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199 不比當年

慶安殿內外,宮燈璀璨,宮侍忙碌正做最後的準備。

而在偏殿內,水墨笑正在和章善做最後的檢查,以確定稍後的宮宴不會出現紕漏。

“……依著規矩,國宴大臣以及家眷是要分開設宴的,隻是因為司徒將軍的家眷由司徒正夫為主,臣便沒有將宴席分開,都設在了大殿。”

“也好。”水墨笑讚同章善的安排,今晚的宮宴看似蒙家和司徒家是主角,可他很清楚,真正的主角隻有一個,那便是全宸皇貴君,若是分開設宴,便達不到她想要的那種效果,“如此多人,大殿的情況便更加的複雜,讓負責伺候的宮侍小心謹慎一些,不得出一絲差錯!”

“是。”章善領命。

隨後便又將幾個重要的方麵一一給水墨笑稟報了,得到了應允之後,方才離開繼續前去盯著情況。

章善方才離開,司以晏便進來了。

“你怎麽來了?”水墨笑見了兒子有些意外。

司以晏手中還提著一個食盒,“兒臣知道父後一定會過來的,所以特意讓人準備了一些點心,讓父後墊墊肚子。”

“墊什麽肚子?”水墨笑好笑道,“待會兒宮宴便開始了。”

“宮宴哪裏能吃飽的?”司以晏道,隨後便將食盒裏的點心一一拿出,擺上,“父後你便吃些吧,免得待會兒餓著。”

水墨笑看著兒子,“有什麽話便說吧!”

“父後……”

“你是我的兒子,你心裏想什麽我一眼便看出來了!”水墨笑點了點兒子的頭,“難道在你心裏父後便這般小氣?讓你擔心到待會兒會氣的吃不下東西?”

“父後!”司以晏一臉的冤枉,“兒臣哪裏有這樣的想法?”

“有也好沒有也好。”水墨笑繼續道,“父後還不至於老糊塗到了看不清楚今晚宮宴誰方才是真正的主角!父後若是連這都氣,那便早氣死了!”

“父後!”司以晏麵色有些難看,“怎麽開口閉口的死字?父後便不能說些別的嗎?”

水墨笑看著兒子,好笑道:“好,不說了,來,既然我兒這般有心,那本宮便吃一些。”

司以晏重展了笑容,張羅著給父親換上一杯熱茶,隨後便坐在了身邊,打量了父親半晌,方才繼續道:“父後,你真的不生氣?”

水墨笑歎了口氣,“放心,父後還是知道分寸的,便是真的氣,也得等今晚過了之後在秋後算賬!”

“跟母皇算?”司以晏繼續問。

水墨笑失笑,“除了她,你覺得還有誰能夠承受的起本宮的怒意?”

“這樣啊?”司以晏轉了轉眼珠,“那到時候兒臣幫幫父後好不好?我們一起整整母皇!”

水墨笑瞪了兒子一眼,根本便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好了,時候也不早了,莊之斯也該進宮了,去找她吧!今晚上便別留下了,省的到時候你們有矛盾了便怨本宮!”

“兒臣哪裏有!”司以晏反駁道。

水墨笑笑了笑,也沒和兒子耍嘴皮子,用了兩塊點心之後,便喚來了宮侍,“去稟報一下陛下,便說本宮先一步過來了,讓她無需前去朝和殿接本宮。”

“是。”宮侍領了命令,隨後離去。

司以晏看著父親,神色認真,“父後是專程先過來的嗎?”

水墨笑抿了口茶,麵上雖然掛著淡淡的笑容,但整體還是散發著一絲悲傷,“今日的主角不是本宮,本宮何必自討沒趣?”

“父後……”

“好啦。”水墨笑打斷了兒子的話,“父後知道你這些日子一直在想著辦法哄父後高興,父後真的沒事。”說完,擱下了茶盞,撫了撫兒子緊皺著的眉頭,“別總是這般皺著眉頭,年紀輕輕的。”

司以晏伸手抱住了父親,“父後,在這個世上,兒臣最愛的人便是父後!”

