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雪老,看能不能要隻孔明燈來,今天中元節,既然放不了河燈,我們便點個‘天燈’。”一說到放燈,如馨瞬時來了興致,屁顛屁顛便朝院子外跑去,找掃雪翁。
而這邊,葉錦羽靜靜地坐在石凳之上,仰望滿天繁星,看那烏雲模糊的輪廓。那烏雲由風帶動,很快便飄過了很長一段距離。途中,它掩蓋過了繁星,掩蓋過了皓月,甚至掩蓋著了葉錦羽望向天際的視線,但它終是遠走,或日漸積厚,化作雨點,再者化為雪花,反正再回不到葉錦羽地視線之中了。
隔牆地另一邊,很遠的地方。那裏燈火依舊,葉錦羽可以想象——那裏有人,正放著河燈……
今年地中元節並沒有往年來地那麽熱鬧,舉國為老皇帝守孝,這是原因之一,而更大地原因莫過於新皇登基,並非福澤天下,反而有種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感覺。
一上台,厲隋便肅清了朝野之中一半的新舊臣子,就連從前的尚書省宰相魏明淵也被他派遣到邊境守關,這是明眼人一下便能看出的懲罰,一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再後來,厲隋大肆搜剿長安城,既抄那些“亂臣賊子”的家,也找那跑掉的兩個皇子。結果給大皇子反陰了一手,一記馬蹄,還是有人在為厲隋抵擋的情況下,硬生生讓他在**躺了三天。
而他醒來之後,又莫名殺人,而且還是自己的親衛,那一整隊他帶回京城的士兵,僅一不知名的士兵存活,直到現在,人們還沉浸於這種恐怖之中,無法自拔。
長安城外,一處河畔。
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正蹲在那裏,頭戴鬥笠,手裏捧了一隻河燈,其中燃著燭焰。而他身後,又是一位身著紫衣,默默地守候在他旁邊。
厲隋捧著那一隻河燈,遲遲未有將它放入水中,眉目含情,好像是要將自己所有的心緒與寄托灌輸到那明燈之中,卻沒料那蠟燭已要燃盡。
突然,厲隋朝身後的男子問到,“雲風,你這武功跟誰學的?那麽厲害。”
楚雲風如實告知,“家父。”
“哦。”厲隋點頭,笑道:“那你的父親一定很厲害,管的住你這麽個小子。”
楚雲風點點頭,不置可否。
“你說……是不是天底下每一個父親都能管住自己的孩子呢?”厲隋又問到。
楚雲風沉聲回答,“雖然我不這麽認為,但畢竟,三綱五常。”
“嗬!”厲隋一聲冷笑,“對啊,三綱五常,可我並不想按他的來。”
“您現在是天子。”楚雲風這麽說到,好像是對厲隋的話表示讚成。
“天子更應該守禮。”說完此話,厲隋便禁了聲,放下河燈,將它推入水中,讓它沿著河流飄**,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同百姓們的河燈一起,流向那不知在何方的終點。
河麵上,河燈連成了一片,每個人都在對著河燈許下自己最淳樸的心願。厲隋與楚雲風也在其中,這時,他們也是黎民眾生裏的一員。這世界,就是這麽奇妙,人人相同,卻又是人人不同。
許完了願,周圍,人群還是那麽熙攘,但厲隋未叫楚雲風一起,便徑直朝人群外走去了,隻留下了一個孤獨的背影給這人潮。當楚雲風發覺厲隋不見,前去追趕,花了長時間,卻未將其找到。
……
又是小院,如馨動作很快,到掃雪翁告知她府內所備有的孔明燈的地點,到將其安裝好,擺上蠟燭,點燃,如馨隻不過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
“殿下,好了!”如馨舉著那隨時會隨風而去的孔明燈,驕傲地展示在葉錦羽麵前,“怎麽樣?我做的不錯吧!”
“嗯,很好。”葉錦羽隨她應和,臉上帶著滿滿的笑意,接過如馨手中的孔明燈,便要將它所放飛。
“我想許個願望。”如馨這般天真地說著。
葉錦羽刮了刮她那俏美的小瓊鼻,“要許也是我許。”
如馨撅起嘴巴,鼓了鼓腮幫子,“燈可是我裝的!”
“哦?”葉錦羽微笑,慢慢地走近,按了按如馨猶如河豚一樣的腮幫子,“可你和河燈都是我的,怎麽辦呢?”
如馨懊惱,卻拿眼前人沒有辦法。見如馨反而帶著歉意地賠了一個微笑,葉錦羽心情不由大好,雙手一鬆,那孔明燈便緩緩地朝那雲端飛去。
兩人站立燈下,皆是雙手抱拳在胸前,閉上眼睛,嘴裏小聲地嘀咕著不為外人所道的心願。
……
如馨是同葉錦羽一起許願的,閉著眼睛,神情嚴肅,小嘴不停抖動,很認真的樣子。
許完願了,一睜眼,一隻修長的手指便戳到了她的小酒窩處。
“你搶我的孔明燈,這樣,我的願望可就不靈了。”葉錦羽裝作委屈巴巴的模樣朝她抱怨。如馨尷尬撓頭,她的殿下終究還是沒責怪她什麽。
……
白沫一夜未歸,葉錦羽也近乎一夜沒睡。
天明,葉錦羽處在自己的臥室之中,正睡眼朦朧,半糊塗半清醒之時,房門被人推開了。從屋外,走進來了一個白袍男子,葉錦羽揉了揉眼睛,看去,正是白沫。
“有什麽消息嗎?”葉錦羽詢問,卻見白沫扯下麵罩,表情並不太好,也不算差,隻是迷惑,緊皺著眉頭的那種。
見他如此,葉錦羽又緊跟著問了一句,“出什麽事了?”
