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微麵上看不出什麽神色,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難道聞不到房間裏的藥味嗎?關氏眉心微蹙,心裏提高了幾分警惕。
內室被用一道屏風隔開,裏麵傳來齊宛卿有些虛弱的聲音,“表哥,你來了。”語氣中帶著哀怨,聽得關馳敬麵上霎時沉了下來。
關氏見狀,連忙開口道:“宛卿,敬哥兒來看你了,他是念著你的,你要快些好起來,好起來他就答應娶你!”
“真的嗎?表哥,我娘說你答應會娶我?!”齊宛卿語氣中帶著幾分激動,屏風後麵傳來她劇烈的咳嗽,還有小丫鬟慌亂的勸解。
關氏一臉哀求,手緊緊抓著關馳敬的衣袖不放,仿佛他是自家女兒活命的最後一根稻草,嘴唇動了動,用隻有他們三人能聽清的聲音道:
“敬哥兒,宛卿對你一片癡心,她如今這樣......姑母求你,就當哄哄她,給她一顆定心丸,讓她好好養病......”
謝知微突然覺得有些沒意思,屋子裏關氏和伺候的丫鬟仆婦都眼巴巴,帶著乞求地看向關馳敬,她們要為齊宛卿求一句承諾,可誰考慮過他們的感受?
難道就因為齊宛卿病了,她就得捏著鼻子讓男人娶進門來,共侍一夫?
關馳敬就非得犧牲自己,被逼著娶二房,那是不是之後她們再病一病,求一求,還得和她進洞房、生孩子?!
從他們進屋,內室的咳嗽聲一直沒停過,就在這會兒,裏麵傳來小丫鬟的驚呼,聲音中隱隱帶了幾分哭腔,“血!夫人快來,小姐咯血了!”
“不,不許進來!我不要表哥看到我如今這副樣子。”齊宛卿的聲音沙啞而尖利,關氏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是我比不上郡主,沒有福氣,表哥不想娶我也是......咳咳——”
“小姐!小姐......您別嚇奴婢啊!”
關氏轉過頭,雙音充血,朝謝知微的方向撲過去,看架勢是想要跪下。
謝知微目光冰冷,一隻手強硬地攔下了關氏的動作,語氣淡淡:“姑太太,這是想做什麽,難不成想逼我?”
關氏掙紮不過,隻覺得這村婦抓著自己那隻手如同鐵鉗,裝作聽不懂謝知微的話中的譏諷,麵上愈發可憐。
“郡主,求你讓敬哥兒娶了宛卿吧!就當是可憐她,給她一處容身之所,姑母向你保證她不會和你爭寵......”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隻大掌扯到一旁。
見是關馳敬,關氏心裏一喜,敬哥兒終於看清了小賤婦善妒惡毒的真麵目,同意娶宛卿了?
然而下一刻,她神情一僵,有些錯愕地看著關馳敬將那小賤婦護到身後。
“此前,我已將話與表妹說清,既然人已經看過,我和微微便不多留。”
說完,拉上謝知微轉身出了屋子。
身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銅盆摔在地上的鈍響,以及丫鬟仆婦慌亂的腳步聲,關氏一疊聲讓人去請大夫。
一直到出了漪瀾院,夫妻倆的腳步才慢了下來,謝知微看向關馳敬,算她心狠吧,她可不想和其他人分享男人。
關馳敬好像誤會了什麽,沉聲道:“我不會娶她。”
他的神色嚴肅而認真,謝知微心裏的委屈和膈應煙消雲散,重重點了下頭,見周圍沒人看見,踮腳在男人的臉上輕啄了一下,“知道了,獎勵你的。”
“她們想逼你就範,也要看我答不答應。”
謝知微麵上溢出一抹笑,當然如果關馳敬猶豫後先放開了她的手,這件事她便也不會再插手。
男人一愣,抬手摸上了剛被媳婦親過的地方,喉結滾動了一下,抓著謝知微的大掌緊了緊,“嗯,該回府了。”
漪瀾院裏,兩人走後,關氏匆匆進了內室,視線掃過擦臉巾子上猩紅的血跡,喉嚨發緊,再看自家女兒麵如金紙,瘦弱得仿佛一陣風過去便能吹倒。
嚇得幾乎要當場撅過去,還好被一旁的小丫鬟及時扶住。
“母親,女兒不孝咳咳...求您...滿足女兒最後的心願吧,讓我做一回表哥的新娘子咳咳咳咳......”齊宛卿聲音斷斷續續,仿佛用盡了身上的力氣,說到最後一句眸子裏卻爆發出攝人的光亮。
關氏原本對侄子已然心生不滿,見到女兒如今這副樣子,心裏又氣又痛,一邊拿帕子抹著眼角,一邊罵道:“造孽啊!宛卿你怎麽和娘一樣命苦......”
齊宛卿又咳嗽了幾聲,關氏才回過神,咬牙道:“宛卿,你好好兒養病,娘這就去找你外祖母替你做主!”
她肅著臉囑咐一旁的丫鬟要好好照顧小姐,最後看了一眼**病懨懨的女兒,心裏一痛,徑直往老夫人的鶴壽院奔去。
齊宛卿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心裏暗道:母親,等我嫁給表哥,我一定會好好孝敬您。
一旁的小丫鬟環抱住自己,身子冷得發抖,若是夫人發現自己幫著小姐裝病騙她,一定會怒極發賣了她吧?
可若是不這麽做,小姐也不會放過自己。
回到侯府,謝知微總覺得齊宛卿可能不會放棄,接下來還會做些什麽。
果然,第二日,關氏又找上門來。
“敬哥兒,宛卿她隻要你在的時候還能吃下點,姑母就這麽一個女兒,看在我的情麵上,你就再去看看她吧!”
關氏眼底的血絲比昨日看到的又多了幾分,攔在關馳敬身前,嘴裏不停念叨著,“敬哥兒你就去看看你表妹......”
謝知微伸手將她拉過來,“今日不是休沐,相公他有軍機要事,一時抽不出身。姑母既然說表妹沒胃口,我倒是有一個土方,不如我和姑母去看看?”
“不用你......”關氏掙脫不開。
關馳敬眉眼冷冽,“既然病了,就該去找大夫,吃不下飯,讓府上的廚子想辦法。”
他看了一眼媳婦,見謝知微給了一個放心的眼神,又接著道:“營中還有事,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