水墨笑失笑,“這話可不能讓莊之斯聽見了。”

“便是她在這裏兒臣也敢說!”司以晏正色道。

水墨笑無奈一笑,“是,父後的晏兒是最疼父後的。”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若是事事計較,那便真的活不下去了。

罷了。

若這是她的心願,他便是退讓一步,又何妨?

……

宮門前,一應大臣以及其家眷正依著各自的官職高低以及宮中的規矩往慶安殿這般走來。

整齊的隊伍讓人見了甚為壯觀。

而在後宮中,個人也準備著前來。

承月殿內

司以徽雖然極力隱藏,但是卻還是無法將所有的緊張隱藏。

蜀羽之已經從上午的驚懼中緩過來了,即便此時他心裏也是有些慌,但是卻能夠做到不顯露於外表,在見了司以徽如此緊張之後,便微笑安撫道:“沒事的,你母皇讓你前去並不是要做什麽,隻是要讓所有人一同慶賀皇貴君歸來而已。”

他並沒有將永熙帝的用意告知司以徽,一是事情還沒有明朗,二是便是他不希望司以徽多想。

正如雪暖汐所顧忌的一般。

等賜婚的聖旨下了,再說也不遲。

司以徽勉強笑了笑,看向父親的目光添了擔心。

“父君沒事了。”蜀羽之微笑道,“今早上父君那般也不是因為今晚上的事情,而是因為其他事,你別多想。”

司以徽看著他會兒,然後方才點頭。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吧。”蜀羽之微笑道,“對了,父君還沒有跟你皇姐說你也出席宮宴,待會兒見到你皇姐,還是要說說。”

司以徽搖頭。

蜀羽之一愣,隨後便猜測道:“你說你皇姐不會在乎?”

司以徽點頭,比劃道,隻要是母皇的命令,皇姐和徽兒一樣都不會有異議。

蜀羽之見了,心裏微微做疼,“好了,走吧。”

會過去的。

等你出嫁之後,這些苦難都會遠離你而去的。

待你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一切都會好的。

司以徽繃緊心弦,雖然他不知道永熙帝讓他去參加宮宴的目的是什麽,但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重大的場合出現在她麵前,他一定要讓自己做到最好,絕對不能丟了皇家的臉!

……

“鳳後已經過去了?”交泰殿內,永熙帝一身帝王朝服,看著進來稟報的冷霧,有些意外地道。

冷霧回道:“鳳後派來的人的確如此說。”

永熙帝沉思了會兒,“朕知道了,去辰安殿吧。”

“是。”

……

流雲殿

蒙家主見時辰一點一點地過去,而兒子卻仍舊是一副不緩不急的模樣,心裏有些著急了,這個下午,雖然有了單獨相處的時間,可是父子二人並沒有說太多的話。

如今麵臨的困局,其實便是不說,大家也都清楚。

蒙家主夫雖然著急,但是卻並沒有開口提醒兒子,一直到了司予昀派人過來催,蒙家主夫方才開口,“醉兒,時辰不早了,過去吧。”

蒙斯醉這方才將在他懷中嗬嗬笑個不停的司升正交給宮侍,應了父親的話,“走吧。”

“你便這般過去?”蒙家主夫看著兒子身上的衣裳,雖然也沒有不得體之處,可出席這等大場合,卻仍舊顯得有些樸素。

蒙斯醉微笑道:“無妨。”

“醉兒……”看著兒子的笑容,蒙家主夫的心更是疼的厲害。

蒙斯醉仍舊是笑道:“父親,我沒事的,真的,你不用擔心。”

在經曆了這般多事情之後,還有什麽事情能夠打擊他?

