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

司予述的到來似乎讓程秦院子內的下人很是吃驚。

或許是他們都以為司予述已經忘了程秦的存在吧,畢竟,隻是一個侍人。

“你家主子呢?”司予述並沒有在意下人驚愕的目光,淡淡問道。

那小侍道:“程主子……在暖閣……”

司予述聞言便起步,不過方才走了一步便停下來了,“帶路。”

那小侍愣了一下,忙道:“是。”隨即匆忙在前方帶路。

程秦的院子說大不大,但是因為是依著侍君的規格布置的,所以也不小,到了暖閣門口,那小侍欲進去稟報,隻是司予述卻阻止了。

“你退下吧。”

那小侍一愣,但還是領了命令。

司予述站在門口半晌,隨後方才緩步走了進去。

暖閣內並不暖。

司予述一進去便知道裏麵沒有放置暖爐。

而程秦便坐在了一旁的暖塌上,一張毯子蓋住了他的半身,此時他正低著頭,手中捧著一本書,似乎在看,又似乎在發呆。

然不管如何,他都很入神,並沒有注意到司予述的到來。

司予述靜站會兒,隨後上前,“怎麽不設暖爐?”

程秦卻是一驚,倏然抬頭。

司予述坐在了他對麵的椅子上,“如今雖然是一月末,但天卻還是冷。”

程秦似乎還未回過神來,盯著她看。

“怎麽?”司予述蹙眉,“不認得本殿了?”

程秦這方才回過神來,忙掀開毯子下暖塌行禮,“奴侍見過殿下。”

“你已經不是奴侍了。”司予述看著他道。

程秦抬頭,“奴侍明白奴侍的身份。”

司予述盯著他半晌,“不管你是如何入府,但隻要你進了本殿的府邸,你就是本殿的夫侍。”

程秦看著她,久久不語。

“為何不放置暖爐?”司予述又問道。

程秦道:“程秦是南方人,不習慣。”

“不習慣?”司予述對這個答複有些意外,“你進京城也兩年了,怎麽還不習慣?”

“從前在宮中亦是如此。”程秦回道。

司予述看著他,“既然不習慣便不置吧,明日本殿讓正君給你做一些厚點的衣裳。”

“多謝殿下。”程秦沒有推辭。

場麵似乎有些冷。

半晌,程秦方才再次開口:“殿下可是方才回府?”

“嗯。”司予述應道。

程秦又道:“殿下可需要宵夜?我去讓人做。”

“不了。”司予述搖頭。

程秦又道:“殿下可要沐浴?”

司予述這回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著他半晌,“那晚你聽到的事情……”

“殿下放心,程秦那晚上什麽也沒聽到。”程秦緩緩回道,目光正正地盯著司予述。

司予述又道:“很好。”

程秦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時候不早了。”司予述卻起身,“早些休息吧。”

程秦應道,“是。”並未因為她不留下而有所失望。

司予述見了心裏卻莫名的不舒服,“你不想本殿留下?”

“程秦是殿下的侍人,自然希望殿下留下。”程秦開口道,可語氣卻像是說著餓了該吃飯一般尋常。

司予述心中不快更重,“是嗎?可本殿怎麽覺得你根本就不想本殿留下!”

“殿下何出此言?”程秦問道。

司予述道:“本殿可沒忘記你對本殿多麽厭惡!”

“殿下誤會了。”程秦道,“程秦並不厭惡殿下。”

“是嗎?”司予述冷笑,“既然如此,本殿今晚就留下!”

程秦仍舊是神色淡淡。

司予述氣結,正欲開口之時卻見一個小侍進來,“啟稟殿下,司徒主子身邊的小侍來報說司徒主子不舒服,想請殿下過去看看。”

司予述蹙眉。

程秦還是淡淡。

司予述盯著他半晌,“看來今晚本殿是留不下了!”說完,拂袖而去。

那小侍驚了驚,待司予述離開之後方才怯怯開口,“主子……殿下這事……”

“無事。”程秦回了兩個字,隨後回到了暖塌上坐下,繼續自己方才的事情。

……

司徒氏自然不是真的病了,不過他也沒有嫁妝,除了在司予述到了之後躲進了被子裏麵之外,便沒有其他的掩飾。

根本就是撒嬌。

司予述坐在床邊,“這般不舒服?本殿即可讓人去請太醫。”

“不要!”司徒氏猛然掀開了被子坐起了身,神色紅潤有神,“我沒事!”

