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時,城外的百姓終於迎來了希望的曙光,盡管經此一遭他們已經對官府寒心絕望,但這裏還有他們地家,就算要死也得死在自己地土地上。

葉錦羽三人從衙門出來以後,便去幫忙挨家挨戶地分發解藥,一直忙到天邊魚肚泛白,知府派人來知會他們該啟程去金鍾城了。

“我們大人說,此去金鍾城舟車勞頓,幾位使者為了我們鳶尾城忙了一天一宿,此去談和隻需兩位使者一同前往即可。”來人向他們說明。

“那便我與衛兄一同前往。”厲隋說道。

來人為難地搖搖頭,說道:“我們大人還說了,若能有女使者一同前往,談和會進行地更順利。”

葉錦羽無語,看來古代也流行“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厲隋又說:“那便由在下陪白姑娘一起前往。”

祁觀語皺眉,他雖與這位韞玉公子相處不多,卻能感覺出來,此人對表妹有著不同尋常的關注。

表妹已是侯府地人,這個時候再和別地男人走得這麽近終歸是不妥。

“還是在下陪錦羽一起吧。”

厲隋驀然看過來,眼神冷冽且警惕,提醒道:“衛兄與白姑娘不過幾麵之緣,如此稱呼怕是不妥,望衛兄慎言。”

祁觀語輕笑,護在葉錦羽身前說道:“在下這樣稱呼自家表妹有何不妥,韞玉兄多慮了。”

厲隋眼眸睜大,神色複雜地看向葉錦羽,想從她這裏得到證實。

祁觀語竟然也來了,葉如瀲最先遇到他,卻從未向他們提過這個表哥地身份,難道她還對他舊情未了,想借著這個機會再續前緣嗎?

哼,有他在,想都別想。

“咳,那個,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葉錦羽窘迫地看一眼厲隋,很快又挪開目光,對祁觀語說道:“表哥,妙音留在這裏我不放心,還是由我和韞玉兄去談和,你留下來保護妙音吧。”

祁觀羽看一眼厲奕,便拉著葉錦羽往旁邊走了幾步,低聲提醒道:“錦羽,此人對你有非分之念,你定要與他保持距離。此事若被武安侯知曉,他……”

“表哥,你多慮了。而且這裏隻是虛幻的夢境,侯爺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打探不到別人夢裏的事情。”葉錦羽訕訕打斷他,她倒希望韞玉兄真的對她有非分之念,可目前來看,她覺得希望不大。

“你是姑娘家,不管身在何處,都要與男子保持距離。”祁觀羽還是不放心,苦口相勸:“為兄是為你著想,我們能在夢裏遇到,難保以後遇不到其他人,萬一有認識的人說三道四傳到侯爺耳朵裏,你的名聲就毀了,明白嗎?”

葉錦羽知道他是關心自己,便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在這裏用的是化名,日後若真的再遇到和我們一樣的,咱們還繼續用化名,大家都戴著麵具,誰也認不出來的。當然我也會謹記表哥的教誨,嚴於律己,保證不惹禍。”

對上她那張狡黠的笑臉,祁觀羽心頭一軟,終是不忍再說重話,隻道:“你能……”

“雖是表兄妹,也要懂得保持分寸。”厲奕突然出現在二人身後,不著痕跡地擠到他們中間,將葉錦羽護在身後,挑釁地看著祁觀羽。

眼看著氣氛又要變得箭弩拔張,葉錦羽慌忙拉了厲奕一把,快速說道:“時辰不早了,咱們快出發吧。”

厲奕和祁觀羽這才漸漸收起身上的針鋒相對,祁觀羽又叮囑葉錦羽一番,方才去找秦妙音。

鳶尾城距離金鍾城並不遠,乘馬車隻需三、四個時辰,隨他們一道的知府親信騎馬隨行,隻有厲奕和葉錦羽坐在馬車裏。

走了一段路,葉錦羽就感覺到旁邊的人氣場不對,寒冷的能把人凍死,又尖銳地放佛多看一眼,渾身都會被紮地千瘡百孔。

她忽然又想到了祁觀羽說的那句“非分之念”,莫非是旁觀者清,她自己感覺不出來,但其實韞玉也對她動心了?

“咳,嗯…咱們也認識這麽久了,從未聽韞玉兄提過自己的事情,不知韞玉兄可已成親?還是說已有心上人了?”葉錦羽說完就覺得這個開場白簡直尬地她一聲雞皮疙瘩。

厲奕冷眼瞥她,語氣不善地反問:“白姑娘如此問,可是你已有心上人?”

她要是敢提“祁觀羽”這三個字,他保證以後不管在現實還是夢裏,她再也休想見到這個人。

“是、是有一個,但…但不知他是否已心有所屬?”葉錦羽偷偷觀察著男人的神色,奈何臉上的麵具礙事,隻能看到他的眼神確實因為她這句話產生了變化,可這情緒太過複雜,她根本看不懂。

“你同他表態了嗎?”厲奕背脊發寒,遏製不住地想到剛才她和祁觀羽說悄悄話的情景,她說他們以後還要繼續隱瞞身份,還想背著他在夢裏暗度陳倉不成?

葉錦羽慌亂搖頭,又偷偷看他一眼,卻被他身上那股越來越強烈的戾氣給嚇住了。

她…是不是提了一個不該問的話題?