蒙家主夫見狀,也隻能沉默。

事到如今,他也已經不知道還能夠如何安慰兒子了。

……

辰安殿內,雪暖汐早便已經盛裝完畢,原本他該是早便出門的,但是卻被司以琝給攔住了。

司以琝的態度很明確,他不能讓父君這般一個人過去!

若說那日的迎接是父君回宮的護身符,那今晚的宮宴便是往後父君在後宮立足的根本!

如果父君一個人過去,那便是在告訴別人,全宸皇貴君在永熙帝的心中不過爾爾!

司以琝此時不管雪暖汐的軟心腸,除非永熙帝來接,否則他寧願不讓雪暖汐出席也絕對不會讓他一個人去!

雪暖汐對於兒子的堅持,心裏即使感動也是無奈。

這些考慮他不是沒想到,隻是若是人人都那般計較,那涵涵的日子還如何過?

可麵對這般堅持的兒子,他也沒有法子,隻能等著。

司以琝倒不是很著急,他還是相信母親也會想到這一點的,所以,便是她先去朝和殿接了鳳後也一定會過來的!

而他的猜想也是沒錯。

永熙帝來了,而且還是一個人來。

司以琝掃了掃身後,蹙著眉看著母親,“母皇,父後呢?”

“他不放心宮宴,先一步過去了。”司慕涵回道。

司以琝一愣,不放心?他又不是第一日當鳳後,哪裏會不放心?這般多年來,他可從未這般上心過……

“想什麽呢!”雪暖汐正怕兒子又往不好處去想了,“鳳後是好心!”

司以琝撇了撇嘴,“父君,兒臣哪裏又說他不好了?”

“你啊。”雪暖汐無奈歎息。

司以琝幹脆避開了,看向母親,“母皇,你和父君先過去吧,我去宮門前看看。”說罷,起步便跑了。

雪暖汐一愣。

司慕涵倒是笑道:“今晚李浮也會進宮,他應該是去見她了。”

雪暖汐聽到了李浮的名字,眼睛一亮,“今晚我能見到她?”

“嗯。”司慕涵應道,“不過樂兒還小,不能來。”

“沒關係。”雪暖汐笑著道,不過眼中仍舊是有些失望,“琝兒說了過兩日便帶孩子進宮來給我請安。”

“說真的,朕倒是不想見到這些孩子。”司慕涵笑道。

雪暖汐瞪了她一眼,“怕見到了她們提醒你老了?”

“知朕者皇貴君也。”司慕涵笑道。

雪暖汐沒好氣地道:“老不休!好了,我們走吧,讓別人等就不好了!”

“好。”司慕涵應道。

雪暖汐看著麵前停著的轎輦,“涵涵,我們走著去吧,不要用轎輦了。”

“嗯。”司慕涵點頭。

雪暖汐笑容更是燦爛,握著她的手,便起步往前。

“對了,李浮一直沒進宮來看我這個父親,是不是生怕我對她動手?”

“有這個可能。”

“那當年你有沒有對她動手?”

“哪裏沒有,差一點便殺了她了。”

“這般嚴重?”

“自然,你想想當年你的兩個姐姐如何對待朕,便能明白了。”

“還說我翻舊賬,明明是你自己翻!”

“哈哈……”

宮道上,兩排宮燈在前方引路,身後轎輦跟隨,而在中間,兩人牽著手,一會兒低頭說話,一會兒放聲大笑,瑟瑟的秋風絲毫沒有影響到縈繞在兩人周身的暖意。

歲月靜好,大抵如此。

而便在同一時刻,便在後麵一個宮道的拐角處,一個身形單薄身著著宮侍服飾的男子走了出來,看著前方離去的兩人,雙手緊緊攥著,月色雖淡,卻仍是可見其蒼白的麵容,猙獰的可怖。

這算什麽?!

算什麽!

秦家九族上千人,便這般沒了,而讓他們失去性命的人,如今卻還好好活著!甚至,當年的事情或許根本便和秦家沒關係!

上千族人,都是枉死的!