“既然沒事為何讓人來稟本殿病了?”司予述蹙眉。

司徒氏也不懼,猛然撲上前緊緊抱著她,“我就是想殿下了!想的心都痛了!”

司予述好笑:“真有這般想?”

“當然!”司徒氏認真看著她,“殿下好不容易早回來,不去正君院子來了西苑,我原以為殿下是來看我的,可是沒想到殿下你去了程氏那裏!”

“本殿不能去他那?”司予述問道。

司徒氏扭過了頭,“我可沒有這般說!可是殿下你不是該先來看我嗎?!我可是側君,比程氏高了兩級!”

“你這般說便是要仗勢欺人?”司予述緩緩道,到沒有怒火。

司徒氏竟是承認,“是又如何?殿下不疼我,我便就是要仗勢欺人,至少這樣殿下會正眼看我!”

司予述失笑:“本殿何曾沒有正眼看你?”

“我哪裏知道!”司徒氏嘟囔道,“反正殿下若是去正君那裏我無話可說,可是殿下你若是去程氏那裏,我便不舒服!便是殿下要去也得先陪夠了我再去!這就叫做尊卑分明!”

“你啊。”司予述無奈,“好,本殿今晚便在這,哪裏也不去,可滿意了?”

“殿下可是說真的?”司徒氏睜大了眼睛確認。

司予述點頭:“自然是。”

“那正君呢?”司徒氏卻有了擔憂,“尊卑分明,你也該陪夠了正君才來陪我!”

“正君病了。”司予述道,“說怕過了病氣給本殿,不讓本殿進門。”

“啊?”司徒氏驚詫,“可下午的時候正君還好好的……”

司予述笑了笑,“染了風寒。”

“染了風寒?”司徒氏重複道,“那可請了太醫了?可有大礙?”

“請了,並無大礙。”司予述回道。

司徒氏鬆了口氣,“那就好,不過正君這般好的人定然不會有什麽大礙的!嗯,我明日便去侍疾!”

司予述看著他一本正經,又笑了出聲。

納司徒氏之前,她怕也沒想到他會是這般的一個人吧。

……

時間步入二月,禮王的傷勢也被禦醫診斷完全康複了,而此時她也已經從宮中搬回禮王府一個月了。

傷勢康複之後,她便進了宮,親自去給永熙帝請了安。

永熙帝看著她,神色威嚴沉靜,似乎並未因為蒙斯醉的事情而遷怒她,“可好全了?”

“母皇放心,都好全了。”司予昀回道。

永熙帝道:“既然好全了便回禮部吧。”

“是。”司予昀應道,隨後便行禮離開,並未提及永熙帝和蒙斯醉的事情,像是不知道一般。

永熙帝沒有阻止她離開,隻是在她離去之後呆怔沉思了許久,而也在這一日,一道讓朝堂再一次掀起了波瀾的旨意從交泰殿傳出。

永熙帝下旨將謝淨紋的嫡幼子賜予禮王為正君,命禮部擇吉日行婚儀。

這道旨意一出,司予述幾乎無法相信。

她不知道永熙帝為何要這般做!

先前給四皇子和蒙又欣賜婚一事她便已經想不通,不過因為司徒氏的事情她選擇了相信永熙帝,可是如今,她心中的信任又開始動搖了。

母皇這般分明是有意讓她和禮王分庭抗爭!

可她不單單是皇女,更是太女!

母皇這般做欲置她於何地!

……

司予述沒有去問永熙帝,她便是再糊塗也不會拿這件事去問永熙帝,不過卻去了辰安殿,和心中的懷疑相對,她也是擔心父親是否會憂心。

“父君可聽到消息了?”司予述入座之後沒多久便問了。

雪暖汐看著女兒,“你母皇給禮王賜婚的事情?”

“是。”司予述應道。

雪暖汐笑了笑,“是聽到了。”

“父君……”司予述握了握拳頭,“母皇這般……”

“述兒,你是太女,不管麵對什麽,都必須保持平常心。”雪暖汐打斷了女兒的話,正色道。

司予述抿唇不語。

“父君知道你擔心什麽。”雪暖汐緩緩道,“但是父君相信你母皇,雖然父君如今也不敢確定你母皇這般做的用意,可是父君相信你母皇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司予述看著父親,“父君便這般相信母皇?”

