什麽是尊重,讓他知道知道自己的自以為是多麽的可恨。

他怎麽做得出來,怎麽想得出來。

讓一個女人,這樣的汙辱自己的親骨肉。讓綁著自己的兒子,讓一個女人來強。真是匪夷所思!

隻怕,最後就算這自閉給治好了,也是終身的陰影。

還有,一個正常人被關個十幾年,沒有朋友,沒人交流,也會變成傻子和神精。

桐管家還在那裏尷尬的為自己的主子開脫,陌千雪就衝了出去。

果不其然,在門外不遠處便看到桐老先生背著身子,站在廊下。

“你……”

本來準備把桐老先生狂轟爛炸一番,不想桐老先生回身卻已是一臉後悔的淚光。

她如何能夠對一個又悔又可憐的老人,挑其傷疤,麵揭其短。

所以那個你字出口到最後卻變成了您。

本來準備好一番激烈言辭,最後變成了打氣和安慰。

和桐老先生約法三章之後,陌千雪便來到了桐子靖的屋子。

桐子靖和她上回看到的姿勢一模一樣,還是一邊傻笑著,一邊撕著布條。

陌千雪並不靠近他,而是在離他不近不遠的地方坐下,拿出畫卷,抽出其中一張。

那是一張三隻小豬蓋房子的故事。

畫中的小豬,房子都是簡單的漫畫畫法。說實話,畫複雜了,她也不會。

指著畫,陌千雪開始給桐老先生講起故事來。她的聲音輕柔,很緩慢,一邊一講,還一邊像幼兒園的老師一樣的對桐老先生發問。

講完第一隻豬的草房子,她便去問桐老先生,“你覺得這個草做的房子結實嗎?”

桐老先生也像個小孩子似的配合,搖頭說道:“不結實!”

其實,他自己也在好奇,他自認學富五車。可,這個故事他卻從未聽過。這樣的畫,他也從未見過。

實在,太爛!那豬頭,比身子還大,那狼也是大頭,隻那房子還算正常。不過,現在不是讓他研究畫的時候。

陌千雪回了話,“嗯,結實不結實的,我們先不管他。我們一起去看第二隻豬的房子。”

陌千雪在那裏和桐老先生一問一答,第一個故事講完發了老長時間。

桐子靖已經止住了傻笑,撕布條的動作也越來越慢。

陌千雪的唇角露出笑意,有反應就好。她繼續拿出第二個故事,開始慢條斯理的講了起來。

第二個故事講完,桐子靖便慢慢的從那邊移了過來,和桐老先生一樣,坐到了她的麵前,雙眼期盼的看著她。

臉上雖然還是幼稚,但是去了傻笑之後,卻是五官端正,容顏清雅。

隻是因為長期不運動,麵色蒼白的同時,渾身瘦峭,讓人一見生憐。

第三個故事,是講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

陌千雪指著上麵的小蝌蚪圖上的那條鯉魚問桐老先生,“你覺得這條魚是它的母親嗎?”

桐老先生出身高貴,哪裏見過蝌蚪,隻是連串的搖頭。

陌千雪又問桐子靖,桐子靖隻是緊緊的盯著她手中的那副圖,並不答話。

陌千雪卻不失望,隻要能引起他的注意,便是成功了一半,證明他至少還有思維能力。

她見桐子靖不答,自己接過話頭,引導,“我們一起看一看,這蝌蚪是黑色的,這魚卻是紅色的。你們說他們長得像嗎?”

桐老先生進入了角色,不自覺的搖頭,“不像!”

“我們再看看,這蝌蚪是長長的,長了尾巴。這鯉魚卻是扁扁的,你們說,他們長得像嗎?”

依然是桐老先生的回答,“不像!”

經過幾次這樣的問答之後,桐子靖的臉上是一臉的躍躍欲試。

在第六個故事——仙鶴喝水的故事的時候,陌千雪再問,“你們說,仙鶴這麽長的嘴,能喝掉盤子裏的水麽?”

桐老先生剛要搶答,被陌千雪的眼神打住。

陌千雪看著桐子靖,一字一句,緩緩地又問道:“小弟弟,你說,仙鶴這麽長的嘴,能喝到盤子中的水麽?你能告訴姐姐麽?”

