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一章 毒殺
夜。
今晚的夜空無月無星,黯壓壓一片。
因昨晚下了一場暴雨,以致今日一整天都顯得冷颼颼的,眼下,又到了夜上時分,是以空氣更加滲涼入骨,偶有風乍起,習習清冷,不由得讓人打起戰栗。
一道瘦弱纖細的身影匆匆行在夜下,影子投在地間,仿佛一抹鬼魅隨行身後。
片刻,這道身影來到了延朗殿,對左右看守福了福身,垂著首,聲音低落道:“奴婢是來給殿下送晚膳的。”
守衛見是送膳食的宮娥,倒也並未對其細加留意,僅是例行公務的打開拎在她手裏的食盒掃了一眼,這便放行,“進去吧。”
一抹異色掩於眼底,女子信手推門而入。
殿內燃著燭火,映的四下昏昏黃黃。
此刻的殷朗正閑適的斜倚在椅中,心不在焉的逗弄著過籠裏的蟋蟀,幾道腳步聲傳入,他眼簾未抬,繼續捏著草梗逗著自己的小寵物。
女子進殿後,一眼便鎖定了椅中的身影,對其暗暗的望了一眼,眯眸間,徑自將食盒內的膳食擺在了桌上,聲音顯得低沉且壓抑,道:“殿下,用膳的時間到了。”
這道聲音聽起來有些古怪,可殷朗卻絲毫沒往心裏去,隻自顧垂目出聲,“行了,你先下去吧。”
見他毫不為之所動,還在逗弄著蟋蟀,女子的眸中閃出一抹隱厲之色,黯眉,凝聲,“殿下,晚膳再放可就涼了,您還是趁熱用吧。”
耳聞她嘮嘮叨叨個不停,擾的他甚為心煩,殷朗這便百無聊賴的將過籠放在了一旁,語氣不悅道:“我說你怎麽這麽囉嗦?讓你下去你便下去!”
說話間,抬起眼簾,卻見女子已端著一盞參湯向他一步一步的踱了過來,沉沉的腳步聲帶來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待望清她的麵容,殷朗微微愕然,“周常侍?”草草打量了一番的她穿著,詫異道:“你怎麽這身打扮?還有,怎麽有勞你來送晚膳,宮娥們呢?”
他於心中甚為不解,卻不知危險已悄然降臨。
周常侍慢慢向他逼近,“她們服侍不好殿下。”忽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接著道:“我是特意來給你踐行的!”
她的聲音顯得陰測測的,聽在殷朗的耳中極不舒服,卻也更為迷惑,踐行?難道是父君又改了旨意,要將他罰去別處思過?
猜測著,不自主的問道:“去哪?”
這時,周常侍已停步在了他麵前,眸中閃著嗜血的光芒,快慰一笑,聲音陰冷無溫,“去死!”
話落間,一下點住了他的穴道,使其不能呼不能動,隨後又一把扼住了他的頸項。
窒息感猛然來襲,殷朗大驚失色,無奈卻已喊不出聲,隻能直挺挺的僵在那裏任其為所欲為。
隻覺手下的力度還在不斷的加重,致使他的臉色由青白轉成了黯紅,口中的空氣也越來越稀薄,死亡逐漸迫近,殷朗徹底的驚恐了起來。
忽然,周常侍咬了咬牙,卻赫然鬆開了手,接著,將那盞參湯向他嘴邊送來。
殷朗猛烈的汲取著空氣,隻覺一陣陣誘人的異香正自白瓷盞內散出,直直的往他鼻腔裏飄,頓覺這盞中的紫藍色湯水不是什麽好東西,難道,這瘋婦要給他灌毒不成?!思及此,不由得大駭。
還未等他徹底消化驚駭,隻聽周常侍冷笑道:“嗬嗬,這叫斷魂露,是我花重金從唐門求來的劇毒,毒性猛烈無比,不消片刻你便會腸穿肚爛,魂歸西天,保證你痛苦萬狀!你可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投錯了胎!”
聞言,殷朗的麵上褪盡血色,心中猛沉,果然,她要毒死他啊!
可他試問向來與她無仇,為何她要深夜造訪前來加害他?
來不及細想,驚悸間,她已一把捏起了他的下頜,托著手中的湯盞便要作勢往他口中灌。
殷朗口不能言,隻得瞠目於心底嘶叫:難道,今日便是他的死期?不,他不能莫名其妙的死在這個瘋子的手中,不能……
正當周常侍邊癲狂的冷笑,邊欲將啐了劇毒的湯水灌向他緊閉的嘴唇之時,以為大仇即將得報之際,一道精細的寒光破空飛來,速度快的如閃如電,直擊她端著湯盞的手。
她手下一軟,歪斜間,隻聽得‘哐啷’一聲脆響,湯盞應聲而裂,摔碎於地,盞中的湯水肆意流開,哧哧冒起了乳白的泡沫。
接著,周常侍全身無力的癱軟向了地間,虎口處傳來絲絲刺痛,抖著手拔下那枚銀針,抬眼望向迎麵而來的纖麗身影,咬牙切切道:“賤人,你壞了我的好事!”