“是。”雪暖汐認真道,“你母皇是父君這輩子最相信的人。”

“可母皇卻並不是沒有傷害過你。”司予述卻道。

雪暖汐笑了笑,“你還年輕,有時候便是至親之人也難免會做出傷及對方的事情,有時候你或許覺得你母皇對我其實並沒有那般的寵那般的愛,甚至是忽略,可是,之所以這般,卻是因為在你母皇心裏,父君是一個可以讓她隨意放縱心中情緒的人。”

司予述蹙著眉,似乎無法理解。

“父君從幾歲起便認識你母皇,隨後便一直追著她跑,父君這一輩子幾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你母皇身上。”雪暖汐繼續道,“若是你母皇也不能讓我相信,我還能相信誰?”

“父君不信兒臣?”司予述反問。

雪暖汐笑了笑,“傻孩子,你是父君的孩子,在父君的心裏,不管你多大,不管你是何等身份,你始終隻是父君的孩子。”

司予述明白,“可是兒臣想強大,想保護父君,保護琝兒!”

“父君知道。”雪暖汐溫和點頭,“你也做得很好。”

“不!”司予述搖頭,“若是兒臣做的好,便不會……”話沒有說下去。

雪暖汐神色漸漸轉為嚴肅,“述兒,不管發生什麽事情,父君都在你身邊,隻要你需要,父君便會出現。”

司予述看著他,“兒臣知道。”

從辰安殿內出來,司予述的心情比去的時候好了一些,可心裏的信任卻還是被動搖了,她無法做到如同父君相信母皇一般相信她。

“太女殿下。”忽然間,一道聲音叫住了她。

司予述循聲望去,卻見是蜀羽之,整了整神智,上前行禮:“兒臣見過蜀父君。”

“太女殿下方才去給皇貴君請安?”蜀羽之緩緩道。

司予述點頭:“是。”

“因為陛下給禮王賜婚一事?”蜀羽之又問道。

司予述看著他會兒,沒有隱瞞,“是。”

蜀羽之笑了笑,“前段時間本宮在陛下身邊伺候的時候,無意中聽見了陛下說了這般一句話,或許能夠解一解殿下心中的疑惑。”

“蜀父君請說。”司予述道,眸子微凝。

蜀羽之緩緩道:“陛下說真正的成長是浴血走出來的,陛下希望她的孩子都能夠真正的成長。”

司予述麵色一變。

“本宮還要去給鳳後請安,便不耽擱殿下了。”蜀羽之緩緩道,隨即轉身離開。

司予述沒有攔住他,雙手因為他的這句話而緊緊握著。

浴血走出?

母皇,你是想要兒臣拚殺出一條路?

可禮王……

不也是你心頭之肉嗎?

你忍心?

她不是不信翊君的話,隻是這件事實在太過於震驚。

……

“妻主,如今我們該怎麽做?”謝家二房的院子內,先帝十一皇子看著一臉沉鬱的謝淨芸,神色凝重地問道。

謝淨芸沒有回答,若是可以她也想給出一個答案。

隔了那般長時間她以為陛下不會再提及這件事的,可是如今陛下不但重提,更是恩準了這門婚事!

謝家,從此便走進了一個兩麵都是懸崖的境地!

“要不我進宮打探打探一下消息?”先帝十一皇子問道。

謝淨芸看著他,“祥貴太君最近的身子如何?”

先帝十一皇子聞言神色帶上了憂慮,“自從年前入冬之後便不太好,雖禦醫說沒有性命之憂,可父君的年紀畢竟大了。”

“你進宮陪祥貴太君一些日子吧。”謝淨芸沉思會兒道,“不過不要貿然打聽消息,隻需要靜觀其變。”

先帝十一皇子點頭,“好。”

……

對於謝淨芸來說這或許並不是什麽好事,可對於謝家主來說,卻是一個機會,或者該說是一個兩全的機會。

不管將來誰登基,謝家都可以保全,甚至可以借著這次機會擺脫這二十多年來寸步難行的局麵!

謝家放棄了西南的根基來到京城雖是迫不得已,可是卻並不是來自取滅亡的。

二十多年,她等的便是這一日!

帝王更替是危,同時更是機!

隻要謝家抓住這個機會,便能夠找回二十多年前的興旺!

