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奔了多久,終於停下來,前方隱隱約約能看見停著一輛馬車和幾匹馬。

一個人從馬背上跳下來,走近些我才看清是趙長卿。

我一陣激動,忍不住要開口喊他的名字。

他卻率先低聲說了句:“回來就好。”

說完便對那救我的兩個男人道:“兩位好快的腳程,比我預想的還要快!”

矮胖男人不客氣道:“哼,我們兄弟的輕功出入皇宮都輕鬆自如,更何況是這韃子的地盤,那還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趙長卿輕咳一聲,抱拳道:“兩位辛苦了,我們就此別過,再會。”

“答應我們的事,別忘了呀!”那矮胖男子道。

“不敢忘。”趙長卿道。

馬車裏傳來古力紮爾的聲音:“喂,快走啦!再不走就來不及啦!”

趙長卿對低聲道:“等下給你引薦一個人,你見了莫要吃驚,我們快走。”

古力紮爾見了我,喊了聲:“董姐姐,把手給我。”

她拉著我上馬車,這時,從漆黑一團的草原深處,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不好!有人來了!”她迅速關馬車的門,卻被一支羽箭差點射中手臂,我忙將她拽進馬車,關了門。

劈劈啪啪的羽箭打在馬車上,如雨打芭蕉一樣。

馬車在草原上飛馳,顛簸極了。

我聽見趙長卿的聲音:“長笛先生、柳二娘、武魁兄弟,後麵那些人就交給你們了!”

“沒問題。”

“好勒!”

幾聲應承聲之後,那些跟著馬車跑的馬往回跑去。

連著奔波了許久,馬車才行駛的緩慢了些。

我卻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古力紮爾關心地問我:“董姐姐?”

她過來拉我的手,卻“呀”地驚呼一聲,隨即晃著一個火折子。

“你受傷了?”

隨著她的驚呼,馬車猛地停下來,趙長卿和蒙著麵的馬夫也連忙過來。

“我去拿金創藥!”

“長卿……不用!”我抬手喚住了趙長卿。

“董姐姐,你中了箭,怎麽一聲不吭?”

古力紮爾哭著抱著我。

我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等我好好說完這些話,你們就趕緊接著逃,不要停下來……咳咳,紮爾,我欠你一條命……現在我還給你了,你不要怪我……”

我眼角的淚流出來,流進耳朵裏:“那時候,我隻是嫉妒你……是我錯了,我在鍋子裏下了能讓你墮胎的藥……”

餘光中,趙長卿驀然瞪大了眼睛。

我苦笑一聲,虛虛望著他:“你是不是後悔救了我?……你就是一貫的心軟,那時候在碎玉院也是,你可憐我,就說可憐我,偏偏說是喜歡我,也害我誤了那麽多……”

“不要說了!”他沉聲道。

我笑出眼淚:“你我之間,確沒什麽好說的,隻是……你與匈奴人交好,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莫要忘了……皇上對你的器重!”

“他不會叛國。”一直蒙著麵的馬夫突然開口,但他的聲音明明是皇上!

我掙紮著起身,一動卻吐出一口血來,他迅捷跳上馬車,摘下了麵紗,冷俊的熟悉麵龐露出來。

我隻覺得欣喜,伸出手撫上他的臉:“皇上……皇上……”

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但那些都不重要了,就連我最畏懼的真相大白於天下,我都覺得不重要了,我隻想對他說見到他我甚是歡喜。

但這些話我也說不出口了,隻是輕聲喚著他的名字,再無牽掛地閉上了眼睛。

“……朕率軍追擊,一直將匈奴追到獨居胥山,殲其精銳,斬殺三王,重創了匈奴,把他們趕出了漠北,從此再無匈奴之患!”

耳邊,有遙遠的聲音傳來,我的眼皮動了動,還是沒能睜開,漸漸的,我想起來,這是皇上的聲音。

手被人拿起來,輕拍著我的手背:“你又何時能醒?如今入了夏,草肥馬壯,這裏景色甚美,你若是醒了,朕就帶你去騎馬。”

我的眼角流出眼淚,喉中梗動,喃喃道:“……皇上……皇上……”

“玉如!玉如……”他急聲喚我,喊太醫來,漸漸聲音又遠去了。

再次醒來,已是夜裏。

帳內昏黃,四周安靜極了。

我覺得口渴,喚了一聲“桐花”。

帷幔倏然被掀開,桐花一臉興奮地望著我,喜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太醫診了脈,我喝了些清露剛躺下,就聽見外頭一聲聲的叩拜聲:“皇上萬歲。”

“都下去。”他的聲音一貫得清冷。

眾人退下後,室內更是安靜。

我艱難坐起來,見他還站在那裏不過來,便要下床過去,剛一起身,便眼前一黑,頭暈目眩,幸得他眼疾手快過來抱住了我。

他隻抱著我不動,我抬眸看他,他的下頜緊繃如羽箭,就如那晚他過來對我說要出征匈奴。

“皇上明日帶臣妾騎馬麽?”

他要推開我:“朕有軍務處理,你剛醒,也騎不了馬。”

我不等他推開我,雙臂環在他勁中,輕輕吻在他唇上,低語道:“皇上說過,臣妾若醒了,就帶臣妾去騎馬……”

皇上呼吸一窒,我剩下的話已經湮滅在皇上的吻中。

那不是吻,簡直是一種惡狠狠的啃噬。

我閉上眼睛,隻緊緊擁住他,難舍難離,像是一鬆手這些都已經消失了。

像是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我早已死在冰天雪地的草原裏,再也見不到他了。

夢方醒,經曆了一場死裏逃生,我不由得落了淚。

我的眼淚滴在皇上的頸間,濕潤了一片。

他停下動作,捧起我的臉,目光深邃而溫柔。

“怎麽了?”他輕聲問道,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搖搖頭,隻是緊緊抱著他,不想說話。這一刻,我隻想感受他的溫暖,感受他的存在。

他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像是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

我抬頭看著他,他的眼中滿是疼惜和柔情,仿佛要將我所有的恐懼和不安都驅散。

“別怕,朕在這裏。”他低聲說道,聲音裏充滿了堅定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