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

冷霧端進來的膳食雖然也是偏清淡的,不過這裏畢竟是州府衙門,吃食雖然及不上宮裏的,但是卻還是不錯。

可是這些佳肴,吃在了永熙帝的嘴中,卻也嚼蠟差不多。

她並沒有將內心的情緒表露在麵上,可是蘇念惜卻像是感覺到什麽,抬起視線,凝視著她,攥著手,掙紮了半晌,“你……你不開心嗎?”

永熙帝用膳的動作一愣,隨後,笑道:“沒有,我隻是……隻是在想,能夠找到你,真好。”

蘇念惜心頭又是一酸,在看了她會兒之後,低下了視線,“我……我……浴水應該準備好了吧?”微微抬起視線,擠出了一抹微笑,像是在掩飾著自己的不自在,“我感覺自己渾身都臭了……”

永熙帝笑了笑,隨後吩咐冷霧,“冷霧,你陪皇貴君去。”

“是。”冷霧領命,“陛下放心,奴侍會照顧皇貴君的。”說罷,便上前攙扶著蘇念惜下床。

方才走了兩步,蘇念惜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著永熙帝,“你……你多吃一些……”

永熙帝微笑道:“好。”

蘇念惜回以一笑,然後轉身便欲繼續走。

“阿暖!”永熙帝忽然間擱下了手中的碗筷,快步上前,從他的背後緊緊地抱著他。

蘇念惜渾身一顫,雖然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稱呼,可是,他卻聽出了其中的悲痛。

若是,他記憶中的那些畫麵隻是殘缺不全……若是,母……那個他如今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的人所說的那些話都是在騙他的,若是……她是愛他的……那這十三年前,該是過的多痛苦?

他受記憶的影響不過是一年,卻已經如此的痛苦,而她……在記憶中活了十三年……

他的手,緩緩抬起,放在了環著他腰間的雙手上,“你……你不要這樣……”手,隨後鬆開,垂落在了身旁。

他很想很想安慰她,很想很想讓她不再難過,可是現在……他還不可以……他還沒有想起過去,想起一切……他說不出理由,可是,他的心告訴他,在想起一切之前,他不能和她過於的親近……

永熙帝狠狠地合了合眼睛,然後,方才鬆手。

蘇念惜轉過身來,捕捉到了她還來不及掩下去的痛苦,“我……我不是……”

“沒事。”永熙帝卻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去吧,不過也要小心些,不要著涼了。”

“我又不是你!”蘇念惜笑著脫口而出,說完了之後,便又是一陣迷茫,然後,便快速低下了頭,“你放心,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說罷,便轉身起步離開。

自從遇上了她之後,他似乎變了……可是,這樣的轉變,他卻不抗拒,像是……這原本便是他該有的樣子似的……

蘇念惜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當中,而他也並不知道,他的那句隻是隨口說出的我會自己照顧自己話,卻再一次在永熙帝的心上劃上了一條血琳琳的傷痕。

他說,他會自己照顧自己。

這十三年來,他究竟經過了何等的堅信方才能夠如此輕鬆的說出這句話?

阿暖,你究竟受了多少苦?

永熙帝合上了眼睛,任由著內疚以及悲痛淩遲著她的心……

……

府衙中自然是有浴房,不過冷霧是不可能讓蘇念惜去浴房中沐浴的,因而便將隔壁原本是讓大夫們待的房間給清理了出來,在將整個院子的閑雜人等給清理出去,將這房間改成了林氏浴房。

如今是炎熱夏季,浴水自然不會太燙。

蘇念惜有些不習慣冷霧的服侍,隻是,看著冷霧的神色,卻也不太好開口拒絕。

沐浴過後,蘇念惜換上了幹淨的衣裳,坐在了一旁讓冷霧給他擦拭著頭發,在一番掙紮過後,他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叫冷霧是嗎?”

