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幾步就遇上一個小廝,對著她點頭哈腰喚道:“葉姑娘。”

接著還有第二個,第三個……等她終於走到一座敞開屋門的閣樓前時,她數了數,路上一共遇到五個人,兩個小廝和三個婢女。

“姑娘,您終於回來了!”淩昭從屋裏冒出頭,驚喜地跑過來拉她進去。

門檻後還置了火盆,淩昭告訴她:“這是幫姑娘去穢氣的,邁過去就好了。”

此時此刻葉錦羽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依言邁過,再看屋裏地裝修華麗而精美,擺件、用具皆是精品。她這樣地身份,住這樣的地方,不合規矩吧?

葉錦羽忽然生出一種自己被包養地驚悚感,險些懷疑混蛋侯爺是不是看上她了。還好她尚有理智,隻是看向淩昭問道:“以後隻有咱們住在這裏嗎?”

“對啊,這是侯爺特別地恩賜呢。”淩昭滿麵春風地看著她,眼睛裏都泛著不同以往地光芒,“姑娘,你總算是熬出頭了,從京城到楹城,您可是頭一個讓侯爺破例的人。”

“我能棄權嗎?”葉錦羽鬱悶反問。

淩昭還以為她是太過激動了,連忙安撫一句,“您不用緊張,就算現在還沒有名分,但你在侯府的地位已經無人可及。”

我信了你的邪!

葉錦羽不再與她糾纏,在新居裏安頓好以後,差不多就快到晌午了。接著外麵的小廝就送進來一隻青銅器皿,她仔細一看有點兒像火鍋。再看他們依次端過來的菜,終於確定了猜測。

冬天配火鍋,真是絕了!

葉錦羽的心情總算雀躍不少,連忙拉著淩昭問道:“能把妙音請過來嗎?”

淩昭笑起來,“雲雀已經去請了,今兒是為姑娘溫居的,熱鬧些好。”

“那把院子裏的其他人也叫進來,吃火鍋就要熱熱鬧鬧的才又氣氛。”葉錦羽滿意點頭。

“那可不行,尊卑有別,侯爺若是知道了,定會罰他們的。”淩昭連連擺手。

葉錦羽無語聳肩,沒有再強求。等秦妙音過來的時候,東西已經準備齊全。屋裏除了淩昭,還有兩個叫襲月和文靛的婢女一同伺候著。

秦妙音看著這排場,不由得羨厲兩句,“依姐姐,你這裏已經能趕上我們秦家正頭夫人的規製了,侯爺對你可謂是十分寵溺了。”

葉錦羽敲敲桌麵,似笑非笑地問道:“聽說過一句諺語叫‘紅漆馬桶送人情’嗎?”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再給顆糖哄著,誰知他日後想幹什麽。

“噗”,秦妙音趕緊抿嘴忍著笑。

“好了,我邀你過來是吃飯的。”葉錦羽遞過去一杯溫好的果酒,不忘叮囑道:“這是今日的特例,悠著點兒喝,莫喝醉了。”

“我酒量深著呢,不怕。”秦妙音衝她眨眨眼。

葉錦羽但笑不語,二人就著熱騰騰的火鍋,酸酸甜甜的果酒,吃的紅光滿麵有滋有味。

“啊對了,忘了問你,我走以後有沒有人再為難你?”葉錦羽感覺自己已經喝得微醺了,沒想到這個身體的酒量這麽差,一點果酒都扛不住。

秦妙音麵色微紅,眼神卻還是清亮的,聞言頓了頓才笑起來,“放心吧,我和安茹夢的恩怨也不是一兩天了,每次都被我壓著她不敢對我做什麽的。而且我又不像姐姐一樣……”

說著突然拋過去一個媚眼,嬌聲道:“深受侯爺的寵愛,姐姐說是不是?”

“是是是,那我祝你早日被侯爺寵幸,最好能把侯爺迷的離不開你。”葉錦羽沒好氣地賞她一個爆栗。

“不不不,侯爺是姐姐的,妹妹不敢覬覦。”秦妙音趕緊搖頭,誠心說道。

“賞你了。”葉錦羽眯起雙眼,眼裏醉意漸深,一手支著腦袋叮囑一句,“要是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

下午未時的沉閣裏,幾乎每天都要出府應酬的侯爺,今兒個破天荒在書房裏安坐大半晌。

一個時辰前雲雀回來勸他去隔壁賦園用膳,他以“太忙”為由拒絕了。

半個時辰前,雲雀又回來稟報賦園的情況,說葉姑娘酒吃多了,正與秦姑娘談到侯爺。

厲隋捏住手裏的筆,狀似認真地看著前幾日就收到的密信,淡淡“嗯”一聲,再沒有別的表示。

一刻鍾以前,雲雀再回來稟報,“葉姑娘醉了,已經歇下。”

厲隋身前擺著的還是那封密信,沉默許久才問道:“她……沒有借酒生事吧?”

雲雀看著主子一副“想了解更多卻拉不下臉”的表情,費了好大勁兒才壓下心裏地幸災樂禍,平靜回道:“沒有,賦園很安靜,秦姑娘也送回去了。”

厲隋又靜坐片刻,眼神幾乎是膠著在密信上,低聲問一句,“她對賦園…有何感悟?”

