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178 永遠一起

“二……二姐?”

雪暖汐也是愣住了,可是呼喚卻不自覺地從口中溢出,眼眸,再一次濕潤了起來。

雪傾沒有動,也沒有回應,而是一直盯著他,麵容緊繃著,還能看到顫抖。

一個多月的路程,硬生生地讓她縮短成了幾日。

她已經記不清楚自己跑死了多少匹馬,也記不清楚多少次差一點便支撐不下去。

一路狂奔趕來,為的便是能夠早一刻見到他。

她最疼愛的弟弟!

淚水,也湧上了她的眼眶。

成年之後,人前人後,她隻為兩個人落過淚,一是她的母親,二是她唯一的弟弟,她本該享受幸福美好人生可是卻一直遭受磨難的弟弟!

雪暖汐鬆開了攙扶著司慕涵的手,然後,一步一步地往雪傾走去。

在他鬆開手的那一刻,司慕涵眼底湧出了一股極深的惶恐,她想伸手拉住他,可是,手卻像是被墜著千斤重的石頭一般,根本抬不起來了。

她便隻能看著他一步一步地遠離自己。

雪暖汐走到了雪傾的麵前方才停下,他想笑,可是結果卻是不斷地落淚,努力了好久,最終也隻能擠出一個別扭的笑容,“二姐……”

雪傾仍是沒有說話,隻是一直盯著他看,若不是眼眶中蓄著的淚水,或許會讓人以為她根本便沒有多少的激動。

“二姐……”雪暖汐繼續道,抬起手撫了撫自己的臉,“我是老了……可還沒有老到讓二姐也認不出來吧?”

二姐也老了嗎?

十三年的歲月很清晰地在她的臉上,發中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可她這個年紀本該是最旺盛的時候,她不該如此地被歲月劃下這般多的痕跡……是因為他吧?這十三年來,大姐,二姐,也在一直一直為他操心吧?

操心完他,還要操心他的孩子……

“二姐……”

雪傾哽咽了一聲,眼中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輕輕地開口:“汐兒……”似乎仍在擔心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眼前之人隻是幻覺一般。

“是我……”雪暖汐嗚咽道,“是我,二姐……是我……”

雪傾渾身一顫,然後倏然伸手,緊緊地抱著他,“汐兒!汐兒——這十三年來你去了哪裏了!你去了哪裏了!?你知不知道二姐找你找的多辛苦!你去哪裏了啊——”

在尋找雪暖汐的事情上,沒有人比雪傾感受更深,即便是司慕涵,也未必有雪傾心中的那種痛苦。

等待消息的人是煎熬,可一直在尋找的卻毫無結果的人,更是煎熬。

如今,她終於成功找到了弟弟了,終於找到了!

這種感覺已經不能簡單地用喜悅來形容。

“對不起二姐……對不起……”

姐弟兩人便這般抱在了一起痛哭了起來,仿佛要將十三年分離造就的苦難一一發作了出來。

司慕涵一直在旁邊看著,像是一個外人一般,無法介入其中。

這種血脈之情,怕是連枕邊人都無法介入。

過了許久,冷霧方才上前勸說,“皇貴君,雪二家主,我們先進屋再說吧。”

雪傾這方才回過神來,鬆開了雪暖汐,“好。”

雪暖汐哽咽了幾聲,也點頭,隨即轉向司慕涵,“涵涵……”

“朕有些累了,你們聊吧。”司慕涵卻道,說完了之後,隨即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雪暖汐一愣,正欲去追,可卻被雪傾給拉住了手臂,“二姐?”

雪傾此時麵沉如水,“既然陛下累了,便讓陛下好好休息吧。”聲音很洪亮,足以讓已經進了屋的司慕涵聽的清清楚楚。

雪暖汐不是不懂事的少年了,自然聽出了雪傾話中的異常,可是……“二姐,你……”

“我們也進屋吧。”雪傾打斷了他的話,“方才我聽冷總管說了一些事情,但是也不多。”

雪暖汐看了一眼司慕涵的門口,又看了看雪傾,最後看向冷霧。

冷霧大約明白到底怎麽回事,上前恭敬道:“皇貴君無須擔心,奴侍會照顧陛下的,您便安心和雪二家主說話吧。”

雪暖汐又看向司慕涵的門口掙紮了好一會兒,然後方才點頭:“好……你照顧好她,待會兒我便去看她!還有,藥煎好了記得給她喝,要不等時間到了你來叫我,我……”

“冷總管照顧陛下多年豈會不懂?”雪傾打斷了雪暖汐的話,聲音有些冷,“汐兒你就不必這般擔心了!”

