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農閑的楊老二家,不再修房,卻幹起了好人好事——全家總動員,連月娘都背著五小丫,上陣!
幹什麽?
楊大年和大兒子,一人一鋤頭,鏟草皮!連帶著一些草根都給鏟出來了。
雙胞胎在田邊土角轉悠,初了找能吃的野菜外,連一些雜草都給割回了家!
月娘就背著五小丫,隔一段時間,把草皮翻曬一下;再就是,把小的兩孩子背回來的草往房角的糞坑裏倒!
“月娘,你們家這是有什麽新主意?”馮大嫂看這一家人這幾天齊齊出動,輕聲笑問道!
“他爹在說,下半年種小麥,估計肥料緊張,這不,能漚肥就先漚一些!”在馮大嫂麵前,月娘從來沒想過要隱瞞什麽。
“這草嫩,現在就開始漚,到點小春時到也可以用了!隻是,那草皮鏟得這麽幹淨、、、、?”馮大嫂想,總不至於當真是大路不平人人鏟吧,草封了路,這楊大年還真心好!
“嗬嗬,太陽好,把草皮鏟了,曬幹燒了,當草木灰用!”月娘笑道,自己也是第一次聽四丫頭說起。這孩子,比他爹都還像個莊稼人了。
飯桌上,那丫頭說可以燒草積灰後,楊大年夜裏就在月娘耳朵邊念叨了幾句,說這丫頭,要是生個男兒身,這楊家,指不定會發達了!
就算是一個女兒,夫妻兩早就當寶,這會兒,更是當眼珠了。
“嗬嗬,月娘,看看你家,大人孩子都齊心,你呀,好日子在後頭呢!”馮大嫂聽完,讚不絕口。
是啊, 人家一家都齊心過好日子,自己一家,卻天天唱大戲。
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來。
自己家,那掌家的老太婆,理不正,言不通,卻一手遮天。
折騰吧,折騰,看最後要把一個家折騰成什麽樣才罷手!
一連幾天,李家寨子大小道路上的草,被鏟竊一空!
曬幹了,楊大年集中在幾個空曠的地方點燃燒了起來。
一時之間,七八個火源濃煙滾滾,在青山綠水之間冉冉上升,場麵很是壯觀,大有峰火戲諸侯之勢!
不過,也有點環境汙染的嫌疑,當然,這隻是楊子千小朋友心裏在內疚。
至於李家寨子的人,在看到煙火,看到野草燒成灰,再被楊大年挑來糞,一堆堆的壘在空地上時,大家都搖頭感歎:這楊老二,腦袋空得很,這種積灰的方式都想出來了!
人家想出來,你想跟風都跟不上。四麵八方光禿禿、一片泥色的道路,就是他們一家人的傑作,你還能怎麽去積灰,除非再去鏟一層泥起來!
想想後山,大樹下的那些肥泥,到時,隻有先下手為強!
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卻也不能現在就動。
一家家的,在吃夠了魚腥草,搶摘了白槐花,再有翻遍了嫩蕨草,喝了腥臭的魚湯後,終於盼來了穀子彎腰,泛黃。
盼望著,盼望著,立秋就快到了!
今年,打穀子,還可以借用楊大年家的拌桶用一用,想必,輕鬆快捷,隻希望,能有一個好收成!
楊大年比誰都盼望著有好收成,特別是沙田。
算著,離去年的暴雨,還有幾天時間,他每天,睡前看天,早起看天,就指望著,今年,千萬千萬挺到秋收!
“哥,你看,今年的雨水比去年是不是要多些?”楊子千低聲問著大哥,他在石牆上寫寫畫畫的,記錄不少!
“嗯,這上半年,比去年多很多。不過,最近卻明顯減少了。照這樣下去,或許,沙田今年有望收獲!”楊子木如同一個半仙,在牆上指指點點,掐指算道。
接下來的幾天,每一次打雷,楊大年都特別緊張。
“雷公先唱歌,有雨都不多!”楊子千看老爹這高度緊張,甚是心疼,於是,出言安慰道。
“這孩子,像一個老莊稼,還說這話勸我了!”這些,都是千百年來,一代代傳下來的農家經驗。自己也是急糊塗了,既然先打雷,還怕什麽。
果真如此,直到立秋,直到最先把拌桶搬到沙田,楊大年都還有一種如夢的感覺。
“這沙田,終於不長沙,終於正經的長了一回穀子了!”第一把開工,楊大年就激動的感歎了一句。
八挑毛穀子挑回壩子裏,就算是曬幹了,除了空的,半空的,也能出六挑幹穀子。按照往年的經驗,交租子餘兩籮,現在,就可能是餘十四籮了。自己家,終於不再擔心糧不夠吃了!