都怪她大喜過望,以致沒有警覺有人進了殿,這才……今日若錯失了這次機會,那她的仇便恐難再報!她不甘心,不甘心呐!
哥舒無鸞掃了一眼惱恨的望著自己的周常侍,錯愕一瞬,有些無奈的錯開眸光,提步走向殷朗近前,解開了他的穴道,凝聲問道:“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吩咐人去傳禦醫?”
男人一下得了自由,猛的揮袖抹著唇邊遺留的那股怪異的香氣,幸好之前他抵死的緊閉著雙唇,沒有令其灌下毒藥,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想著不自覺的打了個大大的激靈,一把抓住了哥舒無鸞的素手,聲音有些發抖,明顯心有餘悸,惶惶不安,“不用了,我沒事。鸞兒,還好你來的及時!”
這時,隻聽虛軟在地的周常侍扯著嗓子嘶聲道:“你早晚會死在我的手心裏!”
她的眸中閃著蝕骨的恨意,誓言的語氣,陰狠的嗓音,彷如魔咒般縈繞不散。
為此,哥舒無鸞暗暗震驚,不知她到底因為什麽要前來毒殺殷朗,但從她那閃著綿綿恨意的眼神,明顯存著待解的謎團。
殷朗猛地回過了神,倏地揪起她的衣襟,逼問道:“你這個瘋婦,說,為什麽要加害我?!”
周常侍絲毫不懼他的怒氣,僅是陰測測的笑起,對於他的質問卻是充耳不聞。
殷朗怒火暴燃,咬牙道:“我看你還怎麽害我!”
說話間,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勢要將其掐死。
周常侍全身無力,反抗徒勞,連連猛咳。
見狀,哥舒無鸞及時拉開了男人的大掌,將他拽向了一旁。
殷朗一把甩開了她的手,氣憤的嚷道:“她都說了不將我害死不罷休,我若不殺了她心中何安?而眼下你還在幫她?!”
哥舒無鸞蹙眉,沉聲回道:“她的罪責自會有陛下定奪,別忘了你現在的處境!”
一句提醒,霎時讓殷朗消停了下來。是啊,自己現在這個境況,倘再加上一條人命,那勢必更加對他不利,雖然這個瘋子要殺他,但由不得他擅自處置,也罷,他還怕髒了自己的手呢!
想到此,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頻頻喘息的周常侍,這便壓下了火氣,站向了一側。
哥舒無鸞黯眉一瞬,對著殿外喚道:“來人。”
一聲招呼,兩守衛疾奔進門,抱拳應道:“大人有何吩咐?”
她掃過兩名守衛,眸光適時一黯,冷喝道:“你們究竟是怎麽當得差?嗯?有人送晚膳,為何不驗?你們知不知道,差點放縱了來毒殺長王子的人,如此玩忽職守當值不查,還有臉守在殿外給我挺屍?!”
聞言,兩守衛大驚失色,撲通跪倒在地,齊齊惶然呼道:“屬下該死……”
這下可完了,他們一時疏忽怠懶,險令殿下受害,又被這位鐵血女官撞見,豈不是小命不保?!
想著,不由得冒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殿下無恙,若不然你們就等著身首異處吧!一會兒記得去暴室各自領三十板子,以作處罰!”她喝了一聲,見二人瑟瑟顫抖,大氣不敢出隻不斷點頭,顯然已記住了教訓,這便緩聲吩咐道:“好了,你們將常侍拿下,先行押至龍淵宮交由陛下發落,本官隨後就到。”
二人剛肉痛的定下神,又聞行刺殿下的人竟是常侍娘娘,身子接著一抖,但也未敢遲疑,忙爬起上前,拖著人便向殿外走去。
拖拽間,傳來了周常侍惱怒不甘的嘶吼,“你這的賤人,到底對我做了什麽手腳,為何我全身無力?放開我……賤人,你壞我好事,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最後,這道怨咒的聲音一點一點於門口擱淺,直至徹底消散。
殷朗見女子連連顰眉,緩緩走到她身側出聲安慰道:“鸞兒,別將那個瘋婦的癲話放在心上,待一會兒見了父君,看她還如何囂張!”
剛才,覺察她這樣的關心自己,他心裏滿滿的雀躍欣喜,一時間,感覺又燃起了希望。
聽著他的狠聲狠氣,哥舒無鸞縱了下眉宇,淡道:“殿下若無事,那下官便告退了。”
說罷,便向殿門口走去。
如此冷淡疏離的口吻,令殷朗的麵色微微變了變,心裏有些不舒服,須臾,回過神,對著行至門口的身影問道:“哦,對了,你怎麽會如此及時的趕來救我?”
難道,她一直在留意著他這裏的境況,暗中悄悄的保護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