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
蜀羽之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該去管這件事,隻是當他一得知了這件事,卻還是忍不住開口。
徽兒明年便要嫁人了,他不希望官氏在這時候出事。
便是要死,也要等徽兒嫁人之後再死!
出了交泰殿後,他便見到了跪在了交泰殿外的睦君。
睦君見到有人出來,便抬起頭,“翊……翊君?”
“回去吧。”蜀羽之緩緩道。
睦君麵色頓時更加的難看。
“如今你跪在這裏不但不能讓陛下息怒,反而會讓陛下更加的震怒。”蜀羽之繼續道,“回去吧,不管陛下如何的生五皇女的氣也不會要了她的性命的。”
“可是……”
“我知道你不放心,隻是你這樣在這裏在陛下看來便是逼她。”蜀羽之打斷了他的話。
睦君一震。
“若是你真的想做些什麽事情,那不如就去佛堂,為禮王祈福。”蜀羽之繼續道,“這樣至少陛下不會再度震怒。”
說罷,便起步離開。
睦君沒有再叫住他,隻是愣愣地跪在了遠處,似乎猶豫著該不該聽他的話。
蜀羽之先是去了太醫院,找了一個太醫,禦醫如今恐怕也分不出來了,所以他隻能去找太醫,找到了之後便往冷宮而去。
太醫一般很少進後宮的,如今被點名的自然是惶惶。
十月末的天,冬日的氣息已經很明顯了。
冷宮處於後宮最偏僻之處,越往這裏走,便是越荒涼。
到了冷宮門口之後,蜀羽之停下了腳步,對著那惶惶的太醫正色吩咐:“待會兒進去你無須開口說話,隻需要做你該做的事情就成了。”
太醫低頭,“是……”
蜀羽之方才轉身對著守在外麵的侍衛道:“本宮是封了鳳後的旨意而來。”
兩個侍衛聞言,並沒有猜疑什麽,她們也是知道裏麵發生的事情,如今鳳後派人來倒也沒有什麽異常。
“翊君請。”
蜀羽之領著太醫緩步走了進去。
冷宮中看守官氏的宮侍早早便守在了院子中了,一見蜀羽之到來,當即應了上去,“奴侍見過翊君。”
“嗯。”蜀羽之淡淡點頭,“官氏的情況如何?”
“在裏麵……現在還沒醒……”那宮侍道,“奴侍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撕了被子懸梁……”
蜀羽之沒有再聽他的解釋,轉身對那太醫道:“本宮方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是……”
蜀羽之吸了口氣,“好,隨本宮進去吧!”
那宮侍見狀當即引路。
屋子裏和當日官氏來之時並無不同,而官氏便躺在了那張已經破舊不堪的床榻上,可即便是昏迷著,神容仍舊是猙獰。
蜀羽之看了一眼便轉身,讓太醫上前診治。
那太醫戰戰兢兢的上前,官氏的事情她也是聽說過,隻是沒想到自己有機會見到罷了,咬了咬牙,穩住了心神,然後小心翼翼地動手診脈查看。
大約過了一刻鍾,太醫結束了初步診斷,“回翊君……他……他並沒有大礙……隻是呼吸受阻……方才一直沒醒……”
“什麽時候能醒?”蜀羽之問道。
太醫道:“若是施針……即可便能醒……”
“好。”蜀羽之道,“那便施針!”
“是。”那太醫領命,隨即便拿出銀針來施針,而結果也如她所說的,在施針沒多久之後,官氏便幽幽轉醒了。
蜀羽之見狀,便對著兩人道:“你們下去吧。”
“翊君……”
“下去!”蜀羽之沉聲道。
那宮侍隻好領命,“奴侍便在外麵,若是有事,翊君叫一聲即可。”
蜀羽之沒有回話。
那宮侍看了看他,隻要退下。
至於太醫,早早便收拾好東西出去了。
官氏雖然醒了,但是似乎身體還是虛弱著,沒有怎麽動。
蜀羽之緩步走到了床邊,俯視著**這個人,十幾年前,他對他恨之入骨,可是這般多年過去了,這份恨卻似乎變得有些模糊了。
或許陛下說的沒錯,他是當父親當的糊塗了。
他愧對死在他手上的奶爹,也愧對陛下的信任。
“你想做什麽?”
