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舒蘭作品 女皇的後宮三千 女皇的後宮三千 第一卷 075 是我的錯

當年你可以因為恨母皇親手殺了我,如今我為何不能將她送走!

這一句話在程氏的耳邊不斷地回響著,將他原本便傷痕累累的心再一次碾成了一片一片,從那一日,她親自送他回到了永寧山後,她就從未再提及了當初的這件事,也再也未曾在他的麵前流露出過一絲的恨意,即使她在麵對他的時候會顯得沉默,會顯得冷然,會顯得無措,但是,她始終未曾再流露一絲的恨意。

程氏想,即使她還未能夠接受他這個父親,但是,也不會再如同一開始那般,恨極了他當初的行為。

可是如今……

程氏雙手緊緊地握著,壓下了心頭那撕裂般的痛楚,然後看著司慕涵,將一切的悲痛都化為了堅定,“即使因為當年我做過,所以我才不能讓你也犯同樣的錯誤!”

他自己便因為當年的一念之差而痛苦半生,如何還能看著自己的女兒也如同自己這般。“錯誤?!”司慕涵倏然站起身來,憔悴的麵容之上有著極為尖銳的嘲諷。

程氏加重了語氣,“是,錯誤!你如今要送二皇女出宮便是要她的性命!我知道你如今心裏很苦,心裏很恨,恨不得將官氏以及他所留下的一切都給抹殺幹淨,可是涵兒,你不能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當年我就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就是因為恨極了你母皇,所以方才會做下那個讓我後悔終身的事情!即使到了如今,即使你安然無恙,甚至即使你願意原諒我,這樣的負罪,這樣的後悔,也從未消失過,即便我在佛前誦經念佛二十多年,卻始終未曾消失過!涵兒,我已經痛苦半生了,我也知道,這痛苦會一直隨著我走到我閉上眼睛離開人世的一刻!所以我絕對不能看著我的女兒也如同我一樣,背負著殺害親骨肉的痛苦過一輩子!涵兒,你現在做了這件事是泄了心頭之恨,可是往後的每一日,你便會日日被那壓的喘不過氣的負罪感所折磨,日日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我現在還不夠痛不欲生嗎?!”司慕涵的手橫掃桌麵,折子硯台一切都揮落在地,麵容也因為這一聲厲喝而獰了起來,“我還害怕什麽痛不欲生?負罪感?可笑之極,你之所以有負罪感,那是因為你愛過母皇,你對母皇有過情誼,可是朕對官氏沒有一絲的情誼,朕有什麽可以好負罪的?!”

“那二皇女呢?你對二皇女難道也沒有一絲的母女親情嗎?”程氏喝道。

司慕涵獰著麵容一字一字地道:“她不配!”

“即使她不配,她也是你的骨血,她身上流著你一半的血,這種血脈聯係即使你不願意承認也永遠割舍不了。”程氏急切而又堅定地說著,“涵兒,我知道你不想見到她,你要送她走也可以,等她傷好了再送,涵兒,便當我求你……是你讓她出生的!”

司慕涵眼睛泛起了血色,“朕既然能夠讓她出生也有權利讓她從此從朕的眼前消失!朕不想多等一日,一刻鍾也不想!”

程氏臉上眼中有著悲痛的震驚,就在這一刻,看著司慕涵那蒙上了血色的眼眸,看著她那猙獰的麵容,他忽然間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是在懲罰官氏,也不是要懲罰二皇女,她是在懲罰自己,是在折磨自己,“涵兒……”他的聲音有著極深的淒厲,“你是要將自己給逼上絕路,是想讓自己永遠都沉淪在痛苦的深淵嗎?你是在折磨你自己啊!”

司慕涵身子顫抖了一下,像是被窺探了內心而顯得不安似的,可是,她臉上的猙獰始終沒有褪去,她的眼中,還是有著刻骨的恨意,“朕意已決,你沒有資格來阻止!”