桐子靖的思維模式還停留在三四歲的皆段,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長大,對他的稱呼自然隻能是小弟弟,小朋友之類。

桐老先生對她這樣不倫不類的自稱,弄得一愣一愣,若不是看到兒子的神色有些變化,他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不……能!”桐子靖終於開口了。

可能是因為久未說話,就這兩個字,也說得斷斷續續。其聲音沙啞,低沉,不細細的聽,跟本就聽不到。

可是,就隻是這樣輕,這樣小,這樣低的聲音,就足以讓陌千雪雀躍,足以讓桐老先生老淚縱橫。

他以為,這輩子再也聽不到兒子說話的聲音了。

陌千雪見他參與,鼓勵道:“小弟弟,你說得很對,姐姐也是這樣想的。桐老先生,您也是這樣想的嗎?”

桐老先生一抺麵上的淚,直點頭,“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

又講了一個故事後,陌千雪就起身了,“小弟弟,天色不早了。姐姐要回去休息了,明天再來給你講故事,陪你玩,好嗎?”

桐子靖隻是定定的看著她,眼中充滿了期盼,卻不答話。

陌千雪又說,“你是不歡迎姐姐嗎?姐姐好傷心。”

依然不答。

“姐姐把那一張仙鶴喝水的故事圖送給你,好不好”

“……好。”

“姐姐很喜歡你,姐姐明天還想來給你玩,好不好?”

“好……”

這一天下來,桐子靖說的話超過了十個字,比他幾年加起來說的話還要多。

陌千雪起身出了門,桐老先生隨後也跟了出來。

“桐公子的病還是有希望的,但是,我希望我們的約法三章中還要再加上一條。”

“還要加一條?好!隻要靖兒的病能好,你就是加上一百條又如何。”

桐老先生以為陌千雪是嫌那一個山穀還不夠,於是咬咬牙說道,準備陌千雪的獅子大開口。

約法三章中,第一條,便是桐公子的病有好轉,山穀送與陌千雪。

第二條,不管陌千雪用什麽辦法,他都不許幹預,全力配合。

第三條,再也不對桐子靖嚴辭厲色,不自做主張。

“第四條,以後請你不要把他關起來。讓他四處走走,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找幾個信得過的心腹遠遠的跟著,但是不要幹預他的行為。

哪怕是他要跌倒,也不要上前去扶,讓他自己起來。”

咬牙等的獅子大開口沒有來,反是讓他更難以接受的條件。

“他怎麽能夠自己出去?不行!”

“我若是把你關起來,關個一二十年,你還會建康嗎?還會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嗎?”這話說得很不客氣,若是換一個人說,隻把立時就要被拖出去。

陌千雪卻不管他,繼續說道:“你把窗戶也給他訂住,白天和黑夜差不多,不讓他見陽光,不讓他出門,是你生生的把他害成這個樣子的……”

打著愛的名義進行禁錮,最為自私。

陌千雪很不客氣的一番捶打,桐老先生終於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我……我錯了,可是,現在讓他出去,我怎麽能夠放心。”

“也不是現在就讓你放他出去,以他現在的狀態,你就是開了門,他也不會出去的。”陌千雪神色哀哀。

她不否認,這位老先生是愛自己的兒子的。隻是,愛錯了方式,便是一種害。

桐老先生看她如此,自己深思一番,好似下了個天大的決心,“如果你帶他出去,我便放心。”

“那好。那就請老先生準備一下,我明天就帶他在園子裏玩。後天便帶他出門。”

“……”

桐老先生見事情來的如此急,想後悔,便又無從後悔,隻得應聲好。

陌千雪不管不顧的又吩咐道,“你最好還是給桐子靖做一些能夠益智的食材,記住,千萬不要煎藥。嗯,讓我想想,就多弄些豆類,菌類,猴頭菇聽說過麽?……”

桐老先生見說的都是些吃食,眉頭頓時鬆開,命令一旁的桐管家趕緊的去找那個叫做猴頭菇的菌類。

第二日一早,陌千雪剛到桐宅,桐管家便興奮的向她匯報,桐子靖自她昨天離開之後的狀況。

昨天自陌千雪走後,桐子靖在那裏呆坐了一會後,就又拿起以前的布條撕了幾下,便沒了興趣。後來就一直,直盯盯的著看著手中的那一幅仙鶴和狐狸喝水的故事圖。

臉上雖也是笑,但並不是一直的傻笑,而是那種,從前沒有的笑。

桐管家想了半天也形容不出來,那是種什麽笑。

隻說,今天少爺起得特別早,雖然沒有說什麽,眼睛卻總是不自覺的盯著那扇門。

陌千雪一笑,看來,桐子靖的病情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嚴重。

再進桐子靖的房間,便沒了那種壓抑的感覺。

陌千雪一進門,桐子靖雖沒有迎上來,眼神之中卻是光芒閃閃。

陌千雪走過去,微笑道:“姐姐來了,我們還來講故事好嗎?”

