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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茶杯,小口小口的抿著。

她環顧四周,這是間不大的房間,比她目前暫住的還要小上一點,屋子裏陳設很簡單,床鋪疊得整整齊齊、裝飾架上擺滿了書,還有幾個大行李箱,小狐狸軟綿綿的窩就安在行李箱邊上,此時小家夥搭拉著腦袋正在睡覺。

“你沒和你母親住一起嗎?”她隨意問道。

尼爾的臉色變了,抿著嘴沒回答。琳娜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站起身,走到書架邊上,裝模作樣的挑選書。

身後很安靜,琳娜其實眼睛看著書,耳朵卻豎得高高的,全部心思都在留意尼爾。她等了好久,少年終於開口道:“那天……我……其實……”

“哪天?我好幾天都沒見到你了。”琳娜轉過臉裝傻充愣的笑了笑,少年鬆了口氣,放下了心思。

“你想看什麽類型的書?”他問道。

“隨便吧,有趣點的,不上課的日子真無聊。”

“那就看莫裏哀的喜劇吧,《偽君子》很有意思。”尼爾抽出本書遞給她,“皇家大劇院有時候也會有該劇的演出。”

琳娜接過書,就手坐在沙發上閱讀,少年坐在她身側,靜靜的看著她發呆。

陽光從落地窗照射進來,將小姑娘渡上淡淡的光暈。她看書時頭微微側著,眉頭會習慣性的緊鎖,當讀到有趣的地方,粉紅色的嘴唇會逐漸翹起,緩慢而令人迷醉。她柔軟的淡金色頭發自然卷曲著披散在她後背上,讓人忍不住想去觸摸。

尼爾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摸上了她的發梢。

軟軟的、像羽毛般的觸感,**著少年的心,尼爾甚至想將整個人湊過去,埋首在她發絲間。

琳娜調換了坐姿,少年迅速的收回手,心跳差點停擺。

“的確很好看,我就借這本了。”琳娜微笑著轉過頭對他說。

尼爾愣了半響,直到女孩好奇的在他眼前揮手。

“我……你……”

“我會盡快看完還給你的。”琳娜說道。

“慢慢看!其實……也不用這麽急。”尼爾抓著頭回答。

“我三天就能看完,這樣我就可以再來借書。”厚臉皮琳娜笑著說道。

“唉?”少年一時沒反應過來。

小姑娘站起身,整整裙子奔奔跳跳的走到門口。

“總是見不到你,我會寂寞的。”她笑著說完開門一溜煙跑了。

隻留下少年呆呆的坐在屋內,嘴角漸漸**漾起笑意……

初入宮廷?第五十三章?天花

春天總是過的很快,花草樹木都瘋了似地抽條,而克裏姆林宮的生活也幾乎就像是按了快進按鈕。

白女皇陛下舉辦了十多場舞會、三到四次宴請,沙龍和宮廷派對此起彼伏,而小姑娘由於年齡太小,隻陪著打了幾場牌,五月就匆匆而過了。

琳娜本人對此卻很滿意,她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尼爾呆在一起,他們探查宮廷中的每一條密道、從廚房給小狐狸偷吃食、坐在頂層閣樓上看星星……

琳娜總覺得她與他之間有什麽不同了,但到底是什麽不同,她卻也說不出來。隻是每每她回身看他的時候,都能發現少年的眼中有光亮一閃而沒。

六月初,春天的尾巴還未完全收攏。沙俄帝國的王儲彼得殿下卻突然發起低燒,這引起了整個宮廷的驚慌。

“到底是什麽病?”白女皇陛下怒氣衝衝的責問附身跪在她腳前的宮廷禦醫。

老禦醫低著頭,雙手伏地,沒敢說話。

費伍德夫人從旁勸說道:“閣下,查不出來也得直說,耽誤了王儲的病情可不好。”

“不……不是查不出……隻是……”老頭結結巴巴的說道。

“隻是什麽?你們這些人都沒吃飯嗎?說話跟蚊子一樣!”白女皇的耐心都要消磨光了。

“天花!”老禦醫大喊一身仰麵坐倒在地板上,“是天花啊!陛下!”

“天花?”

“天花!”