“我是你親生父親!”程氏嘶聲厲喝道。

司慕涵卻一字一字地吐出,“朕的生父早在十一年前便已經葬入了泰陵!”

程氏渾身顫抖往後退了一步,兩行淚水隨即滑落了臉龐,“你可以不聽我的勸告可以不認我這個父親,但是阿暖呢?你連他也不在乎了嘛?涵兒,阿暖在天有靈也不會像看著你這個樣子的!”“你如何知道他不會?!”司慕涵血紅的眸子緊緊地盯著程氏,瞳孔內,仿佛在這一刻迸發出了兩簇幽暗的鬼火,“你如何知道他不恨朕,你如何知道他不想看到朕這個樣子!”她快步走到了程氏的麵前,用著極為瘮人的目光盯著程氏,“是朕一手將他送上絕路,是朕讓他便是死了也歸不得家!你如何知道他不會認為朕該受這等懲罰?!你如何知道——你憑什麽知道——若是他不恨朕,為何這般久了,他都不回來看看朕?為何從來不出現在朕的夢裏?!當年朕沒有保護好朕的第一個孩子,她尚且來過朕的夢境中,尚且來責罵過朕,可是阿暖沒有——他甚至從未出現過——若是他真的不恨我,為何不願意回來看看我?!你不是信佛嗎?那你告訴我,為何阿暖他從來也不回來——”

她的雙手猛然扣住了程氏的肩膀,撕裂般的吼道:“那是因為他恨我,他恨我將官氏帶進宮,他恨我讓官氏懷上孩子,她恨我讓官氏有機會一步一步地害的他葬身大海!他早便跟我說過他官氏會害死他的,可是我沒有聽,我甚至還讓他睡在我身邊,甚至還和他生孩子——連我自己都恨自己,阿暖如何會不恨我——他如何會不恨我!”

淒厲的吼聲在沉鬱的空氣當中回想著,帶著讓人心顫不已的痛苦。

她盯著程氏,血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晶瑩,隨後,雙腿緩緩地曲下,握著程氏肩膀的手也緩緩地滑落,最終,她跪在了程氏的麵前,“他恨我……恨毒了我……隻要我痛苦……隻要我永遠這樣痛苦……他就會好過一些的……他可能就會再讓我見他一麵……父親……”她仰起了頭,第一次對程氏喚出了父親這一稱呼,“我隻想再見他一麵……我問問他……如今好不好……安不安寧……父親……我若痛苦,他便會好過的……”

“涵兒……”程氏終於聽見了女兒叫他父親了,可是,心裏卻沒有一絲的高興,隻有濃鬱沉重的痛楚,他跪坐下了身子,伸手捧著女兒的臉,“不是這樣的……孩子……不是這樣的……阿暖不會恨你……他那麽愛你如何會恨你?他不會恨你的……”

“可是他為何不出現?為何連一個夢都不托給我?”司慕涵終究是淚流滿麵。

程氏顫抖著手擦拭著女兒臉上的淚水,“涵兒,阿暖不會恨你的,他幫官氏隱瞞一切也都是因為愛你,涵兒,他很愛很愛你,他不會恨你的……他不回來是不想讓你難過……涵兒,他知道他已經不能呆在你身邊,不能再陪著你,所以我方才不會再出現,他想讓你忘了他,想讓你放下他,想讓你好好活著……涵兒,他很愛很愛你……”

他說完,將司慕涵摟在了懷中,“涵兒,不要這樣折磨自己……阿暖不想看著你這樣的……他看著你痛苦,他也會難受的……涵兒,不要這樣……”

司慕涵沒有說話,而是緊緊地靠在了他的懷中,哭成了一個孩子。

若是在其他人麵前,她不可能這樣,可是,在程氏的麵前,她就是一個孩子,不是別人的妻主,不是孩子的母親,不是大周的皇帝,她隻是一個父親的孩子,她的心,需要這種恣意的宣泄。

否則,她會撐不下去。

她真的很想隨他而去,真的很想,可是她不可以,她還不可以,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還未曾為他報仇,還沒有……

那些害了他的人,如今還未全部收到懲罰。

她不能看著他這般淒慘的死去,而那些害他的人卻還好好活著!