“二姐……”

“好了!”雪傾蹙眉截斷了他的話,“我們進去說話!”說完,不等雪暖汐反應便攔著他往裏麵走去。

雪暖汐隻好跟著上去,同時還不忘回過頭來看向冷霧,在得到了他的點頭保證之後方才安心。

進了屋子之後,雪暖汐方才從雪傾的手中拉回了自己的手,正色道:“二姐,你到底怎麽了?”

“我怎麽了?”雪傾語氣有些怪異,“汐兒,難道你這一輩子都要為了她無私奉獻?”

雪暖汐一愣,隨即漸漸明白雪傾的意思,“二姐……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這並不是涵涵的錯,當年的事情隻是意外,是……”

“當年的事情我是怪她,可是這般多年來,她的狀況我也看在眼裏,如今你沒事,那過去的也變算了!”雪傾打斷了他的話,“可是你好不容易方才回來,她卻要將你送走,還要讓全宸皇貴君消失,這是我怎麽也不可能原諒的!”

雪暖汐訝然,“二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雪傾一愣,隨即也了然,“是啊,她怎麽可能會讓你知道!?好!既然她不說,便由我來告訴你!就在我到達雲州之前的一夜遇見了從臨州雪家祖宅的人,她們來雲州是因為在不久之前接到了一道來自於陛下的旨意,她要雪家做好接你回家的準備!還說一切都要秘密進行,不能讓外人知道!汐兒,她這是什麽意思?!”

雪暖汐聽了之後卻是笑了,“二姐方才那般生氣便是因為這個?”

“汐兒!”雪傾看著弟弟這般,既是著急又是惱怒更是心疼,“這十三年來她變了很多,她已經不是……”

“離開,是我的意願。”雪暖汐卻搖頭打斷了她的話,“二姐,她這般做不是不想要我,更不是要將我棄之不顧,而是為了我好,為了我能夠好好活下去。”

雪傾一愣,隨即惱怒道:“她這般跟你說的?”

這傻弟弟即便受了十三年的苦卻還是這般傻!因為她他受了多少苦,難道他還清楚嗎?!

“不是的!”雪暖汐拉著雪傾的手,“二姐,你聽我說,你聽完了我說的事情之後你便會明白的!二姐,她真的愛我,很愛很愛我!”

說罷,便拉著雪傾坐下,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

隔壁

司慕涵坐在了桌子邊,雙手緊緊地握著,麵色微白。

“陛下。”冷霧上前低聲開口。

司慕涵抬頭看了他一眼,“冷霧……朕有些怕了。”

冷霧一愣。

“雪傾……”司慕涵沉吟會兒方才繼續道:“當年雪傾便曾警告過我,若是我傷害他,便會將他帶走……”

“陛下,雪二家主隻是關心皇貴君。”冷霧卻並不覺得雪傾會真的這般做,“而且,最重要的還是皇貴君,在您醒來之前,皇貴君便明確地向奴侍保證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陛下了,奴侍想皇貴君已經是改變主意跟陛下回宮了。”

司慕涵麵色一顫,“真的?”

即便這兩日她也有了感覺,可是,卻仍是不安,卻又不敢開口詢問。

冷霧認真點頭:“是皇貴君親口說的,而且這兩日皇貴君對陛下態度,不也是表明了嗎?陛下,皇貴君不會離開您的!”

司慕涵泛起了一抹笑容,沒有輕鬆,反而有些沉重,“冷霧,朕是改變注意了,是後悔了,可是……朕這般做真的對嗎?”

“怎麽會不對?”冷霧道,“當年皇貴君之所以出事不是因為陛下,而是因為有太多的人不希望陛下好過,可如今這些人都消失了,陛下也不是當年的陛下了,您有能力保護好皇貴君的!”

“可這些日子……”

“這些日子不是陛下的錯,隻是陛下太過在乎了,所以方才會有意外。”冷霧繼續道,“回宮之後,那是陛下的地方,是陛下的家,皇貴君不會在家裏麵受到傷害的,正如之前的那十幾年,皇貴君過的或許未必能夠沒有煩惱,可卻一直平安康健。”

司慕涵沉默了起來,半晌之後,勉強笑道:“朕也是這般想……”

可是這些借口,卻未曾能夠完全掩蓋住她的自私。

……

旁邊廂房

雪暖汐的講述被打斷了好幾次,每一次都是因為雪傾的震怒。

若不是貴王已經死了,恐怕雪傾會親手了解了她。

還有何家,雖說是被貴王利用,可還是該死!

