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祈陰沉的眸子看向淩肖堯,更看著他懷裏不省人事的水雲槿,心裏已經起了最壞的決定,那就是今夜絕不能讓淩肖堯將水雲槿帶走,一旦水雲槿在淩肖堯手裏,皇甫玹勢必會有所顧忌,那樣的話,豈不正中了淩肖堯奪取天下的野心!

淩肖堯轉頭看了一眼江宇祈,“你攔不住本太子,祈王還是想想眼前的困局該怎麽破,那才是當前你最該做的事,南梁的事,本太子不會坐視不理,這南梁城仍是一分為二,希望祈王還能守的好眼前的一切,至於其他……”

淩肖堯看了眼水雲槿,將她打橫抱起,“我不會傷害她,隻是不想讓她再卷入天下紛爭之中,她就是一個聰慧過人的女子,應該有更好的路可以選,而不是為了誰不顧自己的命!”

江宇祈死死地盯著淩肖堯的背影,淩肖堯的這番話已經很明顯,天下之爭注定不可避免,而他可以給水雲槿更好更安定的一片天,“淩太子是否太過自負了?你就能確定你可以給雲槿,她想要的一切嗎?如今這天下的局勢,你我心知肚明,你以為有了西南二十萬大軍為你所用,就能萬無一失嗎?你淩國有如此野心,挑起紛爭,縱然本王如今受製,你別忘了還有皇甫玹,北晉明天鴻三十萬大軍都敗在他的手裏,更何況你懷裏的人是他珍愛如命的妻子……”

“本太子拭目以待,如果最後隻是本太子與他之間的戰爭,倒也好!”淩肖堯清淡的眸子凝在水雲槿臉上,誰也不知,此刻他在想些什麽。

話落,淩肖堯抱著水雲槿離開。紫霞和藺寒立即跟上。

江宇祈目光緊盯著淩肖堯的背影,猛地揚手,“調出祈王府所有暗衛,務必不能讓淩太子走出南梁!”

“王爺,如今城外已經被淩太子的人平定,不說他帶來的人,就連齊凡那邊的侍衛都留在了京城,咱們若是一定要留住淩太子,今夜恐怕…祈王府將不複存在,而且齊貴妃等人虎視眈眈,王爺千萬要三思,否則連皇上都會有性命之憂,一旦王爺失勢,這京城就再無人能抵擋得住齊貴妃了……”身邊的一個將士皺眉分析著眼下的形勢。

江宇祈何嚐不知道這些,可他南梁之困事小,天下大亂事大!

“王爺,屬下以為應該立刻向昌永求助,如今淩國大軍壓境北晉邊關,現在又對南梁內亂出手幹預,難保下一個不是昌永,雖然兩國現在聯姻,可看今夜的形勢,聯姻也不過是淩太子的一廂情願罷了,屬下相信昌永皇上必定明白這裏麵的利害,等昌永榮王領兵,到時王爺和北晉同時呼應,屬下就不信淩國能一手遮天!”那將士氣勢洶洶地道。

江宇祈皺眉思慮了半晌,開口,“你親自前去,拿著本王的親筆書函前往昌永和北晉,榮王也在北晉,你勢必讓他立刻趕來南梁!”

就在剛剛,紫霞偷偷告訴他,皇甫玹在北晉,還讓他傳信給皇甫玹,讓皇甫玹救水雲槿,還說有些事可以從江秋蕪嘴裏得出!

“屬下明白,屬下立刻出發,現在城裏正亂,屬下可以趁機出城!”那個將士小聲地道。

江宇祈點頭,如今隻能先這樣了。

那將士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沿著宮牆,悄悄退出所有人的視線。

院子裏,瞬間平靜了下來,兩方誰也沒有再出手,江宇祈和齊貴妃鬥了這麽多年,如今再鬥下去,已經不單單是爭位之戰了,所以他們誰也不敢輕易再鬥!

