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石頭情人(1)

十一郎突然睜開了眼,目光落在伸向他的手指上,一瞬也不瞬。梅六訕訕地收回手,想要解釋,卻又覺得在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後,該解釋的是他,而不是自己。她不過是擔心……不過是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而已,有什麽好說的。

她這邊局促糾結半晌,等終於說服自己應該理直氣壯地質問他時,卻發現對方竟然又闔上了眼,一臉的平靜,完全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心虛慚愧以及為之前所作所為辯解的意思。她一下子就惱了,騰地跳下‘床’,卻不想牽動到隱處的傷口以及腰,登時疼得蜷蹲在地,眼淚差點沒掉出來。

十一郎卻對周遭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不驚不異,仿佛真是一尊人雕似的。

梅六咬住下‘唇’,一邊扶著‘床’沿保持著不雅的蹲姿緩氣,一邊狠狠瞪著‘床’上安如磐石的男人,目光幾乎要將其淩遲。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地站起來,心早已涼透,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對他始終抱有一線期望,哪怕是在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後。

“十一郎,你沒什麽可說的嗎?”她問,聲音沉冷,低垂的目光卻有些‘迷’茫。她終究還是看錯人了麽?這個念頭方起,眼前卻浮起落英繽紛中少年溫柔的笑靨,以及石榴林裏男人雲淡風清的背影,神思不由一陣恍惚,而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唇’角不由浮起一絲苦澀的笑。

屋內一片安靜,梅六等不到十一郎的回答,心灰意冷下也不‘欲’再問,隻默默坐了半晌,便又起身在屋內轉了幾圈,尋找脫身之法。

這房間修得像倉庫一般,窗子又小又高,‘門’一關,便完全看不見外麵的情況,光線卻還好,白天時屋裏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房間雖然窄小,但屋頂很高。若是梅六武功不失的話,或許能借著‘床’帳躍至梁上,再伺機從屋頂穿出,而現在說這些都是廢話。一直走得累了,她也沒想出辦法,肚子早已鼓叫如鳴,關押他們的人始終沒送吃食來。不過這是意料中的事,誰會把俘虜喂得飽飽的,好讓他們有力氣折騰嗎。

看了眼從她醒來時便一直坐在那裏的男人,這麽長的時間他竟沒有動彈過一下,甚至連拿件衣服遮掩住自己都不知道,她握緊手,感到柔嫩的掌心被指甲刺痛,這才強抑住靠過去探看他情況的衝動,選了一處離‘床’最遠的地方席地坐下歇息。

泥夯的地麵‘潮’冷,薄薄的一件衣衫根本阻隔不了什麽,梅六沒有內力護體,隻坐了一會兒便有些受不了,然而多年來出生入死間所培養出來的直覺告訴她不要靠近現在的十一郎,因此隻能忍住躺回‘床’上的衝動。然而又饑又寒又累,整個人不免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正昏昏‘欲’睡時,‘床’那邊突然傳來響動,她本已如驚弓之鳥,聞聲登時跳了起來,驚恐地看過去。

原本怎麽問都沒有反應,安靜得像是不存在的男人此時竟像是突然從沉睡中醒了過來般,正目光如炬地掃向她。那一瞬間梅六隻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由內到外生起一股被野獸盯住的戰栗感。

十一郎看著她,眼中沒有任何情緒,但是偏偏讓人產生被緊緊攫住的感覺,然後他伸長‘腿’,從‘床’上下來,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披散的長發,肌‘肉’緊實的身體,矯健的步伐,此時的男人像一匹身體裏蘊含中巨大爆發力的獵豹漸漸‘逼’近自己的獵物,而不是昨日那個連呼吸都快觸‘摸’不到奄奄一息的重傷患者。

梅六不自覺貼著牆往內縮了縮,而後又突然覺得自己的反應很可笑,她在桑晴苑生活了幾年,什麽樣的男人沒應付過,什麽時候讓男人占過她的便宜,此次倒好,不僅賠上了清白,還被對方‘逼’得步步退縮,這事說給樓裏的姐妹聽隻怕都沒人相信。雖然是這樣想,她還是覺得害怕,恨不得縮小到讓人看不到。

“王十一,你要做什麽?”她力持鎮定,然而微顫的聲音出賣了她。手不著痕跡地在頭發以及身上‘摸’索了一遍,沒找到任何可以用上的東西,絕望摻雜在恐懼裏悄然升起。

幾步的距離,眨眼之間便到了。十一郎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空‘洞’的眼中似有火焰在跳動,他沒有回答,卻突然伸手抓向她。

梅六反‘射’‘性’地一閃,卻一下子撞在牆上,沒等痛呼出聲,人已被十一郎抓住了肩膀。她下意識地一縮肩,然後反掌施展小擒手扣向他的脈‘門’。十一郎躲也不躲,輕輕鬆鬆讓她拿住,隻是她還沒來得及歡喜,腰倏然一緊,雙腳淩空,十一郎已將她打橫抱起,往‘床’走去。

梅六隻覺自己所扣之處如同堅鐵,別說她此時沒有內力,便是內力在身,隻怕也拿他無可奈何。

“王十一,你是啞了還是傻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身體剛一沾‘床’,梅六便一腳蹬在十一朗身上,然後轉身就逃,同時不忘大聲質問,企圖喚醒他的神誌。如果到這時她還不知道他是中了別人的招,這些年就算白活了,還不如直接拿根腰帶勒死自己得了。

十一郎對她‘色’厲內荏的喝問恍若不聞,一把抓住她蹬過來的腳將人拖了回來。梅六卻因為這個動作而扯動傷口,疼得倒‘抽’口氣,僵硬著身體不知是該明知徒勞仍堅持反抗,還是乖乖地認命。

隻是這一猶豫的功夫,人已被翻了過來,恰好看到男人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不由一個機靈,慌忙抬手擋住了他準備撕衣的手,急巴巴地道:“我來我來。”就這一件衣服可穿,要再被撕了,她還用什麽避體。在這一刻,她已本能地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不知是聽懂了她的意思,還是沒感覺到她的抗拒,男人倒真的停頓了一下,低著頭目光茫然地看著她。

梅六咬住‘唇’,忍住羞忿,老老實實地脫去了衣服,然後閉上眼躺在‘床’上,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塊石頭。即便已做足了心理準備,在被分開‘腿’被人破體而入的瞬間,她還是沒控製住心裏的委屈和恥辱,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淚光朦朧中,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起,目光越過起伏的肩膀看到穿窗而入的日光,突然發現又是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