雪暖汐第一次這般詳細地跟人說出自從他在海上被貴王擄走之後的所有經曆,一開始,他的情緒也是波動的,可說到了最後,便是一種塵埃落定的輕鬆。

他相信,一切的苦難已經過去了。

上天是公平的,當年因為他的生活過的太過於平順幸福,所以,給了他第一次重創,之後便換給了他十幾年的幸福,這十三年來的苦難,他相信上天會用更多個十三年的幸福生活補償他的。

別說是幾個,便是兩個,一個,都已經足夠了!

“二姐,我不恨,也不怨,我不會讓這十三年的苦難阻礙我往後的幸福日子!”雪暖汐堅定地道,“如今讓我逃離的事情根本便不存在,我不會再離開她!我想,便是那件事情真的發生過,經過不歸崖上的事情,我也會留下的,二姐,我都跟定她了!”

雪傾聽了弟弟的這番話,心裏百感交織,“汐兒……”

“二姐,我知道我很任性,這一輩子都我一直在任性,一直在讓你們擔心操心,可是我不能離開她。”雪暖汐打斷了她的話,隨後起身,緩緩跪在了雪傾的麵前。

雪傾忙起身,“你這是做什麽?!”

“二姐。”雪暖汐阻止了雪傾欲扶他起身的動作,“我知道這十三年來我不好過,你們更加的不好過,我不知道還有什麽可以感激你們……”

“誰讓你感激了?!”雪傾將他拉起,“我和大姐要的不是你的感激,而是要你幸福!”

雪暖汐點頭,淚水再一次模糊了眼睛,“我知道,二姐,我一直都知道……”

“好了。”雪傾阻止了他的哭泣,“二姐明白了,既然這是你的決定,二姐不會阻攔你的!別擔心,若是你想離開,或許會有些難,不過你想留下,那是理所當然,你是大周的全宸皇貴君,是太女的生父,這世上沒有人能夠讓你離開的,即使是司慕涵她也不成!”

雪暖汐含淚莞爾,“二姐,謝謝你。”

“謝什麽謝,你是我弟弟,我是你二姐!”雪傾正色道,抬手輕撫了他的頭,像是小時候一般,“我記得小時候你從不哭的,可是現在倒是越大越愛哭了,說起這個,我更氣她了!你說你這一輩子為她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的淚?!”

“二姐……”雪暖汐忙抬手抹了臉上的淚,不知道是覺得一大把年紀還總是落淚而不好意思,還是生怕雪傾因此而遷怒司慕涵。

在雪傾心裏,輕向於第二個。

看著眼前的弟弟,她還有很多話想說出口,既然他要回去,那便需要麵對很多,可是,看著他眉宇之間還殘餘著的憔悴,她卻是怎麽也說不來。

罷了,反正從這裏回京還有一段時間,屆時再說也不遲。

“二姐,述兒可還好?涵涵說她已經知道了我的消息了,還有琝兒,那孩子現在如何了?”雪暖汐拉著她的手繼續問道,“涵涵跟我說了一些,可是我總是覺得她還沒說完的,尤其是琝兒……琝兒小時候很任性,現在成了這個樣子……一定是發生了很多事情的對不對?涵涵跟我說過一些,可是她總是避重就輕的。”

雪傾歎息一聲,“你先坐下,我再跟你好好說。”

雪暖汐點頭。

……

司慕涵一直在旁邊等著,甚至豎起了耳朵窺聽著隔壁的情況,可即便隻是相隔一牆,她還是沒有聽到一絲動靜。

不安,焦慮,一直在她的心頭盤旋。

漸漸的,好不容易快到午時了。

“冷霧,你去提醒一下,先用了午膳之後再說。”司慕涵忍著沒有直接過去,但是話語之間卻仍是有了暗示,“對了,朕的藥呢?也該到了喝藥的時候了吧?”

冷霧眼底閃過了一抹笑意,“是,奴侍先去皇貴君那邊交代一聲,然後再去將陛下的藥端來。”

“嗯。”司慕涵正襟危坐,“午膳備的豐厚一些,這兩日阿暖的胃口也不太好,如今雪傾來了,應該會好些的。”

“是。”冷霧領命,然後轉身出了去。

司慕涵一直握著拳頭焦慮地等待著。

他會過來嗎?

還是會被雪傾給說的又改變主意不留下了?