所有害他的人她都不會放過。

包括她自己!

程氏是她的父親,如今,便也成了給予她能量繼續在沒有他的日子當中走下去。

水墨笑和蒙斯醉到了交泰殿之後便得知了程氏闖了進去,如今正在禦書房內和司慕涵說話,他們便也進去了,因為兩人的身份,而且這些日子他們也是日日來交泰殿,宮侍便沒有阻難,而水墨笑和蒙斯醉進來之時,也恰好聽見了司慕涵後麵的話。

心裏難過那是一定的,隻是,看著司慕涵抱著程氏哭成了孩子一般,他們的心也不禁緩緩鬆了口氣,因為自從二皇女出事之後,她便一直未曾有過任何應該有的反應,他們一直很擔心,擔心終有一日她會被內心的情緒給逼瘋,如今,見著她願意發作出來,也是安了一些心。

水墨笑和蒙斯醉都沒有上前,而是,安靜地退出了禦書房,然後,便外麵,安靜地站著,耳邊,是司慕涵痛哭的聲音。

他們雙手收在了衣袖當中,輕輕地握成了拳頭。

聽著心愛之人為著另一個不是他們的男子這樣痛不欲生,他們心裏,也是宛如刀割,隻是此時,除了默默承受之外,沒有其他的法子,因為,那是他們深愛著的女子。

過了半晌,一宮侍緩步上前,因為禦書房的動靜而顯得更加的謹慎,他沒有進去稟報,而是轉而向站在了門外的水墨笑,“啟稟鳳後,禮部尚書求見陛下。”

水墨笑吸了口氣,正色道:“可是有重大的事情?”

“禮部尚書說是來向陛下稟報皇貴君喪禮的具體事宜。”那宮侍回道。

水墨笑臉色微微一變,這個時候他自然不能讓禮部尚書進去給司慕涵稟報這件事,他看了一眼蒙斯醉,“本宮出去看看,你……”

“臣侍在這裏守著。”蒙斯醉回道。

水墨笑點了點頭,然後讓那宮侍帶他去見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此時正站在了交泰殿外的石階之下等待著接見,一見水墨笑出來,便上前求見,“臣見過鳳後。”

水墨笑應了她的禮,然後道:“你來向陛下匯報皇貴君喪禮的事情?”

“是。”禮部尚書回道,“喪禮籌備的差不多,隻是皇貴君……臣需要一套皇貴君的衣物好裝入……”

“好了!”水墨笑打斷了她的話,“往後皇貴君喪禮的事情你便直接來跟本宮說,本宮會轉告陛下的。”

禮部尚書有些猶豫,“這……”

“皇貴君之死,陛下哀痛欲絕,你身為臣下,難道還想讓她痛上加痛不成?”水墨笑厲色道。

禮部尚書心中一凜,“臣不敢,臣遵命。”

“你要的東西本宮稍後會讓人送到禮部衙門,今日陛下身子不適,你便不必覲見了。”水墨笑道。

禮部尚書領命,“是。”然後退下。

水墨笑隨後轉過身,卻見蒙斯醉走出來。

“臣侍不放心,所以便……”蒙斯醉開口解釋,也是掩飾。

水墨笑明白,也沒有打算拆穿,便將禮部尚書的來意說了出來。

蒙斯醉沉吟會兒,“平日翊君和皇貴君較為熟悉,應該知道皇貴君比較喜歡那套服飾,這件事還是不要驚動陛下和四皇女三皇子了。”

水墨笑同意。

蒙斯醉遲疑會兒,又問道:“臣侍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問。”

“你是想問本宮為何不讓翊君照顧四皇女和三皇子一事?”水墨笑像是看透了蒙斯醉的心似的。

蒙斯醉訝然。

“不要緊張,本宮沒有往你的身邊派眼線。”水墨笑卻是不冷不熱地說了這一句,“如今能夠讓你這般遲疑的,也就隻有這件事了,你放心,本宮將兩個孩子搬到了本宮的宮中,也不是想著將來挾天子以令諸侯。”