“回皇貴君,是。”冷霧回道,手仍舊是輕柔地替他擦拭著頭發。

蘇念惜愣了一下,隨後又問道:“你……你真的相信我就是全宸皇貴君雪氏?”

“您的確是皇貴君。”冷霧沒有絲毫的遲疑。

蘇念惜沉吟了會兒,又問道:“難道你沒有懷疑過我嗎?”

“皇貴君為何這樣問?”冷霧反問道。

蘇念惜深吸了口氣,“我聽說……幾年前……曾經有一個良貴君,他和全宸皇貴君長得很像……所以……”

“皇貴君。”冷霧停下了擦拭的動作,然後走到了他的跟前,單膝下跪,“趙氏的事情並非如外界所說的那般簡單。”

蘇念惜抿著唇,沒有說話,雙手,悄然攥緊。

冷霧繼續道:“沒有,當年的趙氏的確和皇貴君長得很相似,而陛下也曾經一度以為他便是皇貴君。”

蘇念惜臉色大變,“她……她真的……”下麵的話,被心中忽然湧出的悲傷淹沒了。

她將別的男子給認錯了?

即便再相似,可畢竟不是一個人,她若是真的愛……怎麽可能會認錯?

“皇貴君莫急。”冷霧看出了他的想法,“陛下之所以會認錯,並非因為趙氏的容貌,而是因為趙氏的一個謊言,還有,便是對皇貴君的刺骨思念。”

蘇念惜一愣。

“趙氏他不是尋常的百姓,而是滅了的南詔國派來接近陛下的細作。”冷霧緩緩道。

蘇念惜一驚,“什麽?!”

“因為皇貴君失蹤,陛下下發了許多皇貴君的畫像,其中便有些落入了敵國細作的手上,南詔國為了打擊陛下也為了在陛下身邊安插一個細作,便找了一個和皇貴君極為相似的人送到了安王麵前,皇貴君也忘了安王吧?安王是陛下的十三皇姐,在陛下登基之後一直輔助陛下,對陛下忠心耿耿,可是安王卻因為襄定明貴君而對南詔國始終無法斷情,您失蹤之後,陛下便懷疑這件事的背後有南詔國參與,便讓安王去查,而安王,也發現了,南詔國的確和永熙十一年的那場刺殺有關係,因為襄定皇貴君,安王隱瞞下了這件事,可陛下沒有放棄,仍舊是在用各種方法去查,安王擔心陛下終有一日會查到真相,也不願意見到陛下整日為皇貴君傷心,在見到了趙氏之後,便竟然想出了讓趙氏以借屍還魂的理由裝作皇貴君和陛下重遇。”冷霧將當年趙氏一事告知蘇念惜,“……陛下在圍場遇見趙氏的時候,雖然被他的相貌驚了一跳,不過,陛下卻還是認出了,他不是皇貴君,可是,當趙氏醒了之後,卻說他就是皇貴君,是皇貴君的借屍還魂,陛下一開始自然是不信的,可是,趙氏不知道跟陛下說了什麽,陛下最後信了,將趙氏帶回了宮中,趙氏進宮之後,鬧出了很多事情,而陛下,也漸漸地發現了,他不是您,從而,抽絲剝繭地查到了安王身上,安王是陛下最信任的大臣姐妹,可是,安王卻這樣對待陛下,陛下的傷心可想而知,更讓陛下痛心不已的便是皇貴君並未回到她的身邊。”

蘇念惜認真地聽著,神色漸漸地被悲傷籠罩。

“那段日子,陛下甚至比當日失去皇貴君之時更加的痛苦,可是,為了大周的江山,也為何為皇貴君報仇,陛下熬了過來。”冷霧繼續道,“皇貴君,外人說陛下寵愛趙氏,可是,陛下隻是在折磨自己。”

蘇念惜垂下了眼簾,沉默了下來。

冷霧起身,繼續為他擦拭頭發。

蘇念惜攥緊了雙手,在聽了冷霧的這些話之後,他的心卻沒有該有的輕鬆,反而,更加的難受,她並不是何漣她們所說的那樣隻會玩弄男子無情無義,他應該高興的,可是……

最信任的人背叛她,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的都不理解她……還要忍受那細作在裝著她最思念的人……那時候,她該是多麽的難受?