白女皇的怒意凝固在了臉上,逐漸的被恐懼襲染,灰色的死亡令她戰栗,畏懼像潮水般襲上心頭!

天花,‘上帝之鞭’!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病毒每年都會侵襲人世,它不分年齡、不分貴賤,僅歐洲曆史上,皇家宮廷死於天花的就不在少數,天花加速了大英帝國的斯圖亞特王朝覆滅,令伊麗莎白一世女皇陛下差點毀容!

想到這裏白女皇陛下打了個冷戰,吩咐道:“撤離,禦醫團留下,再安排五十名侍從和一百名侍女,其他人立刻撤離莫斯科!”

費伍德夫人得令下去了,禦醫老頭推搡的癱倒在地上,他心裏很清楚,留守的人等於是半條腿跨入了棺材,治得好王儲殿下尚有希望活命,如果治不好……

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宮廷,人們奔走相告,貴族們紛紛從各自的房間裏撤出,即使一時半會行禮裝備不上馬車,站在空曠的室外,也能令他們的恐懼得以緩解。

彼得王儲的豪華寢室內,黑森公主眼淚汪汪的望著病**的彼得王儲,男孩此時渾身上下已經開始出現了斑疹,他喉頭發炎淋巴腫大說不出話,隻能眼巴巴的盯著英倫公主殿下。

“彼……殿下……是白女皇要求我們撤離的,我必須聽從女皇的吩咐啊。”黑森公主牙齒打顫,心中十分害怕,自從彼得一生病,自己就馬不停蹄的過來照顧他,給他端茶遞水帶喂藥,卻沒想到他得的竟然是天花!天花啊!對於十五歲的愛美少女來說,即使能治好也是個麻子臉,簡直比死還令人恐怖!黑森公主臉上硬擠出幾分笑容,解釋道:“您就行行好,放開我吧!我的馬車已經等在外麵了。”

彼得滿臉通紅,熱氣從他額頭上蒸騰而起,他的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卻死活不肯鬆手,將黑森公主的手腕都給捏青了。

黑森公主被他的眼神嚇怕了,轉移了目光也不敢再多說,她使勁一根根掰開彼得的手指,終於將自己的手腕解脫了出來,接著她迅速的提起裙子、捂著嘴頭也不回的奔出了房間。

彼得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再看看身邊留守的侍女們死灰樣的麵容,眼中逐漸冰冷。

琳娜扶著尼爾的手上了馬車,從車窗往外望,整個皇宮就像是逃難集中營。

女皇陛下的奢侈家具又被抬出了宮殿,運載到馬車上,而女皇陛下本人已經於一天前先行離開了。克裏姆林宮內的貴族廷臣們缺乏了約束,變得粗魯而匆忙起來。

女士們用厚厚的圍巾裹住頭臉,男人們拉高了豎領子的風衣。彼得王儲剛剛發病,天知道有沒有人被傳染呢。

他們互相之間也不再寒暄,匆匆的上了馬車,緊閉車門。

而運載東西的侍從侍女們仿佛是得了特赦的囚犯,他們笑臉如花的忙碌著,以此宣泄建立在留守同僚未來恐懼生活上的優越感。

馬車開動了,駛出了深紅色的宮牆,琳娜看著留守侍從們關閉了雕花鐵門,將絕症與死亡緊緊的封閉在高高的牆壁之內。

一個多月的莫斯科行即將結束,返程的時候,所有人心中都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那彼得呢?那個喊她‘肥屁股’的傻瓜彼得,那個懦弱無能的十四歲少年,就被關押在死亡城堡之內,苟延殘喘的等待命運的安排……

琳娜突然想起來時的心悸,這裏,莫斯科的克裏姆林宮果真不詳。

自己從肺炎麵前偷溜而過,彼得這次又有沒有機會同樣幸免?說實話,雖然不喜歡他,畢竟也是俄語小組的同學,想到某個共處過的人生病死掉,琳娜心中總是覺得咯得慌。

她掏出畫本,無意識的劃拉著線條,可這次卻什麽都沒有畫出來。

尼爾安頓好小狐狸,給它喂過食,回身就看到琳娜坐在那裏擰著眉毛繪畫。

“擔心他嗎?”少年問道,“還是擔心自己?”