“讓祈王失望了,今夜險些你就能如願了,隻可惜…老天也不幫你,這就是天意!”齊貴妃笑得閑散,得意地看著江宇祈。

“你覺得贏了本王嗎?就算本王讓你得了南梁,又能怎麽樣?讓南梁姓淩嗎?”江宇祈聲音裏帶著些歎息。

齊貴妃麵色沉了些,“你不要危言聳聽,不過是兄長和淩太子的一個約定罷了,等到淩太子得到他想要的,自然會助本宮登上皇位,你還是想想你還有沒有後路可退了?”

江宇祈嫌惡地瞪了一眼齊貴妃,“無知又愚蠢的女人!”

話落轉身離開。

齊貴妃頓時瞪眼,她能走到今天這步,著實不容易,竟敢說她愚蠢,狠狠甩了下衣袖,帶著人離開。

江秋蕪還站在那裏,一雙美目兩簇火焰燃燒,她眼前似乎還能看得到水雲槿的那把劍刺入淩肖堯胸口的畫麵,她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那麽高高在上的男人可以那麽深愛一個女人?

皇甫玹是,不管水雲槿做了什麽,甚至如今是淩國太子妃的身份,他都不願放手,淩肖堯更是,就算水雲槿刺傷了他,他還是接住水雲槿,那麽憐惜地把她抱在懷裏,說著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話,這一切切怎能讓她不記恨,不羨慕?

不過水雲槿剛剛那副模樣,都已經吐血了,說明她體內的毒已經控製不住,已經走到了最後,看著她那個奄奄一息的模樣,真是過癮極了,就算她有傾世容顏,就算她心智卓絕,就算她有兩個世間僅有的男人的愛,那又能怎麽樣,還不是沒命享!

南梁城外,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那裏,淩肖堯抱著水雲槿上了馬車。

車廂裏極是溫暖,梨花香卻沁著一絲清冷,柔軟的錦綢鋪了幾層,踩在上麵如踩在雲彩裏。

紫霞跟著進了馬車,看著淩肖堯將水雲槿放在錦綢上坐下,他自己在水雲槿身後坐下,將自己的內力傳到水雲槿體內。

兩人一坐就是一個時辰,而水雲槿始終垂著腦袋沒有醒來,車廂裏極靜,卻聽不到她的呼吸聲,紫霞幾次忍住眼淚,卻還是流了出來。

淩肖堯收回手,欺霜賽雪的容顏更加清透了幾分,許是內力消耗過度的緣故,他起身將水雲槿抱了起來放在一處軟墊上,又給她蓋上錦被,自己則靠在一旁,閉著眼睛休息,他連夜從淩國趕到南梁,一刻不停,剛剛又損耗太多內力,此時也己是筋疲力盡!

紫霞看著這一幕,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不管怎麽樣,淩太子對小姐還是好的,不然也不會如此緊張小姐的安危,就是…就是小姐真的還能好嗎?

朝陽殿,江宇祈在裏麵坐了一日夜,如今他的人和齊貴妃的人皆是按兵不動,而宮外有淩肖堯的人和齊凡的人,這個局該如何破!

又是一夜過去,窗外天色發白,他卻渾然不覺。

忽然大門被人用力踢開,他猛地回神,定眼一看,竟然是皇甫玹,他瞬間站了起來,“是你,你怎麽入城的?你應該還沒收到本王的書信吧……”

“槿兒呢?”皇甫玹沉沉開口。

江宇祈臉色有些難看,水雲槿在他麵前被淩肖堯帶走,這多少讓他難以啟齒。

皇甫玹看著他,眸色幽深如墨,“說吧,還有什麽是我不能承受的!”

“她被淩肖堯帶走了,雲槿似乎…似乎生了很重的病,她是吐了血昏迷,才會被淩肖堯帶走……”江宇祈想起那一幕,現在還覺得心驚。

皇甫玹眼中驀地一痛,在此之前,明離琛也跟他說過水雲槿的身體,之前是咳得厲害,如今又吐血,她到底還有什麽瞞著他?難道她就是替昌永鋪好一切助力,然後徹底地離開他嗎?

她怎麽舍得?而他…是她的男人,怎麽可能不心疼?怎麽舍得讓她受這麽多苦?