然而如今,這兩個人,這些人,卻還能笑的如此的幸福!

他們可知道他們如今的幸福浸染了多少秦家人的血!

為什麽上天如此的不公!

為什麽?!

程秦一手扣著宮牆,身子,緩緩地滑落,跌坐在地上,許久許久沒有動靜。

夜裏,秋風盡染涼意。

不知過了多久,在黑暗中跌坐著的人忽然間抬起了頭。

夜色中,那雙眼眸如刀鋒劍芒一般閃爍著寒光。

不!

上蒼不是不公!

那般多逃難之人當中,他偏偏遇上了程家的人,而他們偏偏又是永熙帝生父的母族,更巧的是,永熙帝的生父居然沒死,而永熙帝將他們帶來了京城!

一切都是注定的!

是上蒼注定的!

上蒼要借著他的手來還給秦家公道,來洗清秦家的冤屈!

……

司以琝也沒有不是真的隻是找個借口離開,他是真的去找了李浮,而李浮也似乎知道他回來似的,居然在宮門前等著他。

依著她的身份,她本是可以請旨入後宮的,但是司以琝這兩日的行為她也是明白,他還不想讓他們見皇貴君。

跟女兒所說的那些話,她自己也清楚都不過是安撫女兒罷了。

司以琝很容易便找到了李浮,看著不過兩日沒見,但是卻憔悴了不少的人,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複雜的感覺。

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麽。

“你跟我來!”深吸了一口氣後,隨即道。

李浮點頭。

司以琝將李浮帶到了一個僻靜之處,隨後便正色道:“樂兒可好?”

“很好。”李浮點頭。

司以琝看著她半晌,“她……她是不是不高興我丟下她?”

“沒……”

“你不必跟我說謊了,樂兒是我的女兒,我豈會不知道?”司以琝苦笑道。

李浮沉吟會兒,“三皇子,孩子還小。”

司以琝臉色漸漸的有些難看,“我也知道孩子還小……便是這般,我才怕……我不是不想帶她進宮看父君……隻是……我……”

他不知道該如何說出。

內心的憂慮其實理清楚,難的是將其說出來。

這是他這一輩子做的最不堪的事情!

即使他並不後悔生下樂兒,可是,他卻無法否認這件事的不堪以及背叛!

“琝兒……”

“我跟母皇說了。”司以琝看著她,神色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你知道母皇跟我說了什麽嗎?她說,沒事的,說有她在……你知道我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裏有多難受嗎?李浮,你知道嗎?”

“我知道。”

“我恨你!”司以琝盯著她一字一字地道,“直到現在我仍舊恨你!即使我知道你也和我一般被那個人利用,可我還是恨你!因為若不是你,我便不會一步一步地墜入那個人的可怕陷阱之中!”

李浮沒有說話,那平靜的眼眸深沉藏匿了最深沉的悲傷。

“可即便我再恨你,我也不得不承認,往後我必須永遠給你一起!”司以琝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字地道,“我今日跟你說這些,便是要告訴你,從今往後,樂兒便是你的女兒!李浮,你記住了,樂兒姓李,她是你李浮的女兒,是我司以琝和你李浮的女兒!”

李浮凝視著他,心裏心緒翻滾著,隻是卻說不清滋味,“我一直都這般認為。”

“好!”司以琝不知道自己這般做對不對,但是如今隻有這個辦法,“往後我們便一起過日子,踏踏實實地過日子,絕對不能讓父君看出不對勁來!”

“好。”李浮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司以琝繼續道:“過兩日我們便帶樂兒進宮看父君!”