“都有。”琳娜老實的回答。

“是啊,如果彼得死掉了,你和黑森公主也就可以回家了。”

琳娜聽到他這話,想到家鄉的布斯特平原,心中不由越發惦念。俄國和普魯士的路程太遠,並沒有慣常的通信係統,母親和父親的來信也都是通過國王腓特烈的官方信件轉交的,因此一兩個月能有一封就很不錯了,而自己幾乎沒有機會送出回信。

如果我回去?琳娜問自己,家裏會如何呢?父親說如果不如意就回來,可是真的回家,布斯特平原上的要債人又要上門了。

她咬緊牙關,說道:“但願他能盡快好起來。”

“你就這麽想嫁給他?”少年別過臉,幾乎是從牙縫裏冒出這句話。

“我必須嫁給他。”小姑娘斬釘截鐵的回答。

初入宮廷?第五十四章?慶宴

六月的聖彼得堡,是變幻、躁動的季節。

早晨天空可能還晴空萬裏,到了中午不知道哪裏飄來的雨雲就開始瓢潑大雨。冬季的寒冷和暖春的和煦,就像是抽了風似地輪流交替,讓人無可是從。

白女皇的貴族車隊抵達聖彼得堡之後,就在這抽風的季節密切的關注起南方莫斯科的抽風消息。

女皇陛下下令取消宮內的所有娛樂,於是除了上朝,大貴族們都沒有機會來皇宮赴宴了,他們百無聊奈的在聖彼得堡各自的府邸中,相互之間也不敢公開聚會,省的被說成對王儲殿下的病情漠不關心。

可是即便如此,從南方來的信件中也沒有能令冬宮執掌者心情愉悅的消息。不到十天的時間,留守的一百多名侍從中也開始出現了病患,他們挨個開始頭疼、失眠、渾身無力、怕冷或者高燒伴隨著惡心和嘔吐,接著兩三天之後就開始有人身上張出斑疹。情況糟糕的甚至會潰爛和感染上敗血症,或者肺炎、腦炎等其他並發症。天花這種爆發迅猛的傳染病,能引起主要器官的一係列並發症,而死亡率往往高達三分之一。

倒下需要被照顧的人甚至比健康的人還要多,因此白女皇陛下又下達了命令:身份地位低的天花病患都將被關到克裏姆林宮後院封閉管理,所有的人力物力都集中治療王儲彼得殿下。

畢竟無論如何彼得都是白女皇陛下血緣最近、也是最適合的繼承人。

琳娜連續失眠了兩個多禮拜,尼爾給她送來了杏仁奶茶,說是這種飲料很助於睡眠,可小姑娘即使偶爾睡著了仍舊是噩夢連連。

她夢到了死氣沉沉的克裏姆林宮;渾身長滿斑疹、慘叫著被拖走的病患;宮廷後院燃起的火焰:燒毀那些充滿病毒的屍體以及所有他們使用過、觸碰過的物件;宮廷中那些麵如死灰的幸存者,他們空洞的眼神中充斥著絕望的神情……

天花,就像是悄無聲息的魔鬼,在空氣中、觸碰間迅速蔓延,莫斯科那座死亡宮殿反反複複縈繞著琳娜,仿佛詛咒般的預知,讓她不得解脫。

小姑娘的眼睛下方出現了濃重的黑眼圈,這反而得到了白女皇陛下的讚賞。她是這麽說的:“哦,我親愛的琳娜,還是你識大體,對彼得的病情牽掛萬分。聽說黑森公主天天都在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斑疹,真是個自私的女孩。”

琳娜撒嬌的依偎在女皇陛下懷中,心中暗道:媽媽咪啊!我其實不想牽掛啊,讓我睡個好覺吧!