溫飽問題能提前解決,楊子千意外驚喜!
是不是,有些東西了,也能提前實行,比如說,買家禽,送三哥上學堂!
讓楊子千意外的,還有打穀子幫忙的人,如當初來家裏栽秧子一樣多。
楊家的幾份地,十來個壯勞力,三天時間,就解決完了。照例,楊家管飯,一個個的,吃得肚兒圓,同時感歎,自家婆娘真沒有楊二嫂能幹。單是一個魚,她做出來的就是肉,自己家的,是腥臭,下咽都難!
當然,吃了楊家的飯,用了楊家的拌桶,秋收的速度,比往年,又快又省力,這感覺,太好了。
“什麽?你去借都借不到?”王花兒看大家幹得熱火朝天的,拌桶今天羅家,明天王家,一天一家的輪流著扛去了,她家卻沒有這福利!
“人家有規矩,早就定好了,你中間去插一杠子,是讓停一家呢,還是家家都停下來等你用完了再用呢?”楊大富被王花兒逼著去借拌桶時,就隻是走過場的往小木屋方向走了幾步,見王花兒轉身進了屋後,他就往後山磨蹭了一會兒,算計著時間上差不多了,就回了自己的家。
兄弟這一年,人緣好,運氣也好,看來,他家是要過起來了,這倒不錯。
借什麽拌桶,人家有規矩,自己家沒去幫忙就算了,還去拖後腿,讓兄弟為難,算怎麽回事。所以,他從頭到尾,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去借!
“規矩?什麽是規矩?你問問他,他姓什名誰?他和誰更親?是那個破落戶王家,還是那窮光蛋羅家?”王花兒的怒火,可以一冒三丈高了。這罵人,連帶著鄰居都一起罵了。
“行了,你這是打算把這李家寨子的人都得罪完吧!”四下瞧了瞧,好在,大家都在自家田裏幹得熱火朝天,沒人聽到她的話,要不然、、、、楊大富搖頭歎息!
“你那個兄弟,就是個白眼兒郎,喂不家的黃眼狗!”王花兒越罵,新鮮詞越多,數落著曆史“當初,是誰搭手把他拉到李家寨子來的?又是誰找表叔給牽頭立約?生孩子時怎麽就記得來找我了?咋不去找張三李四王麻子?房子垮了,有本事就不要進我的屋啊?、、、、”一樁樁,一件件,王花兒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楊大富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娘,你罵誰呢?”楊子強聽不下去了,問道。
“誰,還不是你那六親不認的二叔!”王花兒轉身,恨聲對兒子說。
“你都說他是我二叔了,這些事,你們不幫他,誰幫他?”楊子強不明白,當初,是娘不讓自己去搬石頭的,現在,怎麽就無緣無故的罵起二叔,數落起二叔的不是了?
“你這個傻蛋,和你爹一個樣,都是木腦殼!”王花兒聽了兒子的話,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我們幫他就該幫,那借他拌桶用一用,怎麽就不行了。他們家,你以後,少去沾惹點,既然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最好,萬事不求人,遇著事可千萬不要再來找我!”
“找你也沒用,人家一家人還是照樣吃羹羹睡地鋪!”楊子強小聲嘀咕,埋頭割穀把子。
“行了,行了,這打穀子,是我們兩爺子在做,又不讓你們倆娘母下田,多一天晚一天的,有什麽要緊,趕緊的,回去曬壩子去吧!”楊大富難得硬氣一回,安排王花兒的活兒道。
“要不是怕穀子立在田裏生秧秧,我才懶得管你幹十天半月,哪怕你幹個二、三十天,都不關我的事!”罵完,轉身回家。
果然,自己在她心目中,遠不如一挑穀子重要!
楊大富苦笑,娶妻娶賢,看看,自己娶了個什麽樣的回來!
嘴硬,心更硬。對自己都這副樣子,還能指望著對別人好?
當初,房子垮了,她做得太過了!
這會兒,兄弟沒有借拌桶,一是自己沒去開口,二,也確實是弟弟家有言再先,難不成,讓人家去做一個言而不信的人?
弟兄希望弟兄窮,妯娌希望妯娌聳!
但是,看弟弟一家人慢慢的,要過起來了。他心裏,卻是很高興的!
至於王花兒,人才脾氣、為人處事,樣樣倒真的不如老二家的月娘!看搬來李家寨子這麽久,除了東家那幾兄弟家的女人;再就是她表叔娘蔣大嘴;走得最近的,還就是馮家的老太婆了。難不成,她還想學馮家老太婆,處處、事事都要當家作主?
算了算了,都在瞎想些什麽,還是抓緊時間收割吧!
收了穀子,也學學老二,壘起坎種小麥。這一田收兩季,估計東家都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