他盯著他,一字一字地問道。
官氏眼眸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迅速瞪大,在他開口說話之後,便譏諷道:“我沒死成,你很失望吧?”
他的聲音嘶啞難聽。
“本宮若是想你死,你早就死了!”蜀羽之咬著牙,一字一字地道。
官氏大笑出聲,“哈哈……那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現在便殺了我!”
“不想活?”蜀羽之嗤笑,“都苟延殘喘了這般多年了,怎麽如今方才不想活了?”
官氏神色一獰。
“官氏,你知道本宮現在是怎麽想你的嗎?”蜀羽之繼續嗤笑道:“本宮現在看你便像是在看笑話一般,你以為你使這般手段便可以掀起風浪嗎?你以為你現在還是當日的那個官侍君?本宮告訴你,即便今日你死了,最多也不過是亂葬崗上多了一條死屍罷了!”
“你不是來了?”官氏睜大了眼睛冷笑道。
蜀羽之神色未變,“難道你懸梁就是為了逼我來?”
官氏沒有回答。
“官氏。”蜀羽之繼續道:“皇貴君不可能來,即便他真的動了惻隱之心,陛下也不會讓他來,甚至你懸梁的事情都不會傳到他耳中!便是他真的來了,你還能如何?你是想看看如今皇貴君過的有多好?還是讓他看看你如今如何的苟延殘喘?!”
“我殺了你——”官氏麵容一獰,陡然從**坐起。
隻是他方才差一點死了,根本便沒有力氣。
蜀羽之也沒有推開,而是直接對他動手,將他推到了下去。
官氏狠狠地摔回了床榻上。
“本宮一直以為冷宮十三年的生活可以讓你找回一絲人性,不再那般自私自利,可是本宮錯了,你便是到死也隻是想著你自己!”蜀羽之繼續道,“你知道嗎?徽兒今年十四了!你還記得他的生辰嗎?就是這個月!可是你什麽時候不選,偏偏選在這時候自盡!他今年十四歲了!最遲明年他便要嫁人了!”
官氏撐著床榻氣喘籲籲地盯著他,“你以為我還會認一個被仇人養大的兒子嗎?!”
蜀羽之眼眸大睜,他是怎麽也想不到他居然會這般說,“徽兒真的是蒙了心了,即便他根本便不認得你,即便他恨你,可是卻還是想著你,在皇貴君回宮的時候還擔心陛下會殺了你,為此甚至不惜惹惱了鳳後,可是你……你卻說不會再認他!?便是畜生也不會不認自己的骨血,官錦,你連畜生都不如!”
官氏沒有回話,隻是陰狠地盯著他。
“陛下說了,你若是想死那就去死吧!”蜀羽之一字一字地道,“不要妄想再興風作浪,這一輩子,你生走不出這個冷宮,死,也絕對掀不出一絲漣漪!”
說罷,轉身拂袖離去。
他真的瘋了才會顧忌著他的生死!
