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舉人一怔：“是令師？”
沈驚語點點頭，並不諱言：“我師父的醫術比我高，這樣的方子她寫得出來，我寫不出來。”
孫老舉人聽著，對沈驚語又高看了一眼。
若是意誌稍稍不堅定些的人，偶然得到這麽大的功勞，怕是就順水推舟承認是自己的了。
沈驚語卻能直接拒絕這份誤會，不難看出其人品之可貴。
孫老舉人又對著沈驚語好一通感謝。
沈驚語微笑，對於孫舉人的謝意，她倒是並不推辭。
她的性格向來都是如此，該是她的她就坦然收下，不該是她的，她也並不看在眼裏。
談妥了涼茶的事情，沈驚語起身告辭。
為表尊重，孫舉人特地將沈驚語送到村口，還想再往外送。
沈驚語有些無奈：“老舉人您別送了，到這裏就行了。”
孫舉人身子骨本來就不好，萬一體力不支可怎麽辦。
孫舉人也就沒堅持：“既然如此我就先不往前走了，沈娘子一路小心！還有，阿朗這孩子很聰明，讀書很好，我看，他今科必中。”
沈驚語怔了下，回過神來喜形於色：“多謝老舉人。”
孫舉人搖搖頭，笑道：“倒是我該謝謝沈娘子，將這樣一塊讀書的好苗子送到了我手裏！西北文風本就不盛，我看，這孩子有希望成為整個縣裏最早考上秀才的人。”
桑朗居然這麽厲害？那就更好了！跟桑朗一比，什麽豐長明豐短明的，都得被秒成渣渣。
沈驚語笑得合不攏嘴，戴起鬥笠便回去了。
來到兩村交界的小山山頂，沈驚語手搭涼棚，放眼往下看去。
她本是想看看寶山村的全貌，卻在看見寶山村外那一片麥田的時候，被狠狠驚到了一下。
時令即將盛夏，麥子正是應該綠油油的時候，寶山村外的麥子卻像秋天的落葉，麥葉尖上透著幾分萎黃。
這一點在山下看去的時候還不太明顯，但要是到了山上放眼一看，就像禿子頭上的虱子一般，明擺著。
沈驚語的心沉了沉，回頭看向靠山村那邊。
果不其然，靠山村的麥子也沒好到哪去，都發了黃。
這，是缺水的征兆。
沈驚語蹙眉，將這件事記在心裏，準備回頭跟靠山村的裏正好好說說這件事。
一路回到靠山村，沈驚語恰好路過桑婉兒家。
她舉步便進了桑婉兒家門，將孫舉人的話告訴了桑婉兒。
桑婉兒聽著，喜得合不攏嘴：“真的？要是阿朗讀書能有出息，那就是爹娘的在天之靈保佑了！”
沈驚語笑道：“阿朗若是有出息，你往後的日子也就不愁了。”
桑婉兒搖搖頭，認真道：“我自己還在其次，隻要阿朗出息就夠了。”
沈驚語聽得搖頭。
桑婉兒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太不知道顧著自己了，一心隻想著別人。
幸好桑朗是個好人，要不，她非得吃大虧不可。
沈驚語在桑婉兒家盤桓一會，喝了點粗茶梗子，便要去裏正家。
桑婉兒送沈驚語出來時，不經意間說了句：“這天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已經有大半個月沒下雨了。”
沈驚語皺了皺眉：“都半個多月了？”
這天氣，怕是不太正常。
桑婉兒憂心忡忡地道：“可不是嗎！再這樣下去非得大旱不行，若是真大旱了，糧食非得大漲不可……到時候，可怎麽辦才好。”
情況的確如此。
雖說桑婉兒已經將家裏的兩畝田賣給了沈驚語，但今年若當真大旱、收成不好，那麽桑婉兒自己去買糧的時候，也會比平時多花不少錢。
不止如此，整個靠山村，甚至整個西北都要陷入麻煩！
沈驚語皺眉，越發篤定了要將這件事跟裏正好好談談的念頭：“婉兒，你先回去吧，你的雙麵繡是不是還沒繡完呢。”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這就回去。”
桑婉兒一拍腦門，當真被沈驚語扯開了注意力，風風火火跑了回去。
沈驚語轉過頭，往裏正家走去。
所謂幹旱，便是下雨太少的意思。
若是較真細分起來，幹旱還可以分為好幾種，有土壤缺水，植物根係無法吸收水分的土壤幹旱，有空氣幹燥、大風將作物水分刮走的空氣幹旱，還有即使雨量充足，但土壤條件不好使得作物無法留住水分的生理幹旱。
不管是什麽幹旱，隻要攤上了，必是不好受的。
沈驚語來到裏正家裏，叩響了門。
裏正老伴出來開門，看見沈驚語連忙招呼：“賀家的，你怎麽來了？快，進來坐。”
自從沈驚語起了新房、賣了涼茶，村裏人便知道她是個有本事的，對她難免都多了幾分敬，就連裏正家也不例外。
“那就多謝大娘了。”
沈驚語笑笑，進了裏正家正房。
片刻後裏正從正房裏出來，笑著衝沈驚語點點頭：“沈氏，你今兒倒是來了。”
沈驚語起身道了聲好：“裏正，我今兒找您是來說正經事的。”
“哦？”裏正微微一怔，表情嚴肅不少，“是什麽正經事，你說。”
沈驚語認認真真看著裏正：“今年天氣熱得異乎尋常，半個月都沒下雨，再這樣下去，是不是要幹旱了？”
幹旱這兩個字像一根刺，紮進裏正和裏正老伴兩個人心裏。
裏正呼地一下站起來，瞪著沈驚語：“賀家的，話可不能亂說！”語氣威嚴無比，如同在審犯人。
裏正老伴心裏咯噔一下，連忙瞪了裏正一眼。
裏正也知道自己語氣有點太重，放軟了聲音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也要想想，這話要是讓外人聽去，他們會怎麽想？萬一村裏人開始畏懼，人心不穩，到時候這後果可不是你我擔待得起的！”
沈驚語點頭：“我知道，所以這件事我隻來找裏正您說。”
裏正臉色稍緩：“如此就好。”
沈驚語語氣嚴肅不少：“蘇裏正，聽說您這幾天一直在主持蘇家祭祖的事情，怕是沒時間下田吧？您什麽時候若是有空，可以去看看村裏的麥田，看看麥子尖是不是已經開始泛黃！瞧現在麥子的模樣，若是十日之內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怕是要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