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

永熙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永熙帝四十歲壽辰。

天還沒亮,宮裏各處便已經開始忙活了。

水墨笑也是天一亮便起來了,今日除了要忙著晚上的宮宴之外,還有睦君以及孫侍君兩人的冊封之禮。

不管是那件事,都是容不得出差錯的。

便在昨日下午,睦君和孫侍君的冊封旨意下了。

睦君進貴君位,為明貴君,孫侍君進君位,封號華。

兩人進封的事情早早便已經傳出消息了,因而倒也沒有引起多大的反應,倒是睦君接到旨意的時候愣怔了好半晌。

辰時,除雪暖汐外,後宮君侍以及住在宮中的皇女皇子都前往朝和殿。

同時,已經開府的皇女出嫁的皇子也都進宮。

眾人將會在一個時辰之後前去交泰殿給永熙帝請安賀壽。

朝和殿內

水墨笑一身盛裝地端坐在首位,看著已經等候多時的眾人,微笑道:“本宮方才見了這天似乎也沒有前幾日冷了,倒也是天公作美。”

眾人微笑應和。

水墨笑看了看睦君和孫侍君,“今日不但是陛下的四十整壽,也是明貴君以及華君的進封之日,午後進封儀式將會在太廟舉行。”

“臣侍謝陛下、鳳後隆恩。”明貴君與華君同時起身行禮道。

水墨笑淡淡笑道:“你們進宮也有十年了,這十年來盡心侍奉陛下,恪守君侍本分,為皇家誕育皇嗣,如今進封是你們應得的。”

“臣侍不敢,多謝鳳後。”兩人回道。

水墨笑點了點頭,隨後看向蒙斯醉,“豫賢貴君今日的氣色很好。”

“多謝鳳後關心。”蒙斯醉微笑道。

水墨笑道:“昨日陛下跟本宮說了,今晚上讓蒙家主也進宮來,蒙將軍在西北為大周守衛邊疆,忠臣的父母理應受到厚待。”

“多謝陛下。”蒙斯醉起身行禮道。

水墨笑微笑示意他坐下,“午後本宮會讓人安排他們進宮,豫賢貴君無需憂心。”說罷,又道:“對了,聽說豫賢貴君挺喜歡一個侄女也在,便讓她晚上一同進宮吧,陛下說是想見見。”

“多謝鳳後。”蒙斯醉回道,眼簾低垂,掩蓋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異芒。

水墨笑又問:“禮王如今可能下床了?”

“禦醫說下床可以,但是還不能長時間走動。”蒙斯醉回道,“今日恐怕無法前去交泰殿給陛下請安賀壽。”

“身子要緊。”水墨笑點頭,“至於請安賀壽,有心便成。”

“多謝鳳後。”蒙斯醉問道。

水墨笑視線隨即落到了明貴君身邊站著的司予哲身上,“五皇女的腿上好了吧?”

司予哲聞言猛然抬起頭,許是還未從之前那件事中緩過來,因而麵色少了才從前的精神,“兒……兒臣好了……”

明貴君見女兒這般,也起身道:“回鳳後,禦醫說已經好全了。”

“這便好。”水墨笑點頭,“往後小心一些。”

司予哲忙道:“是!”隨後又道:“父後……母皇讓兒臣抄寫的書稿兒臣已經完成……”

“你母皇隻是讓你靜靜性子。”水墨笑回道:“並非真的要責罰你。”

司予哲一愣。

“不過既然抄寫好了,那改日送去給你母皇吧。”水墨笑緩緩道。

司予哲回道:“是……”

水墨笑像是沒有注意到雪暖汐沒來,繼續和華君五皇子以及翊君四皇子一一說了一套話,見時辰差不多了,便領著眾人往交泰殿而去。

而此時,在交泰殿的帝寢殿內的小花廳中,雪暖汐一臉滿足地看著正吃著壽麵的永熙帝。

“你啊,也不早些叫醒我,自己餓著肚子去早朝好玩嗎?”

永熙帝抬頭看著他,“便是不想讓你一大早起來昨夜才讓你過來的。”

“這可是十三年後我第一次給你過壽辰!”雪暖汐瞪著她,“你不知道我等了多長時間了!”

