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村頭，靠山村眾人已經在那裏等著了。
蘇裏正沉著臉，背著雙手站在田埂上。
此時的田埂旁邊，化平河正嘩啦啦地淌著，水流不大，都流到了農山村的小麥地裏。
靠山村眾人看著那條河，眼珠子通紅。
在他們眼裏，那不是河、不是水，而是他們靠山村全村人的命！
農山村這幫子畜生，一點也沒把河水給他們留下，和要了他們的命又有什麽區別！
沈驚語不動聲色看著眾人的反應，表情凝重，看來，這件事是沒辦法善了了。
在靠山村眾人憤恨的眼神裏，農山村眾人姍姍來遲。
農山村裏正大搖大擺來到蘇裏正麵前，嗬笑一聲：“不好意思，老弟我今天家裏做了太多飯，來晚了！蘇老哥，你該不會和我一般見識吧？”
一聽他這話，眾人差點罵出聲來。
這是什麽畜生言語！
這話就跟偷吃了他們的肉，還要在他們麵前拿豬油擦嘴一樣，舉止令人惡心！
靠山村的人一個個按不住脾氣，就要罵起來：“你們這幫混賬……”
“好了！都給我閉嘴。”蘇裏正察覺眾人都在爆發邊緣，出言低喝一聲，“不要在這裏鬧出什麽難以收場的事情來。”
眾人一聽，這才強忍著脾氣沒再多說什麽。
蘇裏正沉著臉道：“古往今來，河流經過哪裏，就是哪裏共享的東西！從古到今，靠山村和農山村的人都靠這一條化平河吃飯，哪有你們農山村把河流私自截了的道理？你們農山村做事，未免也太不地道了！”
“就是！”
“你們農山村的人，人品不行！”
蘇裏正一開口，靠山村的人也紛紛在後頭助威，以壯聲勢。
農山村裏正聽著，卻是滿臉的不屑。
聽見有人說他人品不行，農山村裏正甚至還很得意地嗤笑一聲。
沈驚語心說，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隻要我沒有道德，你就別想用道德綁架我。
等靠山村這邊的人已經罵了一通，農山村裏正也就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開了口。
“蘇老哥，你也別怪咱，誰讓化平河先從咱這過呢！水源這東西，誰先拿到就是誰的，這城裏的讀書人都說，這人啊，要是不為了自己活，那就老天注定……注定啥來著？”
到底是沒文化，農山村裏正說著說著就抓耳撓腮起來。
沈驚語聽得翻了個白眼，忍不住道：“那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對對，就是這麽說！”農山村裏正眼前一亮，得意洋洋看向蘇裏正，“蘇老哥你看，我就說有這麽句話吧？”
靠山村眾人聽得五味雜陳。
蘇裏正也忍不住一咧嘴，忍不住小聲問沈驚語：“賀家的，你咋還向著他們說話呢！你，你不是熱糊塗了吧？”
沈驚語擺擺手示意蘇裏正稍安勿躁，朗聲：“所謂人不為己，意思是如果人不修養自己的德行，以後就要天誅地滅！為這個字，就是修養、磨練自己的意思！換句話說，你繼續這樣作下去，遲早天誅地滅！”
靠山村眾人一聽，頓時點了頭。
“沈氏說得對。”
“天作有雨，人作有災！你們農山村的人再這麽作妖，遲早遭災。”
農山村裏正聽得臉色一陣陰沉，把草耙子往地上狠狠一杵，怒吼：“都給我閉嘴！”
當的一聲，草耙子的鐵齒撞在石頭上。
這動靜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農山村裏正怒視著靠山村眾人，大吼道：“你們說什麽都沒用！我今日鐵了心，不管你們說什麽，就是不把化平河給你們！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怎麽？我們村裏的兒郎也不是吃素的，你們要是強行把化平河改回去，看我們這裏的人讓不讓就是了！”
農山村眾人一聽自家裏正都這麽說了，一個個紛紛擺出潑皮架勢，齜牙咧嘴怪相頻頻。
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麽不講理的人？
蘇裏正臉色極差，身子都被氣得微微發抖，嘴巴**說不出話來。
沈驚語皺了皺眉。
看見農山村裏正這臭不要臉的無賴樣，她也很想跟他們打一架。
但，事情遠遠不是這麽簡單。
要是再繼續這樣僵持不下，他們靠山村的人隻怕是最先受害的，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
就算這件事驚動了縣令，責令農山村眾人將河水改回原本的位置，靠山村的人也已經吃了這個虧。
縣裏為了平息農山村的怒氣，很有可能各打五十大板，到時候，靠山村眾人今天吃的虧，可就真白吃了！
沈驚語看看兩方人，不著痕跡從人群裏溜了，往農山村的河道那邊走過去看了兩眼。
事實證明，農山村這邊的麥苗也沒有因為化平河，就長得比靠山村茁壯半分。
就連化平河也成了奄奄一息的涓涓細流，隻流到農山村田地中間，河水就徹底被兩邊的麥苗給吸幹了。
怪不得農山村能做出把化平河徹底改道的事，這點河水對他們來說，也是杯水車薪。
為了這樣一條河跟人吵架，不值。
沈驚語摸回裏正跟前，小聲道：“裏正，咱們先回去。”
裏正不同意：“都到了這兒了，咱咋能回去？”
沈驚語搖搖頭，低聲道：“聽我的，我自然有道理！化平河已經快要幹涸了，隻要接下來兩三天不下雨，河水必然要枯死，再在這裏為了一條幹死的水爭執，不值當。”
“這……”
裏正回頭看了沈驚語一眼。
放在以前，他壓根不會聽賀家媳婦的話，可最近賀家媳婦的確精明得不像樣，既然如此……
“走！咱們不跟農山村的一般見識。”
裏正一擺手，雄赳赳氣昂昂帶著靠山村眾人回去了。
靠山村的人雖然不明就裏，但蘇裏正和沈家娘子都已經這麽說了，定有他們自己的道理。
於是，眾人也都回去得心甘情願。
農山村的人卻不知道沈驚語回去的原因，還以為他們是怕了。
農山村裏正得意洋洋冷哼一聲：“我就說過，靠山村那幫窩囊廢壓根鬥不過咱！”
一旁的狗腿子立刻恭維他：“還是裏正您聰明！”
裏正哈哈大笑：“那是，都這個時候了，還顧念什麽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