不可能……

雪傾是很疼愛他,可是京城還有述兒和琝兒,她應該會勸阿暖回去才對。

可是雪家姐妹對這個弟弟根本便是疼到了骨子裏,述兒和琝兒是她的女兒不是他們的,雪傾一直對兩個孩子好也許是因為阿暖這個弟弟,如今阿暖找到了,說不定述兒和琝兒在她的心中便什麽也不是了……

各種各樣的揣測一同湧上了她的腦海。

各自掐架。

而便在這時候,冷霧領著雪傾來了。

司慕涵看著來的人是雪傾而不是雪暖汐,臉又添了一抹蒼白,身子也開始漸漸僵硬冰冷。

雪傾緩步走進,“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沒有君臣之間的恭敬。

司慕涵明白她這般的用意,緩緩起身,“冷霧,下去。”

冷霧沒有插手,領了命令之後退了出去。

房門,緩緩關上。

屋子裏麵,兩人相對而站,這裏麵沒有帝王和草民,有的隻是一個男子的妻主以及家姐。

門外

雪暖汐終究是忍不住走了出來,在看見冷霧站在門外,而房門緊閉了之後,便上前。

冷霧見了雪暖汐之後,攔住了他。

“冷霧……”

“皇貴君,此事還是讓陛下和雪二家主解決吧。”冷霧輕聲勸道。

雪暖汐不放心,“可是……”

“皇貴君大可放心,不管談得如何,便是為了皇貴君,陛下和雪二家主都不會有事的。”冷霧回道,“若是皇貴君現在進去了,恐怕更加不好。”

雪暖汐咬著牙掙紮了半晌,又見裏麵沒有傳來什麽激烈的聲響,便點頭:“嗯。”

“皇貴君不如先回去用午膳。”冷霧又道。

雪暖汐盯著緊閉的房門好半晌,方才起步轉身返回,他是想留下來一直等待她們出來,可是又怕自己最終會忍不出衝進去,讓事情更加的糟糕。

二姐是為了他好,涵涵也是為了他好。

不管是誰,他都不想傷害。

心裏壓著事情,雪暖汐根本便沒有胃口,隻是吃了幾口便擱下筷子了,而隔壁的房間依然沒有傳來消息。

他隻能繼續等待著。

而這般一等,便是小半個時辰。

終於,他還是等不住了,起身往隔壁的房間而去,而當他不顧冷霧的勸阻抬手欲敲門之時,緊閉了許久的房門被打開了。

出來的人是雪傾。

雪暖汐見了是雪傾,當即麵色一變,直接推開了她衝進了房間,“涵涵!”即便見到了司慕涵完好無恙地站在那裏,卻還是不住驚慌:“涵涵,你有沒有事?”說著,還動手查看她的傷勢身子,像是在害怕雪傾下暗手似的。

雪傾見了弟弟這一幕,麵色有些黑了,既惱又是無奈,“陛下還不開口恐怕汐兒便真的會認為我這個做二姐的對你做了什麽了!”

司慕涵看了一眼雪傾,輕輕一笑,然後方才對雪暖汐道:“我沒事。”

雪傾見了司慕涵的笑容,臉更加的難看。

“真的?”雪暖汐還沒注意到他的行為又多傷人。

司慕涵握著他的手,“我怎麽會有事?沒事,別胡思亂想!”

雪暖汐盯著她好半晌,見她一直沒事,便方才安心,“你沒事就好了!”

這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叫喚,“汐兒!”

雪暖汐這方才回過神來,轉過身看向雪傾,見了她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了,“二姐……”

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二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

雪傾心裏也不好受,可早便已經習慣了不是嗎?“好了!她是你的妻主,你緊張她多於二姐我也是正常的!”

“二姐,我不是……”

“二姐沒生氣。”司慕涵伸手摟著他,“她隻是有些吃醋罷了。”

雪暖汐轉頭看向她,有些發愣。

雪傾冷哼了一聲,“雪家那邊草民會處理好,其他的,便勞煩陛下了。”

“你放心。”司慕涵回道。

雪傾盯著她又道:“陛下的承諾莫要過了就忘了。”

“朕不會。”司慕涵正色保證。

雪傾繼續道:“這樣最好!”說完,便對雪暖汐道:“汐兒,我先去處理一些事情,待會兒便回來,你記得用午膳!”說完,又補了一句,“老倒是沒老,更沒有陛下老,你放心,不過倒是瘦了許多,好好吃飯,把這十三年的肉都給補回去。”

司慕涵因為她的前半段話而黑了臉。

雪暖汐卻因為她的話而鬆了口氣,鄭重保證:“二姐,我會的!”