……
冷宮官氏的事情也的確如他所說的沒有在後宮掀起任何的漣漪。
蜀羽之也沒有傻到將這件事告知司以徽,所以,除了禮王的狀況讓後宮蒙上了一層陰霾之外,日子還是這般過下去。
司予昀的高燒雖然危險,但是在一眾禦醫的努力之下,在第二日便開始漸漸降了下來了,第三日,燒便退了,隻是,人卻一直還沒有醒來。
蒙斯醉從暈厥中醒來之後,便又是日夜不停地守在女兒身邊,即使是司以佑也勸不了他,他倒也沒有繼續遷怒於永熙帝,可這樣的蒙斯醉卻讓永熙帝更加的擔心。
他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夜又一次襲來。
冬日的氣息更加的濃鬱了,便是在室內,也已經能夠感受到了寒意。
“父君,你先吃些東西吧。”司以佑端著吃食上前勸說道。
蒙斯醉卻仍舊是搖頭:“我不餓。”
“可是……”司以佑還想勸什麽,可是終究還是沒有說下去,他已經詞窮,隻好端著吃食轉身走了出去。
方才除了寢室,便見到了永熙帝了。
“你父君還是不吃?”永熙帝問道。
司以佑點頭:“母皇,你幫兒臣勸勸父君吧……兒臣真的沒有法子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永熙帝看著同樣滿臉疲憊的司以佑。
司以佑原本是想拒絕的,可想著還在流雲殿同樣日夜擔心的蒙家主夫,隻好點頭,“那母皇好生勸勸父君。”
“嗯。”永熙帝點頭。
司以佑方才願意離開。
永熙帝緩步走進了寢室。
柔和的燭光將寢室照得亮堂,隻是卻照不亮蒙斯醉的心。
永熙帝緩步走到了他的身邊,沉吟會兒:“禦醫說昀兒已經退燒了,你不用這樣。”
蒙斯醉沒有說話。
“醉兒……”
“是報應嗎?”蒙斯醉忽然間打斷了她的話,卻沒有看她,“昀兒這樣,是報應嗎?周氏的死……其實你也是知道的吧?我可以原諒她,佑兒和可以原諒她,可是周氏也能嗎?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周氏臨終之時的模樣……即使他口口聲聲說不恨,可是他的眼底滿是恨意……雪暖汐說……我一直將自己當做受害者……那周氏呢?他又是什麽?”
他抬頭看向永熙帝,“我對正兒很好,可是再好也永遠彌補不了她失去父親的事實,甚至不能讓周氏的在天之靈安息。”
“不會的。”永熙帝緩緩道,“即使是為了正兒,周氏也不會心生恨意,昀兒若是出事,正兒的生活也得不到保障。”
“你果然知道了。”蒙斯醉扯出了一笑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既然知道了,為何一直瞞著?為何裝作不知道?在你心裏,昀兒已經不堪到了極點了吧?”
“醉兒……”
“他們都說我貪心,都說我無理取鬧,都說我在為難你……可我也不想這樣,我也再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樣……昀兒她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行的!我也不知道她從什麽時候起開始變,我甚至沒有覺察到了她的變化……那一年在圍場,在你的營帳外,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什麽時候起我那懂事貼心的女兒竟然變得那般的喪心病狂?那是她的親皇兄啊?她口口聲聲說要保護的親皇兄啊!”蒙斯醉哽咽道,淚水,不斷落下,“我從南苑回來,便是想教好這個女兒,想要將她帶回到了正路上,可或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我的心裏始終還是怨著她,恨著她……我已經無法向從前那般對待她,我明明是為了教好她而回來的,可在心裏有著怨恨的情況之下,我如何能夠教好她?一步錯,步步錯……我恨你,折磨你,可說到底,最錯的那個人是我!是我沒有盡到為人父君的責任!昀兒,佑兒,都是被我給毀了,我是世上最無能的父親!”