雲雀倒是聽到些許葉錦羽和秦妙音之間地談話,想到葉姑娘說的那句“紅漆馬桶送人情”,他就忍不住想刺激刺激主子。但最後還是理智占據上風,昧著良心說道:“葉姑娘很是喜歡。”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厲隋冷嗤一聲,臉上總算冒出了新的表情,隻不過看著很是滲人,“葉如瀲要是喜歡,本侯便把你的頭擰掉。”

雲雀腿一軟便跪了下來,無辜又可憐地求饒:“侯爺,小人再也不敢謊報了,您就饒過小人這一次吧。您放心,小人日後定會好好看著葉姑娘,也定會讓她明白您對她的……”

“滾下去,一個時辰內別讓我再看到你。”厲隋眉眼一橫,無情地打斷他的示好。

雲雀不敢耽擱,立刻就連滾帶爬地溜了。

厲隋靠進圈椅裏,長舒一口氣,想著自己這樣的安排應該沒有問題吧?葉如瀲在侯府是沒有名分,可她是從太守府出來的人,這樣的規製配給她也不算太出格。

上次的事情他明知有異卻沒有深挖,是因為他知道這幾個姑娘背後都牽扯著一股勢力。不管大小,他一個外來的侯爺也不能輕易就得罪了。樹敵太多,隻會更限製他的行動。

但是他也不能把葉如瀲繼續留在如初園,現在已經有人想毀掉她的名聲,再進一步恐怕就是要她的命了。

嗯,這次就算是他在積德行善吧!

葉錦羽睡了半個時辰人就清醒了,醒來後在新居裏轉悠熟悉了一圈,總是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侯爺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現在做的這些事情在外人看來,都會認為她是侯府裏最受寵的女人。難道是像每次帶她去赴宴一樣,是為了製造一種假象,好去拉攏太守府嗎?

他一個被貶的閑散侯爺,去拉攏旁的勢力想幹什麽?

“姑娘,祁府來人了。”淩昭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葉錦羽有些意外,“誰來了,我能見見嗎?”

“是祁府的管家,來給姑娘遞封信,侯爺已經準了,信很快就會送過來。”淩昭解釋道。

“這樣啊……”葉錦羽心裏竟有些失望。

信是被雲雀送過來的,見葉錦羽拆開了信封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葉錦羽挑眉看他一眼,心裏有些不快,但也沒有說什麽,當著他的麵快速瀏覽完信。

內容很簡單,是祁夫人親手寫的,開頭慰問她幾句,中間就提到了正題,說是月底祁觀語和袁榕就要定親了,她要是有條件就回去一趟。最後又叮囑她兩句,便就沒了。

“喏,拿給侯爺吧。”葉錦羽把信折好又放回信封裏。

雲雀嘿嘿一笑,忙說道:“姑娘誤會了,小人留下來是想問問姑娘回祁府時,需要準備什麽東西嗎?”

葉錦羽頗為驚詫,看了他好片刻才把信放到桌子上,問道:“侯爺吩咐的?那我何時能回祁府?”

“姑娘想何時回就何時回,您要帶什麽禮物告訴小人一聲就是了。”雲雀說道。

“侯爺可真大方。”葉錦羽撇了撇嘴,卻不知自己眼裏藏著一絲笑意,“你看著準備吧,越貴越好。”

兩日後,雲雀從庫房裏挑出一座半人高的翡翠屏風送到賦園。

葉錦羽看的目瞪口呆,她記得這個東西,她還親手擦過呢。

“這不是侯爺最喜歡的一座屏風嗎?你就這樣搬出來了?”

雲雀得意地說道:“咱們侯爺一向大方,這屏風雖珍貴但也比不上一樁良緣,這次是去給祁家賀喜,自然不能顯得太寒磣了。”

葉錦羽搖搖頭,這下是不寒磣了,體麵地都像是在炫富了。

“聽你的意思侯爺也要去祁府?”

“看您說的,姑娘要回去侯爺自然得陪著了。”雲雀笑嘻嘻道。

葉錦羽翻了個白眼,轉身上樓。

十一月二十六那日,葉錦羽和厲奕回了祁府,這也是自上次佛堂事件以後,兩個人第一次見上麵。

一路無話,等到了祁府厲奕再次發揮了戲精本質,攬著她做出一副恩愛狀。

葉錦羽卻有點兒轉換不過來,僵硬地往裏走,見過舅舅和表哥以後,終於得舅母解救,高高興興地被帶去後院。

“舅母,咱們家定親都有什麽程序?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您盡管說。”約莫是上次相處時祁夫人留給她的印象很好,所以這次再見麵,反而比上次覺得親近許多。

祁夫人觀察著她臉上的神色,沒有想象中的哀怨和傷心,想到錦羽終是放下了威兒,心裏是既鬆了口氣,又莫名的有些難過。

“倒也不算太麻煩,該怎麽辦都有人盯著。”祁夫人輕拍著她的手背,猶豫許久,終是輕聲請求道:“錦羽,舅母可否求你幫個忙,幫我勸勸你表兄吧,他到現在還不願意承認這門親事。可是老爺主意已定,誰也改變不了的!”

“我?”葉錦羽僵硬地笑了笑,忙說道:“舅母,表哥連您的話都不肯聽,我就更……不過成親這種事情,兩情相悅才能把日子過得更好。表哥不樂意我倒是能理解,就是舅舅那邊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祁夫人眼裏閃過一絲訝然,約莫沒有想到葉錦羽會說出這樣的話,不免懷疑自己之前的猜測,錦羽怕是還記著過往的情意,隻是藏著不願讓人看到。

這麽一想,祁夫人就更心疼葉錦羽了。摸著她的手,柔聲細語地說道:“其實,我對那袁家姑娘也談不上喜歡,隻是袁家三代為官家世清貴,若咱們能與袁家聯姻,將來於老爺於威兒都有很大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