一個月後的某天,琳娜的噩夢突然消失了,那一晚她睡的很香甜。

第二天從莫斯科快馬送來了好消息,彼得王儲殿下的病情已經得到了控製,沒有感染其他並發症和敗血症,臉上的斑疹膿包也逐漸收斂。

後文沒有匯報留守侍從們的患病率和死亡率,估計撰寫人非常清楚他們的白女皇陛下根本不在意這些。

白女皇陛下看了信果然非常高興,她立刻舉行了彌撒祈禱儀式,並發出公告:為恭賀王儲殿下的康複,冬宮邀請全國的貴族參加慶祝宴,六月二十五日請各地有爵位的貴族都來聖彼得堡赴宴。

據統計,沙俄帝國目前有二十四位親王、五十六名公爵、一百八十七位侯爵、五百六十六名伯爵、三千七百多名子爵、五千多名男爵以及一萬名以上的從男爵。

這浩浩****的兩萬多人絕大多數都從未涉足聖彼得堡宮廷,他們與帝國的政權基本無關,但是他們代表著帝國最高等的權利階層,白女皇既然開口邀約,那必須是要到場的,即使為了吃這頓飯他們幾乎要坐著馬車橫跨整個亞洲。

全國各地的貴族,基本都是一得到消息就連滾帶爬的打包踏上行程。他們日夜趕路,有的甚至動用了全部財力生怕萬一六月二十五日當天到不了聖彼得堡,喜怒無常的白女皇筆下說不定會將他們家族順勢就從貴族名錄上勾掉。

而整個冬宮也開始高速運轉,所有的宮廷侍從都開始圍繞禦廚房行動。大批的動物被源源不斷的從皇家牧場送來,蔬菜商也川流不息的從皇宮後門進進出出,有的時候琳娜甚至坐在三樓的房間內,都能聽到從**傳來牲畜被屠宰時發出的慘叫。

空氣中**漾著幾預爆發的熱情,人們臉上洋溢著歡笑:慶典,尤其是不用自己掏錢的慶典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是備受歡迎的。

還沒到六月中旬,可怕的貴族大軍就已陸陸續續的到達了聖彼得堡,將這座首都城市擁堵的比往常熱鬧百倍。兩萬名貴族自然不會空手孤身前來,他們拖家帶口,有錢些的甚至還帶著為數不少的仆從。

一時間聖彼得堡幾乎堪比二十一世界的巴黎時裝節,貴婦們穿著顏色奪目的裙子,帶著馬瑙、翡翠、珍珠、鑽石等等各種名貴首飾,她們搖晃著極富各地風俗的扇子,帶著盤踞成籮筐、瓶子、果盤等各種造型的假發,生怕被人說落了俗套或者沒趕上潮流。

男人們也不甘示弱,從公爵到子爵,都按照宮廷正裝要求穿上了深紅色絲絨燕尾外套,他們的帽子上按照等級鑲嵌著貂尾,晃來晃去的,讓人一眼就能識別出他們的身份高低。

在盛宴舉行之前,幾乎所有的貴族都上書要求覲見白女皇陛下,當然絕大多數都被婉言拒絕了,但是每天冬宮進出的貴族還是比往常起碼多了四五倍。

琳娜透過房間的窗戶,看著冬宮廣場上密密麻麻的馬車,心中不由嘀咕,這麽多人,筵席究竟要花多少錢啊?

年初的時候獨眼龍伊凡不是說財政緊張嗎?後來聽說陛下還融了幾尊大炮去發士兵的軍餉,難道說白女皇最近中了彩票?或者得了什麽意外之財?否則如何能承受得起這幾萬張遠道而來的嘴巴?

然而無論琳娜小姑娘如何疑惑,六月二十五日還是不可避免的到了。

初入宮廷?第五十五章?饕餮

當天淩晨,天邊剛泛起一道白光,整個冬宮就開始忙碌起來。

無數名穿著米白色宮裝、帶著黑色卷邊假發的侍從們穿梭於走道中,他們腳上的軟底鞋踏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整齊劃一的噗噗聲。

他們搬出一匹匹的東方絲綢,大英帝國的滌綸毛紡品和棉布、法國的紗布和花邊……他們從庫房裏端出上千件成套的銀質餐具、瓷器和水晶杯……他們用好幾馬車的假花裝飾好了整個冬宮廣場。