雪傾方才重展笑顏,滿意地轉身而去。

“二姐。”司慕涵叫住了她。

雪傾停步轉身。

“多謝。”司慕涵認真道。

雪傾沉吟會兒,“別忘我後悔。”然後,轉身繼續離開。

雪暖汐有些疑惑,看向司慕涵,“你跟二姐說了什麽?”

司慕涵收回了視線,“沒什麽。”

“沒什麽?”雪暖汐不信,“可是……”

“阿暖,說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二姐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司慕涵打斷了他話,“阿暖,你願意一直一直陪著我嗎?”

雪暖汐凝視著她,淚水又不禁模糊了他的視線,“我當然願意,涵涵,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我也不會再放你離開!”司慕涵擁著她,一字一字地道。

兩人相擁沉默了會兒,雪暖汐方才想起了一件事,忙離開她的懷抱,“對了涵涵,我還有一件事沒告訴你,我已經……”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一切的未盡之言都消失在了司慕涵的吻裏。

一開始,他還想說,可是,漸漸的,他便明白,那件事已經不重要了,即使後來他如願說出來了,也不過是一件聽過了便忘了的事情。

他的幸福,從這一刻起和這十三年的歲月再也沒有關係。

雪暖汐也一直很想知道司慕涵在房中究竟和雪傾說了什麽,讓雪傾最終放下擔憂,可是當事兩人卻一直守口如瓶,漸漸的,他也便不再追問,直到許多年後,他方才輾轉從孫兒的口中得知,那一刻,已是古稀之齡的他,頃刻淚流滿麵……

……

雪傾的出現並沒有將雪暖汐從司慕涵手中奪走,反而是將她失去了的快樂和幸福送了回來,因為司慕涵的傷勢以及往雲州而來的儀仗,他們沒有立即返回京城。

雪暖汐幾乎代替了冷霧,用盡一切辦法來照顧司慕涵,便是司慕涵擔憂他太過勞累而阻止也阻止不了,他說要將失去的歲月都補回來。

因為永熙帝心情的愉悅,籠罩著雲州府衙乃至整個雲州的陰霾漸漸消失。

在這些日子中,唯一讓雪暖汐情緒低落的便是兩個孩子,尤其是司以琝,雪傾所講述的比司慕涵的多,也幾乎沒有隱瞞,包括他和李浮的事情。

在聽見兒子未婚先孕,震驚之外,更多的是心疼,至於司以琝所想的憤怒,雖然是有一點,但是卻是針對李浮的。

他怎麽可能會去責怪他的兒子?

他隻是心疼他,很心疼很心疼。

“我現在方才明白當年我那般做了之後母親的心情。”雪暖汐緩緩地對司慕涵說著這事,“涵涵,當時你的心定然很難受吧?”

司慕涵摟著他,“都是我不好,我沒有照顧好琝兒。”

“不。”雪暖汐搖頭,“若是真的要說是誰的錯,那便是我的錯,琝兒脾氣像我,所以才會這般的,好在他比我運氣好,二姐說樂兒很懂事,那李浮……雖然我現在也還是惱著她,不過隻要她對琝兒好,我什麽都可以忍,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司慕涵眼眸微沉,沉默了會兒,最終仍是沒有將真相說出,若是被他知道了真相,恐怕會更加的內疚,“你放心,李浮對琝兒很好,他會比我們要還幸福的!”

雪暖汐沉吟一下,“如今也隻能這樣希望……”頓了頓,又道:“涵涵,我們真的要等到儀仗來了再回京嗎?”

“嗯。”司慕涵點頭,“雲州的動靜太大了,沒有儀仗就這般回京,恐會有危險。”說罷,將他抱的更緊,“十三年前的錯,朕絕不能再犯!”

雪暖汐聞言,便不再多言,轉頭看向窗外的夜色,點點星辰點綴著夜空,“涵涵,往後我們又能一起看著星辰入睡了。”

司慕涵點頭:“嗯。”

“對了,二姐說觀星殿燒了。”雪暖汐忽然間想起。

司慕涵蹙了蹙眉,“阿暖,觀星殿便算了吧,若是重建,我擔心琝兒……”

“我知道。”雪暖汐點頭,“燒了便燒了吧,我們要重新開始,便在其他地方重新開始!對琝兒來說,也是一個重新開始!”

“好!”司慕涵笑道。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司慕涵揚聲道:“何事?”