“好。”

“父君現在心思很細,我們絕對不能讓他看出不對勁,若是他看出了什麽,我便會說你因為我丟下你和樂兒三日你心裏不高興。”司以琝事先將理由說出。

李浮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好。”

“還有,若是父君問起了我們當年的事情……你不要說……父君很愛很愛母皇,所以若是你說那些事情,他定然可以感覺到我們之間根本便沒有感情的,若是父君問起,你便跪下來向父君請罪,父君知道我因為當日的事情而愧疚內疚,你這般,他便不會再問的……”司以琝繼續道,絲毫沒有注意到李浮眼底的苦澀。

而他也更不相信李浮對他有感情。

便是有,也不過是愧疚罷了。

李浮仍是微笑應道:“好。”

司以琝有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大多都是為了隱藏兩人之間根本便沒有多少感情的辦法,而李浮則是一如既往地應道好。

總的老說,司以琝對李浮的態度很滿意,可以說是這般多年來第一次對李浮如此的滿意。

而也因為李浮的配合,司以琝有信心往後能夠瞞住父親。

“李浮,我告訴你,我可以不幸福,但是我絕對不會讓父君因為我而不幸福!”

李浮看著眼前一臉決絕的男子,那句我也會讓你幸福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在他的心裏,她始終不過是害他做錯了事情的罪魁禍首,甚至漸漸的,她開始懷疑,當日她認為他愛的那個人不是宗澤景遙而是自己,也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然,不管如何,如今要一同共度下半生的人,是他們。

琝兒,我會很努力,讓你將宗澤景遙的陰影如數驅逐出你的生命!

即使你或許真的不可能愛我,我也會讓你幸福,至少,過的安穩。

司以琝懸了好幾日的心如今也放下了一大半了,他相信,隻要他小心一些,隻要李浮配合,他的這個秘密便可以隱瞞一輩子,而他最愛的人,也不會因為他曾經的錯誤而受到傷害!

然而,天總是不從人願,司以琝並不知道,便在不久之後,他始終還是要為他所犯下過的錯誤付出代價。

那糾纏了好幾年的噩夢,始終還是來了。

……

慶安殿內,此時絕大部分人都已經入席了,便是司以琝也趕回去了,而仍未到的便隻有永熙帝和全宸皇貴君,還有,豫賢貴君以及其父蒙家主夫。

司予昀和蒙家主夫也入了坐,對於父親一直未到,司予昀倒也是不急,雖然父親有很多事情總是做一些不合時宜的事情,但是她相信在大事情上麵,他不會胡來。

而今晚,他遲到,也必定有原因。

所以,她並不著急。

至於蒙家主,麵上雖然是惶惶,隻是心裏也並沒有多大的擔心。

水墨笑也早早便入席了,而在他入席之後,德貴君便領著司徒家的人來了,司徒正夫此次進京可以說是將能夠帶來的人都帶來了,便是已去世長女的兩個庶女一家子也都給帶來了,不過今晚隨司徒正夫入宮的便隻有庶次女以及嫡三女,人倒也不多。

對於司徒家的人,水墨笑倒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今晚的宮宴他最為憂心的還是蒙家,不,應該說是蒙斯醉。

而如今他遲遲未到,便證明了他的憂慮不是多心。

水墨笑看著左側空了的位子,眉頭不禁蹙起,低聲對著身邊的宮侍道:“去看看豫賢貴君來了沒有。”

“是。”

而話方才落,外麵卻傳來了通報聲。

“陛下駕到,皇貴君駕到。”

話落,殿內眾人紛紛起身。

不久,永熙帝便攜著全宸皇貴君緩步走進。

“恭迎陛下,皇貴君!”