十三年來,他的日子雖然沒有錦衣玉食,可他至少活著輕鬆……

可是她呢……

那些殘破的記憶,是不是隻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

又過良久,頭發已經擦幹了。

冷霧將毛巾放下,隨後走到了蘇念惜的麵前,“時候不早了,奴侍送皇貴君回房休息吧。”

蘇念惜看著他,“冷霧……我在嫁給她之前,她是不是不喜歡我?”

那些記憶,隻是他在嫁給她之前的吧?那時候,她還不喜歡他,所以才會說出那些絕情的話?若是這樣,他真的不該怪她的!

冷霧一愣,沉吟會兒方才道:“奴侍到皇貴君身邊伺候之時,皇貴君已然嫁給了陛下,因而奴侍不太清楚皇貴君和陛下之前的事情,不過,皇貴君時常提及,您在懂事之後便一直喜歡陛下,最後廢了好大的功夫方才嫁給陛下的。”

“那……她是不是一開始不想娶我?”蘇念惜又問道,他迫切地想知道這段記憶。

冷霧想了會兒,“宮中傳聞,陛下為了求得陛下下旨賜婚,在交泰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後,以大婚之儀將皇貴君親迎進門,當時,陛下還是十六皇女。”

蘇念惜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可是冷霧的這話,卻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震撼,他隻是知道永熙帝用大婚之儀將全宸皇貴君雪氏迎娶進門,可是卻不知她還跪求了先帝一天一夜……

為了娶她,她這樣做,應該是有些喜歡他吧?

咬了咬牙,將這個問題放下,問起了另一個想知道的事情。

“那……那當年……十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為什麽會失蹤?”

冷霧也回答了他的話題,將當年的事情一清二楚地講述了出來。

蘇念惜的心又顫抖了起來。

當冷霧說到了永熙帝居然往海中走欲自盡的時候,蘇念惜再也聽不下去了,“夠了!別說了!不要說了……”

他的心好難受好難受……難受的他的連呼吸都很艱難。

冷霧垂首:“是。”

蘇念惜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然後,轉身往外走。

冷霧緊跟其後。

蘇念惜的腳步走得很快,不一會兒,便回到了原來的房間,可是,此時,房間內空****的,沒有了永熙帝的身影。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扣著他的咽喉一樣。

他轉過身,麵容蒼白了下來,極為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她呢……”

冷霧正欲回答,門外便傳來了略帶著沙啞的聲音。

“我在這。”

蘇念惜抬頭看去,便見永熙帝從黑暗中走來,顫抖的心在見到她的這一刻漸漸平息下來,隨後便發現她身上的衣裳已經換了,隻是頭發卻散落著,而且還是濕漉的。

他愣了一下,隨後上前,“你怎麽不擦頭發?難道夏日便不會著涼嗎?你怎麽總是這樣!”

這些話,脫口而出。

像是已經習以為常一般,根本無需經過大腦的分辨。

蘇念惜在說完了之後,便愣住了。

他……

怎麽了?

永熙帝卻是笑了,抬起手來,而手中拿著一條幹淨的毛巾,“沒人幫我擦。”

語氣說的軟綿,像是個撒嬌的孩子似的。

蘇念惜腦中倏然閃過了好幾個畫麵,都和眼前的極為相似,他看著她,費了好大的勁,方才將眼眶中的熱流壓下,伸手拿過了她手上的毛巾,另一隻手拉著她往裏麵走。

冷霧見狀,悄然退下。

房門被關了起來。

永熙帝被蘇念惜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隨後,他站在了她的麵前,伸手替她擦拭著頭發。