蒙斯醉心裏微微歎息,對於水墨笑這般鋒利的話鋒已然是習以為常,“鳳後,兩個孩子自幼都得了翊君的照料,尤其是三皇子,幾乎可以說是翊君親手帶大的,如今皇貴君不在了,兩個孩子心裏定然極為的惶恐,陛下又……有翊君在他們身邊陪著,他們的心會安穩一些的。”

“本宮何嚐不知道。”水墨笑看著蒙斯醉正色道,“若是之前,本宮自然不會將他們從翊君身邊帶走,可是如今……皇貴君早便知道了官氏的惡行,但是卻一直一瞞著,本宮擔心翊君心裏會有疙瘩。”

蒙斯醉一愣。

“蜀青之死對他的影響太大了,當年他因為這件事和陛下翻臉,勢要本宮的性命,後來又因為蜀青而記恨了你十年,如今皇貴君明明知道殺害蜀青的真凶但是卻沒有告知他,他未必不會怪上皇貴君,雖然死者已矣,但是,如今這兩個孩子是陛下的命根,容不得一絲閃失,本宮不能冒丁點危險。”水墨笑沉著麵容道。

所謂翊君身份卑微不足以養育皇貴君的孩子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他最擔心的還是蜀羽之會記恨皇貴君而傷及兩個孩子。

“自然,翊君便是心裏真的有疙瘩,但是也不至於會對兩個孩子如何,隻是,如今這兩個孩子心裏都極為的脆弱和敏感,便是一句話,都可能讓他們崩潰的。”

蒙斯醉沉默地看著水墨笑會兒,然後方才道:“還是鳳後思慮周全……”

“不用這般奉承本宮,本宮說過了,本宮隻是不想當寡夫!”水墨笑卻道,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為了雪暖汐的兩個孩子盡心盡力也不願意因為這樣而得到任何人的讚賞,因為他這樣做心裏已經是很痛苦了,他沒有雪暖汐那可以什麽都不介懷的心,他心裏也是妒忌,也是狹隘,他不需要任何的讚賞,因為這些讚賞對他來說,是把剮他心德利刀。

正當蒙斯醉想說什麽的時候,卻見憶古正神色匆匆地走來這裏,他神色一變,憶古這個時候應該在朝和殿陪著佑兒的,怎麽這般神色來這裏。

憶古走上前,行了一禮之後便急切地道:“鳳後,主子,二皇子讓奴侍前來通報兩位,三皇子去冷宮了。”

“什麽!?”水墨笑和蒙斯醉紛紛一驚。

……

水墨笑雖然將官錦的事情告訴了司予述和司以琝,但是卻沒有說的很具體,隻是說,官錦和外人勾結參與了刺殺陛下和皇貴君一事,也沒有將官錦身世以及二皇女血統不純的事情說出來,畢竟是孩子,他們知道了後難免會傳出去,水墨笑不是想維護司予執,而是不想讓百姓還有西南土著看大周看永熙帝的笑話,畢竟如今司予執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染指大周的權柄的,即使不將她的身份大白於天下,她也造不成任何威脅了,此外還有還有便是為了司予赫,若是將官錦罪行都說了,榮君的事情必定也瞞不住,司予赫心裏必定會生出恨意的,他不希望司予赫因為這件事而失去了如今的快樂。

可是就是因為水墨笑沒有說清楚,不管是司予述還是司以琝都弄不清楚為何官錦要害他們的父君。

這一日,司予赫想讓司予述高興一些便拉著一同去了上書房,不是為了上課,而是為了讓她不再一個人單獨難過,司以琝則由司以晏和司以佑陪伴。

司以佑見司以琝一直不說話,便以為他在氣母皇沒有殺了官氏為他父君報仇,便將父君告訴他的原因轉告了他,他告訴司以琝,“琝兒,你不要氣母皇,母皇不是不想將官氏的罪名公諸天下,而是……這樣做母皇便會顏麵無存的……世人便會覺得母皇愚蠢,被一個男子玩弄於鼓掌之中……而且……如今二皇妹已經這樣了……父君說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來……還有四皇弟……母皇已經將官氏給打入冷宮了,你放心,以後他不可能再害任何人了的……”