永熙帝擱下筷子,握住了他的手:“往後每一年你都可以給我過。”

“這可是你說的!”雪暖汐笑著道,眼中卻是含著淚水。

永熙帝笑道:“自然是我說的。”

“快些吃,冷了便不好吃了!”雪暖汐拉回了手板著臉道。

永熙帝無奈笑道:“好,我吃,我都給吃完了!”

“還有這些壽包!”雪暖汐繼續道。

永熙帝笑道:“好!”

……

水墨笑等人來到交泰殿外的時候,其他宮外的皇女皇子也都到了。

司予述和司予赫需要上早朝,所以是最早到的,之所以沒進去是因為還等自家的正君。

司予執和薛氏幾乎是和榮王正君一同到來。

而白氏則和司以琝李樂一同進宮,李浮早朝之後便到宮門口迎接。

司以琝的神色雖然有些憔悴,但是精神卻還是不錯。

司以佑和司以晏一同來,帶著孩子和妻主。

眾人見麵之後各自打了招呼,隻是氣氛卻顯得有些冷,仿佛彼此之間不是至親之人,而隻是需要寒暄的客套的外人一般。

好在水墨笑等人來的不晚,否則場麵恐怕會更加的冷。

眾人紛紛行禮。

水墨笑點了點頭,“進去吧。”

“是。”眾人領命,隨後隨著水墨笑一同往裏麵走。

司以徽卻沒有動,眼底有著懼意。

司予執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了他了,見他不動,隨即上前:“徽兒。”

司以徽忙抬起頭,見胞姐一臉擔心,忙擠出了笑容,搖頭示意沒事,隨後便轉身去檢查隨身宮侍手中的禮物盒。

蜀羽之走了兩步見兒子沒跟上來,也便停步轉身,看著司以徽這般,心裏除了心疼便是歎息,“徽兒,進去吧。”

司以徽轉身看向父親,點了點頭。

薛氏見了這場麵本是想說些什麽,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終也隻是緊緊跟在司予執身後進去。

冷霧將眾人領到了暖閣。

等候半晌之後,永熙帝方才攜雪暖汐前來。

眾人行禮。

禮畢後,便是個人上前請安賀壽,同時奉上賀禮。

先是皇女依照尊卑長幼上前,隨後,方才是皇子,領著各自的一家子。

皇女所送的無外乎都是那些,每個人的賀禮都不算是極為貴重的,但是都可以看出是驚心挑選的,司予昀的賀禮則是又蒙斯醉送上。

司予哲這是在出事之後第一次見永熙帝,神色有些驚慌,但是卻沒有失儀。

永熙帝也似乎真的忘了之前的事情,對她的態度倒是和藹,還問了她的腿傷。

司予哲懸著一個多月的心這時候方才真正的定了。

司以晏送了一副萬壽圖,說是和女兒一同準備的,司以佑仍是送披風,不過陣線卻比去年又精湛了,司以琝送了一件大氅,雖然手工沒司以佑的好,但也是自己親手做的。

在司以琝之後,司以徽便惴惴不安地上前。

他不能說吉祥的話,可是磕頭卻磕的極為的響亮。

永熙帝的笑容到了他這裏似乎淡了一些,不過倒也沒有露出厭惡之色。

司以徽磕完頭之後便低著頭,從宮侍的懷中接過了那禮盒,重新跪下,奉上了禮物。

冷霧接過了盒子打開送到了永熙帝麵前。

永熙帝看了看,倒也沒說什麽,讓人收下了。

司以徽聽到了收下兩個字當即抬起頭,眼中有著驚喜,即便母親的臉色有些暗淡,但是他卻還是高興無比,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蜀羽之麵上頓時泛起了心疼。

“四皇子這衣裳做的比佑兒的都還要好。”蒙斯醉微笑緩緩開口。

司以徽忙抬頭,麵色轉為了不安,似乎擔心搶了司以佑的風頭。

司以佑倒是不在意:“母皇不會嫌棄兒臣的禮物吧?”

