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越者渡〔4〕

原來三人上船後,開始還好好的,月亮雖然被‘蒙’上一層‘毛’霧,顯示著次日可能有雨,但還是能看清四周景物。不想沒劃多久,不知從何處冒出這許多霧來,擋住了視線。雖然三人都覺得詭異,但想到隻要一直往前劃,就算看不到,也能很快到達對岸,因此也不是如何擔心。誰想,劃了起碼超過一個時辰,周圍仍然是水,看不到有岸的跡象。他們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要知道白日的時候看十一郎劃過來,根本連一盞茶的時間也沒用到。緊接著梅六突然喊‘胸’悶,不一會兒便開始喘息起來,顯然是隱伏的毒‘性’提前發作起來,甚至於連紀十也開始感覺到不適。子萬雖然著急,拚了命地運槳,然而對岸遙遠得就像隔著一條天河般,似乎永遠也抵達不了。

很顯然,十一郎的出現對於他來說便如遇到救星一般,至於什麽麵子裏子,在經過這一場怪異之事後已不足道。被人抓住偷渡,丟麵子就丟麵子吧!

十一郎上船後,看清倒下的是梅六,而紀十顯然也不太好。當下沒有多話,隻是拿過子萬手中的槳,在水中連劃幾下,片刻之後環繞在船周的霧氣突然散了開來,顯出被月亮照著的河水,近在咫尺的河岸,以及岸上穩穩照著一方之地的風燈。

那一瞬間,子萬隻覺‘欲’哭無淚。他劃了那麽久,竟然隻劃了這麽近,這麽近……

“子萬哥哥,我好疼……”沒容子萬自卑太久,紀十有氣無力地聲音傳進他耳中,有著平日沒有的軟弱。

子萬一驚,就著不甚明亮的燈光看過去,隻見紀十抱著已昏‘迷’過去的梅六搖搖‘欲’墜,臉‘色’白得嚇人。他慌忙走過,撩起她的衣袖,發現那條黑線一直延伸進上臂,看不到終點。

難道已到心髒?他心中浮起這個念頭,手上就要去扒紀十的衣領。

“別,你要敢……看,就……等著娶我吧。”紀十抓住他的手,明明已經痛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仍不忘逗惹子萬。

子萬僵了下,見她額上淌著豆大的汗,竟然還笑意‘吟’‘吟’,心裏像是被觸著了某點,突然有些軟。

“怎麽會發作這麽快?我用‘藥’‘性’壓製了,應該還能堅持一兩個月才對。”他有些別扭地轉開話題,伸手探了探她的脈,眉宇深瑣,隻覺此事棘手不已。

紀十無力地靠到他身上,苦笑,“大約是那霧氣吧。”不然,怎麽會她與梅六同時發作。

“不錯。”沒等子萬回應,栓好船的十一郎給了確切的回複。“幸虧你們還隻是在水上,若真是碰著運氣到了對岸,那麽也用不著我去救了。”他本來語氣溫和,說到最後也不免帶上一絲不悅,為他們的不知天高地厚。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子萬捺不住心裏的疑‘惑’與鬱悶,問。

十一郎上前探了下梅六的脈,見其紊‘亂’微弱,於是又疏進一股柔和的內力,加強之前護著她心脈的內力,這才抬頭看向眼巴巴看著自己等待解‘惑’的兩人。

“我早跟你們說過,那裏不是常人能去的地方。那是另一界,屬於一個來自異域的族群。”他衣服貼在身上,往下滴著水,十分不舒服,並不準備詳說,彎腰抱起梅六,道:“走吧。”

子萬仍然滿頭霧水,從對方口中探出的東西越多,他的疑‘惑’也跟著越多。但現在兩‘女’情況都不太好,也不便多問,於是也跟著抱起紀十,跳上岸。

十一郎穿好鞋子,沒有空的手拿風燈,便任它掛在那裏,也好給其他想借船渡河的人預警。他本不‘欲’管三人,但是卻又不忍見死不救,何況白日還曾招待過他們。即使對他們不聽勸有些不悅,但終歸能理解其心情。

回到草屋,十一郎也顧不得梅六的衣裳被他的沾濕,就這樣將她放了上去,然後轉身點燈。

“把你手上的丫頭也放過去吧,我這裏隻有一張‘床’。”他淡淡道。

到了這個時候,也沒人再講究了。紀十痛得意識模糊,隻知緊緊地抓著子萬的手臂,怎麽也不肯放開。

十一郎走過去看了看,伸手在紀十肘部某處按了兩下,她緊掐的手指終於張開,讓子萬脫了身。

“那霧能‘誘’發體內毒‘性’,也能讓正常人憋悶而亡。她體內有活物在動,我對此不懂,你大約是知道,可能控製?”

子萬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也顧不得紀十的威脅以及旁邊尚有他人,便去解她的衣領。十一郎見狀忙轉開身,到櫃中拿了幹衣,自去另外一間屋換上。換好也不再進去,而是站在簷下等待,直到子萬從裏麵走出來。

“她中了奚言家的屍蠱,之前我曾用‘藥’物壓製其活動,本來打算等解了六姑娘的毒後再去奚言家的人索取解‘藥’,不想卻因為那霧氣提前發作。”子萬大致說了下原尾,見十一郎並無意接話,隻能深吸口氣,繼續道:“如今再等是不行了,我隻能盡力一試,希望那丫頭命大吧。”說到這,他莫名的有些難過。怎麽說紀十都是因為他而中的蠱,他雖然一直不太喜歡她,但若她真因此有個什麽好歹,隻怕他以後都不可能再忘記這個‘女’子。

“可需要幫忙?”等他說完,十一郎才緩緩問。

子萬剛想搖頭,突然想到梅六,於是道:“可否將六姑娘挪至其他地方,若她在旁,隻怕會被蠱毒殃及。”頓了頓,又道:“六姑娘身上毒也已發作……可否請你……”請對方做什麽,他卻說不出來,隻能歎口氣,轉身走了進去。

十一郎並沒遲疑,轉身走至廚房,把堆在角落的柴禾鋪平,又在上麵壓上一層厚厚的幹草,這才轉身回臥室將梅六抱出。

聽到臥室的‘門’吱呀一聲關上,他怔了片刻,看著柴草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有些為難。若是能帶她渡河到末世地,事情便簡單了,可惜隻是妄想。

罷了!‘揉’了‘揉’發緊的額角,他蹲下身扶起梅六,手掌按上她的背心,靜靜探查她體內毒發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