桐子靖點頭。

“我們現在是好朋友了,我可以叫你子靖嗎?子靖弟弟?!”

桐子靖又點頭。

“那好,你也叫我千雪姐姐。記住哦!我的名字叫千雪哦。”

陌千雪又開始昨天一般的講故事。隻是今天隻有他們兩人,桐老先生已給被陌千雪給開除了。

講完她準備好的那些故事,陌千雪收了畫卷,說道:

“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應該互相幫助,就像那幅畫裏說的那樣,你說對嗎?”

每次問話,起碼在三遍以上,可是陌千雪卻是不厭其煩,沒有一絲不耐,對待自閉,最好的辦法,便是愛心。最怕的,便是粗暴。

“……嗯。”桐子靖好似還思索了一下才嗯了一聲。

“我現在想出去玩一玩,呆在這裏好悶,你可以陪我出去嗎?”

桐子靖麵上的友善好像一下子被風刮走,看了看站在門口的守衛,低下頭。半響,才搖了搖頭。

“可是,子靖弟弟若是不陪千雪姐姐出去,姐姐一個人會很悶的。”陌千雪見他這般警惕,心中一片感傷,擺手讓那兩個守衛下去。

看來,他試著出去過,隻是被押了回來。

她可是和桐老先生說好了,這裏的一切都是她說了算的。所以,她一擺手,那兩個守衛倒也還算聽話,籌措間對望了一眼便下去了。

見那兩個守衛退下,又聽到陌千雪的邀請,桐子靖眼中有些躍躍欲試。

陌千雪見狀,上前拉了他的手,便向外走去。

桐子靖看了一眼那牽著她的手,想要掙脫,又不舍得掙脫,眼睛直盯盯的看著那隻牽他的手,眼中似有淚意,最後在陌千雪的牽引之下,不由自主的出了門。

圓子裏空無一人,她牽著他的手,在廊上信步走著。

桐子靖先是害怕的低著頭,後來卻是四下張望,發現四處沒有一個人影,頓時放下心來。

他是小孩心性,從來沒有出來過,自然看什麽都是新奇的,東張西望,想去摸,想去玩,卻又不敢放開陌千雪的手。

陌千雪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現代的她也有一個弟弟,也罷,就把這個桐子靖當成親弟弟好了。

心疼之下,又是憤怒之極。一個好生生的人,居然就這樣被關了十幾年,不得不說。

這桐老先生真的是失敗之極,愚昧之極。

醫生早就斷言,他身體上沒有毛病。隻是受了驚嚇自閉,不想說話,他卻把他當成一個精神病關了十幾年。

本來是一個清雅的男子,本該受到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生活。就是因為他受傷了不說話了,便沒有人與他交流,沒人有知道他,感受他。

十幾年如一日的呆在一個小小的空間之中,不是撕布,便是摔碗,該是有多無聊。

所謂的治療,便是日複一日的湯藥。所得到的親情,隻是一味的自以為是的強迫。

緊了緊手,陌千雪繼續拉著他廊中散步。

這隻手,那樣輕,那樣柔。桐子靖希望天永遠也不要黑,希望這條走廊永遠也走不完。

他也不自覺的緊了緊手,陌千雪回頭一笑,問道:“想玩雪麽?”

桐子靖怔腫後微微搖了搖頭。

十幾年沒有出過屋子,他都不忘記了雪是何物。

陌千雪放下他的手,跑到一邊被積雪覆蓋的草叢上捧起一攤雪,又轉過頭來對桐子靖說,“來,摸一摸,這便是雪。”

桐子靖新奇的伸手摸去,觸手冰冷,頓裏收回了手。卻因為心智一直停在三四歲之間,還是小孩子的心性,天生好奇,收回的手,又伸了出去。

“你看,這白芒芒的一片,便是雪花。一年有四季,春花夏雨秋實冬雪。”陌千雪一邊拉著他的手,俯下身子讓他感受雪帶來的涼意,一邊給他普及著生活知識。

桐子靖先是在陌千雪的代領下一隻手摸著雪,一種新奇的感覺傳來,他不自覺的又伸出一隻手,學著陌千雪的樣子,捧起了雪花。

“我們打雪仗好嗎?”

