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家來談判
“保親王?說出這種連你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話,你覺得本王就會相信嗎?”沈傲霜坐在高位之上,手中研磨著茶杯蓋和茶杯發出刺耳的聲音。雖然她認為這是我被逼急了說的謊話,雖然她現在把我控製在掌握之中,明顯就是要取我一家人的性命。可是,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笑容,那種源自於心底的絕望和寒冷,絲毫不受掩飾流露在她緊緊眯起的雙眸中。
能讓沈傲霜在複仇中都得不到快樂,這究竟會是什麽事呢?我皺眉深思了一下,不答反問。“那麽沈侯爺到底給民女,甚至民女的家人安了什麽樣的罪名呢?既然你想抄家滅我的族,總要有個夠級的說法。否則的話,怎麽向無知百姓,維持你公正親民的虛偽麵具呢?”
“刺殺侯君和擄走小侯爺!你覺得這兩個罪名,夠不夠定你全族的死罪?施婉韻!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偷天換日進了堯侯府,還敢劫走小侯爺。若不是今日許世府還有一個知道內情的車夫,你這個真凶還要逍遙法外到幾時?說!你到底把小侯爺藏在哪裏啦?”
許世洛澤沒有背叛我,把沈逸仙的事兒告訴沈傲霜。但是,我突然把許世府吞並,許世家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我根本就沒有去在意。沒想到,竟然還有一個漏網之魚,還會跑到沈傲霜那裏去告密。這種忠心的走狗,我怎麽就沒碰到一個呢?
沈傲霜問我把沈逸仙藏到哪裏去了!也就是說,她非常肯定我和沈逸仙之間的感情,無論是我念在哪種感情,她都很肯定我不會殺了沈逸仙。至於她提到我刺殺許世清離,這倒讓我覺得有意思。不免唇畔溢出笑容,大咧咧的回答。“沈侯爺的意思,是許世清離要死了嗎?”
“大膽!你還敢詛咒本侯的侯君?”沈傲霜現在看我就是飛不出她手心的,所以一直和我端著她堯侯的架子。綁架我家人威脅我,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做。所以才會熟練到,穩坐在這裏等我自己回來。
“我不敢?我有什麽不敢的?沈傲霜,本來我答應過仙兒,不敢發生什麽事,都會留你這個琴聲母親一條性命。但是你一再觸犯我的底線,就以為我真的毫無還手之力嗎?今日,就算魚死網破,我也會讓你和許世清離陪葬!這是你逼我的!來人呐!”我輕蔑的看著沈傲霜,說完這些話根本就不給她反映的機會,高聲喊出這三個字。
我要對付的是什麽人,早在我離開小山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以前不反抗,是因為我根本就沒那個實力。但是,自從一再被害歸來之時起,我就在算計到底要怎麽保護自己和家人。我花了那麽多錢去培養根基,現在就已經到了收網之時。無論我反不反抗,今日沈傲霜都不會放過我們,那現在除了賭一賭運氣以外,我已沒有其他選擇。
這裏是施家老宅,後來被許世清斐霸占以後進行了大規模的改動,明明許世家人口不多,她們卻把府邸建得特別大,以前用來養耗子
。現在歸回我手中,我的家人並不比許世清斐那個多,所以用到的地方還不如從前。這樣倒是方便我,將實力藏在其中。也就是因為這樣,沈傲霜才會大意,來抓我的人連千人都不到。而我,此時隱藏的暗衛和家丁,足足有一千二百人之多。
他們沒做任何動作等待,就是因為我這個主子還沒開口。此時等到我的一聲令下,全部從身上取出武器,無論被官兵已經束縛住的,還是那些隱藏在暗處沒被發現的,全都聽令做出反映,廳內外瞬間響起冷兵器碰撞的聲音,打得那叫一個好不熱鬧。
“施婉韻!你竟然敢造反?”沈傲霜由貼身暗衛護著,震驚之餘還有心思反問我這麽明顯的問題。別說區區一個堯侯封地,就算是整個天鉞王朝一千多年。恐怕也沒出我這樣一個,敢在家裏養這麽多高手,明目張膽對付郡王的人。
可惜,我從來都不是別人,我就是我。一個用心想保護家庭,隻想把所有危險鏟除掉的當家女人。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更知道這樣做的結果。如果小惡魔知道以後保不下我,對抗不了沈傲霜。那麽我的結局,隻能是從前武不然的選擇,帶著家人被逼上梁山自保。可是,現在的我,隻能賭,無論輸贏我都不能讓家人有事傀。
在所有家丁和暗衛動手之時,祁殊言、赫連天嘯、百裏千耀,那三個會武功的男子,同樣瞬間出手,剛才還穩穩掌控我家人生命的沈傲霜,現在完全什麽都不剩。看著他們安全的站在我身後,我的底氣更為十足。“是又如何?沈傲霜,你這是官逼民反。現在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還有什麽招數,能逼我向你屈服?”