“阿玹,雲槿不會有事的,以淩肖堯對她的心思,絕對不會讓她出事的,可是她人如今已經在淩國,想要救她出來,絕不是那麽簡單的,我們還是先計劃好一切,再有所行動吧!”江宇祈生怕皇甫玹立刻衝去淩國要人,就像剛剛那樣突然進來。

“現在形勢如何?”皇甫玹淡淡開口。

江宇祈卻是一怔,這個時候皇甫玹還能有理智,保持平靜,是他沒想到的,“你進城之前,應該已經看到整個京城都在淩肖堯的控製之中,我動彈不得,隻是這還不算最壞的,淩國有意挑起紛爭,坐擁四國,所以淩肖堯拉攏齊貴妃為他所有,想控製南梁,畢竟北晉與昌永交好,一旦有戰事發生,淩國就會腹背受敵,所以他把主意打到南梁身上,隻是保住齊貴妃在南梁的位置,他就得到了西南二十萬大軍的支持,這樣也算與昌永北晉同氣連枝有了同等的兵力和對峙的勝算!”

皇甫玹麵色淡淡,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坐擁四國?好算計!從淩國向昌永發兵開始,就應該能想到會有今日,隻是淩肖堯千算萬算,沒算到的是槿兒能解了北晉之困,還讓昌永北晉交好,密不可分,所以他迫於無奈,一定要與齊貴妃聯手!”

江宇祈點頭,眉眼凝著,“現在隻差昌永,他還不敢動,不光是顧著雲槿,他更顧忌你,如今北晉和南梁,都隻能依靠昌永,依靠你,否則難免有亡國之痛……”

“我已經讓季青帶著我的玉佩去了清河城,淩肖堯加上齊凡的侍衛不足一萬人,清河城有二十萬大軍,就在這幾日季青會和你聯係,這一次南梁…你再坐不住,歸了昌永也罷!”皇甫玹聲音仍然很淡,卻極沉,足見他心裏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江宇祈頓時苦笑,他一直知道皇甫玹嘴上不留情,可是說出如此犀利的話,實在太讓他難堪,隻怪他一心都在與齊貴妃對峙上,根本沒去管天下的形勢,而清河城是昌永守衛邊關的防衛,皇甫玹願意幫他,等於是已經把昌永卷入天下紛爭之中,他心裏是感激的,“多謝榮王出手相助!”

皇甫玹沒看他,水雲槿做了那麽多,就是不想淩國一國獨大,她如此費心為他,為昌永,北晉,南梁的百姓,他是她的男人,自然要和她一條心,自然要順她的意思,阻止淩肖堯,勢在必行,他不怕把天下百姓卷入戰亂之中,隻為將水雲槿攬在懷裏,他要的從來隻有一個她!

“槿兒在南梁都做了什麽”半晌,皇甫玹忽然開口。

江宇祈將水雲槿前前後後的一舉一動全部都告訴了皇甫玹。

皇甫玹聽著,眉頭微蹙,“槿兒為何一定要殺江秋蕪?”

不管江秋蕪有多該死,都不值得水雲槿親自動手,她為什麽一定要來南梁殺她呢?而他在得知南梁的一切時,立刻趕到了這裏,因為他知道水雲槿一定在這裏。

“雲槿男裝打扮,暗地裏幫助我,隻說是一定要殺了江秋蕪,至於為何…我實在不知,我也是最後才知道她是雲槿!”江宇祈也是不解,片刻,他忽然想到什麽,開口,“我聽紫霞的意思,如果我們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還有一個人可以給我們答案,那就是江秋蕪!”

皇甫玹眸色幽暗了下,江秋蕪?

“你是一個人進來的?你怎麽就知道雲槿在這裏?我派去北晉的人應該今晚才到!”江宇祈還是覺得不明白,皇甫玹來得太快了!