可實際上擺列坐席的時候,人們卻發現寬闊的冬宮廣場相對於今天要來赴宴的賓客而言,還是過於狹窄。在白女皇的命令之下,長條餐桌從冬宮臨河麵一直沿著涅瓦河鋪設開去。

地麵上鋪著絲綢、緞帶假花和紗布花蕊掛滿了涅瓦河沿岸的樹叢,長條餐桌上鋪著統一的奶黃色繡金邊的華麗桌布,銀質、瓷器餐具按照等級高低擺放在相應的席位上。

用假花和水果搭建的各種造型藝術雕隨處可見,花蕊‘凱旋門’矗立在宮廷迎賓口;水果拚雕的‘雙頭飛鷹’帝國徽章傲視群雄。玫瑰露和芳香精油不要錢似地到處噴灑,剪成小葉片形狀的金箔點綴在河畔草叢間。

沿河的餐桌席位布置好之後,侍從們留下三人寬的走道,在對麵同樣擺放上甜品席。長溜的甜品席與餐桌平行,杏仁蛋白軟糖做成的各式各樣的‘城堡’和‘高塔’;冰凍果子露在日光下散發出晶瑩剔透的光澤;酸甜餅幹和乳酪小蛋糕壘成一個個金字塔……香草布丁、四季色拉、異域風情的蔬果被成列在無數個金銀盤子中,五光十色、誘人心魂。

木質舞台被搭建起來,豪華宴席沒有曲藝表演是令人無法想象的。裝飾著金光閃閃的太陽旗幟的舞台和紅白藍三色旗舞台交錯排開,雜耍表演者、小醜、歌劇演員、話劇演員甚至是芭蕾舞演員都穿好了舞台裝在各自的地盤上忙著準備道具。

人們滾動著橡木桶,運出成千上萬桶法國紅酒和俄國本土伏特加,酒香混合在人工香水中,氣味變得格外奇特。

上千隻處理好的羊和成百頭的牛被架上火堆用文火燒烤,鹿肉被一片片削地很薄、兔子和家禽倒掛著吊在烤架上。蜂蜜、茴香粉、酸櫻桃調味汁等各色果醬被擺放在甜品席上,奶酪製品和甜美巧克力是必不可少的,來自五湖四海的魚類被集中在一起宰殺除鱗。

琳娜跟著宮廷貴族們走出冬宮廣場,立刻就被這裏繁忙的氣氛所感染了。絕大部分遠道而來的賓客已經落座,一看到首都權利中樞的宮廷貴族們出場,他們又馬上站立起來,努力尋找熟人或者熟人的熟人開始寒暄。要知道此次聚會是多麽難得的事,即使沒機會單獨覲見女皇陛下,也要跟女皇陛下身邊的人搭上橋、牽上線。

小姑娘自然沒人招呼,她很快就在侍女的帶領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由於白女皇的偏愛,琳娜的位置還是比較靠前的,就在宮廷後門臨河不到五十米的地方,離首席白女皇的位置也就三個長桌的距離。

小姑娘興奮異常的左顧右盼,正對麵是緩緩西行的涅瓦河,身後的走道上侍女們川流不息,她甚至都要拉近椅子,以防她們端著的菜汁沾到衣服上。

說道衣服,今天給她安排的宮裙是駝色的,裏麵奶黃色的襯裙打著一連串的蝴蝶結,琳娜沒有帶假發,也沒有戴帽子,梳攏到後腦勺上的頭發被打成成串的發卷,輕輕薄薄的披在肩膀上。

她照舊在脖子上圍了個深紅色蕾絲圈,代替應該出場的珠寶首飾,這讓所有看到她席位後打算上前攀談的貴婦們望之卻步,卻給小姑娘省去不少麻煩。

過了一會,她發覺左側光線被遮擋住了,回過頭琳娜開心的發現是尼爾。

“你坐在哪裏?”她問他。

“離你不遠。”尼爾笑著在她耳邊低語,然後走到斜對麵的位置上坐下。

“太好了!我就害怕旁邊做個大肚皮伯爵,或者老的都是褶子的公爵夫人。”小姑娘眉開眼笑的說道,“那可真倒胃口不是嗎?”