“打…雪…仗……?”因為久不說話,他每說一字都是一頓,發音有如孩童。

陌千雪輕輕的生怕又驚了他,把那團雪丟到他的衣角之上。

“這樣,你扔我,我扔你,便是打雪仗!”

桐子靖學著陌千雪的樣子,揚手一扔,結果因為沒有準頭,也因為陌千雪沒有防備,一下子扔到了陌千雪的頭上。

這桐子靖其實並沒有她所擔心的弱智,看來痊愈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她多教一教,帶他溶入這個世界,他一定能如常人一般生活。

想到這裏,陌千雪頂著一頭的雪,不怒反而大笑道:“子靖弟弟扔得太準了,千雪姐姐可不依,我也要扔你……”

就這樣,你來我往,陌千雪奔來扔去,桐子靖扔來躲去,笑得暢快之極,玩得非常開心。

“啊……依……”他因為話還說不太清楚,所以興奮起來,隻能用啊依來表達自己的情感。

陌千雪好久沒有這樣你無拘無束的玩過雪了,自然也是沒心沒肺的瘋玩。

園子的高處正站著兩人。

“看來,以前是我們錯了。走入了一個死胡同啊!”

“是啊,老夫錯了,不該把麵子看得比什麽都重。”

……

“隻是,他現在隻是對著這丫頭才會有笑,有話,對我仍然是那一幅不理不睬的樣子啊。看來,我是錯得離了譜啊……他以後好了,會不會嫉恨於我?”

“心結還要一步一步的才能打開,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這幾天是最為關健的時刻,隻要過了這幾天,靖兒的病說不定就會有大的起色,以後跟常人沒什麽兩樣。

至於嫉恨,父子間哪有隔夜仇,你以後好好待他便是,收了自己那個霸王脾氣……”

兩人說話間,桐管家從山下走了上來,稟道:“老爺,七公子來訪。”

“哦,小七來了,請他過來便是。”

“是。”

管家退下,王老先生見好友客來,於是道:“老夫不方便會客,便先行離開了。寧公子的病,老夫一定親自醫治。隻是有一味醫材,還需老夫親自去尋啊。靖兒的病有望,老夫也去了掛念,等尋到藥自會回來便去王家村為寧公子解毒。”

王老先生哈哈一笑,“這一年,寧公子可是上天入地的找著老夫呢,嘿嘿,既然躲不了清靜,看在他娘子的份上,就為他治了。”

桐老先生今天心情不錯,也笑了起來,“老家夥,要去就去,哪裏有那麽多的廢話。”

精瘦精瘦的老頭身影一閃而過,蘇七從遠外走來,請安問道:“舅爺爺,你最近身體可好?”

“好著呢,小七今兒個怎麽有空來了。”

“奶奶來了信,讓小七來看看您,小七也想看看靖叔叔有好轉了沒。”

“你靖叔叔在那塊玩著呢。”

桐老先生興奮的指著下方,園子那處正在玩打雪仗的兩人說道,“你靖叔叔,有好轉了,轉告你奶奶,多謝她的掂念。”

蘇七心中措鄂,臉上卻還是那樣的嬉皮笑臉,滿不在乎,順著桐爺爺的手指看去。

桐家幾代單傳,桐老當家的父親,婚後多年無所出,後來便在族中領養了蘇七的奶奶,意為引弟,後來才有了桐老當家。

蘇七的奶奶與桐老當家不是親姐弟,感情卻勝過一般的姐弟,桐子靖的事情,蘇家的幾個要人還是知道的。

這麽多年舅爺爺和奶奶都是尋便名醫,聽說連江湖上頂頂有名的怪醫也來看過,都無一點起色。這麽多年過去了,那種病,哪裏是說好轉就好轉的。想來,舅爺爺無非是自己安慰自己罷了。

順著桐老先生的手指,等蘇七看清楚山下兩個嬉鬧的人影,臉上的笑意,瞬間定住。

那個身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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