“我入城隻是想跟你說幾句話,不想打草驚蛇,很快離開!”皇甫玹淡淡道。

“你要去淩國?”江宇祈頓時心驚。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找到槿兒!”皇甫玹堅定不容質疑的聲音傳出。

江宇祈能明白皇甫玹對水雲槿的情意,可是在此時前去淩國,無疑是到虎口那裏走一遭,“你別衝動,淩國可是淩肖堯的地盤,你去了那裏,還能安然地出來嗎?你當該知道,你是淩肖堯最大的敵手,他不會輕易放你離開的!”

“我既然敢去,就已經想好了對策,無須多言,這天下,幾國安危跟槿兒比起來…無足輕重!”皇甫玹說得狂妄,說得隨意!

江宇祈隻有在心裏歎息一聲,皇甫玹對水雲槿的心已經超越了所有,這份情已經以了無藥可救的地步,恐怕前麵是死路一條,皇甫玹也會義無反顧,他根本勸不住!

“江秋蕪在哪裏?”皇甫玹問道。

皇宮的南院,江秋蕪就住在此處。

此時,青天白日,江秋蕪卻是睡得正香,寢殿裏極是奢華,一應的色彩擺設都是粉紫的色調,極具魅惑,空氣裏溢著濃濃的甜膩氣息,粉紫紅色的錦帳裏,她衣衫盡解,小臉泛紅,**在外的肌膚紅痕點綴,身側兩邊各躺著一個細皮嫩肉,水靈靈的少年,皆是一絲不掛!

三人還在熟睡中,殊不知有人潛入,悄無聲息地點了她的穴道,隨意給她披了件衣服,就扛了出去。

另一間偏殿裏,江秋蕪就那麽躺在那裏。

殿裏還有兩人,皇甫玹看著牆上的一幅畫,一直未動,倒是一旁坐著喝茶的江宇祈,看著地上近乎**的江秋蕪,臉都要綠了,這些個暗衛真是越來越不會辦事了,“來人,再給她穿件衣物,省得髒了本王的眼!”

不一會兒,大殿的門打開,一個年紀不大的暗衛麵不改色地替江秋蕪穿好了衣物。

江宇祈看著江秋蕪布滿潮紅的臉,又怒又氣地歎了聲,“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須臾,皇甫玹緩緩轉過身子,在桌前坐下。

這時,江宇祈對著暗衛點了點頭,就見那暗衛將事先準備好的一桶涼水對著江秋蕪倒了下去,如今這天雖算不上前些日子的寒冷,可畢竟還是二三月的季節,一桶涼水下去,那也是夠她受的!

就聽江秋蕪“啊嗚”一聲,猛地坐起了身子,從頭濕到了腳,嘴唇瞬間凍得發紫,她正欲發火,卻在看著陌生的房間,眼前站著的麵無表情的暗衛頓時噤聲,她不是自己寢殿嗎?

再轉頭,瞳孔驀地放大,皇甫玹?他怎麽會在這裏?外麵有近萬人把守,他怎麽能進得來?

“你們想幹什麽?我到底還是南梁公主!”

“南梁公主?殺了你又能如何?”江宇祈嗤笑一聲。

“江宇祈,你別忘了,母妃和舅父背後還有淩太子在,你敢殺我?”江秋蕪有恃無恐,她料定江宇祈不敢殺他,不過…她目光看向皇甫玹,“榮王最好不要插手此事,否則…昌永會落得個什麽下場,還真不好說……”

皇甫玹看了她一眼,忽然起身,似乎再不願看第二眼,對著江宇祈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江秋蕪看著皇甫玹眼中的嫌惡和不屑,一下子怒上心頭,他從來都不正眼看她,不管是秋莞月還是南梁公主,一眼都沒有,她就那麽醜陋,讓他一眼都不想看嗎?

“水雲槿情願死在別的男人懷裏,都不願意留在你身邊,枉你對她癡心一片,真是讓人覺得可憐!”

皇甫玹腳下驀地頓住,江秋蕪臉上頓時染上得意!