“你以為就憑這些下三濫,你就能跑出郡城?異想天開!”沈傲霜輕蔑而笑,覺得我真是瘋了。否則也不會在家裏養一些暗衛家丁,就敢反抗她這個久居郡城的侯爺。
“是啊!沒有你這個最重要的棋子,怎麽可能?”就在沈傲霜說完這番話之後,祁殊言一個飛身就滅了她周圍好幾個武功高手。當然,就他們那點武功,給祁殊言砍絕對不夠塞牙縫的。所以,沈傲霜還來不及囂張,就被祁殊言控製在青藍梭之下。
“要想沈傲霜活命,都給我住手!”看見祁殊言得手,我在這邊則
tang是得意的大聲嚷著。擒賊先擒王嘛!我就不信她們敢不顧沈傲霜的安危,繼續和我的家丁拚下去。
“你想怎麽樣?”沈傲霜到底做了一輩子侯爺,被祁殊言用武器抵著,隻是微微一怔,就恢複正常。清冷狠戾的目光看著我,一絲懼怕也沒顯現出來。
“我要許世清離!然後,放我們平安離開郡城!”我要許世清離,絕對不會是給他贍養晚年,更不是想要了他的命。他不是愛沈傲霜,就想和她在一起一輩子嗎?那我,就要拆散他們,讓許世清離好好活到壽終,後半輩子卻不能再見沈傲霜一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覺得,你能逃到哪裏去?”沈傲霜看著我的眼神輕蔑,根本不可能同意這種要求。她的心裏雖然一直都是沈逸仙那個兒子在第一位,但那不代表她不喜歡許世清離。如果不喜歡,她就不會娶一個嫁過人的男子回來。但是這些年,她還是和許世清離有心結的。所以,她折磨許世清離,總是要他證明他對她的愛。歸根結底說下來,就是因為她太愛許世清離,才會需要他的一再證明。明知道我對許世清離的恨,她怎麽可能把許世清離交給我呢?
“不交嗎?那很好
!我這就壓著你去堯侯府去抓許世清離,我就不信,有你這張王牌在,許世清離還能跑出我的手掌心!”沈傲霜的毫不猶豫,倒是出乎我所料。就我從前看到的,我一直以為沈傲霜對許世清離也不過如此,沒想到,她現在居然堅決不肯同意交換。
“我不會讓你傷害小離!”無論祁殊言的武器逼近沈傲霜的脖肉有多深,沈傲霜就是站在那裏不肯走,任由尖銳的武器劃破她細嫩的皮膚,她仍舊堅持這種態度。男女有別,祁殊言不可能上手去拉她,所以隻要她不邁步,祁殊言就奈何不了她。
“別傷害夫人……咳咳……我在這裏。要殺要剮……咳咳……隨便你!”就在大廳僵持不下的時候,門口方向突然傳來一個微弱的男聲。那不再吸引人,帶著蒼老和虛弱的聲音,在一隊武功高強的暗衛護送下,竟然穿過府內的‘戰區’,這樣毫無聲息的穿進大廳。
我驚訝的轉頭,正看見毫無血色,幾乎可以被一陣風吹倒的許世清離,站在眾人之中。現下時日已近春節,寒冷的程度就算我這個健康的人,都需要著大麾或皮裘才能出門。而他竟然隻著單衣和披風而來,明顯就是太過著急,在匆匆忙忙間才會是這副打扮。
見許世清離這種裝扮而來,屋內除了我這個震驚之人,顫抖得卻是另外兩個女人。娘恍惚一下差點暈倒,被花青雲扶住的身子顫抖不已,那份心疼就算她不說,了解內情的人又有誰能不知道?而沈傲霜則更為直接,命令道。“誰準你們伺候侯君出門的?趕快帶他回去!”
許世清離認人攙扶著,對沈傲霜和那些無法進退的暗衛擺擺手。省下的力氣卻是轉頭看向娘,眼神中仍舊是輕蔑和恨意,最後終於斂了惡毒的目光,再對上我之時明顯壓抑下過於明顯的情緒。
“你我早已不是父女,自然無需手下留情。可是,我知道你自始自終恨的都是拋棄妻女的我。既然是這樣,你放了夫人和仙兒,我隨意你處置!”