“不是的。”永熙帝上前,伸手將他攬入懷中,“朕也有錯,一開始就是朕的錯,朕不該給她不正確的設想,更不該在她第一次做錯事情的時候選擇了隱瞞,若是朕在一開始便製止,便嚴懲,或許她便不會走到這一步,你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你以為做了一切你能夠做的事情了,醉兒,不要再繼續折磨自己了。”
“我什麽都不爭了,我隻想昀兒好起來……”
“朕知道。”永熙帝吸了口氣,仰著頭,押回了眼中的濕潤,“昀兒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門口處,水墨笑靜靜地站著,看著室內相擁在一起的兩人,長長地舒了口氣,若是這件事可以讓蒙氏走出死胡同,那這次的事情倒也不算是件壞事。
他沒有進去,而是轉身離開。
……
高燒過後,司予昀仍舊是昏迷了三日,而便在蒙斯醉幾乎撐不下去的時候,司予昀終於蘇醒了。
“父君……”
聲音雖然很低,麵色也是慘白,但是的確是醒了。
而且還能認得人。
蒙斯醉反倒是沒有了激動,隻是輕輕的,撫了撫女兒的臉龐,微笑地說了一句醒了就好。
“對不起……”司予昀艱難地繼續吐出了三個字,“讓你擔心了……”
“你沒事就好。”蒙斯醉繼續笑著,他已經記不清楚上一次和女兒這般親近是在什麽時候了,自從那年圍場聽見了那些真相之後,他便在疏離女兒,隻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
其實他從來就沒有原諒過她。
“昀兒,不要再這樣嚇父君了,不要再這樣了,知不知道?”
司予昀眼角滑落了一滴淚珠,“對不起……”
蒙斯醉俯下身,輕輕地抱著女兒,“是父君對不起你……”
司予昀合上了眼,淚水卻不斷地從眼逢中滲出。
司以佑站在一旁,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捂著的嘴卻還是傳出了哽咽,半晌後,方才鬆開手,上前,“父君,讓昀兒先休息吧。”
蒙斯醉鬆開了女兒,坐直了身子,“沒錯,你先休息,先好好休息,對了,叫禦醫,現在就去叫禦醫,叫禦醫進來看看……”
“我去叫!”司以佑忙道,隨後轉身便出去了。
半晌後返回,一同來的除了簡禦醫還有永熙帝。
“母皇……”司予昀見了永熙帝,低喃出聲。
永熙帝笑了笑:“醒了就好。”
“對不起……讓母皇擔心了……”
“先別說話,讓簡禦醫給你看看。”永熙帝打斷了她的話,隨後看向簡禦醫。
簡禦醫領命上前為司予昀檢查,大約一刻鍾後,方才檢查完,“啟稟陛下,豫賢貴君,禮王殿下已然沒有性命之憂,隻是還需要臥床靜養兩月,方才能下床走動。”
“真的不會再有性命之憂?”蒙斯醉緊張問道。
“隻要湯藥依時,臥床靜養,便不會有。”簡禦醫斟酌地道。
司以佑笑道:“父君,簡禦醫的醫術你還信不過嗎?”
蒙斯醉終於安心笑了,看向女兒,“聽到沒有?接下來的兩個月,你都得聽父君的好好養傷!”
“好……”
“臣下去開方子。”簡禦醫道。
永熙帝點頭,“嗯。”
……
禮王安然度過危險期,永熙帝臉上持續多日的陰霾也終於散去了。
朝中對此事的反應則是有些平靜,詭異的平靜。
民間關於太女涉及此事的映射傳聞在各方人士的斡旋爭鬥之下也漸漸淹沒,京城開始籌備著下月永熙帝四十大壽的盛事。
而也在同時,永熙帝接到了西戎國主將派使團前來大周的事情。
禦書房內
永熙帝將國書遞給了司予述,“你怎麽看?”
司予述將國書看了一遍,隨後抬頭,“意料之中的事情。”
“意料之中?”永熙帝似疑惑。
司予述正色道:“西戎國在邊境上這般一鬧,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都已經是觸怒了大周,若是西戎不打算開戰,便定會遣使團前來。”
“你的意思是,西戎國是真的不打算和大周動真格?”永熙帝繼續問道。
司予述卻搖頭:“不,西戎國遣使團來更能說明西戎國之前的一切舉動都不是她宣稱的那般。”
永熙帝凝視了她半晌,“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好好看看西戎國主會派來什麽樣的使團。”
“若是兒臣沒猜錯,西戎國此次派遣使團來是以給母皇賀壽的名義。”司予述道,“國書上沒說是因為西北的事情,那便是說西戎國並不覺得自己在西北那般一鬧有問題。”
“有無問題不是她們說的!”永熙帝沉聲道,“不過既然她們趕來,我大周就不怕開門迎客!”
