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微平靜地放下茶盞,她怕一會兒忍不住抬手潑上去,指節在桌子上敲了敲,“八成利,還有嗎?”

林玉成與小廝對視一眼,有些得意地笑道:“噢,還有每隔五日送一桌店裏最貴的酒席到國公府上。平日裏小爺要是點菜,都要先給小爺做......”

見他絮絮叨叨又說出了三四五條,謝知微額角跳了跳,打斷道:“林二公子說的太快了,聽得我頭疼。路掌櫃,拿紙筆過來,讓林二公子寫下來。”

林玉成皺了皺眉,麵上閃過不快,“怎麽還要寫下來?”

謝知微唇角勾了勾,“若是不寫下來,夥計們忘了怎麽辦?而且,林二公子也不想事後被人賴賬吧?”

林玉成想了想,覺得謝知微說的不錯,他之所以選中落雁樓,就是因為這家酒樓才開張不久,每日的座位甚至需要提前預定,可想而知生意有多火爆。

這趟他是瞞著父親和大哥來的,想來他們若知道自己給府裏找了一條穩賺不賠的路子,以後再不會罵他不成器。

想到這裏,林玉成拍案道:“寫!必須寫,寫完了還要簽字畫押!”

謝知微心裏樂開了花,沒想到他這麽配合,麵上卻絲毫不顯,點頭讚道:“林二公子果然是個爽快人!”

路遠拿來紙筆,謝知微給了他一個眼神,他便提筆道:“既然如此,不如林二公子說,小的寫在紙上,您再看有哪裏需要改動的?”

聽他這麽說,林玉成打消了心底的懷疑,隻當謝知微懾於兩位王爺和國公府的權勢不敢不答應,暗道對方還算識趣,也省了他不少功夫,抬了抬下巴道:“聽好了,你就寫......”

“林二公子您講得慢些,小的、小的跟不上啊!”路遠一張臉皺成一團,抬手擦了擦汗,不注意將墨汁抹到了臉上,看起來十分滑稽。

林玉成原本因為多次被他打斷,心裏正憋著一口氣,見狀指著路遠的大花臉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半晌才道:“看在你讓小爺樂了一場的份上,今日就不罰你了,還不滾下去收拾幹淨!”

一邊說還一邊朝路遠踢了一腳,看起來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落雁樓的主人。

路遠躬身賠笑道:“是是是......林二公子,小的這就下去收拾!”

他一走就是好一陣,林玉成等得有些不耐煩,謝知微看了他一眼,“看來路掌櫃應該是被事情纏住,一時脫不開身,要不林二公子還是改日再來?”

改日再來,若是謝知微不認賬,他找誰說理去?

林玉成擺擺手,有些想要再謝知微這個“鄉野村婦”麵前露露身手,“不了,不過是一紙合約,小爺親自來便是!”

謝知微適時露出驚訝的神情,好像會認字寫字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林玉成被她的眼神一激,信筆將他剛才說的幾條寫在紙上,順手在上麵落了款,見謝知微十分有眼力勁,將印台遞了過來,又拿大拇指按了個戳。

“謝郡主,小爺已經簽字畫押,你不識字,就在上麵畫個圈。”

謝知微接過他親手寫下的強盜合約,拿在手上掃了一眼,點點頭,麵上的笑意一收,揚聲讓一直候在廂房外的路遠進來,冷冷道:“拿侯府的名帖去報官!見到京兆尹,就說林家二公子打著兩位王爺的旗號仗勢欺人,強取豪奪!問問他管,還是不管?”

林玉成霎時瞪大了眼,指著謝知微惡狠狠道:“你!賤人爾敢?還不趕緊把東西拿回來!”

他一聲令下,身旁的小廝家丁立馬朝謝知微撲了上來,另外分出一波襲向路遠的後背。

“敢戲弄小爺?給小爺扒了她的衣裳!”林玉成神情有些猙獰,怒吼道。

謝知微伸手一拉,抓著小廝的腰帶將人拖了回來,又一腳踢開撲上來幾名家丁,很快,這邊包廂的動靜就傳到了外麵,夥計們放下抹布蹬蹬蹬跑上樓,很快便將林玉成一行人製住。

“把賬房叫過來,統計一下損壞的東西,一並送到京兆尹那兒。”謝知微淡聲吩咐。

林玉成被刺激得不輕,“你敢報官?!我表哥是安王,我妹夫是瑞王,得罪了小爺,有你好果子吃!”

酒樓裏的客人紛紛探頭看過來,對著這邊指指點點,林玉成還在不停放狠話,小廝身子抖了抖,試圖伸手去攔自家主子,被陷入癲狂的前者一把揮開。

謝知微也沒打算給他們主仆留臉麵,高聲將不久前林玉成仗勢欺人的行徑詳細說了,其中涉及合約的部分,竟然也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

且不說客人們聽了謝知微的話,義憤填膺,相約去京兆府幫忙作證。林玉成和小廝都睜大了眼,瞪著謝知微的眼神像一把把刀子。

所以這村婦不僅識字,還能過目不忘?!

那她剛才還裝作大字不識,一看到字就一臉頭疼的樣子?!!

林玉成覺得自己竟被一個女人耍弄了,強烈的不甘心之下竟然爆發出巨大的氣力,掙脫了身邊人的控製,朝謝知微撲過去,雙手用力往前一推。

謝知微的身後就是二樓欄杆,林玉成已經預見對方摔下去的慘狀,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她驚慌失措的神情,然而——

沒有......什麽都沒有!!謝知微神色始終淡淡,就在林玉成滿心不解的同時,就看到她眼裏露出得逞的狡黠。

下一刻,謝知微往一邊跨了一小步,剛巧側身避開林玉成的手,後者收勢不及,直直撞上欄杆,又因為之前的衝勁太猛,上半身探了出去,整個人囫圇砸到了一樓大堂的一張飯桌上。

好在預訂那桌的客人還沒來,謝知微伸手在欄杆上拍了拍,“請客人們放心,這些內飾都經過專門設計,除非像林二公子一樣,否則絕不會摔下去。”

周圍的客人嘴角一抽,如今的重點難道不是輔國公府二公子喪心病狂,仗勢欺人不成,竟敢當眾謀害當朝郡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