“你倒是什麽都知道!”江宇祈不鹹不淡地看了眼江秋蕪。

江秋蕪冷笑一聲,目光仍凝在皇甫玹身上,“看著你被她蒙在鼓裏,我還真是有些不忍,你還不知道吧,水雲槿命不久矣,她自己早就知道,她卻一直瞞著你,這件事我知道,皇甫珩知道,就連淩肖堯都知道,唯獨你不知道,虧你為了她,說什麽一生隻娶一妻的誓言,她卻如此欺騙你,到了最後,她卻隻願死在淩肖堯懷裏,我想那是什麽意思,不用我多說了吧,在她心裏淩肖堯比你重要的多……”

“你胡說什麽?什麽死不死的?雲槿若真生了大病,怎麽可能瞞得過和她日日相處的阿玹,你休要借機挑拔!”江宇祈說這番話並不是為了套出更多的話,他是真的覺得驚駭,那晚水雲槿吐血的時候,他親眼看著,如果水雲槿真的命不久矣,以她和皇甫玹的感情,定然會對他隱瞞,可如果真是這樣…

他目光不自覺看向皇甫玹,卻隻能看到一個背影。

“大病?”江秋蕪哈哈大笑了起來,“大病倒還好了,就怕是治不好的病!”

“你有話就一次說完。”皇甫玹驀地轉身,麵色清寒。

落在江秋蕪眼裏,隻覺快意,不管皇甫玹會不會覺得水雲槿欺騙了他,光是讓皇甫玹大吃一驚,就夠她這些年所受的屈辱了!

“她中了七花草之毒,無解!”

“七花草…那是生長在南疆的一種致命的毒,雲槿怎麽會中了七花草的事,不可能!”江宇祈頓時站了起來,七花草在南疆算是奇毒了,不是說它的毒性,而是解藥隻有下毒之人方能解除,如果私自配製解藥,用錯一味足以致命,放任不解隻有等死,雲槿當年隻是侯府一個不受寵的嫡女,有誰會對她下那樣的毒!

皇甫玹心頭一時激起萬丈激流,渾身血液在吼叫在沸騰,明明身子沉得厲害,可他還是穩穩地站著,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還站在那裏,他是知道七花草毒的特別之處,隻是萬萬沒想到水雲槿竟是中了毒,為何他事先一點都不知道?

江秋蕪哼了聲,“怎麽不可能,榮王應該還記得乜天師吧,那毒就是他配製的,當時水雲槿不過是一個小小嫡女,可她要嫁的人卻是昌永赫赫有名的珩王爺,試想皇甫珩怎麽可能娶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為王妃,而他更是為了把水雲槿的死嫁禍給瀾王府,在你們成親當日,讓侯府那對狠毒的夫婦騙水雲槿喝下毒藥,再來一招上錯花轎,等到花轎進了瀾王府,是生是死可就是瀾王府的事了,隻是…

水雲槿非但沒有死,反而變得聰明了,這也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地方,七花草之毒劇毒無比,別說她一個手無敷雞之力的弱女子了,就是像你們這樣內力深厚的都不能壓製住,她卻活了下來,隻是那毒已經進入她的身體,死不過是早晚的事……”

皇甫玹心痛得難以忍受,身子不自覺晃了下,從他們成親,她就中了毒,可她從來沒說過,在他麵前從來沒表露過半分,她是因為瀾王府才中的毒,還記得那時他還曾試探過她是不是利用瀾王府對皇甫珩欲擒故縱,那時她雖然不悅,卻還是沒將她中毒的事說出來,可是他們已經成親一年,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她每次毒發,都不是他在身邊,槿兒,就算你怕我會傷心難過,也不該把所有的痛都藏在心裏自己承受……

江宇祈同樣覺得驚心動魄,“乜天師己死,雲槿撐了這麽久,恐怕……”

“我有時真的挺佩服水雲槿的,她嫁入瀾王府後,不但沒死,人也變聰明了,好運一個一個地接著來,郡王,公主,身邊還有那麽多人願意幫她,連天山雪蓮那麽絕無僅有的寶貝都能得到,如果不是天山雪蓮和她身邊的人助她,她絕對活不到今日,如今她答應淩太子成為淩國太子妃,想必是淩太子答應了她什麽,畢竟誰不想活著呢,隻是…一旦讓淩太子救了她,你說她會不會就以身相許了呢……”江秋蕪說著一切可能讓皇甫玹更加動怒的話。

皇甫玹驀地轉身,“七花草之毒可以解?”