“嫌棄什麽?”雪暖汐開口笑道,“若說手工,琝兒的更差,你母皇不也是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父君!”司以琝有些惱羞成怒。

永熙帝笑著開口:“好了,都好,朕都喜歡。”說完,看向司以徽,“起來吧。”

聲音雖然不算柔和,但也是心平氣和的。

司以徽又磕了一個頭,隨後方才起身。

五皇子隨即上前,怯生生地送上了一份自己抄寫的萬壽經。

永熙帝倒是稀罕,接過來翻看了一遍,笑道:“上回上書房的太傅說韶兒的功課不錯,如今看來是真的,這字寫得可比當年你的幾個皇兄好多了。”

“母皇這是在說兒臣嗎?”司以晏跺了跺腳,若說當年上書房的功課誰最不好,不是琝兒,是他,尤其是寫字,起初他的字根本便見不得人,好在後來練練便沒有那般糟糕。

永熙帝笑道:“你知道便好。”

“母皇!”司以晏不幹了。

水墨笑看著兒子這般,也笑道:“當年是當年,現在好了不就成了?”

司以晏哼了哼,將頭扭過去。

司以韶倒也沒有害怕自己惹怒了司以晏,得了永熙帝的誇獎之後便磕了頭,高高興興地回到了父親身邊去了。

早上的請安賀壽都是自家人,倒也沒有什麽規矩,禮物送了,賀壽的話說了,氣氛倒也漸漸輕鬆起來。

幾個孩子膽子也大了起來,圍著外祖母說著說那。

其他的大人反倒是被晾在了一旁。

水墨笑看著這一幕,笑容也是沒停,掃了一旁坐著的幾個皇女,“如今陛下便隻有正兒一個孫女,若是明年你母皇壽辰你們能送上幾個孫女給她,她會更加高興。”

幾個皇女正君聽了名色各異。

太女正君仍是端莊,隻是隱隱泛著苦澀。

榮王正君倒也平靜,羞澀笑了。

薛氏的表情最為精彩,一臉堅定義不容辭視死如歸似的。

司予述等人則是起身,恭敬地應了一句謹遵父後教導。

雪暖汐倒是讚同水墨笑的話,“鳳後說的沒錯,沒有什麽比皇孫更加讓陛下開心了。”說完,便又看向蒙斯醉,“豫賢貴君怎麽不將正兒也抱來?”

“孩子還小,我擔心著涼。”蒙斯醉笑道:“午後天氣好些,臣侍在帶來向陛下賀壽。”

“孩子要緊。”永熙帝懷中抱著年幼的雪天恩,“正兒自幼身子便不好,不來也無妨。”

雪暖汐恍然道:“陛下說的對,你看我,一高興起來倒是忘了這般重要的事情了。”

“正兒最近的身子好了很多了。”蒙斯醉微笑道:“出來走動走動也是好。”

永熙帝看著他,“便是好了也要小心些,如今孩子還小,等明年開春了再帶出來走動也無妨。”

“是。”蒙斯醉笑著應了。

雪暖汐掃了一眼眾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容,雖然他知道可能此時每個人心中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但是至少在這一刻,大家都能夠和睦相處。

若是往後也能如此,便真的是好了。

想著,情緒不免又低落了下來。

永熙帝注意到了,低聲問了他:“怎麽了?”

雪暖汐忙抬頭,“沒事。”

永熙帝看了他會兒,也沒有再問。

這般你一言我一句的,很快便到中午了。

永熙帝似乎很高興,午膳都留了眾人。

午膳過後,水墨笑回去看著午後的冊封禮,而蒙斯醉回去看女兒和孫女,司以佑帶著孩子妻主跟著去了,蜀羽之帶著司以徽和司予執薛氏回了流雲殿,想借著這個機會將和親的事情跟他們說說,其他的人也各自離開,便剩下雪暖汐了。

雪暖汐本也是想走的,他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司以琝了,也想和外孫女好好說說話,不過卻被永熙帝留了下來,隻能讓他們先去辰安殿休息。

“你留我有什麽事?”

永熙帝聽了這話臉黑了,“早上還說往後朕生辰都陪著朕,可如今朕的生辰還沒過便忘了?”

雪暖汐見狀不禁一愣,隨後失笑道:“我的陛下,你隻是在生氣嗎?”

“我不該生氣嗎?”永熙帝眯眼道。

雪暖汐沒好氣地道:“我哪裏沒有陪你?從昨晚上開始我便一直陪著你,我這不是很久沒見到琝兒了嗎?還有樂兒,那孩子如今跟我都不親,我自然是……”

“扔了朕去陪他們?”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道。

雪暖汐睜大了眼睛,他怎麽感覺眼前的人像是個孩子在耍賴?“好,我不走了,今天我隻陪著你!”

