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沒有逗留太久,在河邊簡單休整了一番後,就再次重新上路。
再往前走,也能偶爾遇到三兩個難民,他們始終保持著謹慎,就這樣,又趕了兩天路,他們來到了一處地勢較為平坦的山穀地帶。
越往前走,路上的難民變得越來越多,仿佛是從四麵八方匯集而來的。
相比之前路上見到的難民,這裏的難民情況要比之前好上一些,更多的是從城裏麵逃出來的人。
路上的馬車也越來越多,相比之下,他們破舊的驢車,跟牛車,就顯得不那麽顯眼了。
眾人,也不免鬆了口氣。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如同一幅巨大的灰色幕布,緩一緩垂了下來,籠罩著大地。
走夜路可不安全,他們也得趕緊找個合適的位置休息了。
曹獵戶帶頭帶路,沿著道路往前走,避開了那些已經被大量難民占據的地方,最後,在前方不遠處,發現了一小片坡地。
小山坡的地勢稍高,可以俯瞰周圍的情況,而且,山坡上有一片相對平整的地麵,還有好幾棵大樹,正好能夠提供一些遮避。
曹獵戶自告奮勇,先爬了上去檢查了一遍,覺得這裏相對安全,便跑下來,喊了族正,叫大家上去。
眾人紛紛忙碌了起來,他們先將一輛輛車子推到合適的位置,首尾相連,與幾棵大樹相結合,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再用繩子將車子緊緊捆綁在一起,確保其牢固。
為了能耗的遮擋外頭的視線,他們又從附近找來一些樹枝,和破舊的布幔,係在車子上,雖然簡陋,卻是形成了一個安全的空間。
外頭的人是別想看到他們裏頭在幹嘛了。
一切搞定後,大家夥終於能好好地休息一番了。
趙雨蘭先從車上拿下來了一張草席,鋪在地上,現在的山上是越來越冷了,趙雨蘭直接將被褥也都給拿了下來。
在空地上鋪好後,讓孩子們可以稍微舒服地休息。
陸永祿則是牽著牛,羊去一旁吃草喝水去了。
等趙雨蘭他們鋪好了地鋪,陸永福帶著幾個孩子,已經撿了一些柴火回來了。
女人們生火做飯,孩子們聚成堆兒在笑鬧玩耍,男人們則聚在一起,給孩子們製作木矛,同時商量著,明日的計劃。
鍋裏的水微微翻滾著,散發出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瞬間凝結成白色的霧氣。
趙雨蘭將剝好的玉米,混合著粟米,煮著了一鍋稀粥。
樂寶跟幾個哥哥在席子上玩耍,透過那用車子和樹枝搭成的‘牆壁’的縫隙,隱約能看到外麵漆黑的世界。
偶爾還能聽到山坡下麵,傳來幾聲嘈雜的聲音。有腳步聲,喊叫聲,還有孩童突兀的哭聲,混雜著男人的叫罵,女人的哭喊,在這黑色的夜裏,交織在一起。
仿佛是從黑暗深處湧現的惡魔報銷,讓人心驚膽戰。
而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哭喊聲,和車子被拍打的聲音。
眾人立刻都警惕了起來。
村裏幾個年輕的壯漢,已經拿上了武器,緩緩地向車子靠近。
然後,透過車子的縫隙,他們就看到外麵是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
那婦人衣衫襤褸,頭發淩亂地披散著,臉上滿身汙垢,幾乎看不清原本的麵容。
她那雙眼睛,空洞無神,卻透著絕望的瘋狂。
她懷裏抱了一個瘦骨嶙峋的孩子,孩子小小的身體軟綿綿地耷拉著,看上去毫無生氣。
“喂,你誰,趕緊離開這裏!”
曹獵戶粗著嗓子,朝著那婦人吼了一聲。
聽到了聲音,那婦人空洞的雙眼動了動,整個人都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稻草,雙腿一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的聲音沙啞幹澀,像是破鑼一般難聽。
“求求你們,給我一點吃的吧,就一點,我的孩子……他就要餓死了,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
她邊說邊磕頭,額頭在堅硬的地麵上,撞出‘咚咚咚’的聲響。
她手臂緊緊摟著懷裏的孩子,幹吼地哭著,可早沒了一滴眼淚,隻有臉頰上,有兩條被淚水衝刷出來的深深的溝壑,像是早將眼淚給哭幹了。
讓人聞著落淚,見著傷心。
然,這不是他們能夠發的善心。
陸永福當即對曹獵戶搖了搖頭。
曹獵戶領悟,深深歎了口氣,喊道:“沒有糧食,我們也都已經在啃樹皮了,你到別處去求求吧!”
曹獵戶說著,就要趕人離開。
那婦人登時哭得更加傷心:“好心人,救救我兒子吧,就一口,一口就行,我的兒子他還這麽小,他不能死啊!求求你們了,隻要能救我的兒子,你們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村裏的人麵麵相覷,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
這時,陸永福爬在車縫裏,往外麵看了看,臉色嚴肅地搖了搖頭,“不能給,現在這種情況,不是發善心的時候,我看山坡下麵黑黢黢的,像是有不少人在看著,這女人就是個引子,一旦咱們破了這個口子,後果絕對不堪設想。而且,那婦人的孩子明顯已經死了。”
眾人也都跟著點頭。
關鍵是他們的糧食也不夠啊。
村裏人都勸著那女人,趕緊離開。
然,那婦人倔強得很,抱著孩子,跪在外頭,始終不肯走一步。
就在這時,陸永壽麵露不忍之色。
“要不,就給她一些,將她趕走算了,她也著實可憐。”
陸永福自然也是心裏揪得慌,但還是狠下心來搖了搖頭:“不成,她可憐,難不成,咱們就不可憐了?”
周圍不少村民是議論紛紛。
有人讚同陸永福的說法。
“是啊,咱們一樣是出來逃荒的。咱們之所以能好一些,那是因為提前得知了消息,可往後呢,等咱們的糧食也沒了,誰來可憐咱們啊!”
“是啊,我覺得永福大哥說得沒錯,不能開這個口子,畢竟財不外露,要是咱們開了這一個口子,後麵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過來!”
當然,也有覺得陸永福心狠的。
“你們太過無情了,同時天下逃荒人,能相互幫襯一下,就幫襯一下吧,那孩子跟母親也真的是可憐。”
“是啊,就給一口,將人趕走就是了。”
……
在大家夥的激烈討論時,陸永壽卻是已經將自己身上的一塊餅子,遞給了那婦人。
“快拿著走吧!”
看到餅子後,那婦人無神的眼睛登時亮了,激動地接過餅子,就又開始磕起了頭。
“謝謝,謝謝,您真是大好人,活菩薩,嗚嗚嗚。”
陸永壽滿臉欣慰地擺擺手:“趕緊走吧。”
說著,站起了身子,回頭就對上了陸永福不讚同的眼神,“大哥,這是我自己的口糧,你放心,我今晚少吃一張餅子就是了。”
陸永福十分惱火,第一次衝這個弟弟發了大火。
“三弟,你咋就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可惜一塊餅嗎?我擔心的是咱們後麵,必定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果然,像是印證陸永福的話,下一秒,外頭就傳來了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