江秋蕪看著終於正眼瞧她的皇甫玹,得意一笑,“我說過無解,不過…如果有人願意為她散盡內力除去巨毒,那個人必然是活不久,可是…要她看著有個男人為她而死,我想她心裏肯定是承受不住的吧,可是她既然答應了淩太子,舍棄你,想必是兩人已經商量好了一切,她注定是要陪在淩太子身邊的,就算淩太子死了,她也會守著他的太子妃的身份在他身邊過一輩子……”

“你閉嘴!雲槿哪裏是舍棄阿玹,分明是怕阿玹知道了舍命救她,她不想阿玹痛苦,所以她才答應淩肖堯成為淩國太子妃,那日昌永大亂,淩肖堯用昌永的安定,滿城的百姓和雲槿的毒來威脅她,她忍下一切,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藏在心裏,不敢說出口,心裏該是何等的淒涼?

就算到了最後,她仍是為了昌永,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用盡她最後的一點力氣,她不想見到淩國獨大,到時候讓阿玹難收拾,垂危之際,離開昌永,離開阿玹,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阿玹,而她自己卻是默默承受了一切……”江宇祈隻覺心口漲得厲害,有一種快要爆發的隱忍即將要跳出來。

“她究竟是怎麽想的,隻有她自己清楚,我也可說成她借此機會正是為了擺脫榮王,好投向淩太子的懷抱,畢竟人都說落葉歸根,越是垂危之際,就越是想要最親近的人陪在身邊,而她最終是選擇了淩太子,不是嗎?”江秋蕪巧言應對,她就是讓皇甫玹聽個清楚明白,水雲槿最後選擇死在淩肖堯的懷裏,而不是他!

此時的皇甫玹,麵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表情,心裏的痛也已經痛到麻木,他抬腳,走得很慢,卻在江秋蕪麵前蹲下。

江秋蕪被他的動作弄得神情一緊,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近距離地看過皇甫玹,隻覺得眼前的他比以往更讓她癡迷,如癡如醉!

“你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皇甫玹看著江秋蕪開口,聲音極低。

江秋蕪心頭一慌,可是看皇甫玹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她有些拿不準,“乜天師的確是母妃的人,可是他在昌永多年,他要把毒賣給什麽人,我根本不知,要怪隻能怪皇甫珩太過心狠,侯府夫婦太過陰毒……”

皇甫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江秋蕪,那雙眸子似浩瀚的夜空,能將一切覆蓋吞蝕,“我終於知道槿兒為何在她最後的日子還要來到南梁,就為了殺你,不是你屢次對她出手,不是你讓她嫌惡,是她中了七花草之毒,皆是你和皇甫珩一手造成,是你們把她逼到此種地步……”

江秋蕪小臉一白,“不是我,不關我的事,我當時根本不屑她是誰,哪會在意乜天師配了什麽毒?豈會關心她的生死,隻知道皇甫珩有心嫁禍瀾王府罷了……”

皇甫玹卻沒有再看她,緩緩站起了身子,“我從來不殺女人,但是……”

“不行,你不能殺我,我還有一件事沒說,你若殺了我,你一定會後悔……”江秋蕪慌亂地爬起了身,遠離皇甫玹。

皇甫玹麵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他沒抽自己腰間的寶劍,而是從暗衛別在腰上的佩劍抽了出來,慢慢踱步走向江秋蕪,“槿兒讓你死,那你就去死……”

“我是南梁公主,你不能殺我,而且我還有一件事,還是跟水雲槿的毒有關,淩肖堯不可能為她解毒,你也不行,所以…所以她…隻能等死……你就算殺了我,也救不活她,可是…可是…我應該還記得乜天師配了哪七種顏色的毒……”江秋蕪一邊往後退,一邊急聲開口,這個時候,她一定要找一個好的說辭讓皇甫玹不敢殺她!