永熙帝似乎滿意了,伸手將人摟在懷中,“說了便要做到。”

雪暖汐還能說什麽,自然是應是。

……

“這可是真的?!”

流雲殿暖閣內,司予執聽了蜀羽之的話之後頓時驚喜地站起。

蜀羽之點頭:“是皇貴君親口說的,本宮之後也問過陛下,陛下也承認了。”

司予執無法壓下心中的激動,“這便好,這便好……”

即使母皇這般安排也是為了利益,可總比嫁去西戎好!

不管如何,徽兒嫁入司徒家,司徒家絕對不會委屈徽兒的!

“蜀父君,可定了是司徒家那位?”

“皇子下嫁,一般都是嫡女的。”蜀羽之緩緩道,“雖然目前陛下還沒明確說是哪一個,但是應該是在司徒將軍嫡出的孫女中選一位。”

司予執沉思了起來,她對司徒家的人並不熟悉,隻是在上回蜀羽之提了永熙帝有這個打算的時候打聽了一下,如今在京城司徒府中的便有司徒雨嫡出孫輩。

“兒臣之前打聽過,司徒將軍嫡出的孫女並不多,而且和徽兒適齡的也隻有兩位,兩人都沒有從武,雖然如今是白身,但是品行也是不錯。”

蜀羽之點頭:“如此,你也可以放心了。”

司予執看著他,隨後跪了下來:“兒臣謝過蜀父君勞心!”

蜀羽之笑著起身扶起了她,“本宮說過徽兒是本宮的兒子。”

司予執舒了口氣,“謝蜀父君。”

如今除了感激的話,她什麽也給不出其他的回報了。

……

薛氏此時正陪著司以徽,看著司以徽一臉開心的樣子,他心裏更是難受,“四皇弟……你心裏若是不開心便說出來吧……不要這樣強顏歡笑的……”

司以徽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薛氏聲音開始哽咽:“四皇弟……你放心,殿下不會讓你去西戎和親的……你看,今天陛下對你的態度也好多了,她是不會答應西戎國的求親的……”

司以徽麵色當即變的很難看。

“榮王正君……”身邊的宮侍想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薛氏看向那焦急的宮侍,又看著司以徽的臉色,“四皇弟……你還不知道嗎?”

司以徽沒有回應,麵色越來越難看。

“四皇子……榮王正君……”

“四皇弟……”

司以徽倏然間站起身來,隨後便往外衝去。

“四皇弟——”薛氏驚呆了,愣了半晌方才提步追了出去,可是追出去的時候,司以徽已經不見了人影了。

看著空無一人的前方,他驚的麵色發白。

這邊的動靜很快便傳到了蜀羽之和司予執那邊了。

薛氏看著司予執麵無表情的臉嚇的渾身顫抖,“殿下……”

司予執沒有理會他,直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殿下——”

蜀羽之也是著急,除了讓人出去找之外,自己也沒閑著,想去交泰殿看看,就擔心司以徽一時衝動直接跑去哪裏。

薛氏卻拉著蜀羽之不放,他是真的嚇壞了。

“蜀父君……我不知道四皇弟不知道的……蜀父君,你幫我給殿下說說……我不是故意的……”

蜀羽之看著薛氏的臉,即使惱怒也是無奈,好說歹說方才讓他放手,薛氏雖然放手了,可是卻跟著蜀羽之。

蜀羽之也沒有趕他,帶著他往交泰殿去了。

可在半道上卻被返回來的司予執給阻止了。

“徽兒沒去交泰殿!”司予執麵色焦慮地回道。

薛氏一驚,“他不會是做傻事去了吧?”

話落,司予執帶著殺氣的目光射到了。

薛氏腳步頓時不穩,差一點便摔在地上,“殿下……”

“不會的!”蜀羽之卻咬著牙道,“徽兒不是那等會做傻事的人!他自幼不管什麽事情都是先想到別人,如今怎麽會不顧我們去做傻事?!”

司予執繃著麵容,沒有說話。

“都怪本宮,本宮怎麽便不早些將事情告訴他?”蜀羽之自責道:“本宮原是不想讓他憂心,可如今反倒是……”

“蜀父君!”司予執打斷了他的話,“先將徽兒找到再說吧!”

蜀羽之攥緊了拳頭:“對!先找徽兒!先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