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語思忖片刻，點點頭：“我明白了。”
要是按照沈家媳婦的說法，這事兒還真怪不得人家楊家兩婆媳！她的辣椒就是再怎麽重要，也不如楊大郎的命重要啊。
沈家媳婦歎了口氣：“楊家婆媳都是臉皮薄的，為這事兒，她倆應該都糟心好久了，沈娘子，我知道按理說我不該說這個話，可你若是能……哎。”
沈家媳婦說著說著，欲言又止地看了沈驚語一眼，搖搖頭。
有些話，還是不好說。
沈驚語倒是明白沈家媳婦的意思：“你是想讓我跟楊家人說說，我不怨她們？”
沈家媳婦點點頭：“是這個意思，可這事兒也不好非得去求您，到底您才是苦主，我要是厚著臉皮求您，我成什麽了。”
沈驚語笑笑：“沒事，我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人，你放心，隻要楊家人當真有自己的道理，我也絕不會為難他們就是了。”
“當真？”沈家媳婦連忙道，“我跟沈娘子打包票，他們確實有自己的道理，您要是不信我，就不妨去鎮上問問！九裏坡最近人人都知道，有一家酒樓重修，他們自己的人失了手，木料掉下來砸壞了楊大壯還不肯賠呢，對了，那家酒樓叫什麽來著，叫……”
沈家媳婦冥思苦想，絞盡腦汁。
沈驚語靈光一閃：“舞陽樓？”
“對對，就是舞陽樓！”沈家媳婦眼前一亮，連忙點頭，“沈娘子怎麽知道舞陽樓？”
沈驚語擺擺手：“要知道倒也不難，鎮上知道這件事的人著實不少。”
要說最近鎮上大肆修葺過的酒樓，可不就隻有這一家了麽。
先前她也聽郝掌櫃說過，舞陽樓那位掌櫃的一直暗搓搓拿長青樓當競爭對手，這一次裝修店麵也是為了跟長青樓一決高下，吸引更多顧客的緣故。
隻是，這舞陽樓裝修就裝修，把人家砸斷了腿還不賠償的？就算大涼國沒有工傷這一說，可砸傷楊大壯的人還是舞陽樓的！就這麽分文不肯承擔，直接將楊大郎趕回靠山村來，這跟讓他等死有什麽區別。
沈驚語在舞陽樓上打了個大大的叉，舞陽樓掌櫃這麽缺德，難怪生意做不過人家長青樓的郝掌櫃！
沈家媳婦鬆了口氣，由衷道，“那我就先替他們一家子謝謝您，沈娘子，您這般寬容，往後肯定是要大大發財的。”
沈驚語笑道：“什麽寬容不寬容的，鄰裏鄰居，我還能看著他們被日子難死不成？我去看看老楊家吧。”
“哎，好。”
沈家媳婦點點頭，目送沈驚語離開。
沈驚語一路往楊家走，發現窗戶裏映出仨人影。
老楊家現在能站起來的統共隻有倆人，一個是楊婆婆，另一個就是楊家媳婦月娘，窗戶裏有三個人，這是來客了啊？
沈驚語心裏有點懷疑，悄悄往窗邊走了幾步。
房間裏傳來齊大娘假惺惺的聲音：“先前魏掌櫃都給了你十幾兩銀子了，怎麽還不夠呢？我說老姐姐，我知道你兒子出了事、你心情不好，可你就算心情再怎麽不好，也不該亂花錢呐！”
楊婆婆勉強鎮定著回答齊大娘：“齊寡婦，我沒亂花錢。”
光是楊大壯的藥就花了好大一筆銀子，前幾天他高燒不退，遲老大夫更是建議她們婆媳倆拿人參給楊大壯吊命！
楊婆婆一聽這話，當時就差點暈過去。
人參那是何等貴重的東西，她心裏有數，這是她用得起的玩意兒嗎？可就算用不起也得用，到底楊大壯的性命就隻有一條，讓她就這麽放棄，她怎麽舍得？
於是萬般無奈之下，楊婆婆隻能找齊大娘來借錢。
她也知道錢沒這麽好借，早在齊大娘來前便想好了自己該怎麽低頭接受齊大娘的羞辱，可她還是沒想到，齊大娘的羞辱居然會如此難聽！
齊大娘哼笑：“沒亂花錢，那十幾兩銀子是怎麽沒的？哦——我知道了，你家現在統共就倆人活蹦亂跳的，不是你花的，那就是你媳婦兒咯？老姐姐，你也真是夠家門不幸的，居然娶了這樣的媳婦，嘖嘖，這要是我媳婦，我一早就把她給打死了！咱可是莊戶人家，小門小戶的，養得起那麽奢侈成性的人嗎。”
月娘年輕麵嫩，氣得渾身顫抖，撲在楊婆婆懷裏啜泣：“娘！她，她欺人太甚了。”
被人這樣指桑罵槐的，楊婆婆就是脾氣再好也忍不下去了：“齊寡婦，我不過是來找你借錢，你何必說這些有的沒的？你不願意，不借就是了，為什麽要這麽羞辱人？”
齊大娘一撇嘴：“我怎麽就是羞辱你了？我不過平白猜測一句，你不樂意就算了嘛。”
沈驚語聽著聽著，有點忍不下去了。
這齊婆子，分明就是欺負人家楊婆婆想借錢沒法還嘴呢！
她正要推門進去，忽然聽見齊大娘笑吟吟的聲音：“不過老姐姐，你倒也是個有福氣的！人家舞陽樓魏掌櫃說了，你的辣椒品質不錯，要是你願意繼續賣給他，他倒也不介意給你把價錢往上提一提。”
舞陽樓？沈驚語的腳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楊婆婆眼前一亮。
她知道這事兒沒那麽簡單，但希望就在眼前，就算再怎麽渺茫她也非得抓住不行：“他，他願意把價錢提到什麽地步？”
齊大娘笑道：“每十斤，提一文錢！”
沈驚語，“……”
這價錢，未免也太“大方”了點。
楊婆婆一愣，顯然對這個價格也極是失望：“就，就這麽一點錢嗎？我地裏的辣椒統共也就四五百斤，這點錢連我家大壯的藥，都……”
“老姐姐，你真以為你家大壯是什麽富貴命，你又是什麽了不得的好命呢？”齊大娘拿鼻孔看楊婆婆，冷笑，“這幾天你給你家大壯花的銀子怎麽也有個十幾二十兩，把你家底都給掏幹掏淨了吧？要我說啊，你家大壯這樣的孩子就是來討債的，生了也是作孽，這樣的孩子還不如直接便讓他死了，留著又有什麽用呢。”
楊婆婆氣得幾乎要哽過去：“你！”
月娘在旁邊扶著楊婆婆，也氣憤得不行：“出去！你現在就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