司予述沉吟會兒,“禮王傷勢未愈,不知母皇打算命何人來處理此事?”
永熙帝看了看她,“先交由禮部處理吧。”
司予述是太女,西戎國使團還沒到需要太女親自迎接的程度。
“是。”司予述垂頭道。
永熙帝凝了她會兒,“述兒。”
“母皇還有何吩咐?”司予述神色不動。
永熙帝看了看她,最終卻還是沒說什麽,“沒有,去吧。”
“兒臣告退。”
永熙帝沉吟會兒,隨即喚來人:“傳朕旨意,宣李浮覲見。”
“是。”
……
李浮如今還是在工部掛職,可自從年初太祖皇陵修葺完畢之後,她便幾乎沒有事情可做,隻是領了一個虛職罷了。
永熙帝忽然宣召於她來說可以說是意外,同時也意味著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而李浮的猜測也沒有錯。
“西戎國即將派遣使團入大周?!”李浮即便知曉西北的事情不可能就這樣解決,可看著這份國書之後仍舊是忍不住震驚。
永熙帝道:“你該知道西北的事情不可能就這樣結束的。”
“陛下認為還是針對琝兒?”李浮抬頭看著永熙帝問道。
永熙帝道:“朕不能確定,隻是那所謂帶著孩子逃離的君侍,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西戎國主要找借口多得是!”
“陛下,琝兒得知了西戎國戰事平息之後方才能睡一個安穩覺,如今……”李浮麵色僵硬,她真的不知道他知道這件事之後會作何反應。
“所以朕召你來。”永熙帝盯著她道,“琝兒不能冷靜,便隻有你冷靜!李浮,既然琝兒做了那個選擇,你便沒有任何退縮的權利!”
李浮眼眸一睜。
“你以為三皇子府有什麽事情能夠瞞得過朕嗎?”永熙帝一字一字地道,言語中帶著一絲怒意。
李浮咬了咬牙,“我不會辜負琝兒!”
“朕會讓你連辜負的機會都沒有!”永熙帝冷笑道。
李浮看著她,“陛下要李浮如何做?”
“禮王傷勢未愈,這一次接待西戎國使團的事情便由你來負責。”永熙帝沉聲道,“你若是能夠處理好這件事,那往後,你便是琝兒真正的妻主,可若是你完不成,那即便琝兒接受了你,朕也不會讓一個無能的人照顧朕的兒子一輩子!”
李浮攥緊拳頭,跪下:“臣領命!”
……
“西戎國遣使團來?!”
當司以琝從李浮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當即驚住了,隨後,身子便開始顫抖。
李浮並沒有打算隱瞞司以琝,與其將來他在別人口中得知這件事,不如她先告訴他,至少他不好如同那日一般衝動,“琝兒,你先別急,西北那般一鬧之後,西戎國遣使團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司以琝倒是沒有如李浮一般衝動,在半晌的驚懼過後,便冷靜了下來,連顫抖也消失了,反而是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也好,來了也好,從西戎國國都到大周京城,最快也得兩個多月,我今日找了太醫來診脈,太醫說我的身子很好,兩個多月,足以讓我懷上孩子。”
“琝兒……”
“你什麽也不要說了。”司以琝打斷了她的話,“既然母皇讓你負責接待,你便好好做吧,我知道母皇這般是為了我。”
李浮凝視了他半晌,似乎有很多話想說,隻是最後都沒有說出來,反倒是道:“陛下推斷西戎國會以給陛下賀壽的名義來大周,所以估計下月陛下四十壽辰之前便會到。”
“下月?”司以琝眼眸睜了睜,隨即呆愣了會兒,“也沒關係,那也有一個月了,她們應該待到母皇壽辰結束之後方才離開,一個多月,也足以診出來了。”
李浮聽了這話,沒有高興,也沒有興奮,有的隻是難過和心疼,“對不起。”
司以琝看著她,卻是笑道:“你沒有對不起我,這也不是什麽壞事,我早便應該重新生活了,一個新生命……或許真的可以讓我重新活過來。”
李浮不知道該說什麽,伸手將他摟入了懷中,在心裏發誓,我不會讓她再傷害到你!一定不會!