“奴侍有事稟報。”冷霧回道。

司慕涵蹙眉,“進來。”

雪暖汐欲從她的懷中起身。

“別動!”司慕涵製止了他。

“涵涵,冷霧進來了……”

“又不是外人。”

“可是……”雪暖汐還想說什麽,可冷霧已經進來了,多說無益。

司慕涵抬頭看向冷霧,“何事?”

冷霧低著頭,“曾大人傳來消息,何漣意圖自盡。”

“她還沒死?!”司慕涵頓時戾氣橫生。

冷霧低頭,“曾大人說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

司慕涵冷下了麵容,連帶著周邊的空氣也一同冷了下來。

“涵涵……”雪暖汐喚道。

司慕涵收斂了情緒,“告訴曾倩,她若是想死,便隨她!”

“等等!”雪暖汐隨即道,“涵涵,算了吧。”

司慕涵蹙眉。

“我知道你恨不得將何漣何家所有人都給殺了,可是……”雪暖汐正視著她,眼眸清澈,“事情都結束了,貴王死了,何寒……也死了,對於何漣來說,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已經是生不如死了,而且,即便將何氏九族都給滅了,也挽回不了我們失去的這十三年來,既然如此,不如算了,為孩子,為我們積積福氣。”

“就這般算了?!”司慕涵麵色陰沉,這幾日即便她沒有提這件事,可並不代表她便願意這般算了!

雪暖汐並不懼,握著她的手,“何家對我們沒有危害,而且……若是殺了她們,還得再編造謊言掩飾,那時候又是一番功夫,涵涵,全宸皇貴君和何家沒有任何關係的!”

“阿暖!”

“就當我求你了。”雪暖汐道,“怎麽說何家也是收留了我十三年,還有何家正夫,他當時也的確對我很好……涵涵,回宮之後,這些便和我再也關係了,若是你殺了她們,那便又是一番沒完沒了……涵涵,我不想再和過去那十三年的任何人任何事扯上聯係!”

司慕涵看著他,掙紮了許久,最終敵不過他眼中的哀求,“好。”

雪暖汐抿唇一笑,“謝謝你涵涵。”

司慕涵無奈地歎息一聲,隨即抬頭看向冷霧,“去告訴何漣,念在何家善待朕的皇貴君多年,這些事情便到此為止,還有,讓她回去好好清理清理,朕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何家曾經有過一個蘇念惜!”

“是。”冷霧領命。

雪暖汐垂下了眼簾,心中也是歎息一聲,有了這樣的旨意,何漣便是為了何家的人,也會活下去,這便算是他還了他辜負了何漣正夫臨終囑咐的補償吧。

何寒的死雖然是咎由自取,可多多少少也是有他的緣故。

當年若不是貴王將他帶去何家,或許何寒也不至於瘋魔到這般地步。

他抬起眼簾看向司慕涵,笑的燦爛無比,“涵涵,謝謝你。”

司慕涵眸色漸深,低頭,吻上了他的唇。

夜,才剛剛開始。

……

八月中旬,盛夏的炎熱漸漸褪去。

在幾日之前,司慕涵身上的傷勢基本上好了,雖然傷口還有一些痂沒有完全掉落,但是已經無礙了,根據驛站送來的消息,司予赫將會在三日之後達到雲州城。

在離開雲州城的前一日,司慕涵召見了蒙家主。

自從那日見過了一麵之後,蒙家便一直低調著,不管雲州城如何的動亂,蒙家都像是什麽也沒聽見沒看見似的。

或許,她們也在等待著司慕涵的召見。

這一次,雪暖汐沒有跟著去,他很忙,自從司慕涵的傷勢基本好了之後,他便開始忙著自己的事情了。

他想給兩個孩子,尤其是外孫做一身秋衣。

這是他如今想到唯一可以為他們做的。

離回京的日子越短,他的心便莫名地不安起來。

做一身衣裳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麽難事,最快兩日他便可以做好,可結果卻不是,便是裁布,他便已經弄了兩日了,而且還隻是一身衣裳的布,好不容易裁好了布,下針了,卻總是下錯,便像是回到過去他根本不會做衣裳的時候一般。

“從雲州回京需要一個多月呢,有的是時間。”雪傾看著著急不已的雪暖汐,輕輕說道。

雪暖汐頹然地放下了手中已經被他糟蹋的不成樣的衣裳,“二姐……我……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明明很想他們,可是離儀仗到來的時間越近,我這心便開始不安,開始……”

“我明白。”雪傾說道,“陛下也看出來了,所以才讓我來陪陪你。”

“涵涵……”

“汐兒。”雪傾握著他的手,“沒關係的,孩子們都很好,等你見了他們,這些不安,驚慌,都會消失的。”

雪暖汐看著她,“二姐……我這樣算不算是近鄉情怯?”