勉強說完這段話,許世清離來不及聽我回答,就猛咳不止。他見情況不好,趕緊掏出袖口素白的手帕,結果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到幾秒鍾的時間就染紅那塊白淨的錦緞。既然隱藏不住,許世清離也就不打算隱瞞。將開滿紅花的錦帕丟在地上,勉強定住心神繼續說道。
“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想折磨我,就盡快做出決定。否則的話,你過去那麽多努力,也就白費了!咳咳咳……”緊接著,許世清離又是一頓猛咳。那似乎要把心肺都裂開的咳嗽聲,響徹整個寂靜的大廳。
“好!我換!”根本不管那邊沈傲霜在喊什麽,我示意百裏千耀過到許世清離身邊,將許世清離帶過來之後,祁殊言才讓青藍梭飛回自己手中,隨後走到我身邊。
“如果不想許世清離現在就死,帶著你的人滾離我的宅子!”看著幾乎想玉石俱焚的沈傲霜,我挑眉冷聲故作狠戾說道。小惡魔既然把自己的封地選在郡城旁,就說明他馬上就會來尋我。所以,我隻要扣押許世清離到他來,一切困難就可以迎刃而解。沈傲霜不是說我刺殺侯君嗎?那我現在就給她來個真正的刺殺。反正這個帽子已下,是不是真的做了又有什麽關係?
“你若敢動小離一根汗毛,我會讓整個施府陪葬!”沈傲霜在離開前,冷冷丟下這句話。她這樣幹脆的走,自然有幹脆的原因。我懶得去想,隻是安排人去辦另外的事。
沈傲霜的兵退了,因為打鬥施府也被毀的幾乎沒有一處完整
。讓小廝收拾出一處院落,我就帶著娘以及許世清離去了那裏。這近二十年的恩怨,也該就此了結了!
關閉了房門,屋內雖然燃著燭火,在這冬日裏也沒有多少用。微微有些陰暗的房間裏,許世清離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咳嗽,也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他的病情,此時的他怎麽控製都控製不住,全身猶如篩糠一般規律的抖著。
娘站在門口,之前同樣
不是很好的身體,此時和許世清離比起來,卻健康許多。辛勞十幾年的雙手,無論近兩年如何保養,都改變不了曾經留下粗糙的痕跡。此時緊緊交握在身前,和許世清離同樣的顫抖,卻是源於心底的感情。
我坐在椅子上喝茶暖手,看著這樣的娘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難道,娶了這麽多老公的我,還是不懂什麽是愛嗎?為什麽許世清離這樣對娘,讓娘受了一輩子的苦,娘還能繼續愛下去呢?難道,她的心裏當真一點怨都沒有?一點恨都沒有嗎?這個男人害了她一生,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離去,一點流連都沒有的跟了另一個女人一輩子,她都可以不怪他嗎?
如果是我,我一定做不到的。就算,我上輩子再愛表哥,這輩子經曆過這麽多事以後,也已經徹底放手。若是把我換成娘,把許世清離換成花青雲,發生了這麽多事以後,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放棄他,絕對不會這樣癡癡傻傻苦苦守他一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在這裏,娘一直站在門口看著許世清離,什麽話也沒說。偌大的房間隻有許世清離不停咳嗽和喘息聲,那一聲接一聲不間斷的猛烈咳嗽,簡直就像他隨時會咳死一般。
看到許世清離這個樣子,娘終於忍不住走過去。在桌上倒了一杯水,發現茶水已經涼了,就握在手心用體溫暖著,慢慢走向許世清離。明明隻是幾步的距離,她確如這十六年的艱辛一般,步步艱難的靠近這個讓她愛了一輩子,卻是等了一輩子的男人。
“清離,你怎麽樣?需要請大夫來嗎?”娘別扭的走到許世清離身邊,盡量隱藏關心和愛戀,就連刻意變冷的聲調都有些微微發顫。
她們有多少年沒見了?女兒有多大,她們就分離了多久。即便上一次在許世府被綁,最後又被困在堯侯府,她們都沒來得及見上一麵。她以為,這就是天意,她們的緣分斷了,連再見一麵都是奢望。卻沒想到,還有相距如此之近的可能,她的心能不為之顫抖嗎?
