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婉兒苦笑了聲：“這些東西肯定不如實打實的棉花暖和，但隻要有就比沒有強，沈娘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沈驚語聽得歎了口氣。
桑朗的病如今雖然治好了，但桑家卻也因此變得一貧如洗，連度過冬日的棉衣都買不起。
以西北冬天的嚴寒，真穿上這些楊絮蘆花，那是要凍死人的！
想想桑婉兒的針工，沈驚語心思一轉，問她：“桑娘子，你會不會繡花？”
桑婉兒微微一怔：“自是會的，沈娘子的意思可是要讓我繡花送到城裏去賣？不瞞你說，我也動過這樣的念頭，隻是繡花去賣也是要花樣子的，我手裏的花樣全都太過老舊，在城裏姑娘們的千伶百俐麵前不堪一擊……唉。”
桑婉兒說著說著便低下頭去，自嘲一笑。
沈驚語衝她眨了眨眼：“桑娘子你先別灰心，若是我說，我有合適的繡樣可以給你呢？”
桑婉兒一怔：“沈娘子，你？”
桑婉兒品性極好，雖然家境貧困但仍然能信守承諾，將僅有的祖產田地作為報酬送給沈驚語。
這樣的人，絕對可以信賴。
沈驚語靠近桑婉兒，輕聲道：“你別將這件事告訴別人！我最近在鎮裏為人畫了幾幅繡樣，等我也為你畫些繡樣，你就可以憑著繡品賺錢了。”
“真的？沈娘子……”桑婉兒一陣吃驚，不過細一想，既然做出這件事的人是沈驚語，好像也沒那麽奇怪了，“沈娘子，您可真是厲害！我佩服您。”
沈驚語點點頭：“朗哥兒讀過書，你家應該有文房四寶吧？我進去借用畫幾幅繡樣，你盡管照著繡樣做就是。”
桑婉兒有些為難地沉吟良久，最終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猛地一點頭：“難為沈娘子這般為我著想，繡樣的事不用急，我先盡量想法子買些絲線來！”
絲線？沈驚語一拍腦門。
是了，刺繡是要用絲線的，凡是精細的刺繡，都要將絲線劈成盡量多的股數，這樣才能顯得細節纖毫畢現。
至於便宜的棉線和羊毛紡線，則根本無法劈開，繡花精致也就無從談起了。
沈驚語笑道：“桑娘子不必操心這個，我過兩天去鎮上給你買些絲線就是。”
桑婉兒沒想到沈驚語居然如此大方，眼眶一紅。
她從小就要頂門立戶，性子是磨礪出來的潑辣，這還是頭回在外人麵前哽咽：“沈娘子，難為你肯這麽幫我……叫我如何報答呢？”
沈驚語搖搖頭，語氣嚴肅了不少：“你現在不用想著報答我，我相信遲早有一天，你會給我想要的報答。”
沈驚語的舉動，倒也不是單純為了幫桑婉兒。
一來桑家雖然貧窮，但在鄉裏名聲不錯，若是和桑婉兒做朋友，她因為原身惡劣行徑而手忙腳亂的名聲也能好轉不少。
二來憑著桑婉兒這股心氣，以後至少也能混成一個小富之家，大家相互幫襯，日子肯定越過越好。
桑婉兒擦擦眼淚，重重點了點頭：“好！沈娘子，我聽你的。”
沈驚語又囑咐了桑婉兒幾句，帶著做好的衣服先回了家。
回到家裏，沈驚語叫來賀月牙，先給她試衣服。
桑婉兒有心報答沈驚語，將這條裙子做得分外雅致美麗，藕粉色的裙子，裙擺上拿月白色和灰白色的棉線，繡著清雅的雲間明月。
棉線雖然不如絲線，但桑婉兒用心刺繡的圖案仍然十分美麗。
沈驚語注意到這圖案，便對自己的決定又放心了幾分。
她幫賀月牙穿上衣服，指著裙擺教賀月牙：“月牙兒你看，這是雲，雲朵後頭的是月牙兒。”
“月牙兒……”賀月牙含糊不清地重複一句，抬手指了指自己。
沈驚語點頭：“對！它就是你，你就是月牙兒。”
賀月牙聽得喜滋滋的，菱角嘴嘴角一翹便笑了。
沈驚語又拿了一套淺銀紅色的衣裳給賀月牙試，這身衣裳更加美麗精致，襯得賀月牙就像天宮上的小仙娥一般。
賀月牙一穿上新衣服就不樂意脫，捂臉害羞地看著沈驚語。
沈驚語失笑：“好，月牙兒不樂意脫就不脫了，到了睡覺的時候再脫下來可好？”
賀月牙眼睛亮晶晶地用力點頭。
沈驚語讓賀月牙出去，又叫賀星進來換衣服，賀星這件衣服照樣也有棉線做的刺繡，同樣是在衣角。
門外，賀宴城看見賀月牙的新衣，不由微怔：“你娘親給的？”
賀月牙滿心歡喜地點頭，笑容幸福無比。
賀宴城目光亦然深了幾分，這已經是她一個月之內的第二套新衣了……沈驚語的確痛改前非，至少對賀月牙好了許多。
這就已經很好，他先前所最期待的，無非也就是一個好好照顧孩子們的沈驚語，至於他自己如何倒是無所謂的。
賀宴城深深歎了口氣：“她對你好，你以後也要記得對她好，知道嗎。”
賀月牙點頭更用力了幾分，歡快地跑回自己的屋子。
是呀，娘親這麽好，她也一定一定要對娘親更好一點！
梁棟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小聲嘀咕：“村裏的孩子一年到頭都少有一件新衣裳，這才一個月，沈氏卻給孩子們做了兩件好衣裳，還讓他們日日吃肉……哎，她怎麽就這麽窮大方！萬一以後賺不到錢了，可怎麽辦。”
賀宴城波瀾不驚地看了梁棟一眼：“你現在倒是覺得她窮大方了？”
梁棟不自在地撓了撓頭：“這……哎，我這兩天仔細尋思了一會兒，覺得沈氏的確不是那麽壞的人，隻是她對將軍你還是不夠好。”
賀宴城淡淡道：“是麽，我倒是沒覺得。”
“是啊，怎麽不是呢！”梁棟悶悶地道，“將軍，你看看村裏的娘們，哪有不對自家漢子百般溫柔順從的？可你看看沈氏，她居然還敢讓你下廚，平日裏的點心也不給你吃！所以要我說啊，沈氏這女人也沒什麽不好，隻是對你不夠體貼罷了。”
賀宴城蹙眉：“點心，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梁棟老老實實地告訴他：“前幾日都有啊！沈氏給自己和兩個孩子都買了，隻是沒給你而已。”
賀宴城頷首：“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