“也可以這麽認為。”雪傾安撫道。

雪暖汐忍著沒有哭泣,“二姐……我怕……我怕我會認不出述兒他們來……還有……”他抬手撫著自己的臉,“他們是不是也會認不出我來……”

“述兒和琝兒很像你。”雪傾道,“他們越是長大便越想你,你會認出他們來的,我保證!便是樂兒,你也能認出來,她和琝兒小時候長得很像,不過性子倒是沒有琝兒那時候那般讓人頭疼。”

“還有白氏呢?”雪暖汐雖然已經聽了很多關於孩子關於孩子身邊的人的事情,可卻還是忍不住問,“除了白氏,述兒府中還有誰?”

雪傾開口道:“還有……”

恰在這時,冷霧進了來。

“冷總管。”雪傾起身打了招呼。

冷霧回了一禮,然後向雪暖汐道:“皇貴君,曾大人派人來傳話,說何漣想見你。”

雪暖汐一愣,“見我?”

“是的。”冷霧回道。

雪暖汐疑惑,“她見我做什麽?還是她又……”

“不是。”冷霧回道:“自從陛下下了那道旨意之後,何漣的情況雖然不好,卻沒有再輕生。”

“那她見汐兒做什麽?!”雪傾冷聲開口,“還有,這件事陛下可否知道?”

冷霧回道:“奴侍是從陛下那邊過來的,陛下的意思是由皇貴君決定,不過若是皇貴君決定去見何漣,還請雪二家主寸步不離相陪。”

雪傾不解,“陛下為何這般做?前段時間才恨不得殺了何家滿門,如今……”

冷霧看向雪暖汐,卻不語。

雪傾蹙眉沉思了會兒,似乎有些了然,歎了口氣,看向雪暖汐,“汐兒,你若是想去,二姐便陪著你。”

雪暖汐倒沒有什麽強烈的意願,抬頭看向冷霧,“涵涵是不是很擔心我?”

“是。”冷霧道。

雪暖汐沉默了會兒,然後看向雪傾,“那二姐便陪我去看一看她吧。”

“好。”雪傾點頭。

……

自從何漣被從不歸崖抬回來之後,雖然沒有很精心的照顧,可她命不該絕,傷勢雖重,最終還是熬了過來,在永熙帝發了話之後,也去了輕生的念頭,傷勢好的也更快。

如今雖然仍是不能下床走動,但性命最終是保住了。

雲州州府將何漣安排到了府衙外圍的一間屋子裏,嚴防死守著。

當雪暖汐到了何漣的麵前,何漣卻有些反應不過來,她以為他是絕對不會過來的,至少,永熙帝不會讓他來。

可是,他卻來了。

何漣這幾日一直想著一件事,想著在許多年前,在京城大街上,她和他們偶遇的那件事。

那時候,她甚至沒有注意過那個女子護在懷中的那個男子。

可是,人生便是如此的曲折離奇,當時的她怎麽會想到便是那個她根本沒有注意的男子在二十多年後的今日,往她的人生翻天覆地?

雪暖汐看見了何漣的樣子,不禁驚了驚,不過是半月多未見,她的頭發白了一半,整個人也老了十歲一般,“你……”

是啊,親手殺了自己唯一的,還一直心懷愧疚的孩子,豈會好過?

何漣不是惡人,她隻是被許許多多的不得已以及選擇一步一步走到了這個境地。

“這是何苦……”

何漣咳了幾下,然後方才喘著氣,“草民無法下床給皇貴君請安,還請皇貴君見諒。”

雪暖汐沉吟會兒,緩緩道:“你有什麽事想跟我說?”