可她低估了皇甫玹一眼看穿她的緩兵之計,整個大殿再大,可是皇甫玹想動手,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他手中長劍一揮,長劍沒入江秋蕪的心口,一劍斃命!

江秋蕪到死還睜著眼睛,她真是死都沒想到今天竟然是她的死期,竟然會死在皇甫玹手上!

皇甫玹拔出長劍,扔在了地上,他轉身就走。

“阿玹…阿玹,你先靜下心來再走…阿玹……”江宇祈看著快速從他眼前消失的皇甫玹,連忙追出了門外,可已經看不到皇甫玹的影子,他心裏震驚和憂心一下子盡數襲來,若是水雲槿真有個三長兩短,那皇甫玹還能活嗎?況且他就這麽去了淩國,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王爺,她怎麽辦?”暗衛上前問道。

江宇祈看了眼江秋蕪,這或許是最後一眼了,“找個地方把她埋了!”

暗衛應聲,拖起江秋蕪出了大殿,從此這世上再沒了江秋蕪這個人,水雲槿殺她之心那麽堅決,皇甫玹替她做了!

淩國。水雲槿昏睡了三天三夜,終於醒來!

紫霞坐在床邊,端著一碗白粥喂著水雲槿,眼前的小姐麵色蒼白,小臉瘦了一圈,眉眼間盡是疲意,身子越發單薄,仿佛一陣風吹來,都能把她吹走!她還記得初見小姐時,她一襲男裝,眉梢眼角間盡是璀璨耀眼的笑意,讓人不敢直視,在她身上,更有股清新自然,聰慧狡黠的氣質,她那時就覺得小姐就像天上的太陽,她隻是靠近她,就覺得被溫暖和光明包裹,那種感覺她一直忘不掉,可是如今她隻覺心疼……

“嘔……”還沒吃幾口,水雲槿忽然揚手推開了些紫霞,頭偏著就又都吐了出來。

“小姐…怎麽會這樣……”紫霞滿臉驚慌,難道又是毒性發作了。

水雲槿急促地喘息了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子軟倒在床柱上,全身力氣像是被抽走了一般。

“小姐,你若不想喝粥,那奴婢再去煮點麵來,你已經許久沒有進食了……”紫霞將水雲槿扶了起來,在她身後放了靠枕。

“不用了,我什麽都不想吃……”水雲槿閉著眼睛,低聲道。

“小姐,你不能這樣,再這樣下去,你會沒命的……”紫霞聲音哽咽著。

“現在跟沒命沒什麽差別,我也不想再這麽下去,好累……”水雲槿眉頭微微攏著。

紫霞難受地擦了下眼淚。

“你下去吧,我想再睡一會兒。”水雲槿不用看就知道紫霞此時的模樣,她也沒力氣再勸。

紫霞點頭,收拾好一切才離開。

水雲槿閉上眼睛,毫無困意,不過片刻,她聽到有腳步聲,也知道來人站在床邊,正看著她!

“你該好好吃飯,不然拿什麽支撐!”淩肖堯溫潤清淡的聲音響起。

“出去,我不想看見你!”水雲槿眼睛都沒睜開。

淩肖堯眸子閃了下,須臾,他在床邊坐下,伸手將水雲槿扶了起來,如凝脂般的手抵在水雲槿後背。

“你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費內力了,我不需要,除了你阻止我殺江秋蕪,我什麽事都辦完了!”水雲槿拒絕道。

“你在怪我?”淩肖堯低聲道。

“怪你?你不是都說了,那就是你的人心,你的戰爭,我有何可怪的?”水雲槿嗤笑一聲。

“雲槿,如果今生有你相伴,我可以什麽都不要!”淩肖堯忽然低低喃道。

“什麽都不要?你非要把你的所作所為裝扮得如此漂亮嗎?三十萬大軍壓境北晉,支持齊貴妃,幹預南梁內亂,挑起紛爭,不計百姓死活,這就是你的心?你所謂的戰爭?”水雲槿撐著所有的力氣說完這番話。