司以琝也說不上自己這般做究竟是什麽感覺。
幸福?
至少現在沒感覺到。
痛苦,卻也不至於。
平靜。
一種很奇怪的平靜,仿佛他早便該這般一樣。
或許,日子便是這樣,平平靜靜的。
……
“那皇貴君,臣侍先回去了。”
傍晚,佛堂內,睦君結束了一日的誦經,起身對雪暖汐行禮道。
雪暖汐微笑道:“嗯。”
睦君又行了一禮,隨後方才離開。
雪暖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笑了笑,對冷雨道:“我們也回去吧。”
“主子心情很好?”冷雨問道。
雪暖汐笑道:“昀兒脫離了危險,聽鳳後說豫賢貴君和涵涵的關係也似乎沒以前那般僵了,聽說兩人昨日一同用了午膳,有說有笑的,如今睦君的情緒也似乎安定了不少,我自然是高興。”
“主子便不想想自己?”冷雨道,“這些日子主子都瘦了一圈了。”
“哪裏有這般嚴重。”雪暖汐失笑,“若我真的受了這般多,涵涵早便著急了。”
冷雨失笑:“便是奴侍說過了,可主子仍舊是瘦了。”
“之前病了一場,自然會瘦的。”雪暖汐沒好氣地道,“如今入冬了,吃的自然也就多了,很快便能長回來了。”
“那奴侍今晚上讓人多準備一些宵夜,主子都得用完。”
“好。”雪暖汐無奈道。
主仆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大殿。
方才出了大殿,便見程秦等候在那裏。
雪暖汐這幾日一直來佛堂,隻是程秦出現的次數卻不多,甚至少的冷雨都幾乎忘了這個人了。
“是你啊。”雪暖汐見了來人,倒也是親切。
程秦欲行禮。
雪暖汐打斷了他,“都說了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不必這般多禮。”
“奴侍過來看看皇貴君可需要在佛堂用晚膳?”程秦低頭道。
雪暖汐笑道:“今晚不了。”
“那奴侍告退。”程秦隨即道,說完不等雪暖汐回應,便起步退下。
雪暖汐一愣,轉身看向冷雨:“冷雨,本宮很可怕嗎?”
冷雨看了一眼程秦離去的背影,因為禮王的事情他都忘了那日的事情了,“主子,程公子一向孤僻,和主子並無關係。”
“是嗎?”雪暖汐轉過身看著已經消失在長廊盡頭的程秦,“他一個人在宮中也是孤苦無依,雖說不是父親母家的親生孩子,可畢竟也是父親臨終前托付的,一直住在這裏倒也是不好,你不是說過他的年紀也不小嗎?”
“主子是想……”
“本宮去跟鳳後說說,給他選戶好人家,讓他風風光光出嫁。”雪暖汐道,“這也不負父親臨終囑咐了。”
“大師去後,鳳後也是這般打算的,隻是程公子說要為大師守孝,所以方才拖延了下來。”冷雨說道。
雪暖汐恍然,“原來是這樣了,難怪了。”
冷雨猶豫著是否該將那日聽到的話告訴主子,而便在此時,前方卻出現了永熙帝的轎輦。
雪暖汐見了,當即上前。
永熙帝從轎輦上下來,走到了他的麵前,見他衣裳並不厚,便蹙眉:“怎麽不多穿些?如今入冬了,若是著涼了怎麽辦?”
“我沒事。”雪暖汐道,“如今還不算是很冷。”說完,似乎害怕她會沒完沒了似的,便道:“你來接我?”