“婚禮的事情雖有禮部操辦,但我們也不能過於的被動。”謝家主接了聖旨之後便將謝家主夫以及謝家少主夫叫來吩咐一番。

謝家主夫神色憂慮,而謝家少主夫雖然也有擔心,但是更多的還是期待。

經過了年前宮宴上豫賢貴君那般一提,他的兒子若是不嫁禮王恐怕也嫁不得什麽好人家,為了這件事他年前還病了一場,甚至埋怨起了妻主,如今好了,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至於未來的擔憂,他的確是有,可是,希望卻還是多於擔憂。

如今在謝家長房一直被二房壓著,如今借著這門婚事,長房總算能喘口氣了。

“母親放心,孩兒定會好好準備。”

謝家主點了點頭,又吩咐了一番,方才讓他們離開。

謝家少主夫離開了,可是謝家主夫卻沒有走。

他和謝家少主夫不一樣,不管謝淨紋還是謝淨芸,都是他的兒子。

“妻主……這般以來,紋兒和芸兒之間的關係便會更僵了……”

謝家主自然知道自家正夫的憂慮,隻是這件事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她們都是謝家的嫡係,理當一切以謝氏一族的利益為先!”

“可是……”謝家主夫還欲說什麽,可卻沒有機會。

謝家主打斷了他的話,“好了,你若是這般不安那婚儀的事情便不要插手了!”

謝家主夫還能說什麽?

他如今恐怕隻能燒香拜佛祈求自己所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

下午,原本陰沉的天色竟然放晴了。

永熙帝的午膳是在辰安殿用的,不過整個過程,雪暖汐都未曾提及禮王婚事一事,隻是撿著閑話說。

永熙帝也沒有提及。

用完了午膳之後,永熙帝卻沒有讓雪暖汐午睡,而是領著他出了宮。

“好端端的帶我出宮做什麽?”雪暖汐笑道。

永熙帝已經換了便裝,看著眼前心情明顯很好的雪暖汐,笑容也是深,“沒什麽,見今日天氣不錯,便帶你出來走走。”

雪暖汐看著她,“隻是這樣?”

“當然不僅僅是這樣。”永熙帝笑道。

雪暖汐問道:“那還有什麽?”

“待會你便知道了。”永熙帝賣了關子。

雪暖汐瞪了她一眼,“好。”

馬車行駛了打半個時辰方才停下。

雪暖汐掀開了車窗的簾子,卻見馬車竟然停在了一間棋社前。

棋社的名字很簡單,就是叫做棋社。

“你要我陪你出來下棋?”雪暖汐沒好氣地道。

永熙帝握著他的手,“進去你便知道了。”

雪暖汐應道:“好!”

永熙帝握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扶了他下馬車,進了棋社之後,便有人將她們往裏頭領。

棋社很安靜。

過道內除了聞見淡淡的茶香以及偶爾幾聲輕響之外,便沒有其他的動靜。

雪暖汐越發弄不清楚永熙帝究竟要做什麽。

棋社的活計將她們應到了最裏麵的一間廂房,隨後恭敬退下。

永熙帝看著他,“進去看看?”

雪暖汐沒好氣,“可是你帶我來的!”

永熙帝卻但笑不語。

雪暖汐拿她沒辦法,隻好自己動手輕輕地推開了門,同時開玩笑道:“你該不會是再外麵養了一個男人不敢帶回宮所以方才讓我來……”

玩笑沒開完便斷了。

此時廂房裏麵有兩個人。

兩個中年女子。

“大……大姐……”

雪暖汐怔住了,久久方才溢出了一聲低喃。

是雪硯和雪傾。

雪傾他見過,可是他卻沒有見過十三年後的雪硯。

大姐老了。

鬢邊已經依稀可見銀白色的頭發。

淚水,模糊了眼睛。

“大姐……”

他不是一個好弟弟,不但讓至親的兩個姐姐操心了一輩子,甚至好不容易回來了,卻無法和她們見麵。

不是無法。

而是他太過於自私!

“大姐——”

腳步踉蹌地上前。

永熙帝沒有阻攔,隻是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而雪硯和雪傾也沒有行君臣之禮,今日她們見的人是她們的弟弟,而不是全宸皇貴君。

“汐兒。”雪硯輕輕喚道,眸子也蒙上了水霧。

雪傾還好,畢竟她已經見過雪暖汐了。

可雪硯沒有,即使知道他很好,可是相隔了十三年之後,她再見到疼了一輩子的弟弟無法不激動。

“大姐!”雪暖汐便像是個孩子一般撲到了雪硯的懷中,如同二十多年前一般在她的懷中哭泣。

“大姐……大姐……汐兒很想你……”

“大姐也很想你……”雪硯也哽咽道。

永熙帝靜靜地看了會兒,隨後,轉身離開,將空間留給了姐弟三人。

雪暖汐並未發現永熙帝離去,此時他心中隻有眼前的兩個姐姐,隻有滿心的思念以及愧疚,“對不起……大姐,二姐……對不起……”

這世上如他一般的弟弟恐怕便隻有一個了!