眾人下跪行禮。

永熙帝手牽著全宸皇貴君的手緩步上前,入座,“平身。”

“謝陛下。”

眾人謝後,寂靜無聲地起身入座。

雪暖汐隨即轉身,向身邊的水墨笑見禮,“臣侍給鳳後請安。”

水墨笑淡淡點頭,“不必多禮,坐吧。”

“謝鳳後。”雪暖汐應了一聲,方才入座。

永熙帝沒有阻止雪暖汐的舉動,隻是在座位上的司以琝見了父親這般卑微,麵色有些不好。

雪暖汐入座之後,便看向了水墨笑身側的那個空了的位子,不禁微微一愣。

永熙帝看了一眼水墨笑。

水墨笑正欲開口,卻被司以佑給搶先了。

他起身,行禮道:“啟稟母皇,父君因要喂了正兒晚膳之後方才過來,請母皇恕罪。”

永熙帝看了看兒子,“嗯。”隨後又對水墨笑道,“正兒出生的時候身子不好,如今養在宮中,你也多注意注意。”

這句話,便是解釋了蒙斯醉遲到的原因。

“臣侍一直都注意著。”水墨笑道,“陛下放心,正兒是陛下唯一的皇孫女,臣侍必定會上心的。”

“嗯。”永熙帝應了一聲。

司予昀隨即起身,“都是兒臣不好,未能照顧好正兒,讓母皇父後和父君勞累了。”

“朕的孫女,豈有勞累?”永熙帝淡淡道。

“多謝母皇。”司予昀低頭道。

永熙帝看了看她,隨後便將這個話題給岔開了,揚聲對著眾人道:“今晚於宮中設宴,一是為了宴請豫賢貴君以及德貴君母族親人,二也是慶賀全宸皇貴君歸來,今晚君臣同樂,不必拘禮!”

“恭賀陛下,恭賀皇貴君。”眾人高聲道。

雪暖汐麵帶笑容,可笑容深處,卻隱隱有些緊張,也許是太久沒有過這般的場合了。

永熙帝似乎注意到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雪暖汐看向她,笑容更深。

水墨笑坐的離兩人最近,自然是看到了兩人的小動作,攥了攥拳頭,壓下了心頭的那股酸澀味,繼續雍容華貴地微笑著。

雖然永熙帝似乎並無責怪豫賢貴君來遲一事,可司以佑卻仍舊是不放心,一邊注意著母親的神色,一邊盯著大殿的門口,希望父君能早日過來。

這兩日他沒有進宮,不是不擔心父君,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他是雪凝的正夫,和雪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能夠給父君什麽安慰?

或許,父君見到了他,更會不好受。

司以佑的確是有些後悔了。

當日他那般做是在毀了自己來傷害他最親的人。

如今,他該如何麵對父君?

若是論起處境艱難,司以佑的處境比司以琝的都要艱難,司以琝的擔心隻要宗哲景遙沒有動靜,那這一輩子他都不會有事,而司以佑則不是,不管將來如何,他都無法置身事外。

而司以琝,此時除了不滿方才雪暖汐在眾人麵前對水墨笑如此卑微之外,還不滿意自己身邊坐著的四皇子司以徽。

依著規矩,司以徽未曾出嫁,該是坐在蜀羽之身邊方才對。

可是卻沒有。

而是單獨設了座位。

更讓司以琝無法理解的是,他怎麽也出席了!

連除夕宮宴都不出席的人如今居然出現了!

這是為什麽?!

若不是顧忌著父親,司以琝早就已經發飆了。

司以徽自然是感覺到了司以琝的怒意,可是他卻不在乎,這是他第一次在眾人的麵前以皇子的身份出現,即便離母皇很遠,即便母皇對他視若無睹,但是這一輩子都這般一次,便足矣。

他知道太女不滿,三皇兄生氣,也注意到了來自於皇姐的驚愕以及擔心,可是,他都不在乎,他隻想這般靜靜地看著母皇。

司予執是驚愕,更是擔憂。

即便後來蜀羽之讓人過來跟她說了這是永熙帝的命令,而且並沒有惡意,她仍是不放心。

母皇,你究竟想做什麽?