“嗯。”永熙帝道,“許久沒跟你用晚膳了。”
“走吧。”雪暖汐握著她的手,笑道。
永熙帝道:“上輦轎吧。”
雪暖汐看了看麵前的轎輦,“不,那是帝王的轎輦,可不是我能坐的。”
“阿暖……”
“我們也許久沒有這般牽著手散步了,便這般走回去吧?”雪暖汐笑道。
永熙帝看著他,無奈同意:“好。”
“涵涵,下個月便是你四十歲壽辰了。”
“嗯,怎麽?嫌棄朕老了?”
“當然不是了,我是想問問你是不是打算在那一日進封睦君和孫侍君?”
“嗯?”
“鳳後之前說過的,說是已經跟你說好的,怎麽?你不記得了?”雪暖汐奇怪地看著她,問道。
永熙帝思索了會兒,“似乎是有這件事。”
“那你會不會因為昀兒的事情而不進封睦君?”雪暖汐問道。
永熙帝看著他,“怎麽忽然說起這件事?”
“也不是什麽,隻是五皇女也不是有心的,這幾日你一直擔心著昀兒,似乎忘了五皇女也摔斷了腿。”雪暖汐歎息道,“五皇女今年方才九歲,可你卻連去看她一眼都不成,便是連讓人去問候一聲也沒有,孩子本來就不安愧疚了,你這般豈不是要嚇死她了?”
永熙帝蹙眉,“睦君跟你說了什麽?”
“睦君哪裏敢跟我說什麽。”雪暖汐無奈道,“這幾日他雖然一直陪著我誦經祈福,可卻一個字也沒有提及過五皇女,便是我問他也不敢多說,也就是今日他再三跟我確認了昀兒真的無性命危險,方才緩了一些。”
永熙帝沉思會兒,“既然是意外,朕便不會遷怒睦君,隻是五皇女那裏,既然做錯了事情,便需要負責,小懲大誡一番是定要的,免得將來長大了還這般胡作非為!”
“可是……”
“此事朕會處理,你便不要多管了。”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你若是再勞心勞力瘦下去,恐怕琝兒真的得進宮拔了朕的皮了。”
“你啊!”雪暖汐有些咬牙切齒,“若是你的那些臣子見到了你這般,定然嚇死!”
“嚇死倒是好,省的朕操心。”
“還說!”
“不說了,隻是皇貴君,若是我們這般走下去,恐怕晚膳都得變成宵夜了。”
雪暖汐握緊了她的手,十指交織,“這樣走下去不好嗎?我就是要這樣牽著你的走一直走下去,走到老的走不動為止。”
“好。”永熙帝笑道。
……
睦君回到宮中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望女兒,而司予哲的腿上雖然康複的很好,隻是麵色卻一直沒有好過。
隻要永熙帝一日沒有發話如何懲處她,她的心便一日不安。
睦君豈會不知道女兒心中的想法,自然也是心疼女兒,隻是他沒有辦法,他不敢冒險去永熙帝麵前提這件事,不過今日再確定了禮王逐漸好轉之後,他便定了決心了。
“哲兒你放心,明日父君便去跟你母皇請罪,向你母皇討句話。”
“可是……”司予哲拉著父親的手,“若是母皇……”
“放心。”睦君安撫女兒道:“你怎麽說也是你母皇的皇女,父君也是生了皇女的君侍,不管你母皇如何生氣也不會對我們怎樣的,再說了,這些年父君對鳳後一直敬重,鳳後也應該會幫父君說話的,還有這幾日父君都和皇貴君一同誦經祈福,父君看的出來,皇貴君很關心我們,他也會幫我們的。”
“可……父後……一直不親近……我們……那皇貴君……他更和我們不熟了……他們會幫我們嗎?”
