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香味越發濃重，甚至讓人胃口大開。
不少下人都被香氣所吸引，來到門口抻著脖子往門裏張望。
孫興一看頓時站起身來，沒好氣地將眾人往外攆：“去去去！一個個都幹什麽呢？這涼茶是給我爹的，沒你們的份兒！”
他這舉動，說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也不為過。
孫舉人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孫興的鼻子罵道：“你這是做什麽！隻有那些個窮家乍富，沒有底蘊也沒有良心的人家，才喜歡打奴才、罵下人！你是想讓人覺得我們孫家都是些暴發戶嗎？”
孫興被罵得灰溜溜低下頭去，捏著鼻子繼續煎藥。
孫舉人原本還想再罵上幾句。
然而藥鍋裏的香氣越發濃鬱，孫舉人心頭一陣陣驚奇，漸漸將扇子放下，兩隻老眼都落在藥鍋上。
終於，孫興掐著時間到了，將砂鍋端離火上，小心翼翼掀開了鍋蓋。
一股比方才還要濃鬱的清涼香氣，頓時充斥整個院落。
桑朗忍不住驚歎：“沈姐姐的藥方可真厲害！”
孫舉人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地吟誦道：“是也！詩雲，山中涼可喜，澗水一泓冰，沈娘子送來的涼茶卻比山澗中的涼水還要清涼！”
孫興倒了兩碗涼茶，一碗給桑朗、一碗給孫舉人：“爹，放涼了嚐嚐。”
孫舉人有些按捺不住：“還得放涼了？”
“聽沈娘子說，放涼了的涼茶才是最好的！”孫興點點頭，想了想又嘀咕，“而且……她給我喝的涼茶，也是放涼了的，應該是這麽回事吧？”
孫舉人吞了吞唾沫：“好，那就等放涼了再說。”
孫興拿了個結實食盒，將涼茶放到食盒裏，墜到井底去。
一家人坐立不安地等了半晌，每個人都忍不住，悄悄對井水下的涼茶翹首以待。
那井水冬暖夏涼的，夏天在裏頭浮瓜沉李，拿出來吃時便已經清涼又美味。
若是拿這樣的涼水，鎮了沈娘子的涼茶……光是想想，便讓人口舌生津！
好不容易到了晚膳過後，孫舉人擦了嘴，便迫不及待讓孫興將涼茶從井水裏拿出來。
孫興屁顛屁顛拿了涼茶過來，給在場的孫家人一人分了一碗，桑朗也在其中：“嚐嚐，快嚐嚐！”
孫家其他人一個個端著碗，表情都有些陶醉和震驚。
唯有孫旺聞了聞涼茶，小聲嘀咕：“這是什麽味兒，怎麽涼絲絲的？這東西喝了，不會拉肚子吧？”
孫旺是個憨的，不止憨，還愛挑事。
孫舉人皺眉，教訓他道：“旺兒！這好歹是沈娘子的一片心意，你怎麽能這麽說？再說沈娘子醫術到底如何，你心裏應該有數，你對她的醫術有什麽不放心的。”
孫旺一撇嘴，灰溜溜地道：“原來又是那沈氏啊？上次沈氏確實治好了你的病，但爹你又怎麽知道，她這次送來的東西也有用。”
“胡鬧！你，咳咳……”
孫舉人正要吹胡子瞪眼，卻被穿堂風猛地嗆了一口，猛地咳嗽起來。
孫旺嚇了一跳，連忙自打嘴巴：“哎喲，爹！您別生氣，您怎麽都被氣咳嗽了？我，我不就是懷疑一下麽，我也沒說不喝這什麽涼茶啊……”
孫興聽不下去了，他正饞著涼茶呢，孫旺居然還這麽不識相！
孫興牛眼一瞪：“你也不用這麽勉強，你不喝我喝！拿來，別浪費了好東西。”
說著，他伸手就去奪孫旺手裏的碗。
孫旺嚇了一跳，嬉皮笑臉將碗死死護在手裏：“天底下哪有大哥跟弟弟搶東西吃的？我喝，我喝。”
孫旺說著，抬頭咕嚕一下，將一碗涼茶一口悶了。
涼茶落肚，孫旺一個激靈。
“嘶……”孫旺吸了口氣，許久才憋出一個字，“爽！”
一股涼氣瞬間縱貫全身，頃刻間，仿佛連窗外燠熱的風都涼快了下來！
孫興撇撇嘴，寒磣他：“怎麽，不嫌這涼茶來路不正了？”
“沒有沒有！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孫旺嚐到了涼茶的甜頭，嬉皮笑臉看向孫興，“哥，聽說你中午在沈娘子家已經喝了一碗涼茶，不如你手裏這碗就給我吧？”
“我呸！美得你。”
孫興瞪了孫旺一眼，一仰頭喝起了涼茶。
孫家其他眾人見狀，也都將自己手裏的涼茶喝了，免得孫旺再惦記。
孫旺看見眾人默默喝茶，沒人肯將手裏的茶水留給自己，不由一陣泄氣。
這邊孫家熱熱鬧鬧喝著涼茶，另一邊，沈驚語將涼茶的事情告訴了賀宴城。
賀宴城聽著沈驚語將涼茶給孫舉人一家的事情，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沈驚語說罷，笑眯眯地問他：“夫君，你覺得我做得如何？”
賀宴城語出驚人：“你怕不是隻想將涼茶交給孫家嚐試，你是想將涼茶推廣到隔壁村子，甚至是整個縣城裏去！”
沈驚語一怔，隨即笑了：“夫君，你可真是聰明。”
不愧是做過大將軍的人，這眼光果然與普通人不同。
賀宴城微微蹙眉，嚴肅地看著沈驚語：“你想用涼茶多賺些錢，是不是？隻是以我們的身份，做出這樣招眼的事情不合適，你這想法怕是要改改了。”
說著說著，賀宴城未免有些愧疚。
說到底，還是他連累了沈驚語。
“是，也不是！”沈驚語卻若無其事地笑道，“夫君你不用擔心，既然我將涼茶包給了孫舉人，就是要借孫舉人的力在附近推廣涼茶，到時候，附近那些人當然隻知道孫舉人的功勞，不會想起我沈驚語來。”
這倒也是個想法，沒想到沈氏的一時興起居然如此周全。
賀宴城臉色緩了緩，隨即蹙眉：“聽說孫舉人人品優秀，從不貪功，若是他在推廣涼茶的時候特地說起你，你又會如何？”
沈驚語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大不了，我就把一切功勞都讓給我師父好了。”
反正這方子原本就是徐老大夫提出來的，她不過是稍稍潤色了些許，給涼茶增了增香味兒而已。
見沈驚語已經將一切都考慮得麵麵俱到，賀宴城的表情終於徹底緩和下來。
他盯著沈驚語看了許久，若有所思地道：“若是你沒有來到靠山村，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