至於薛氏,在見到司以徽出現的時候,差一點便被嚇的暈倒了,若不是擔心暈倒會惹怒永熙帝,他是真的會暈了,如今也隻能一直握著妻主的手,方才支撐自己堅持下去。

其他眾人對於司以徽出現,雖然驚訝,但是也沒有這般多的想法。

永熙帝到了,宴席也便開始,永熙帝首先舉杯,眾人紛紛舉杯。

一杯過後,蒙家主便起身,舉杯敬向了雪暖汐,“草民恭賀皇貴君歸來,在雲州多有怠慢,還請皇貴君恕罪。”

雪暖汐端起酒杯,“蒙家主客氣了,本宮這般多年一直蒙蒙家族人照顧,是本宮先敬蒙家主方才對。”

“皇貴君蒙難於蒙家,草民多年來卻一直不知,是草民的過錯。”蒙家主開始攬罪。

雪暖汐笑道:“蒙家族人多,支脈更多,且本宮多年一直隱居生活,蒙家主不知也是正常,蒙家主若是自責,那本宮便也要不安了。”

“草民惶恐。”蒙家主低頭道。

司予述隨即起身,“父君歸來三日,本殿一直忙著無暇親自登門謝過蒙家主,如今便接此機會謝過蒙家主對本殿父君的收留照顧之恩。”

“能遇皇貴君是蒙家的福分,草民不敢領謝。”蒙家主接話道。

司予述繼續道:“蒙家大恩,本殿永世不忘。”說罷,舉杯飲盡了杯中酒。

“不敢。”蒙家主低頭道,隨後,喝下了那酒。

雪暖汐也飲了口杯中的酒。

在蒙家敬酒之後,司徒家的人也不能幹坐著。

司徒正夫舉杯起身,“臣夫敬皇貴君,恭賀皇貴君平安歸來。”

雪暖汐舉杯,“多謝司徒正夫。”

飲罷,司徒正夫又向永熙帝,“臣夫多謝陛下賞賜。”

永熙帝微笑揮手示意他免禮,“朕原本想著德貴君自入宮之後便沒有見過家人,便讓人召司徒正夫進京,不想正夫進京之後朕諸事繁忙,一直無暇見見,如今便當朕向司徒正夫賠罪。”

“臣夫不敢!”司徒正夫忙道,“陛下日理萬機,臣夫不敢打擾陛下。”

“司徒將軍為朕為大周立下了大功,朕理應待她的家人如自己家人。”永熙帝微笑道。

德貴君麵色雖然平靜,不過心裏已經是思緒翻滾。

能夠得到永熙帝如此重視,於司徒家來說是天大的恩典,對在軍中的姨母也是有好處,可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如今李文真將軍卸甲歸田,李家雖說在軍中仍是有影響力,但是這些影響力都是有限的,而司徒家卻還是在興起。

姨母是白手起家的,家族寒微,也沒有和其他的大家族交好,根本沒有任何的後盾,若是太過於耀眼,便是陛下能容,其他人也未必能容!

陛下這般是要將司徒家推上風浪口嗎?

司徒正夫領著兩個女兒起身跪下,“臣夫多謝陛下厚愛。”

水墨笑見狀開口,“司徒正夫不必如此,德貴君是陛下的君侍,我們便也是一家人了,家人之間不必如此多禮。”

說罷,便讓宮侍扶司徒正夫起身。

司徒正夫謝過了恩之後方才重新入座。

在座的眾人見了這般情形,心裏已經明白往後京城必定會多一門新貴。

永熙帝已經賜下了宅子,司徒家必定會留一人在京中,不管是做人質還是什麽,但是也表明了靠著軍功起家的司徒一族開始打入京城的權貴圈。

而且,這還是永熙帝準許的,甚至是她抬舉的。

京城原本的權貴世家開始尋思著永熙帝這般做的用意。

雪暖汐也一直在注意著司徒家的人,不過心思倒沒有其他人那般複雜,隻是單純地想著司徒家有那個人合適司以徽。

而蜀羽之更不用說了,自從司徒家的人一來了,他便一直注意著。

不過讓兩人失望的是,司徒正夫帶來的兩個人年紀都不合適。

蜀羽之倒是可以很容易便查到司徒家此行之中誰是那個被永熙帝看中之人,可是他不能這般做,若是他這樣做了,隻會適得其反,甚至讓永熙帝對他更加的失望。

雪暖汐倒是讓冷雨去打聽了,隻是時間太急,目前還沒打聽到。

所以,雪暖汐決定親自問,“司徒正夫,這兩位可是司徒將軍的愛女?”