“會的。”睦君看著女兒如此模樣,心疼無比,“鳳後便不說了,皇貴君他連靖王和五皇子都能容的下,怎麽會不幫我們?便是他們不幫,我們也不會有什麽大事的,最多往後陛下不來而已。”
“父君……都是兒臣不好……都是兒臣不好……”她知道的,即便父君一直沒有說,其實他也是希望母皇來的,也是盼著母皇來的。
睦君抱著女兒,“傻孩子,你對父君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於父君來說,都沒有什麽大不了。”
陛下?
若不是有哲兒,他甚至會遺忘生命中有這般一個重要的人。
……
交泰殿
偏殿內
司予昀如今雖然還不能下床走動,但是坐起身來倒也是可以。
“方才我見父君累了便讓他去休息一下。”司以佑端著藥喂司予昀,“你放心,父君沒事的。”
司予昀喝下了遞到嘴邊的藥,“辛苦皇兄了。”
“你是我妹妹,說什麽辛苦。”司以佑笑道,“若說辛苦,父君和母皇最辛苦,你若是不想他們繼續辛苦下去,便快些好起來。”
司予昀失笑:“皇兄將我當成了恩兒了嗎?”
“你若是有恩兒那般聽話,我和父君便無需操心了。”司以佑笑道。
司予昀斂去了笑容,“皇兄,對不起。”
司以佑看著她,“好了,過去了的事情便不要再提了,當年其實我也有錯,不過錯有錯著,如今我的日子也是過的安穩,妻主脾氣好,兒子又懂事,你啊,便快些養好身子,然後給正兒找一個好父親,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人這一輩子其實很短,再加上那些個不確定的變故,便更加的無常了,可正因為如此,我門方才要過好每一日。”
“多謝皇兄。”司予昀沒有應下,隻是這般道。
司以佑心微微一沉,“昀兒……”話沒有說下去,在沉默了半晌後,方才繼續,“喝藥吧,涼了便不好了。”
“嗯。”
……
便在雪暖汐提及睦君之後的次日,永熙帝讓冷霧給司予哲送去了一本書籍,一本有關修生養性的書籍,讓她在養傷期間謄抄一百遍,以作累及禮王受傷的懲戒,睦君教女不善,也被罰了兩個月的俸祿。
傷重謄抄書籍,這對於一個九歲的孩子來說是件不輕的活計,不過司予哲卻是笑了。
因為等待已久的懲罰落下了,她選在半空的心也落下了。
從那一日開始,睦君父女兩人便一直閉門不出,專心受罰。
進入十一月,天氣便越發冷了。
司予昀在得到了禦醫的準許之後也從交泰殿挪到了流雲殿舊時住處繼續養傷,與此同時,宮中的人也注意到了自這件事之後,豫賢貴君和永熙帝的關係似乎緩和了不少。
永熙帝沒去流雲殿,除了看望司予昀之外,也能和蒙斯醉坐下了說幾句話,氣氛也是愉悅。
日子,隨著寒風的肆虐反而過的越發的舒心。
十月初三,京城下了初雪。
一場很大的初雪。
“瑞雪要豐年,明年定是個好年。”雪暖汐推開了窗戶,看著外麵仍在下著的漫天大雪。
永熙帝從身後抱著他,“下雪之後你便更怕冷了。”
雪暖汐將窗戶關起,“也不是很冷,宮中處處都有火爐,哪裏還會冷?”
“當日朕真的不該留她全屍!”永熙帝聲音驟然陰狠下來。
之前她一直沒發覺,直到後來發現不對勁了,方才從他口中得知了當年貴王竟然廢了他的武功一事。
雪暖汐轉過身看著她,見她如此神色,便伸手,捧著她的臉,試圖掃去她的陰狠之色,“都過去了,武功被廢了又如何?不過是夏天的時候少些出門,冬天的時候多穿些衣裳罷了,再說了,我的那些武功也就開頭的那幾年用來追你時有用,嫁給了你之後,哪裏還需要半夜翻牆的?”
永熙帝看著他,伸手將他攬入懷中,“若是冷,朕便抱著你。”
“好。”雪暖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