他的動作並不生疏。

像是已經做了無數次一般。

以前在慶安,何寒小時候,他也是時常幫她洗頭擦拭頭發,那時候少主夫誇他做得好,還說他不像是沒有孩子的人。

那時候他也是懷疑過自己為何會做這些。

而今日,他終於找到了答案了。

原來真的隻是熟能生巧。

眼眶中的熱流湧出了又被壓下,心裏的難受隨著擦拭的動作漸漸舒緩下來。

這一次,單獨相處的兩人,不再有不自在。

又過會兒,他忽然間感覺到了他的腰間被人抱著。

低下了頭,便見永熙帝抱著他。

他愣了一下,隨後,低聲道:“你的頭發還沒擦幹……”

“我好累……阿暖……我已經三天……還是四天……阿暖……我都不記得我有多久沒睡了……”永熙帝低聲說著。

蘇念惜一愣,“你……你……你的頭發還沒擦幹,等擦幹了之後再睡……”

“擦幹了你就會趕我走了。”永熙帝還是不放手。

蘇念惜有過一瞬間的驚詫,怎麽他有種眼前之人是在給他撒嬌的感覺?可是……她這般年紀……又是皇帝,怎麽會……然而,在驚詫過後,更多的還是酸澀,“你怎麽可以這般長時間不睡?”

永熙帝抬起頭,卻還是沒鬆手,“你關心我?”

蘇念惜的臉色僵了僵,“我……”

“別擔心,我試過更長時間不睡,當年和南詔開戰前幾月,戰事不順利,朝中大臣吵翻了天,百姓人心惶惶,我曾經一連五日不曾合眼。”永熙帝笑道。

“怎麽可能?”蘇念惜瞪大了眼睛。

永熙帝笑道,“我也覺得不可能,可是最後還是做到了。”

蘇念惜看著她的笑容,心裏的酸澀更濃,“你……你很辛苦嗎?”

“不幸苦。”永熙帝搖頭,“找到你了,以前的一切都不是辛苦!”

蘇念惜凝視了她會兒,“我替你把頭發擦幹吧,否則真的會著涼的。”

“阿暖……”永熙帝緩緩鬆開了手,歉然道:“我知道我不該總是對你這樣,可是我控製不了自己……對不起。”

蘇念惜深吸了一口氣,“你先別睡,我幫你擦幹頭發……我不趕你走……”

“真的?”永熙帝眼中一亮。

蘇念惜點頭,“是。”

“謝謝你,阿暖。”永熙帝笑道。

蘇念惜抿唇回了她一笑,然後,動手繼續為她擦拭著頭發。

永熙帝沒有在說話。

而蘇念惜,也沒有。

兩人安安靜靜的。

除了擦拭頭發的聲音,便隻有兩人的呼吸聲,近在咫尺的兩人,將彼此的呼吸聲也都聽的清晰。

又過小半個時辰,永熙帝的頭發已經基本擦幹了。

蘇念惜放下了手中的毛巾,“好了。”

永熙帝起身,握住了他的手,“累了吧?”

“不累。”蘇念惜搖頭,“你快去休息吧,我……”這時候,他方才想起,房間內隻有一張床。

難道要他們要睡在一起嗎?

可是……

“我坐著打個盹而就成。”永熙帝仿佛沒見到他臉上的呆愣,牽著他的手便往床榻前去,“你的燒方才退了,還需要靜養的。”說完,伸手用衣袖替他擦拭了額上的薄汗,“對不起,讓你累著了。”

蘇念惜回過神來之時,便已經坐在了床邊,而她,在說了這話之後,便又蹲在了他的身下,替他脫著鞋子。

“你……你這般長時間不睡,怎麽能夠坐著……”

永熙帝站起身來,“沒關係。”

蘇念惜心中不安,可是,他卻無法開口讓她和自己睡在了同一張**,他還未想起了,若是他開口說了這話,她會如何看待他?

會不會覺得他無恥?

