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事兒和沈驚語有關係，蘇裏正的表情頓時就嚴肅了。
“大侄兒，你慢慢說，別著急！隻是，這事兒當真和沈氏有關？”
豐長明點點頭，長歎一聲：“可不是嗎？其實於情於理，我並不願將這件事說出來，隻是……沈氏，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蘇裏正皺了皺眉：“到底是怎麽回事？”
豐長明微微轉了轉眼珠。
瞧沈氏來時，身上穿的衣料也是縣城裏常見的棉布，想來她最近的日子過得定是不錯。
既然如此，將自己先前束脩的事情推到她身上，一準沒錯。
豐長明正色道：“裏正叔，實不相瞞！半年前，我的束脩被那沈氏……給騙了！”
蘇裏正聽得一愣。
桑朗更是當場生了大氣，恨不得直接衝出去跟豐長明對峙。
奈何沈驚語死死拉住了桑朗的手，愣是沒讓他出去。
沒奈何，桑朗最終隻能安靜下來。
但即便如此，他也氣得不輕，胸口一直呼哧呼哧喘著，憤恨地瞪著豐長明。
沈驚語淡定安撫桑朗：“沒事兒，阿朗，你繼續看就是了。”
桑朗咬了咬嘴唇：“嗯！”
另一邊，蘇裏正沉默了好久，表情十分奇怪。
沉默半晌，他才遲疑著問：“這，豐書生，是你誤會了吧？”
豐長明正色：“束脩事關重大，我怎麽可能誤會？裏正伯父，我說的都是實話。”
蘇裏正果斷搖頭：“那就更不可能了！絕對是你誤會了。”
豐長明一愣：“蘇伯父為何這麽說？”
“我告訴你，人家沈娘子根本就不差你家裏那仨瓜倆棗的！”蘇裏正歎了口氣，不得不告訴豐長明真相。
“她最近出息得很了，在鎮上找了個營生，還幫咱村裏桑家那丫頭一起找了個營生！就連桑家丫頭都賺夠了錢，送她家阿朗去寶山村孫舉人家裏讀書了，更別說是沈娘子呢？你啊，還是別把這事兒歸到沈娘子頭上的好。”
豐長明聽得一愣一愣的。
原來……這沈氏，居然賺到了那麽一大筆錢？可就憑她那花癡又不成器的樣子，她怎麽能！
豐長明還是不想承認：“裏正叔，我看，該不是你誤會了吧？”
“豐書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蘇裏正臉一沉，斥責豐長明，“你都有半年不在咱靠山村了，村裏發生了啥，是你清楚還是我清楚？村裏人的為人，是你清楚還是我清楚？你要是不信我啊，索性你從一開始就別把這事兒拿來跟我說！嗨。”
蘇裏正把煙袋鍋子往鞋跟上一磕，怒氣衝衝就要走。
豐長明自知失言，趕緊拉住蘇裏正：“蘇伯父，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啊！”蘇裏正順勢停下，搖搖頭，“往後可別再說這樣的話了。”
到底豐長明是讀書人，蘇裏正也不想跟豐長明鬧掰。
豐長明強笑了下：“好，蘇伯父，我知道了。”
蘇裏正走了。
豐長明臉色十分難看。
沈驚語帶著點兒笑意，拉著桑朗從草叢裏走出來，走到豐長明跟前。
“我一早就告訴過你，不要拿這事兒到處去說，你自己不信，結果如何？吃癟了吧。”
豐長明咬牙切齒瞪著沈驚語：“你是故意的！”
沈驚語冷笑：“你也不是不可以這麽說，看見你吃癟，我還真挺高興的。”
豐長明氣得臉色青黑。
他怒瞪了沈驚語一眼，沈驚語不動聲色在背後攥緊了拳頭，隻等豐長明失去理智衝過來，自己就有理由給他一拳……
然而，豐長明居然沒過來。
他怒瞪了沈驚語半晌，一甩袖子怒哼哼地走了。
沈驚語怔然看了豐長明半天，失落地歎了口氣：“哎。”
桑朗疑惑：“沈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沒事，我就是有點遺憾……”沈驚語歎了口氣，“你說，他怎麽就不來打我呢？他打我，我就有理由打他了！”
桑朗，“……”
他深深看了沈驚語一眼，總覺得沈驚語是辛苦過頭，出現幻覺了。
但不論如何，沈驚語對他們一家子的恩，桑朗心裏都記得真真的。
“老師告訴過我，寧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他還說君子之德鬆，小人之德草，”桑朗認認真真地告訴沈驚語，變聲期的少年音有點沙啞，說出的內容卻是一等一的真誠，“沈姐姐，剛才那個豐書生見風使舵，他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往後你別再去招惹他了。”
沈驚語愣了下，沒想到桑朗還挺向著自己的：“那要是他故意來招惹我呢？”
“我……”桑朗小臉糾結成一團，“我，我會護著沈姐姐的。”
沈驚語心裏有點感動：“好孩子。”
雖說她從一開始讓桑朗去參加科舉目的就不純，至少有七八成都是為了讓桑朗讀書出息、幫自己保駕護航。
但，當桑朗這孩子真說要為自己護航……沈驚語還是覺得，心裏暖暖的。
沈驚語抱了抱桑朗的小肩膀：“放心吧，就這麽個雜碎，還奈何不了你沈姐姐！走，叫上你姐一起去我家，咱今兒個晚上吃肉，吃大肉！”
當天晚上，桑婉兒果然帶著桑朗來沈驚語家吃飯了。
接連幾次在沈驚語家裏吃飯，桑婉兒已經從一開始的受寵若驚、不敢領受，漸漸變成了淡定自若，照單全收。
和沈驚語混久了，桑婉兒已經知道，自己若是一再推讓，沈驚語怕是就真生氣了。
於是桑婉兒悶頭吃飯，吃得香噴噴的。
倒是桑朗還不習慣這種日子。
他悄悄挪了挪身子，跟桑婉兒咬耳朵：“阿姐，咱們這樣吃沈姐姐家裏的東西，這……真的好嗎。”
即使是孫舉人家裏，桌上的葷腥也不如沈家的多啊。
雖說孫舉人家裏鮑參翅肚樣樣俱全，但對桑朗這樣的少年來說，能吃到嘴裏的葷腥才是最好的。
桑婉兒還沒回答，沈驚語倒是先笑了：“阿朗，你安安心心在我家裏吃飯就是，錢不錢的事情是我和你姐姐該操心的，還輪不到你來操這個心。”
桑朗還是有點期期艾艾：“可是沈姐姐，我……”
沈驚語給他夾了塊燒肉：“你這回考上童生，就當是給你星兒弟弟做個好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