這一輩子他都讓兩個至親姐姐如此的操心。

“沒事!你沒事就好,就好……”雪硯忍住了激動,抬手抹了眼眶中的淚水,“來,坐下來說話。”

雪暖汐忙抹去淚水,“好!”

“莫哭了。”雪傾笑道,“再哭下去大姐二姐也便要哭了,我們可都已經是當了祖母的人了。”

“二姐你笑話我!”雪暖汐哽咽道。

雪傾失笑:“你是我弟弟,我自然能笑話你了,再說了,你以前還笑話的二姐少嗎?”

“二姐……”雪暖汐又抹了眼淚,然後看向雪硯,“大姐……大姐……這般多年,汐兒讓你擔心了……”

“是大姐沒有照顧好你。”雪硯搖頭道,“不如如今好了,一切都過去了,母親和父親的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

“大姐……”雪暖汐的淚水又湧了上來了,不過卻忍著沒有落下,“大姐……這些年你可還好?”

“好。”雪硯笑道,“再過些日子,大姐可不僅僅要當祖母,連曾祖母都要當了。”

“真的?”雪暖汐喜道。

雪硯笑道:“自然是真的,大姐還騙你不成?”

雪暖汐看著她,“大姐……老了。”

“都要當曾祖母了,怎麽不老?”雪硯失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大姐明白。”雪硯打斷了他無措的話,“來,坐下來跟大姐好好看看,雖然你二姐說你很好,可大姐沒親眼見了總是不放心。”

雪暖汐點頭,隨即坐了下來,而這時候方才想起了永熙帝,可轉身去尋找,卻已經不見了她的蹤跡,“涵涵呢?!”

“陛下方才離開了。”雪傾回道。

雪暖汐一愣。

“許是覺得她在我們會不自在吧。”雪傾又道,“不過汐兒,你不會連一刻也離不開她吧?”

雪暖汐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

“那便先不管她。”雪傾也撇開了規矩,“我們姐弟三人好好聚聚!”

雪暖汐抿了抿唇,方才道:“好。”

……

雪暖汐在棋社整整待了一個多時辰,當他再一次見到永熙帝的時候,已經黃昏了。

永熙帝並沒有走遠,便在旁邊的廂房中,一壺茶,一盤棋,便這般瞪了一個多時辰,雪硯和雪傾沒有過來。

她們可以放下和雪暖汐之間的君臣身份,可卻放不開和永熙帝之間的君臣關係,與其見了尷尬,不若不見。

自然,這也是永熙帝的意思。

“茶好喝嗎?”雪暖汐上前忽然間抱著她。

永熙帝拍了拍他的手,“都喝的沒味了。”

雪暖汐緊緊地抱著她,“謝謝你涵涵。”

“謝什麽。”永熙帝好笑道,“本該早些安排的,不過一直找不到機會。”

雪暖汐鬆開了手走到了她的麵前,“不管早還是晚,你有心便成。”

“可開心?”永熙帝笑著問道。

雪暖汐點頭,像個孩子似的,“嗯!”

“開心就好。”永熙帝握著他的手,“現在,我們可以回家了吧?”

雪暖汐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好,我們回家。”

……

賜婚聖旨下達的當日下午,禮部的人便著手和禮王府商議著婚儀一事,司予昀沒有管這件事,都丟給了管家。

對於這件來的突然詭異的賜婚,她並沒有喜悅之感,反倒是不安。

在四皇子的事情之後,她不相信永熙帝還會一如從前地對待自己,可她卻賜婚了,成全了當日蒙斯醉所求。

這讓司予昀百思不得其解。

不安,也由此滋生。

蒙家主在得知了此事之後也是有著相同的不安,不過不安之餘也是多了一抹希望,不管如何,和謝家結親也是多了一份助力。

當日傍晚,蒙家主便借著恭賀之名去了禮王府,當然,除了打聽賜婚這事還有另一件事,那便是永熙帝對於四皇子一事的態度。

雖然宮中並未傳出任何永熙帝懲處豫賢貴君的消息,可是她卻不敢保證永熙帝不會懷疑。

即使她自認為這件事做得很完美。

司予昀並未將真實情況告知蒙家主,隻是說翊君懷疑,但是永熙帝並未聽翊君的懷疑之言,至於蒙斯醉為何不準蒙家主夫進宮請安的請求是因為不想引人注意,此外便是司升正在年後小病了一場,需要格外精心照顧。

這話說真不算完全真,但說假也不算假。

司升正的確是病了,不過施救的及時倒也沒有性命之憂,而蒙斯醉也是將一腔心思放在了孫女身上,當然,很大程度是因為借著這個轉移心中的痛苦。

蒙家主沒有懷疑。

至於和謝家的婚事,司予昀倒也沒有隱瞞心中的不安,不過卻也讚同蒙家主的想法。

雖是有危,但是卻未必不是機。

更何況,聖旨一下,這門婚事是結定了的。

與其憂心那般多,不若好好想想如何將利益最大話!

