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梅妃(二)

聽聞此處,甚覺詫異,便問族長:“免賦稅一成,這可是好事,諸位為何一提起此事反而不快呢?難道說,皇帝後來心生反悔,收回成命了麽?”

族長搖了搖頭,“並非是,皇帝並未收回成命。你們有所不知,剛開始的時候,其實我們也是很高興的,要知道,這一年的賦稅下來,我們這些尋常百姓都被剝了幾層皮,少一成賦稅,我們的日子就能好過不少。都覺得是獲得了天大的恩賜來,可哪曉得,這正是我們族災難的開始。真可謂是應了你們漢人那句古話,福禍相依。

貴妃喜歡吃荔枝,這原本屬於正常的事情,這世間喜歡食荔枝之人太多,可她這一年四季都要吃到新鮮的荔枝,這可就真真難為我們了。這世間的任何果樹,一年結果的次數,那都是有定數的。就拿荔枝為例,一般在每年五月左右是盛期,其他非結果的時節,即便我們再努力,可它也結不出果子來呐。

這個道理,隻恐幾歲孩童都知曉,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大人。可我們梓潼郡的郡守把這個情況上報給大唐的朝廷之後,皇上那是大怒,直接要砍了他的大腦,說他辦事不周,惹得龍顏大怒,更是惹怒了貴妃娘娘。”

靈玉那孩子,此時在一旁問了一句:“那郡守呢?不會當真被皇帝給哢嚓了吧?”

族長又是搖了搖頭,“那倒沒有,皇帝當時的確是下了旨意,不過,據說好像是太子替郡守不斷求情,後來又有其他文武百官求情,皇帝這才免了郡守的死罪。但是,死罪雖免,皇帝卻讓郡守將功贖罪,找尋一個可以讓荔枝樹任意時節都能結果的法子。

你們給評評理,這世間又豈會有這種法子,除非那是神仙下凡,或許才會有這般的奇法。皇帝哪是真的饒恕郡守,分明是變著法子難為郡守,分明還是要治他的死罪不可。

當時,我們都以為郡守必死無疑,不過說來也屬幸運,郡守後來不知受到何方高人的指點,從他那裏得到一酒囊。那酒囊裏頭所裝的,並非是酒,而是裝了半囊水。

郡守拿著酒囊,來到我們白濮族所栽種的荔枝園,把水分別灑在三顆樹上。當時還是冬季,誰知,樹上竟然慢慢開出花來,且在極短的時辰花便全部盛開。其後花期凋謝,還真就給結出了荔枝來。此等奇跡,震驚了整個郡內。想來,這郡守的那酒囊,定然非存咱們凡間之物。

此事上稟給皇帝之後,皇帝可謂是龍顏大悅,又找郡守進京,且詢問奇跡發生的方法。郡守回稟說,此乃天機,萬萬不可泄露,否則的話,仙人們會降罪於世人,屆時,將三顆荔枝樹給收回去。

皇帝許是怕仙人們當真會怪罪,你們或許也知曉,當今皇帝重道,對修道之人和仙家素來都很尊敬。雖對郡守不甚滿意,可最終隻好作罷。

最大的問題出來了,為了怕這三顆荔枝樹出什麽意外或者枯萎死去,皇上下令讓我們白濮族人每日輪番看守。每當荔枝成熟之期,我們就會挑出族中的幾十名少女進行采摘。為何要是少女呢?由於貴妃說了,這世間的所有男子都是髒的,隻有女子的手才能碰觸這荔枝,省得沾染了男子的濁氣,損壞了荔枝的新鮮和仙氣來。

這也就罷了,最令人苦惱的是,貴妃娘娘所要的荔枝,每個大小方圓還要一般無二。這同一個爹媽生地,高矮胖瘦還不一樣呢?再說了,人的手指頭和腳趾頭也不是一樣長短的啊。

如此一來,我們族人哪還有閑暇時間去做其他活計,全族幾千人,幾乎整天都圍著這三顆荔枝樹團團轉,生怕會有個什麽閃失不可。你們說,這叫什麽事啊?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族長不斷歎氣,其他的百姓們亦是跟著怨聲載道,“可不是,還不如收回那一成賦稅,讓我們像以前一般。今日,就連族長女兒大婚這般重要的事情,我們族裏還有數百人守在那三顆荔枝樹旁邊。待會,我們還得去換班去!哎,這日子過地啊,哪有以前那般無憂無慮吧,哪有以前那般自由?”