雖然他是勸著司以琝,但是話卻有些虛,畢竟,琝兒失去的是父君,若是他,怕也會如琝兒這樣。

“官父……官氏怎麽會這般的狠毒……”司以晏紅著眼睛,還未曾從對官錦的震驚以及恐懼當中緩過神來,他一直不是很親官父君……不,是官氏,可是他卻沒想到他居然這般的狠毒,居然勾結外人刺殺母皇和雪父君?母皇對他不好嗎?為何他要這樣做?

司以琝曲膝坐在床頭,雙手抱著雙膝,他聽了司以晏的話之後便抬起了頭,因為這些日子的折騰,他的臉龐幾乎是瘦了一圈了,“大皇兄……他為什麽要害母皇?為什麽要害父君……”

“因為——”司以晏因為兩個說的很快,然而接下來卻接不下話了,他也不知道。

司以琝看向司以佑。

司以佑蹙著眉頭,“我問過父君,父君說,我還小,不必知道。”

“我也問過父後……”司以琝愣愣地道,“可是父後也不告訴我……”他的話一落,然後忽然間坐直了身子,呆滯了一下,然後下床。

司以佑見狀,“琝兒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冷宮,我要親自問清楚!”司以琝抹去了眼中滲出來的淚水,說完,便往外衝去。

“琝兒你等等我!”司以晏焦急地跟上去。

司以佑有些不安,吩咐旁邊的憶古;“你快去找父後和父君,我擔心琝兒!”說完,便也跟上去。

司以琝沒有去過冷宮,因而花了老長一段時間方才找到,不過雖然這樣,一路上,除了停下來詢問過往的宮侍冷宮的方向之外,他便沒有停下腳步,一直跑著,讓司以晏和司以佑好幾次差一點跟丟了,到了冷宮的門口,卻被守在外麵的侍衛給攔住了,他瞪著兩個侍衛,像隻要開戰的小獅子一般,“讓開!”

兩個侍衛自然不允許。

司以琝是打定了注意一定要進去問清楚的,他對二皇姐那般好,對他也是那般的孝順,父君對他更是好,母皇也疼他,為什麽他要做出這些事情來?為什麽他要害母皇還害父君?他見兩個侍衛不允,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這般闖過去,咬了咬牙,眼睛盯著其中一個侍衛腰間掛著的刀,眼睛一眯,突然伸手去拔,那侍衛未曾料想到他會有這般行動,愣住了,想要阻止的時候,司以琝已經將刀給拔出來了。

“三皇子!”兩個侍衛大驚。

“琝兒!”跟上來氣喘籲籲的司以晏和司以佑也大驚失色,“琝兒你要做什麽?”

兩個侍衛以為司以琝要殺她們,但是她們怎麽也想不到司以琝居然將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要去進去!你們若是擋我,我便死在你們麵前!”

“三皇子!”

“琝兒!”

不管是兩個侍衛還是司以晏兩人都嚇壞了。

“讓開!”司以琝再一次厲喝道。

兩個侍衛不敢冒險,不得不讓開。

司以琝衝了進去,在跑了一段路程之後方才將手裏的那把刀給扔下。

司以晏和司以佑急忙跟上。

冷宮雖然破敗但是卻也不小,司以琝並不知道官錦被關押在那間屋子,便瘋了一般四處尋找,不過很快便也在其中一間屋子當中找到了官錦。

而官錦此時整個人還是趴在了肮髒的地上,一動不動的,若不是那睜著的瞳孔沒有渙散,別人還以為是具屍體。

司以琝沒有絲毫的懼怕,他跑到了官錦的麵前,然後動手去拉扯他,“為什麽你要勾結別人行刺母皇父君,為什麽你要害我父君,為什麽你要這樣做——”

官錦的視線看向了他,但是卻沒有動,髒兮兮的臉龐也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此時他便如同一句行屍走肉一般。

司以琝拉扯之間一個腳步不穩便狠狠地跌坐在地上。

跟上了的侍衛見狀要上前。

“滾出去!”司以琝卻大喝道,“你們若是敢進來,我便死給你們看!”