兩人相視而笑,的確如此,哪怕安排上老對頭黑森公主都比上述情況要好得多呢。

到了正午十一點,沿河一望無際的餐桌席位已經坐滿了。號角聲響起,所有人都挺直了脊梁。

白女皇駕到,貴族們紛紛站起行禮,一瞬間河畔此起彼伏、人頭攢動。

“都坐下吧。”女皇陛下說道,“今天,我廣邀各位前來,是為了慶祝我們沙俄帝國王儲彼得的康複。麵對天花,他努力抗爭,最終上帝垂憐,讓他戰勝了病魔。為此,我們感謝上帝!感謝帝國!生命萬歲!”說著白女皇舉起了酒杯。

貴族們紛紛舉起酒杯:“女皇萬歲!帝國萬歲!”

他們高呼著,聲音響徹涅瓦河畔,回聲在水麵上**漾開去,久久不息。

“讓我們向上帝致意!盡情的享用、盡情的開懷暢飲吧!”

白女皇落座,接著所有貴族們也紛紛坐下,宮廷侍從們開始上菜了。

他們騎著馬,一手扶韁繩,一手托著寬大的托盤,給沿河的望不到盡頭的席位上菜,馬兒滴達滴達的從人們身邊走過,平添了種新奇的感覺。

烹製過卻羽毛完整的雛雞和孔雀被端上桌、每人一份的鵝肝肉餅配鬆茸、禽鳥混合色拉、鹿肉火腿拚盤、果子凍鵪鶉、野味填烤牛腰肉和叉烤鴨子……奶油蛤蜊餐前湯迅速被人淡忘,美味的蒸鱘魚和鮭魚魚子凍都沒能引起人重視,接下來的群鳥菜單倒是很令人吃驚。

畫眉、夜鶯、麻雀、白頰鳥、金翅雀、鵪鶉、沙錐雞……無論能吃不能吃,好吃不好吃,反正人類能抓到的、能宰殺上席的都華麗麗的端上了餐桌,讓各地的貴族瞠目結舌。

琳娜翻動盤子中的禽鳥肉,趁著左邊的胖公爵和右邊的老公主與人交談的時機,飛快的叉到尼爾的盤裏,然後甜蜜的一笑,做口型對他說:幫我消滅它們。

上百頭整牛被烤熟後直接端上桌,它們甚至還保持著坐姿,身上插滿了銀叉,看起來就像是史前怪獸!

成桶的酒水被打開,飛沫洋溢在空氣中,酒香彌漫。

人們在歌舞伴奏中盡情享受,不到一個小時,甜品還未上桌,大多數貴族都有幾分醉意了。他們拋去了矜持,忘記了身處女皇陛下的宴席,男人們隔著桌布用腳挑逗著女士們,女人嬌笑著用扇子敲打起偷偷探入她們胸口偷腥的手……一時間場麵混亂不堪。

遠處的某個席位中,一名伯爵夫人穿著高跟鞋踏上餐桌,她提留著蓬蓬裙在餐盤之間晃悠悠的行走,無數的手臂摸向她的裙擺。

“向女皇致敬!”她紅著臉高舉酒杯喊了一嗓子,就崴了腳跌坐在餐桌上,弄得杯盤狼藉。

貴族們哄笑了起來,“向女皇致敬!”好事者帶頭又喊了起來,於是人們又紛紛站起身敬酒。白女皇陛下此時也有**分醉意了,看到這樣混鬧的場麵她似乎很滿意,她點著頭顫巍巍的舉起酒杯……

得到了女皇陛下的默許,人們更加的狂熱起來,男人們起身手舞足蹈,女人們也毫不示弱的展示歌喉。貴族們跨越席位相互灌酒,仕女們笑鬧著倒成一團,偷腥的手、**的親吻、曖昧的耳語隨處可見。

琳娜眼觀鼻鼻觀心的享用盤中的美食,卻不禁被耳邊的浪聲笑言勾起了好奇心。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從鹿肉過渡到奶酪色拉,然後從奶酪色拉轉移至水晶酒杯,最後與斜對麵尼爾緊盯著她的視線相交匯,一瞬間仿佛被燙到似地,小姑娘騰的頭發都幾乎豎了起來,粉紅的色澤從脖子開始噌噌的蔓延上整張小臉。

少年朝她笑了,冬雪初融般的笑顏從他眼角彌漫開,隱藏在額發下的翡翠綠眼睛如同他身後的涅瓦河般波光粼粼。

琳娜猛的低頭一陣猛吃,見鬼的,不帶這麽勾引人的吧?