“我是淩國太子,有些事拒絕不得!”淩肖堯淡淡道。

“我一直以來都看錯了你,我總覺得你不苟言笑卻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溫潤如玉,你處事淡然,冷靜自製,絕不是那種為一己私利就發起戰爭的人,我從來沒有防備過你,就算你逼我的時候,我也沒有記恨過你,可我還是低估了你,我幫著明離琛,也隻是讓你有所顧忌,不敢輕易發兵,可你…你竟然為了達到勢均力敵的局麵,竟然和齊貴妃那樣的人聯手,要說你心思如深,不如說你無所不用其極!”水雲槿憤憤地道。

“或許你覺得我這樣不夠光明磊落,可是天下之爭本就如此,如果我什麽都不做,如果皇甫玹兵臨淩國,你會幫著我嗎?你會站在我這一邊嗎?”淩肖堯緊緊盯著水雲槿垂在身後如絲綢般的青絲。

水雲槿沒有吭聲,其實她不能怪淩肖堯,她不也是為了昌永,什麽都願意做嗎?

“雲槿,不管我做了什麽,我對你的心是真的,不比任何人少!”淩肖堯伸手,輕輕抱住水雲槿,那樣地輕,似乎是怕驚擾了她!

水雲槿沒有掙紮,不是她使不出力氣,而是…她也說不出的滋味縈繞心頭……

“雲槿,我從沒想過逼你,那夜在昌永,我確實是算計了你,我要把你留在我身邊,因為…我不想讓你死,如果解了你的毒,讓我死,我甘願,可我還是放不下你,我可以為了你死,但我私心裏更想貪婪地把你留住,哪怕是我最後的幾日,我也想有你在身邊,幾日,幾日也足矣……”

淩肖堯低啞著聲音,他的臉輕輕貼在水雲槿的肩上,從未見過這樣的淩肖堯,有點卑微有些淒涼!

水雲槿閉上眼睛,一滴晶瑩的淚滑落,她不想去評價淩肖堯的私心,隻是感歎他的這番為她的心思,可以為她死?可知這不是她想要的!

“淩肖堯,做回原來的你,就當從來沒見過我,也不要輕易發起戰亂,好嗎?”

“雲槿,我救了你,自然就天下太平了,這樣不好嗎?”淩肖堯反而平靜地道。

“不好…我不要誰救,我更不要你為了我而死!”水雲槿聲音微揚,淩肖堯說他死了,天下就沒有戰爭了,縱然她不希望看到天下大亂,她也更不希望淩肖堯死!

“能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淩肖堯卻忽然鬆開水雲槿,抬腳上了床,雙手抵在水雲槿背上。

水雲槿掙紮,卻根本使不出力氣,“不要…別讓我覺得愧疚於你,我不想虧欠你什麽……”

“你沒有虧欠我什麽,能遇上你,已經很好了……”淩肖堯笑著開口。

“淩肖堯,你住手,如果你死了,我就會回到皇甫玹身邊,時間長了,我就會完全忘記你,根本不記得有你這個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我根本不領情……”

水雲槿試圖製止淩肖堯,如果淩肖堯為了她而死,她會愧疚一輩子,她不要心存對他的愧疚和皇甫玹在一起,那樣她會覺得對不起皇甫玹,更對不起他們的感情!

“雲槿,你不會的……”淩肖堯笑了下,話落,他忽然出手點了水雲槿的睡穴。

水雲槿頓時沒了知覺,而他閉上眼睛,凝神靜氣。

整整一夜,就這麽過去!

等淩肖堯走出房間時,他整個容顏似寒冰裏的白玉一般清透白皙,腳下不似以往的穩健,走得很慢。

水雲槿這一覺又睡了兩日。

她似乎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直到手心一涼,隻覺一滴沁涼的冰水滴在了心尖上,讓她整個身子都感覺像置身於千年寒池裏,她隻覺好冷好冷,夢裏都不自覺地綣著身子,卻又在一瞬間,被溫暖包圍,那股熟悉到骨子裏的味道驟然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