……

白氏一直病了好幾日,病的司予述都已經看不下去了。

這一日從回府之後,她便直接去了白氏的院子,看著白氏半躺在**一臉蒼白的樣子,眉頭緊緊蹙著。

“殿下,我沒事,你不必擔心。”白氏反倒是勸了回去。

司予述看著他半晌,然後揮手讓一旁的下人退下。

白氏一愣。

“你的心思本殿明白了,往後便不要再繼續了。”司予述正色道。

白氏一怔。

“是藥三分毒!”司予述繼續道,“這般折騰下去沒病也折騰出病了!”

白氏眼眶倏然一熱,“殿下……”

司予述歎息一聲,伸手將人摟入懷中,“放心,我們定然會有孩子的。”

白氏忽然間有種想放肆哭泣的衝動,不僅僅是為了多日的難受,更是因為她的用心,“殿下,謝謝你……”

他原以為她對他不過是結發之情罷了,可卻忘了,世間男子與女子之間最純淨高潔的便是結發之情。

謝謝你,殿下。

司予述除了安撫之外,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若是白氏身子有問題倒還可以治療,可偏偏沒有。

為何一直沒有孩子,她也說不清楚,或許時機未到吧。

正如當年父君苦苦等待了許久方才等來了他們。

……

白氏的風寒好了,而司予述到其他院子的時間也多了,白氏卻並沒有不好,倒是越發的精神,或許,心病終究還是需要心藥來醫治。

司予述去方氏的院子,司徒氏的院子,可卻沒有進過程秦的院子。

白氏終究還是開了口,“殿下,不管如何程秦總是父君賜下來的,若是傳出去了……”

司予述看著他,“本殿知道了。”

這一晚,司予述進了程秦的院子。

和上一次一樣,程秦盡了一個侍人的本分盡心伺候司予述。

或許這一次她是帶著目的來的,所以也沒惱,“陪本殿喝兩杯。”

程秦沒有拒絕。

下人很快擺上了暖酒以及下酒菜。

三杯過後,程秦卻主動開口:“殿下心情不好?”

“何以見得?”司予述問道。

程秦道:“我隻是猜想罷了。”

“喝酒並不一樣是心情不好,心情好也是能喝。”司予述緩緩道,“不過本殿倒是奇怪為何你不問本殿心情好而說本殿心情不好。”

程秦看著她,隨後說出了三個字,“三皇子。”

“你便不怕本殿殺了你?”司予述忽然間冷聲道。

程秦卻淡淡笑了,“陛下也曾經這般問過我,當時我便答了陛下,程秦早已經是死人了。”

司予述挑眉。

“殿下若是要殺,程秦便引頸待戮。”程秦緩緩道,“其實生死於程秦來說並不重要。”

“那什麽對你來說重要?”司予述問道。

程秦看著她,“親人。”

“親人?”司予述一愣。

程秦點頭,“是,對程秦來說,親人便是一切,為了親人,程秦可以做任何事情,也可以付出任何的代價,甚至不惜化身為魔。”

司予述眯起了眼睛。

程秦繼續道:“殿下應當聽過程秦的事情吧?如今,程秦的親人便剩下了遠在南方的母親和父親了,可我相信,隻要陛下在一日,他們便能安穩地過日子,便是將來……殿下也一定不會虧待他們的,所以,生與死於我來說,並不重要。”

司予述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凝視了他半晌,然後引進了杯中的酒,“今晚本殿留下。”

程秦還是淡淡笑著。

“因為於本殿來說,親人也是最重要。”司予述緩緩說道。

程秦笑容更深。

……

三月,春回大地。

皇家也喜事連連。

初三,禮王迎娶謝淨紋嫡幼子為繼室。

初五,榮王府傳出喜訊,榮王側君被診出有孕。

而初七,太女府也同樣傳出喜訊,太女侍人程氏被診出有孕,三日之後,側君司徒氏也被診出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