初入宮廷?第五十六章?太子妃

狂歡之後是空虛,盛宴過後有賬單。

牛105頭、野牛4頭、羊600隻、豬500頭、鵝1000隻、天鵝304隻、雞鴨2000隻、孔雀300隻、鶴143隻、鴿子3000隻、兔子4500隻、各種鳥禽1000打……當琳娜小姑娘聽說了這驚人的菜單,嘴巴張大的能塞下三個雞蛋……哦,忘記說了,雞蛋、奶油、蔬菜瓜果什麽的耗費量成千上萬無法計算。

“這……這得花費好幾萬金幣吧?”

“你又不是財政大臣,心疼什麽?反正每年三月春稅收上之後總是會有理由大肆揮霍一把的。所謂有錢就要先享受,女皇陛下好不容易挨過了困窘的冬季值得慶祝啊。”尼爾半諷刺的說道。

媽媽咪啊!我父親幾百年的收入……就這麽一頓飯吃完了?吝嗇小姑娘的心在滴血!

“寅吃卯糧,我甚至都懷疑,等你嫁給了彼得、彼得又當上了帝國皇帝時,會不會國家已經瀕臨破產呢?”尼爾望著窗外悠悠的說道,“母親常說貧窮苦,的確是苦啊!你看看冬宮外麵,光是首都聖彼得堡,有多少人頓頓吃得上白麵包?他們咀嚼著粗的發硬的黑麵包、裹著破麻布熬過冬天,每年寒冬死亡人數皇室從不統計也從不公布。這就是歐洲最大的帝國!它的金庫永遠是幹淨的養不活老鼠。”

“你也不是財政大臣,我們兩個感歎又有什麽用呢?”琳娜說道。

“是的,我不是,”尼爾苦笑,“我甚至對這個帝國根本沒有感情,它強盛也好、破產也好,又與我何幹?可琳娜,如果你執意要嫁給彼得,這就是與你息息相關的事情,前任的罪過總是會清算在後繼者的頭上,無論是過幾年還是幾十年,賬總是要償還的。”

尼爾的話深深的印在了琳娜腦海裏,連帶著幾天她做夢都能夢到帝國破產,小姑娘甚至在想,冬宮和她家布斯特青堡又有什麽不同呢?都是用奢華掩蓋頹敗,就像是懸崖邊上孤獨的舞者,絢麗而危機重重……

六月匆匆過去,七月三日的下午,豔陽高掛空中,聖彼得堡白天的氣溫已經達到了十攝氏度。

一輛長途跋涉的馬車停靠在冬宮廣場上,瘦小的彼得王儲殿下被人群簇擁著下了車,他環顧皇宮深吸口氣,眼中充滿陰霾,我,彼得*何魯亞終於重返人間……

“伊蓮(費伍德夫人的名),你說究竟哪個女孩適合當未來的帝國皇妃?”白女皇在晨間梳妝的時候,突然問出了這句話。

費伍德夫人瞬間臉色都變了,她停頓了片刻回答:“女皇陛下,對於王儲大婚對象的事,我是沒有資格評論的。”

白女皇從梳妝台上五十多瓶香水中,挑挑揀揀,選出個紅寶石色孔雀造型的水晶瓶,接著又拿出個墨藍色天鵝香水瓶。

“琳娜小丫頭很出挑,她就像團火,常常能點燃你的好心情。”白女皇手指摩挲著紅寶石孔雀,笑眯眯的說道。

“那難道大英帝國的公主殿下是黑天鵝?”費伍德夫人打趣道。

“原產法國格拉斯的頂級紫羅蘭香水,地位擺在那裏,就像黑天鵝羽翼的顏色雖然不討人喜歡,但仍舊矜持高貴。”

“女皇陛下想必已經有決斷了。”費伍德夫人笑著說。

白女皇陛下笑了:“我們沙俄帝國,是歐洲最龐大的帝國,人口也最多。西伯利亞那些凍土還荒蕪著呢,再折騰來更多的土地又有什麽意思?戰爭,要花多少錢?我的國庫可不寬裕啊。”

“可伊凡大人……”