“草民並沒有什麽事情……”何漣抬頭看著他,“隻是想親自多謝皇貴君……多謝你為何家說了話……”

雪暖汐沉吟會兒,“不管如何,何家的確對我不錯。”

何漣笑了笑,“皇貴君的恩情,何漣銘記在心,將來若是有機會,何漣必定湧泉相報。”

“不必了。”雪暖汐搖頭,“往後本宮和何家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何漣一愣,隨即苦笑,“這個自然,皇貴君請放心,蘇念惜的事情絕對不會影響到皇貴君。”

雪暖汐淡淡一哂,“本宮知道,其實本宮也不是介意蘇念惜的存在,隻是很多事情,本宮也身不由己,本宮的妻主,孩子,她們身上容不得一絲的汙點。”

“草民明白。”何漣應道。

雪暖汐凝視了她半晌,又道:“過去了的便讓它過去吧,我相信義兄和寒兒在九泉之下都希望你能夠好好地過日子。”

何漣沒有回話。

“人活著的時候或許有很多的恨,很多的放不下,可是若是死了,其實便會發現,沒有什麽是放不下的,何家主,他們都是最愛你的人,既然愛,怎麽會一直恨?”雪暖汐緩緩道,“你要做的不是折磨自己,而是替他們好好活著,至少這樣,這世上還有人記得他們。”

何漣麵色微微一顫。

雪暖汐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開。

雪傾一直沒有開口,到走的時候也沒有開口,至於憤怒,看著眼前這人這樣,還有什麽好憤怒的?

“雪二小姐。”何漣忽然間叫住了雪傾。

雪傾轉過身。

何漣正色道:“在下想和雪二小姐單獨說件事,還請雪二小姐應允。”

雪傾不解,她想不到她和何漣還有什麽事情好說。

“還請雪二小姐應允。”何漣繼續道。

雪傾看向雪暖汐。

“我在外麵等二姐。”雪暖汐道。

雪傾點頭,“嗯。”

雪暖汐轉身離開,沒有再去看何漣一眼,出了房間之後,一陣涼風襲來,初秋像是已經邁開了腳步,要將夏日的餘波驅逐。

他看著眼前深邃的藍天,想著回京之後,怕已經是秋意正濃了。

雪傾在屋子裏麵沒有待很長時間便出來了,而她出來之後臉色很不好,眼眸之中還殘存著沒有來得及掩去的憤怒。

“怎麽了?”雪暖汐問道。

雪傾深吸了一口氣,“沒事,隻是氣她居然將你的消息隱瞞了這般多年!”

她更沒想到華荇曉的死居然和她的女兒有關係!

雪暖汐看了看她,雖然仍有些疑惑,但是卻沒有繼續問,“那我們回去吧,涵涵也該見完了蒙家主了。”

雪傾又深吸了一口氣,點頭:“好。”

雪傾陪了雪暖汐回了客院,不過卻沒有陪著他進屋,因為司慕涵回來了,她更不想在雪暖汐的麵前泄露華荇曉的事情,否則他定然會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的!

何家造的孽,不該由汐兒承擔!

雪暖汐沒有勉強,起步進了屋子,便見司慕涵正在看著他做的衣裳,若是之前,他定然上前奪過去不讓她看,可是現在,心境豁然開朗了一般。

或許是見了何漣的悲慘,方才更加想珍惜如今擁有的。

即便有了隔閡又如何?至少他們都還好好的活著。

“你回來了。”雪暖汐緩步上前。

司慕涵看向他,“嗯。”隨後又道:“還有的是時間,不必著急做。”

雪暖汐將她手中的布拿過來放下,然後握著她的手,“不做了,我根本不清楚他們的尺寸,便是衣裳做的再好也未必合適,與其做了沒用,不如等回家之後仔細量過了尺寸在做!”

司慕涵揚起了笑容,將他的手握的更緊,“沒錯,回家之後有的是時間。”

“對不起涵涵。”雪暖汐伸手攬著她,“這幾日讓你擔心了。”

司慕涵沒有說沒關係,倒是道:“阿暖,我好像有些吃醋了。”

雪暖汐鬆開她,疑惑不已。

“我花了好幾日都沒能讓你開懷,你去見了那何漣這般一次便想通了。”司慕涵擰著眉頭,“你說我是不是該吃醋?”

雪暖汐失笑道,“若真的是這樣,那留下何漣還不錯,至少不再是我自己一個人吃醋了!司慕涵,你也該吃吃醋了!”

“好啊。”司慕涵攬著他,笑道:“往後朕便多吃吃醋,不是說吃醋多身子好嗎?”

“老不要臉!”

“老?我哪裏老了?我記得有人可不是這般說的?”

“你還說!”

“不要臉我倒是不怕認,要臉便沒有……”

“你再說我便不理你了!”

“真的不理了?”

“不理!”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秋風漸漸襲來,可溫暖,卻回來了。

她的溫暖,終於回來了,而且,再也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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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著寫著收不住筆,沒寫到榮王到來,明天吧

這真不是個好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