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提醒

哥舒無鸞被他肆無忌憚的調笑,再次勾起了怒火,甩開手中長鞭,鞭身頃刻在夜空中舞出一道優美的弧度,鮫綃做成的鞭節於夜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在靜謐的四下顯得異常刺耳,在見那鞭子正卷著疾風向男人那邊掃去。

男人動作倒也利落,反腕一把抓住了鞭梢,長指一彈,鞭子即刻便被甩到了她腳邊。

他聲音沉靡低啞,卻又透著不可忽視的冷銳,“你這女人怎麽如此忘恩負義,雖說我沒要你擺個十八裏宴席來答謝我一番,也總不能這麽招呼你的恩人啊,早知道你不會知恩圖報,我就任由著你將牢底坐穿好了!”

他話裏的意思是,上次她能發現真凶順利脫困於栢樺之案,乃是受他那顆藥丸的恩惠,可他不知,他的那份‘別有用心’的好意,卻戳到了她的痛處,要不是他扔來的那顆藥丸,她便不會查到令她痛心的真相,更不會讓夙兒被貶涼州,她寧可將牢底坐穿!

“這麽‘伺候’你是輕的,我今日就叫你有來無回!”哥舒無鸞狠狠咬牙,冷喝一聲,再次掄起長鞭,這一鞭,十成實的功力,鞭身獵獵生風,以雷霆之勢舞在夜空,仿佛霎時變成了一彎利刃。

男人略略愣了一瞬,緊接著一個利落的魚躍,巧然的躲過了攻擊,速度快的如閃如電,“別白費力氣了,你不是我的對手,根本拿不住我的。我今夜不是過來和你打情罵俏的,內宮不是出了新命案嗎?我是來提醒你一下有關曼陀羅花粉的事情!”

話音落了,他也從夜空中慢慢翩落到了殿脊,腳尖輕點長瓦,黑煙般的身姿飄然如霧,仿佛一縷塵埃悄然落定。

為什麽這家夥將內宮發生的事情摸的如此清楚?並且連她剛剛得知線索的細節都這般了如指掌?

這個人不但武功高絕,消息又如此靈通,若是與內宮為敵,恐怕禍患不小!她還是要小心應付為上。

哥舒無鸞臉色一變,驚詫溢於言表,“你怎麽知道內宮有命案發生?”

明知問也是白問,她卻還是不死心。

果不其然,男人根本不會正麵回答她,“這個你別管,我自有路徑知曉。普通的曼陀羅花到處可見,可那黑色曼陀羅隻產於九州閻縣一帶,那裏有黑色曼陀羅之鄉的美稱,我隻點到為止,你自己去查吧,這次的效率可不要像上回的那麽慢喲,竟隔了那麽多天才破了案子,哎……好了,我要回去了,抱歉弄髒了你的地。你,做個好夢,夢裏有你更要有我……”

男人的身影隨著他邪魅的笑聲,慢慢消失在了沉悶的空氣中。

經過整整一夜的悶熱,今日一大早終於迎來了一場大雨,霎時掃去了壓抑在人們心中的沉悶,給人以酣暢淋漓的舒爽,不過春雨到底是春雨,短暫的爽適後卻也透著沁骨的寒意。

雨中的天是灰蒙蒙的,仿佛將整個世間都蒙上了一層黛色,雨滴時而淅瀝,時而瓢潑,霧靄飄散在雨簾之中,將座座蜿蜒起伏的高樓宮殿一一湮沒在雨霧當中。

昨晚那黑袍男再次輕而易舉的從哥舒無鸞眼皮子底下遁走,這於她而言不但是莫大的恥辱,更讓她懊惱驚憂,想來還沒有哪個宵小之徒能一而再的上門尋釁,來的突然走的瀟灑,完全令她措手不及。

他將堂堂內宮禁令,絲毫不放在眼裏,如此的猖狂之徒,倘若真存著什麽不軌的意圖,那麽整個內宮將淪陷無盡危險的境地!這豈是兒戲?

所以,昨晚自男人離開後,哥舒無鸞一刻未敢耽擱的加強了內宮的守衛,於此同時也仔仔細細的查問了一番巡邏宮衛。

在得知內宮上下一片風平浪靜後,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回了耳殿,她睡意盡消,僅是和著衣在榻上閉眸養了會神,天色剛剛破曉,便匆忙梳洗一番出了門。

此時,哥舒無鸞正撐著一把油傘行在雨中,雨水落到地間將地麵集成的水窪濺起大片大片的漣漪,雨滴偶爾自水窪中蹦起,連同點點香泥,一起濺上了她的黯靴,不多時那雙小巧的靴子便被打濕,最後就連她的衣擺處亦是濕潮一片。

走過最後一處拐角,女子來到了暴室門口。

她之前剛剛去過禦藥殿,問了張顯禦醫有關黑色曼陀羅之事,最終證實了此花確實僅生長於九州閻縣一帶。

據傳那裏是前朝暴君的屠殺場,土壤經年被鮮血澆灌,黑色曼陀羅僅開在那片被血滋養的地麵之上,花開時絢爛非常,又透著冷豔詭譎,因此被人視為不詳的死亡之花,再者它本身有著劇毒,惹得當地人避如蛇蠍,不願提及,久而久之這種花便被流逝在外界之人的耳中。

所以說,若非當地人,外人根本不知此花的確切產地,也便不曉得運用那花粉來操控毒蛛了,由此證實,凶手乃是九州境內人士。

而禦醫張顯剛巧有個同窗是九州人,也是聽那個同窗無意中談到過此事,這才有了這些了解,若非如此他也是根本不得而知的。

難怪昨日仵作並未提及黑色曼陀羅花產地之事,原來他根本是不知道的,不過正是因為仵作的大意,才耽擱了她查案子的進度,要不是昨晚那個黑袍男的刻意提示,恐怕她現在還雲裏霧裏摸不到頭緒呢。

現在她很好奇為什麽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他卻了解的一清二楚,並且他如此熱衷於內宮命案之事原是因何,屢次給她提醒,其目的又是為何?

眼下,她顧不得細想太多,因為一大早國君便差人問了兩次鐵犁的案子辦得如何了,原因是鐵犁的夫人得知鐵犁被害後於家中尋死覓活,其後又連著夜的跪在宮門外告禦狀,意圖為她夫君之死討個說法,國君憂心內宮屢出命案的醜聞被其傳的滿城風雨,人盡皆知,到時不但有礙君威,更有損於大商朝顏麵,這才一邊將其安撫回去,另一邊開始向她施加了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