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語嘿嘿一笑：“夫君，咱們不一樣，你是君子，君子對自己要求高點也正常，但我是女子。”
換言之，她就算不遵從賀宴城的要求，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賀宴城論狡辯遠遠不如沈驚語，忍不住瞪她：“你這肚子裏，裝的淨是歪理。”
沈驚語笑得越發沒心沒肺。
賀月牙卻聽得眨巴眨巴眼睛，抬起頭奶聲奶氣地道：“娘，明天帶月牙兒再認幾個字好不好！”
小奶娃嘴裏的飯還沒嚼幹淨，一張嘴都是飯粒子和肉。
沈驚語，“……”
糟糕，她忘了賀月牙也是女子。
賀宴城拿賀月牙沒轍，瞥了沈驚語一眼搖搖頭。
沈驚語咳嗽一聲：“月牙兒，娘想過了，吃飯的時候還是別說話的好。”
她這態度變化太快，賀月牙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可是娘方才剛說過，娘是女子，不是蘑菇的呀。”
沈驚語有點懵：“蘑菇？”
賀宴城幽幽地道：“她說的是‘菌子’，也就是蘑菇。”
沈驚語一時啞然，菌子和君子，可不是讀音一樣麽。
她回過神來無奈地笑，揉揉賀月牙的小腦袋：“君子可不是蘑菇，君子是大好人呢！剛好咱們已經學完了《三字經》，一會兒吃完了飯，娘就教月牙兒讀《千字文》，可好？”
賀月牙眼睛亮亮地點頭：“嗯！好，都聽娘的。”
賀星不幹了：“我也要聽！”
沈驚語含笑點頭：“教書哪能不帶我們星兒？放心，你們倆都有份。”
賀星一聽頓時就高興了，點點頭便又大快朵頤起來。
一頓飯有說有笑地吃完，晚飯過後，沈驚語教家裏的兩個孩童讀書。
賀星和賀月牙無比認真，跟在沈驚語身邊，“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地念個不停。
一時讀完，沈驚語按照原身上女學時，女先生給出的解釋，一板一眼地教給兩個孩子。
“天地玄黃的意思，其實很簡單！玄是青黑色的意思，黃的意思你們都知道，倒也不用娘親解釋，咱們家裏紅磚地麵下就是夯實過的黃土，你們都見過的。”
“所以呀，這一句說的是天是青黑色的，而地是黃色的，你們可明白？”
兩個孩子齊刷刷地點頭。
賀月牙抬頭看了一眼夕陽斜照、昏黃發紅的天空，卻又有些奇怪：“可是娘，天空也不是青黑色的呀。”
沈驚語笑道：“月牙兒說的是現在的天空，但天黑時的天空就是青黑色的了，月牙兒，你好好想想。”
賀月牙陷入沉思。
沈驚語見狀，便道：“月牙兒要是還不明白，明日娘早些時候叫你，讓你看看天亮之前的天空是什麽樣，如何？”
賀月牙眼前一亮：“好！娘親，咱們一言為定。”
沈驚語點點頭：“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賀星又跟在旁邊眼巴巴的：“娘親，我也要我也要！”
沈驚語大大方方地笑道：“好，你們倆都有份！這一句的意思咱們算是解釋明白了，接下來娘就再教你們，什麽是宇宙洪荒！”
裏正便是在這個節骨眼，來到賀家門前的。
看見沈驚語在教孩子讀書，他不由一愣，看向沈驚語的眼神越發敬佩了幾分。
想不到賀家娘子居然會讀書識字，真是了不得！也是，要不是讀書人，恐怕也說不出那麽多精妙的提議來。
裏正叫了一聲：“沈娘子！”
沈驚語看向門口，連忙將裏正迎了進來：“原來是裏正，您怎麽來了。”
蘇裏正笑嗬嗬地道：“老夫是過來找你談正事兒的。”
“那您先坐下，我去給您倒碗涼茶。”
沈驚語招呼裏正一聲，讓兩個孩子繼續記下地上的字跡，自己進了地窖，拿放涼過的涼茶出來給了裏正。
蘇裏正喝了涼茶，醞釀片刻清清嗓子，正色道：“我今日去麥田裏看過了，今年的麥穗，似乎的確沒有往年的飽滿。”
沈驚語皺了皺眉，臉色有些凝重：“那就是真有旱情了。”
蘇裏正歎了口氣：“可不是？趕上旱情，今年的收成怕是要比去年低不少！我今日還去隔壁的夾山村走了走、看了看，他們那邊的人沒提前察覺到旱情，隻怕他們今年的日子更難。”
沈驚語心頭也有些沉重。
古往今來，農事都是靠天吃飯。
先前她對這句話並沒有什麽深刻的認知，如今才意識到這句話到底有多殘酷。
兩人一時無話。
還是裏正先打起了精神：“哎，我也真是，怎麽又把話說得這麽喪氣了！說起來，我今日去夾山村的時候，看見沈娘子你的涼茶被孫舉人的家仆帶過去，還是兩文錢一壺賣給了他們，這會兒啊，夾山村的人都在誇你的涼茶呢。”
沈驚語這才笑了笑：“有了涼茶，村裏人就不會中暑出事，隻要活下來，接下來一切都好說。”
裏正點點頭：“是啊，咱們就打起精神吧。”
兩人互相勉勵完，一時又陷入沉默。
忽然不遠處，一聲淒厲的叫聲響起。
“裏正！裏正爺，您快出來看看啊！大事不好了！”
裏正聽得嚇了一跳，臉色不好地出了門，邊走還邊罵：“什麽天大的事情讓你嚎成這樣！”
沈驚語原本想跟著出去看看，一回頭卻發現大白和大狸子兩隻貓凝重地蹲在旁邊，正在喵喵探討著什麽。
沈驚語隱約從它們嘴裏，聽見了“水源”兩個字。
她不由皺了皺眉：“大白、大狸子，你們在說什麽水源的事？”
大狸子告訴沈驚語：“主人，我是剛從村南邊回來的，村西邊出事了。”
沈驚語一激靈，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麽事？”
“村西有個村子，叫農山村！”大狸子喵一聲，“農山村的人也發現地裏缺水了，恰好棗江有一股小支流經過這邊，他們便將支流截留下來，引到自家田地裏去澆田了。”
沈驚語聽得臉色變了變。
棗江支流，那是他們靠山村人也去打水澆田的地方。
農山村的人這麽幹，是要把他們澆田的路子給堵死啊！缺德，這也太缺德了！
沈驚語站起身來，道了一聲：“我也去看看。”
話音還沒落，她就急著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