“有什麽法子呢?可誰讓人家貴妃娘娘喜歡吃呢,誰讓皇帝下了死命令呢?你說,這大唐的皇帝也真是的,這寵愛歸寵愛,但總歸得有個限度吧。這可不是什麽好事,以我看,這可是亡國的預兆啊。”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開口道,滿滿概歎著,“可惜呐可惜,原本這位皇帝,還是位明君呐。三番四次平內亂,就連番邦都不斷來朝賀,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一世英名呐,眼瞅著到了老年,很快便要毀於一旦呐。”

許是老者說話太過直白,導致族長接連咳嗽了好幾聲,“阿叔,您又開始胡言亂語了,當著客人的麵,您也不怕失禮,也不怕嚇著他們這些小輩。”

“你又想說我老糊塗了是吧?我可告訴你,我清醒的很,他們三位,又不是官府之人,怕什麽?怎麽著,這可是在我們自個家中,還不能隨隨便便議論幾句嗎?我這老人家就不信了,他們漢人,難道平日裏就不議論皇帝,就不罵皇帝嗎?小丫頭,你說。”老者瞪了族長好幾眼,突然指向我,毫無一絲預兆。

點了點頭,肯定道:“那可不,自然罵,而且罵地比您還更狠。沒事,誰還不發個牢騷呢?無妨,無妨的,族長務須介意。”

並非寬慰,而是當真如此,這凡間的百姓,哪個不背著別人在家中偷偷罵皇帝幾句呢?再者,當今皇帝確乎對楊玉環太過寵愛,古來的夏桀於妹喜,周幽王於褒姒,漢成帝於飛燕合德兩位姊妹,想來怕是也不過如此,可請看看那些皇帝和君王都是什麽般的好下場。然,罵歸罵,老頭子和皇帝可是故交好友,真要發生某種大事,還是要對皇帝進行一定的維護的.

“你看看,你白白活了大半輩子,連個小丫頭都不如。”老者撇了撇嘴,“這整件事,可不全都由於那位娘娘所起嗎?我們白濮族,原本一直生活在安靜祥和當中,雖不富裕,可也算家家生活美好和諧。如今,個個都人心惶惶,個個都終日惶恐不安,有時候,我真恨不得將那三顆荔枝樹給活活砍嘍,可惜的是,沒有那等本事。”

既然郡守得益於高人的指點,那三顆荔枝樹,自然不是尋常人能砍得了的。正思疇之際,靈玉那孩子,又在一旁插語了句,“你砍了樹有何用,最終的緣由,是在人的身上,又不是在樹的身上。”這孩子呐,口無遮攔起來,當真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來。

有位年輕男子許是受了靈玉的鼓動,亦是表現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來,“人的身上?還不是你們大唐皇帝的身上,為了一個女人,就不顧百姓的死活了嗎?叔公說的對,這般的皇帝,遲早得亡國不可。”

“咳咳!”族長又是重重咳嗽了幾聲,麵上極其尷尬.

靈玉朝族長掃視了一眼,不屑道:“你可就放心吧,你以為我們三位整日都閑著吧,這般的事情,我們不敢興趣,更是不屑於稟告官府。

“您多心了,我並未有這般的意思。”族長替自己解釋著,“自然明白你們都是像我們一般的善良之人。”

馬蹄聲不過五裏開外的地方,算著時辰,應該已經抵達到附近才對,可卻一直遲遲不見人影和馬影。正覺詫異之際,忽見一位族人著急忙慌著朝眾人跑來,嘴裏還大聲呼喊著:“族長,族長,不好了,有兩位官爺掉下馬身亡了!有兩位官爺身亡了!”

族長瞬間麵色大變,驚呼道:“什麽?又有使者死了,你說,這叫什麽事呢,這叫什麽事呢?快去看看,看去看看!”言語的同時,起身朝外跑去。

其餘的百姓恩,亦是驚呼不斷,“怎麽又死人了呢?這事,當著奇怪了。”

“可不是,這大喜的日子,怎麽就發生這般掃興的事情呢?”新娘子的麵上,淨是不滿,“還好方才已經舉行完畢了儀式,若不然,得懊惱死。”怨不得新娘子抱怨,放在誰頭上,誰不抱怨才怪。

不過,此刻可不是留意新娘子的時候,從目前這幅情形來看,顯然是端倪和古怪存在,趕緊跟在族長身後,前去瞧它一瞧,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出空地不過半裏,便瞧見兩位士兵躺倒在地上,他們身上有著大唐士兵的標配,一眼便可認出其身份來。再看他們渾身上下,並無一絲一毫傷痕,嘴角亦是無一絲血跡流出。此等死法,倒奇特至極。

一旁,還站著幾名士兵,那幾位的神情,俱都極其驚慌。其中有位士兵小聲嘀咕著:“上個月就死了幾個人,上上個月也是像這般死了好幾個人,這地方是不是鬧鬼啊?”說完連連往另一個士兵身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