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國公府,芳華院。
雲姨娘看了一眼坐在下手方的兒子,見他隻顧垂眸喝茶,不發一言,心裏一陣憋悶,將茶盞重重擱回小案,隻聽得茶蓋與茶碗碰撞的清脆聲響。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為了那個女人還怨怪上我了?!早知如此,當年我就不該......”生下你!
“姨娘——”一旁侍立的宋嬤嬤出聲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笑著緩和母子之間的生疏,“姨娘這些年經常念叨起二爺,父母為孩子計深遠,求您也多體諒她一片愛子之心,萬不可因旁人說了什麽,淡了母子間的情分。”
“香盞,還不快把甜點端上來。”
一邊對關馳敬笑道:“二爺,姨娘知道您小時候最愛吃的就是甜口的點心,一大早就讓小廚房準備上了。”
關馳敬垂眸,點心做得十分精致,看起來賞心悅目,入口想來也是酥鬆香甜,他深邃的眼眸中出現了一絲波動。
宋嬤嬤看在眼裏,心裏十分得意。
雲姨娘視線落在那一盤荷花酥上,心裏慌亂了一瞬,但很快鎮定下來,當年他不過還是個孩子,又能知道什麽。
想起接下來要說的事,她緩和了麵上的神情,隻是眼角眉梢還是能看出些許僵硬,“阿敬,我聽說那日中秋宴你媳婦在宮中差點被撞見與男人私通?”
見關馳敬眉眼瞬間冷冽下來,宋嬤嬤咳了一聲以示提醒。
雲姨娘眼裏閃過一絲不耐,為了達成目的,不得不改口道:“雖然最後被證實是誤會,但到底失了清白名聲,帶累國公府也跟著丟了麵子。”
“你宛卿表妹如今喪夫歸家,姑太太的意思是將她許給你做平妻,我已替你答應下來,隻等再過兩月宛卿出了孝期,你就將人娶回去好好相待,不可叫那村婦給你表妹受了委屈!”
關馳敬在她說起“失了清白名聲”就皺緊了眉頭,中間就沒鬆下來過,輕嗤一聲,“我有且隻會有微微一個妻子。”
“既是姨娘答應了姑太太,那兩月後就讓姨娘替父親將表妹娶進門吧!”
雲姨娘先是一愣,隨後勃然大怒,一揚手將茶盞朝著關馳敬麵上砸過去,身子氣得起伏不平,尖聲道:“你就是這麽對你娘說話的?!姓謝的小賤婦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就這麽鬼迷心竅非得護著她!”
關馳敬沒有閃避,茶盞狠狠砸在他的額頭上,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很快便將他半張臉龐染紅。
宋嬤嬤嚇得麵色煞白,急聲催促讓人趕緊去請大夫。
雲姨娘也是一怔,卻隻覺得關馳敬這是要和她作對到底,氣得身子直顫。
“關馳敏如今坐上公府世子之位,王茹月以為贏過我了,可笑!我的兒子是侯爺,她拿什麽和我爭?!姑太太已經答應會想辦法讓老夫人同意扶我為平妻,我不管你如何想的,必須把齊宛卿娶回去!”
關馳敬目光漠然,看得雲姨娘心裏又是一梗,她怎麽就生出這麽個兒子?
“二哥?你沒事吧......”關雲芳剛跨進屋就瞧見關馳敬臉上的血跡,嚇得小臉一白,淚珠子在眼眶中打轉。
“如果姨娘今日叫我過來,就是為了此事,還是早些死心。”關馳敬語氣冷硬,視線掃過案幾上精致的糕點,眼裏劃過一絲諷意,“這荷花酥,姨娘自己留著消受吧。”
說完不去看雲姨娘的臉色,大步出了芳華院,下人們根本不敢去攔。
雲姨娘怒極,隨後閃過一抹心虛,不斷安慰自己道: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小孩子,怎麽可能知道糕點有問題。
關雲芳見二哥頭上還頂著血淋淋的傷口,正要去追,就聽雲姨娘道:“站住!你哥不聽話,你也要忤逆我嗎?”
“關雲菲不過是一個庶女,如今卻一躍成了嫡女,還不是你不爭氣,若是你討得了老夫人的歡喜,我早已坐上平妻的位置......”
關雲芳腳步一滯,站在原地低下了頭,姨娘的話她已經聽了不知多少遍。
目光停留在地上帶血的碎片上,心裏泛起了陣陣涼意。
關馳敬受傷的事沒有瞞過國公府各院的主子,老夫人氣得摔了手裏的佛串,對容嬤嬤道:“她究竟有沒有腦子,若不是當年我親自守著孩子被抱出來,都該懷疑是不是她親生的了?!”
與之相對,正院裏王夫人和關馳敏夫妻則是喜得多吃了一碗飯。
謝知微正在落雁樓和路遠理賬,就聽侯府下人一臉慌張來報,自家侯爺從國公府回來,頭上受了傷。
謝知微麵色一沉,匆匆回了侯府。
跨進正院,就見老大夫剛給關馳敬上完藥,正背著藥箱往外走。
謝知微將人攔下來,問了幾句傷勢如何,老大夫是個心直口快的,“老夫行醫幾十年,還是頭一回見到被茶杯砸出那麽長的一條口子,真是心狠哪!”
關明也是一臉心有餘悸,謝知微讓他把老大夫送回去,自己朝內室走。
男人半靠在榻上,手裏拿著一卷書冊,頭上纏了一圈白布,襯得他麵上比平日少了許多血色,看到媳婦時唇角不自覺勾了勾。
謝知微本來一肚子的擔憂和責怪霎時消失了大半,放柔了聲音,“疼吧。”
關馳敬將書卷放到一旁,把香香軟軟的媳婦攬進懷裏抱著,“有微微疼我,我就不疼。”
謝知微咬牙,悶悶道:“是雲姨娘砸的,別想騙我以你的身手躲不開?”
“她想逼我娶表妹,作為交換,姑母會幫她坐上平妻的位置。不這樣,她還會想其他辦法折騰。”
謝知微簡直要氣笑了,這還是親娘嗎?為了男人賣兒子,這不妥妥的戀愛腦嗎?外祖父和關馳敬也不這樣啊。
她抬手輕輕摸了摸白布的邊緣,眼裏閃過心疼,“以後別這樣了,你是我男人,誰也別想搶走,等著,我給你報仇!”
關馳敬被媳婦那句“你是我男人”鬧得心裏癢癢,聲音不覺帶上了喑啞,“好,我有微微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