白沫沒有再去思量,而是先把自己的所見所聞一一道了出來,這些,都是大眾已經知曉的事情,例如新皇登基沒有大赦天下,老宰相魏明淵被變向放逐,等等。
這些並不奇怪,但白沫最後說出的一點卻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布告上說:‘前朝太子和大皇子不知所蹤’。”
“這怎麽可能?”葉錦羽一時驚異,大聲叫喊出來。
“殿下。”白沫朝他拱手而拜,起身,緩緩說道,“我當時聽聞此消息也頗為驚訝,皇上明明知道你在,卻又為何會張出這樣的告示?這其中蹊蹺,而且……”
“而且什麽?”葉錦羽沉聲問到。
白沫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我隻怕這是個陰謀。”
“算計我?”葉錦羽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胸脯,很是不解,“可除了厲隋誰能算計我呢?”
白沫雙手抱胸,“可能……就是皇上……”
“那他為何……”葉錦羽越發不解了。
所有事情,在這一刻變的撲朔迷離起來。
兩人一個站立,一個靜坐在床沿。即使葉錦羽昨夜苦等白沫,一夜未更衣,半夜未眠,此刻也未有去衝洗。直到如馨喚葉錦羽用早膳,白沫才緩緩離去,亦是一直在思索。
……
早膳過後,白沫再次來到了葉錦羽身邊,這一次,他為厲俊辭提供了一個目前看來最好的選擇。
……
葉錦羽在圓桌邊靜默地端坐,雙眼平視前方,似在思考,又像在發呆。旁邊,如馨撐著頭,昏昏欲睡。
“噠噠——”有人拖著鞋子走來,那是刻意劃過地板發出的聲音。厲俊辭回頭,是白沫。
“殿下。”白沫朝葉錦羽拱手行禮。
葉錦羽連忙起身,“可曾想到什麽?”
白沫搖頭,他又回來,是想問葉錦羽一個問題。
“皇上有沒有給殿下什麽許諾?”
許諾?葉錦羽思索,突然腦中驚現了那天他找厲隋要求封王的那一場景。
“二哥給我許諾,其實也算我要來的。”葉錦羽緩緩道來。
可白沫已然迫不及待,“什麽?”
“我要了一封地——江南。”
白沫陷入了沉思,蒼白的臉上凸顯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嘴中不斷呢喃,“江南?可是個好地方,但並非不可分封,尤其……”白沫抬眼看了葉錦羽一眼,“基於厲隋對葉錦羽這幅態度。”
“可有什麽異常?”
白沫搖頭,想了許久,最終對葉錦羽說:“殿下可曾收到過皇上手寫的詔書?”
“沒有。”葉錦羽搖頭。
“既然如此……”白沫沉吟,這已不知是他這兩天來第幾次思索了。
“殿下,我們得想辦法先出去。”白沫提議。
“可……”葉錦羽攤開手,“府門處有侍衛把守,院牆又如此高,怎麽出去?”
“半式蓮華步,我便可帶殿下出這府院。”
“可那時間……”
白沫又緩緩開口,“工具……地道……”
兩人坐下,見如馨睡熟。白沫想將其叫醒,卻被葉錦羽伸手攔下,搖頭示意白沫並不礙事,白沫隻好點頭。兩人又是商議了半天,最終將這方案敲定,而一旁,睡眼惺忪的如馨迷迷糊糊地酣睡,隱約中聽到二人在商議著些什麽。
……
這幾天來,厲隋一如既往地每天跑來詢問葉錦羽的情況。基本上都是上完早朝之後,葉錦羽用早膳的那段時間。
葉錦羽每每笑臉相迎,厲隋也不時給他帶點小東西,例如玉佩,香囊之類的物件。
葉錦羽沒有詢問厲隋為何不放他出府,也沒有在暗地裏抱怨他的壞話,所有的所有,都被他小心翼翼地埋在心底,不為外人所道,最多隻有一兩較為知心之人知曉——白沫與如馨,至於他印象不錯的掃雪翁此刻也被他排除在外。
前幾天他與白沫所商量的計劃也已提上了日程。近來夜裏,白沫總是會繞過那些細密的眼線,跑出府外,為葉錦羽帶來一個個零件,或是一個木把,或是一個小鐵鏟,運氣好時,甚至還有一個大的犁頭,這些,都是在為他們的計劃做著準備。
當然,並非每天都如想象般順利,實在突破不了眼線,白沫沒有出去也是常有的事。
計劃定在兩天之內,隻是不知何時開始。他們準備從水池旁的假山後開始挖掘,因為那裏臨近街道,不出幾個時辰便能出府。而由於這個府邸由白沫勘察之後,發現他正處於原來天牢旁邊,離城牆隻隔了兩條街,橫過便可徑直出城,所以,他們改變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