“我怎麽樣?我還不是被你生出來的好女兒氣的?施眉錦啊施眉錦!你可真會教養,竟然養出這種不忠不孝的逆女!”還握在娘手中的茶杯,突然被許世清離奮力滑落。隨著破碎在地上的瓷器聲,許世清離強忍著咳嗽對娘吼道。
娘隨著杯子滑落到地麵的弧度,就這樣傻傻看著地上的碎瓷片,本是女尊國的大女人,她卻可以這樣任許世清離欺負。看得一旁的我,氣完全不打一處來。猛然站起身來到娘身邊,雙手環住娘的肩膀,剛要開口教育許世清離認清行事。他現在是我的人質,還輪不到他來教育我。
誰知,娘卻是一把握住我的手,再抬起頭的時候,滿是滄桑的容顏終於顯出氣憤,堅決的回話道。“是啊!韻兒是我一個人的女兒,我承擔著生她、養她、教育她的全部職責。這十六年來,她隻是我一個人的女兒。所以,韻兒無論做了什麽,都與你無關,更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指責我的韻兒。”
娘可以容忍許世清離欺負她,卻根本容不下任何人說我一點不好
。因為,我是她這十六年來唯一的希望和牽掛,比她的生命還重要的人,她不可能允許任何人隨意汙蔑。我對許世清離都做了什麽,娘就算不知道也可以猜到。可是,這一切都緣於什麽,她比誰都清楚。就算天下人都怪我狠心,她也不可能對我有一絲責怪,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童年和人生,拜這個男人所賜,到底是怎樣走過來。
“我從來都不希望她是我的!每次看見她,我都能想到在你身邊屈辱的日子!若不是看在她身上確實流著我的骨血,我是絕對不過輕易放過她的!”許世清離通紅的眼睛裏射著寒光,一字一字清晰的把娘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屈辱?和我在一起的那幾年,你感覺到的就隻有這兩個字嗎?”還有什麽,是比愛人說出這種話,更讓人覺得傷心和無地自容的?娘的唇邊溢著苦笑,聲音輕的好似來自遠方。
“當年我就是為了利益嫁給你,在成親的當日,你不是就已經知道了嗎?你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可是你什麽時候信任過我?若不是有了這個逆女,恐怕一直到今日,你也不可能把施府交給我吧?你心中的愛,根本比不上真金白銀,既然我不是你的最愛,你又憑什麽讓我感覺到其他?”
在許世清離的心中,一直都把娘當成利益的一部分。所以,他對娘根本就沒有感情,所做的一切,自然也和感情沒有關係。在他的邏輯裏,娘既然已經清楚明白他要的是什麽,卻不為他做,這說明娘根本就不愛他。所以,他才會把事情做的這麽絕。說到底,他這個人就是自私,以自己為中心到,根本已經看不見任何其他。
娘靜靜的聽著,沒有做出任何反駁,更沒有再多看許世清離一眼。鬆開我攙扶的手,她慢慢向門口走去。那平穩的步調終於恢複到從前的模樣,背對著我和許世清離的頭,好似微微搖了搖。
執著了這麽多年,她終於明白自己執著的不過是一個美好的夢境。當夢中人從夢裏走出來的一刻,不是為了圓滿,而是為了徹底打碎。現在,夢醒了,她終於可以走出那個給自己製造的幻境,勇
敢的麵對嶄新的人生。
“韻兒,你隻有一個娘。娘會好好看著你長大,看著你的女兒長大。”娘走到門口的時候,一手扶著門框頓住腳步,輕聲說了這一句結論以後,邁步決然離開。
娘的話很明顯告訴我,她已經不把許世清離當成夫君,更不把許世清離當成我的親爹。至於我到底要怎麽做,她也不想過多幹涉。我這輩子,就隻有她一個長輩,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許世清離,曾經你說過,我和你恩斷情絕,早已不是父女。現在,你把自己最後一絲活路給堵死,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說什麽廢話,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絕對不會!我就要你在這裏看著,看施家是怎麽飛黃騰達,看沈傲霜是怎麽垮台,看仙兒是怎樣嫁給我做小侍!我要做盡你最害怕的事,讓你永遠活在施府中,痛苦剩餘後半輩子的所有時光!”
我早就說過,我不會殺了許世清離。無論他做過什麽,無論我有多不想承認,他到底是我的親生父親。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讓他痛苦,讓他好好活著痛苦。這是我對他最大的懲罰,也是最好的懲罰。
“你敢動仙兒!我第一個殺了你!”許世清離再也停不下去,用力拍著桌麵,大聲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