司徒正夫點頭,“是。”隨後指著兩個女兒介紹了一番。

“司徒將軍乃沙場悍將,兩位小姐也的確英武。”雪暖汐微笑道,“司徒正夫進京便隻帶了兩個小姐?”

司徒正夫原本是沒有多想雪暖汐的話的,如今聽了他這話,不禁警覺起來,但麵上卻沒有顯露,“不是,還有臣夫已逝長女的兩個女兒一家子,此外次女和三女的家人也來了,不過都是一些鄉野之人,臣夫便沒有帶著進宮,以免在帝前失儀。”

而德貴君也是心中一驚。

“原來如此。”雪暖汐微笑道,“那司徒正夫的孫女之中……”

話沒有說完。

因為永熙帝淡淡遞來的一個眼神。

雪暖汐無奈,隻好作罷,不過話卻還是要接下去的,“可有人隨司徒將軍一同入伍?”

“臣夫的孫女都是庸碌之輩,目前都沒有跟在妻主身邊。”司徒正夫謹慎地回道。

而這話一落,殿外傳來了通報聲。

“豫賢貴君到,蒙家主夫到。”

原本輕鬆了的氣氛此時又緊張了起來,當然,也有人鬆了口氣,比如說是被眾人注意的司徒正夫。

永熙帝麵色淡淡,似乎真的沒有介意。

司以佑則是攥緊了拳頭,今日雪凝沒有陪他來,雪凝雖然是白身,但是身為皇子妻主,她是可以來的,隻是自成婚後,她從未和司以佑一同出席過皇家宮宴。

今晚,也是如此。

在一眾有人相陪的人當中,司以佑的桌子便顯得孤獨,甚至比司以徽的都要顯得孤單。

殿外,通報聲過了之後,蒙斯醉和蒙家主夫緩步走了進來。

蒙家主夫落後蒙斯醉一步,而且微微低著頭。

而蒙斯醉則是神色如常,仿若眼前的大場麵不過是爾爾,他身上的衣著雖然不奢華,但也不損氣尊貴,緩步上前,“臣侍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聲音平靜溫和。

“無妨。”永熙帝微笑道,“過來坐吧。”

蒙斯醉起身,“多謝陛下。”隨後,緩步上前,而在這一刻,目光卻劃過了雪暖汐,可卻不是在看雪暖汐,而是在看他的位子。

那個地方,原本是屬於他的,而今日,從今日開始,他便沒有資格坐在那上麵。

永熙帝身邊左側永遠坐著鳳後,而在右側,則是鳳後之下位份最高之人的位子。

可即便是在過去沒有雪暖汐的十三年中,這個位子也不是一直屬於他。

他緩步走到了水墨笑的左側的位子上,緩緩坐下。

而蒙家主夫也低著頭,入了座,在見了永熙帝並未責怪兒子之後,方才悄然鬆了口氣。

“父君這般晚才過來,可是正兒又鬧了?”司以佑仍舊是憂心,開口為父親解圍。

蒙斯醉淡淡一笑,“沒事,就是吃晚膳的時候不肯吃,這孩子越大便越是不讓人省心了。”

“孩子小愛鬧些好。”永熙帝緩緩開口,“這樣方才精神。”

蒙斯醉看著她,神情仍舊是淡淡,“陛下說的對。”說罷,話鋒一轉,“隻是臣侍的年紀也大了,如今照顧起孩子來也不比當年照顧佑兒昀兒一般有精力了。”

永熙帝聞言,眉頭微微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