“要不,你睡**,我坐著!我睡了一整日,現在沒有困意。”

這話落後,兩聲敲門聲傳來。

永熙帝抬頭,“何事?”

“陛下,皇貴君的藥好了。”是冷霧的聲音。

永熙帝道:“進來!”

冷霧推門而進,將藥端到了蘇念惜的麵前。

蘇念惜的心又亂了起來了,匆忙端了藥喝了之後,便咬著牙,做了一個決定,“不如……不如你也睡在**吧……”

永熙帝眼眸微睜。

蘇念惜又隨即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你不能坐著!”

說完,臉色更是難看了。

永熙帝握著他的手,“我沒有想什麽,你別多想,你休息吧,我沒事的。”

“我說了你不能坐著!”蘇念惜揚起了聲音道,目光多了一抹堅定,“我忘了你,本不該說這話的,你或許會覺得我無恥,可是……可是我的心……”

“我沒有這樣覺得!”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阿暖,你能說出這話我很高興,真的,我很高興!這樣像是在告訴我,即便你忘了我,可是,你心裏還是關心我,還是……有我的。”

“我……”

“可是我不能這樣做,雖然我很想很想和你同榻而眠,可是,你還沒有想起我,我若是這樣對你,是在冒犯你,阿暖,我不能這樣做。”永熙帝正色道。

“可是……”

“陛下,皇貴君,這事奴侍或許有辦法。”冷霧開口道。

蘇念惜看向他,“什麽辦法?”

“奴侍去讓人抬一張軟榻過來放在了床邊,不便可以了?”冷霧微笑道。

蘇念惜和永熙帝兩人同時閃過了一抹窘迫。

“那還不快去!”永熙帝沉聲道。

蘇念惜也低下了頭,攥緊了手。

冷霧應聲前去,沒多久,便和幾個人抬著一張軟榻進來,安置在了床邊,然後退下。

“你快睡吧!”蘇念惜看著她眼底越來越明顯的烏青道。

永熙帝道:“我看你睡了之後再睡。”

“你……”

“躺下吧。”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

蘇念惜看了她會兒,最後隻要應著她的話躺下,“你快睡吧。”

永熙帝替他蓋好了薄被,然後方才道:“好。”隨後,走到了塌邊,和衣躺下。

蘇念惜側過身,見她合上了眼睛,方才悄悄鬆了口氣。

四天沒睡?

她怎麽可以?

蘇念惜便這般側著身子看著她,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是因為藥效,他的眼皮也漸漸地滑落下來,而夢境,也同時出現。

不過這一次,夢卻不是那些他被她遺棄的夢。

他夢見了一個夜晚。

和這樣相似的安靜的夜晚,在一座閣樓內,他躺在了她的懷中,而她,則低聲溫和地指著天上的星辰,一一給他做講解。

那顆星叫什麽……

那一顆星代表什麽……

幸福,彌漫了他的身心。

夢很快便結束了。

他像是感受到了某種召喚一般,醒了過來,正當他想著急地回到夢中之時,卻驚愕地發現,原本該躺在旁邊榻上睡著的人,卻坐在了他的身邊。

她低頭凝視著他,眼中有著極深的痛楚。

“你……”蘇念惜低喃出聲。

永熙帝笑道:“吵醒你了?”

蘇念惜坐起身來,搖頭道:“不是,你不是睡下了嗎?怎麽又醒了?”

“我睡不著。”永熙帝道。

蘇念惜蹙眉,“怎麽會?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是……”

“我怕。”永熙帝打斷了他的猜測。

蘇念惜一愣。

“我怕我睡醒了之後,你便不見了。”永熙帝輕輕地說道,臉上,還帶著笑。

蘇念惜眼眶又湧出熱流,心頭再一次被酸澀籠罩,“你……”他的話沒有繼續,沉默地凝視了她好半晌之後,伸出了雙手,緩緩地抱著她。

所有的顧慮都在這一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