兩個侍衛隻能推開。

司以晏被司以琝這一模樣嚇壞了,哽咽道:“琝兒……”

司以佑也是心驚,可是卻還可以沉住氣,“琝兒,你不要這樣,我們先回去找父後好不好?”

“我不要!”司以琝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他似乎已經忍耐了許久許久,如今全部爆發出來,他爬了起來,又去拉扯官錦,“你告訴我,為什麽要害我父君!他對你那般的好,他那般的疼愛二皇姐還有四皇弟,你為什麽要害他,你為什麽要那般心腸狠毒!”

官錦原本是沒有反應的,但是一聽司以琝提起了司予執和司以善,那雙死寂的眸子瞬間迸發出了極深的恨意,然後,身體也動了起來,掙紮著,搖晃著,緩緩坐起了身子,和站在他麵前的司以琝對視著,“你……想……知……道……”

他的聲音很沙啞,配上了渾身的狼狽,極為的嚇人。

司以晏和司以佑方才看清官錦,都是嚇了一跳。

“你說!”司以琝卻絲毫沒有懼意。

官錦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哈哈地大笑起來,如同一個瘋子,然後,看著眼前這張與雪暖汐極為相似的麵容,“你想知道?好,那我告訴你,害死你父君的人不是本宮,而是你!你才是罪魁禍首!”

司以琝臉色白了,“你胡說——”

“去年在南苑,你父君明明便可以將本宮置之死地的,可是他卻沒有,你父君抓住了本宮的把柄,卻沒有告訴你母皇,而是替本宮瞞了下來,你知道為什麽嗎?就是因為你!”官錦的視線越來越瘋狂,“前年你偷偷出宮累得本宮的執兒差一點沒命,你父君覺得虧欠了本宮,虧欠了本宮的執兒,所以便沒有想你母皇告發本宮,司以琝,是你的任性害死了你的父君!一切都是因為你,你才是罪魁禍首——哈哈——你才是罪魁禍首——哈哈——”

司以琝衝上前對著官錦拳打腳踢,“你胡說胡說胡說——啊——”

官錦沒有反抗,而是繼續瘋狂地笑著,即使司以琝的手抓傷了他的臉,他還是笑著,笑的將司以琝往崩潰的邊緣推去。

“琝兒——”司以佑見狀立即上前拉住司以琝,不是要救官錦而是擔心司以琝,“琝兒不要這樣,他說謊的,一定是的!”

司以佑比司以琝高了一個頭,不過立即卻及不上司以琝大,“大皇兄,你快過來!”

司以晏聽了這話,立即上前,也司以佑一同拉著司以琝,哭著道:“琝兒不要這樣……琝兒……”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我沒有害死父君——不是我——不是——我要殺了他!我要為父君報仇!”司以琝一直掙紮一直厲喝。

官錦卻收起了瘋狂的笑聲,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來,一身狼狽不堪,眸光怨毒地盯著司以琝,“殺了我?好啊!”他張開雙臂,像是歡迎司以琝上前殺他似的,“來殺了我啊?不過即使你殺了我,你也一樣是害死你父君的罪魁禍首!若是當日你沒有那般任性地跑出宮去,若不是後來你惹禍上身,本宮的執兒便不會因為救你而重傷,你那蠢父君便不會覺得欠了本宮執兒的,後來便不會不去舉報本宮,司以琝,你還說你不是罪魁禍首?嗬嗬——”

狂笑轉為了陰森之笑。

雪暖汐,司慕涵,你們害死了我的執兒,我便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瘋子!”司以佑瞪著官錦,大喊了一聲。

