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也就謝景有個牛車,連謝忠也就隻有個騾子車。春妮可不想再一個人費腳力進城了,可太累了些。

“行,那你去跟你奶說一聲。”謝景起了身去後院拉牛車。

春妮回屋和秦氏簡單交代了幾句,說是去鎮子上抓藥回來。

秦氏道:“我再吃七日藥就成了,身子差不多能好些。”

春妮點點頭,上次那個老先生也交代過,秦氏這身子最重要的是在心而非在身,心裏鬱結了,身子便不是那麽容易好。

“好的娘,您要快些好起來,來喜還需要您照顧呢。”

“放心吧。”秦氏將方才那嫁妝盒子放拿了出來,取出耳環遞給她,“你拿去賣了錢吧,娘這次好好吃藥,簪子娘就先留下了,等你什麽時候出嫁,娘再送給你。”

春妮接過耳環,想著定是秦氏的娘親留給她的:“娘,我知道了。”

出了屋子去東廂房找謝老太,正好看見二房幾人愁容滿麵地站在門口,裏麵傳來謝老太的哀嚎聲。

春妮上前問道:“二伯,您這是怎麽了?奶奶出什麽事了嗎?”

謝孝歎了口氣,憂心忡忡道:“你奶她犯頭疼病了。”

苟氏道:“還不是被大房氣的,本來咱家在茶山村也算是個不錯的家庭。現下著家裏的積蓄一下子敗光了,咱們可算是一窮二白了。”

“這還不到收成的日子,沒有銀子賺。好在你二伯母還有這繡活的手藝,我們也能去打點魚賣了賺錢。但這長此以往的該怎麽活呀。”謝孝道。

“呸,都怪那大房幾人。”苟氏啐了一口。

卻被謝孝按住了,隻得小聲道,“他們把家裏的錢敗光了,一家子拍拍屁股騎著騾子車說是去縣裏,說是替春妮你去徐家還錢去。”

“二伯,二伯母,你們別急,咱們一起想想辦法。”春妮道,“我先和四叔去城裏看看,有沒有什麽好的賺錢的法子。”

“你且去吧。”謝孝歎了口氣,如今這個局麵,真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那就麻煩大伯幫我同奶說一聲了。”

謝老太被氣得半死,想來一時半會兒管不著春妮了。

春妮坐上謝景的牛車,跟著他去了鎮子裏。

春妮笑笑:“四叔,走咧。”

“身上背著三百兩的債,你竟然還能笑得出來?”謝景伸出手,替春妮摘下頭發上的一片葉子。

“有何不可?你看看這一片莊稼地,空氣裏都是泥土的清新味兒,是城市裏根本看不到的光景。”

謝景道:“說得好像你是城裏人一樣。”

春妮搖搖頭:“你不懂。”

謝景躺下,在牛車上伸了個懶腰,輕聲道:“你怎知我不懂?”

“你看這些莊稼人,一個個下地幹活,每天做的都是些體力活,晚上回家往**一躺,渾身都舒服了。”春妮道。

見謝景半晌都沒回話,春妮不禁回頭瞥了他一眼,嘴角微翹:“今兒個倒是稀奇,四叔居然沒懟我。”

謝景聞言,眼皮輕抬,有些懶洋洋地回應道:“嗯?”

春妮輕笑一聲,繼續道:“我還以為四叔會嘲笑我,說我這小丫頭片子,真下地幹活就得嚷嚷著累呢。”

“難道不是嗎?”

“那當然不是,體力活可比腦力活輕鬆多了,想當初我給陸憬當秘書……”

春妮突然意識到自己多說話了,便趕忙止住話頭。說到陸憬,兩人一起出了車禍,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謝景沒有回話,二人靜靜地坐在牛車上,微風吹過,倒平添了幾分愜意。

過了一會兒,謝景坐了起來,道:“就快到了。”

不一會兒,兩人便到了鎮子上,找了個地方停好牛車,兩人便在鎮子裏一同逛著。

謝景容貌俊逸,身姿挺拔,身著雖然樸素,卻是個幹淨清爽的。走在鎮子上,宛如春風拂麵,引得的少女少婦們紛紛側目。

如今這個朝代民風較為開放,不時有姑娘鼓起勇氣,將手中花朵拋向謝景,以此來博得他的青睞。

春妮跟在謝景身邊,穿的衣服打了補丁不說,這具小身板一直沒跟上營養,臉上沒什麽血色,蠟黃蠟黃的,身材跟個豆芽菜似的,活脫脫像是謝景的背景板,襯得謝景更是貌若潘安。

有些準頭不太好,落在了她的腦袋和肩膀上。

春妮晃了晃腦袋,拿起一朵落在肩頭的花,眨了眨眼睛,突然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四叔,你想不想賺點快錢?”

“怎麽賺?”謝景神態自若,對向他拋來花朵的姑娘們投去抱歉的笑。

春妮道:“你這臉蛋,不用白不用啊!”

便拉著謝景進了一旁的鋪子,咬咬牙,花了些銅板,買了一套筆墨紙硯,又問店家借了一張小方桌,在一旁的樹蔭下,找了個位置,便拉著謝景坐下。

周圍的姑娘們那眼神幾乎未曾從謝景身上離開過,她們早就聽說過茶山村謝家有位景郎,模樣甚是俊俏,隻是不怎麽愛來這鎮子上。

春妮抓起筆放在謝景手裏,道:“四叔,上學堂這麽久,總該會寫字吧?”

謝景還在一臉懵的時候,春妮大聲道:“各位姐姐嬸子,都過來瞧一瞧看一看啦!代寫書信,代寫書信,有什麽需要寫的家長裏短或者詩詞歌賦,這位公子都可以代勞!”

“春妮,你……”謝景話還未說完,便被方才早已按捺不住的少女們衝上來,將他圍得嚴嚴實實。

春妮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麽多姐妹,將她一個弱小女娃子,直接擠出了人群。

“哎呀,怎麽把我給擠出來了!”春妮一跺腳,又努力扒拉著人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了謝景身邊站穩。

謝景一臉“驚慌失措”地看著頭發淩亂的春妮,無奈道:“春丫頭,四叔……”

春妮一邊防著姑娘們把她再擠出去,一邊艱難地安慰謝景道:“沒事兒,四叔,她們卻是有點熱情了……但是咱們賺錢吧,不害臊!”

……謝景隻好道:“寫什麽呢?”

“寫這個寫這個!”有位較膽子大的姑娘上前道,“郎君就寫:'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見謝景猶豫,女子豪氣地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子上。春妮眼睛都亮了,她本來想著收個銅板就行的。

謝景道:“可是我……”

女子又加了一塊:“夠不夠?”

春妮怕女子反悔,趕忙道:“四叔,快快快,差不多就行了。”

謝景想了想,隻得在宣紙上寫了起來,提筆寫完,一氣嗬成。

“啊這這這,四叔你……”春妮低頭看了眼謝景的字,一臉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