“咳,那個、韞玉兄若是覺得為難,可以不用回答,就當我沒問過吧。這個話題過了,過了……”葉錦羽訕訕一笑,尷尬撇開臉。

葉錦羽承認自己很慫,所以強行結束話題以後,兩個人之間就陷入了詭異地沉默,直到馬車進入金鍾城,他們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馬車搖搖晃晃中,葉錦羽就迷迷糊糊地睡醒了。想到夢裏發生的事情,無比懊惱,錯過了這次機會,還不知道自己以後有沒有勇氣再問出口。

韞玉那樣的反應又是因為什麽呢?還是說他在現實裏的感情出過什麽問題嗎,苦戀?若真如此,那她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葉錦羽越想越鬱悶,她人生中的第一場暗戀難道就要這樣悄無聲息的結束嗎?

心裏藏著事做什麽都心不在焉,陳家姑娘看她今天無心學習,便早早結束了她的練習。

葉錦羽也知道自己這個狀態不適合學習,對陳姑娘道了句抱歉就離開了,暫時還不想回侯府,便在街上漫無目的地亂轉,淩昭等人遠遠跟在後麵。

殊不知,某座茶館的二樓處有人瞥見葉錦羽的身影,臉上陡然露出陰惻惻的笑容。

剛過完年,街上還沒有恢複往日的生氣,路邊的小攤販也是懶洋洋的,也許坐在這裏一整天都不一定能賣出去一兩件東西。

葉錦羽也沒有逛街地興致,就是想獨自走一走打發心裏的鬱悶,讓自己趕緊冷靜下來。

誰知人在街上走,禍從天上來。

當她正要路過一座茶館時,忽覺頭頂上一陣寒氣襲來,抬頭一看竟有半扇窗戶從天而降。

猛吸一口氣,在一陣驚呼中迅速後退,隻是她才剛動了兩下,忽然感覺腿上絆倒了什麽東西,轉頭一看竟是個七八歲的孩子,緊緊貼著她的腿。

這孩子什麽時候出現的?

葉錦羽來不及細想,旋即矮身卻來不及抱起孩子,隻能攬著小人在地上滾了一圈,就聽身後傳來巨大的“撲通”聲。

半扇窗戶砸在地上,摔得變了形,在地上又彈了幾下,方才癱著不動。

“嗚哇……”

懷裏緊跟著爆發出一陣驚怕的哭聲,葉錦羽趕緊低頭查看孩子有沒有受傷,旁邊卻突然伸出一隻手從她懷裏搶過孩子,拉著孩子來來回回打量。

“姑娘,您有沒有受傷?”淩昭帶著幾個護衛跑了回來,抓著葉錦羽的手也是一番檢查。

葉錦羽在原地輕跳兩下,在對方緊張的表情中笑起來,“你家姑娘我沒有那麽弱,區區半扇窗戶哪能傷到我,不過這茶樓的門窗也太不結實了,幸好是被我碰上了,萬一砸到的是剛才那個孩子……”

“這位姑娘,看著您也是富貴出身,我知道您身份尊貴,可您也不能拿我兒子當墊腳啊。你們貴人的命就是命,我們窮人的命就……”

旁邊忽然響起一個怒火衝天的男聲,瞬間打斷葉錦羽,又引來不少人看熱鬧。

“可憐我兒才七歲,要是這腿被您壓斷了,以後可怎麽活。你們這些富人家的姑娘真是……”

“休得胡言!”淩昭氣憤地打斷男人,怒斥道:“你這刁民竟含血噴人,分明是我家姑娘救了你兒子,你卻反過來冤枉我家姑娘,卑鄙。”

男人一聽更不樂意了,指著她們罵道:“你們這些人別以為仗著有權有勢我就怕了你們,你們傷了我兒子還想狡辯,呸,真不是東西。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們告去衙門,我就不相信……”

“放肆,你可知我們是……”

葉錦羽急忙阻止淩昭,上前一步蹲下來查看那孩子的腿。小家夥哭的眼睛鼻子都是紅的,她輕手輕腳地檢查一遍他的腳踝,小家夥立刻疼地又哭又嚎。

沒想到竟真的崴了腳,可她記得她剛才把人護的很好,再看他那位爹隻記得在人群裏煽風點火,根本沒有關心過自己兒子的傷勢,怕不是碰瓷來的。

竟忍心弄傷自己的孩子來訛人,這種人不教訓一下,以後隻會變本加厲。

“淩昭,讓人先把孩子送去醫館醫治,再派人通知衙門的人來醫館當麵裁決。”葉錦羽起身吩咐一句。

淩昭便不再和那個男人糾纏,喚來身後的護衛把孩子抱起來,誰知那男人又不樂意了,跑過去搶人,“你們想幹什麽?我兒子都傷成這樣了,你們抱走我兒子是想殺人滅口不成?還有沒有王法了,你們今天必須跟我去見官。”

顛倒黑白,睜眼說瞎話,葉錦羽還沒有見過哪個碰瓷的急著要去見官的。

“這裏有這麽多百姓作見證,官肯定要見,但耽誤之急不應該先看看孩子的傷嗎?您再這麽糾纏下去,就不怕你兒子的腿真的廢了。”葉錦羽微微一笑,語調微沉,一股無形的氣場緩緩壓製著男人,“當然,您要是不放心大可自己找幾個人一起去醫館。”

男人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吞著口水掃向周圍的百姓,不少人都不想惹事,悄悄散了。留下那幾個人也沒有主動出頭的,男人皺眉,悄悄瞥一眼茶樓的方向,像是在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