官錦不在乎,在屋子裏搖搖晃晃地走動著,“執兒,你不要害怕,父君在這裏……父君在這裏……執兒你看,有人比父君更加的痛苦……也比你更痛苦……執兒……他們雖然活著,但是卻比你死了還要痛苦……執兒你開心不?……以後父君多做幾場好戲給你看看好不好?執兒不要擔心,你不會寂寞的……嗬嗬……哈哈……”

司慕涵,水氏,你們拿我兒子的性命要挾我不讓我死,那我便不死,隻要我活在這個世上一次,我便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你們也常常痛不欲生的滋味!

我一定會為我的執兒報仇雪恨!

“啊——”司以琝一聲厲喝睜開了司以晏和司以佑,然後,瘋狂地衝出了屋子,他沒有衝上前去廝打官錦,而是直接衝出去,像是已經相信了官錦的話似的。

“琝兒!”

司以晏和司以佑大驚,慌忙從地上爬起便衝上去。

司以琝一直厲喝著跑出了冷宮,沒有跑遠,就在冷宮外麵的宮道上停了下來,然後卻沒有冷靜下來,而是瘋了似的拿著自己的頭去撞那朱紅色的宮牆,不斷地撞著,嘴裏始終厲喝著:“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害死父君——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罪魁禍首——不是——我沒有害死父君——我不是——我不是——我沒有害死父君——”

頭磕破了,然而,卻感覺不到痛。

血從眉間留了下來,混著淚水繼續往下落。

司以琝雖然不斷地否認著官錦的話,然而在他的心中,他是真的認同了官錦的話,所以,他方才用這種幾乎自殘的方式來化解心中的痛。

他恨過母皇沒有將父君帶回來,恨那些行刺母皇的人,可是如今,他方才發現,他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他無法接受。

水墨笑和蒙斯醉匆忙趕到看到的正是這般一幕驚悚的畫麵,水墨笑立即上前,保住了司以琝,“你做什麽?!你瘋了嗎?”

“我沒有害死父君——我沒有——”司以琝已經是失去了理智,眼神也開始瘋癲起來。

蒙斯醉滿目驚恐。

司以琝拚命掙紮著,隻是卻掙不開水墨笑,他不能那頭去撞牆,便揮手對著自己的臉打起了耳光,“我害了父君我害死父君——我是罪魁禍首——我害死了父君——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水墨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卻明白不能讓他繼續這般下去,“來人!”他換來了宮侍,隨即將司以琝的雙手給抓住不讓他再打自己,又擔心他會做出其他自殘的行動,水墨笑便連他的嘴也拿手帕給堵住了,“本宮先送他回去,你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蒙斯醉點頭:“好!”

水墨笑掃了一眼已經追出來的司以晏兩人,然後便抱著還繼續掙紮的司以琝離開。

司以晏和司以佑都沒有跟上去。

司以晏哭得滿臉都是淚水。

司以佑見了父親,便衝到了父君麵前,“父君,琝兒方才……”然後便用顫抖的聲音將事情告訴了父親,“父君,官氏他瘋了,他不是人,他居然對琝兒說這樣的話,父君,琝兒會怎麽樣?琝兒會不會也……”

瘋了。

不過最後這兩個字他說不出來。

蒙斯醉驚得臉色青白,可是看著眼前的兩個孩子,他還是得冷靜下來,一手拉著兒子,另一隻手拉著司以晏,“別怕,琝兒不會有事的,琝兒不過是太激動而已,過一會兒便會好的,父君在這裏處理這件事,你們先回去陪著琝兒,有你們陪著,琝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司以佑紅著眼睛點頭。

司以晏也抹幹淨了臉上的淚水,“我一定會陪著琝兒的,一定不會讓琝兒有事,二皇弟,我們走,我們快去陪著琝兒!”

他不能讓琝兒有事!

他是大皇兄,一定要保護好皇弟!

司以晏的心裏第一次生出了要捍衛自己的皇弟皇妹的決心,平日裏雖然他是年紀最大,然而由於性子軟,膽子小,都是別人保護他的,尤其是司以琝。

琝兒一直都在保護著他,如今輪到他保護他了!

蒙斯醉送宮侍送了兩個孩子回去,然後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轉過身,快步進了冷宮,找到了官錦,而這個時候,官錦卻坐在了那張搖搖晃晃的桌子前上一餐送來的膳食,沒有用筷子,也沒有去動桌上擺著的菜,而是端起碗就這樣用手抓著白飯往嘴裏塞,麵無表情,仿佛隻是機械般的動作。

若是旁人見了,定然會覺得心酸。

可是此時,蒙斯醉便是再心軟再善良也生不出那種憐憫的心情,他快步走過去猛然揮手打落了官錦手中的碗。

碗掉落在了桌子上,白飯散在了桌子上。

可是官錦像是絲毫不在乎似的,抓著桌上染了灰塵的白飯便往繼續往嘴裏塞。

“為什麽要這樣做,你所做的孽還不夠嗎?!”蒙斯醉一字一字地厲喝著,可是卻始終還是沒能驚動正抓著飯往嘴裏送得官錦。

官錦像是真的瘋了。

蒙斯醉做不出如同司以琝那般拳打腳踢的事情,也沒有破口大罵,“你會有報應的,而你的報應,將你如數落到你的一雙孩子身上!官氏,你即便是瘋了,也一樣逃不過去!”他說完,不再理會他,轉身便走,他知道,司慕涵不讓他死,而是讓他生不如死,所以,即使他心裏再惱怒,也不能動手殺了他,可是出了冷宮,他卻讓人將看守冷宮的侍衛以瀆職罪懲處了一遍,然後換上了新的侍衛,同時,也加強了看守的力度,他對冷宮的一切人下了兩道嚴令,“往後除非有陛下或鳳後的親筆手諭,任何人不得進去,冷宮裏所有人不得與罪人官氏說一句話一個字一個音,更不能讓他死,若有違背者,以抗旨不尊之罪論處!”

“是。”

司慕涵在稍後不久也得知了冷宮的情況,而在得知之後,她方才平靜下來的情緒再一次暴亂起來,麵目猙獰地幾乎將禦書房都給砸了,然後,當著程氏的麵叫來了內務府總管章善,狠戾地咆哮道:“立即將她送走!馬上送出去!朕不想再見到她,永遠都不想再見到她,她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外麵,立即將她送走——”

程氏張了嘴,可是看著司慕涵那幾乎瘋狂的神情,便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司以琝被送回了朝和殿,又緊急召了禦醫,經過了好一番折騰,施針又灌了安神藥,方才讓他睡下,隻是即便是睡下,他的精神還是沒有放鬆,不斷地夢囈著,“是我的錯……是我……父君……父君……我害死了父君……父君……是我……是我的錯……父君……”

水墨笑聽了這些話,恨不得將官錦千刀萬剮了。

司予述被人從上書房給叫了回來,然後,又從司以晏口中得知了這件事,當下她便滿臉扭曲地要往外衝去。

“你去哪裏!”水墨笑卻拉住了她。

司予述倏然轉過身,目光狠戾地盯著水墨笑,“我要去為父君和琝兒報仇!”

水墨笑沒有介意,語氣也緩和下來,“琝兒如今這個樣子,你應該留在這裏陪著他。”

“為何不殺了他!”司予述問出了一直都很想問得問題。

水墨笑看著她,“殺了他,太便宜了。”

司予述的神色有所緩解。

“如官氏這樣的人,該活的長長久久的,然後,生不如死。”水墨笑凝著麵容一字一字地道,“不過這件事無需你來做,你如今要做的就是照顧好你弟弟,他最需要你!”

司予述盯著水墨笑好一會兒,然後,起步回司以琝身邊。

水墨笑見狀,心裏卻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覺得越發的沉重,他不知道自己這樣說,究竟是對還是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