“伊凡他想建功立業,這並沒有錯。但是英國和奧匈帝國不過是想利用我們,真是聯合他們戰勝了普魯士和法國又有什麽意思?從中得利的是法國的宿敵英國佬,以及與普魯士毗鄰的奧匈帝國。我們沙俄帝國隔著個波蘭,還不知道能不能有口湯喝。”

“所以……”

“所以,黑天鵝再高貴,都不適合我們,你明白我的意思了?”白女皇拿起藍黑色天鵝香水瓶,隨意的扔到壁爐裏。

水晶瓶碎了,含有酒精的香水被火焰瞬間吞噬,濃烈的花香彌漫在空氣中。

費伍德夫人拎著裙擺後退出了房間,她去傳達女皇陛下的命令了,隻留下白女皇坐在梳妝台前。她眼神從孤傲的獨立在桌麵上的紅寶石孔雀香水瓶慢慢轉移到牆壁上的畫像上。

年輕早亡的未婚夫菲利普笑臉盈盈的望著她,笑意逐漸從白女皇眼底升起,我選擇了那個長相酷似你的女孩,就讓她代替你陪伴我餘生吧……

琳娜對於她命運的改變並非沒有察覺,當侍女通知她,臥室更換時,小姑娘就敏銳的感覺到自己將與以往不同了。

她自普魯士到達俄國之後,一直住在三樓西邊的貴賓客房內,現在她被領入的房間起碼有原來的三倍大小。牆壁是暗紅色絲絨繡金邊掛毯,地麵是珍貴的拚花地板,抬起頭天頂上的油畫栩栩如生,中央垂掛著華麗的大水晶吊燈。

屋子裏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淡紫色的床,紅木雕花大床的頂蓋上垂下厚厚的圍簾,床單、床品的都是同一的淡紫色碎花風格,看起來十分雅致。

除此之外,屋裏還有黑色大理石壁爐、三個包金雕花大衣櫥、一個鎏金梳妝台、兩個鎏金盆架、裝飾用的盤碗櫃和一張軟塌。屏風後麵有個會客小隔間,裏麵是一圈雕花椅子和多邊形大理石茶幾,隔間的牆壁上有扇鎖著的門,通向另一個房間。

初夏的日光從兩扇落地窗照射進來,屋內采光相當的好。

“那扇門通向哪裏?”琳娜問侍女凱特。

小丫頭凱特沒回答,捂著嘴笑了笑就跑出去幫忙運行李了。

琳娜心中有了底,莫非就是倭瓜彼得的臥室?真鬱悶,但願那道門永遠鎖著!

白女皇終於決定了?此時琳娜心中卻隱隱不安起來。

自從來了俄國,無論發生過什麽事,小姑娘要嫁給彼得的計劃從未改變過。也許是因為她太小,也許是她還未曾清楚的理解什麽是感情,在琳娜看來,彼得是保證她家鄉布斯特平原天然自由、保證家人幸福的‘道具’而已。

反正都在一個宮廷中生活,嫁與不嫁又有什麽區別?再加上黑森公主的刺激,小琳娜是決不會在這方麵示弱的。

可是此時,不知為何,她眼前閃過了尼爾的臉,雖然就幾秒鍾,幾乎快得連琳娜自己都沒弄清楚究竟是什麽感覺,但她心中莫名的開始焦躁。

凱特和其他幾個侍女捧著行李進了屋,她們笑鬧著幫琳娜拾掇好東西,又端來了晚飯。

琳娜坐在軟塌上發了會子愣,心中卻還是亂糟糟的沒理出什麽頭緒來。

直到凱特遞給她一封信,上麵署名是普魯士腓特烈國王。

琳娜展開信,先掏出裏麵附帶的布斯特親王的家書。她津津有味的讀起來。

父親信上說,這大半年的時間母親約翰娜幾乎都呆在家裏,極少去參加各地的舞會了,對此琳娜的二姐非常不滿,她詢問母親是不是不疼她,為何兩個姐妹都嫁出去之後卻不再為她籌謀,可母親約翰娜卻一反常態的回答,讓她自己找自己想要的男人。

對此父親表示很讚同,第一次妻子和他不謀而合,嫁掉兩個女兒之後他開始覺得孤單寂寞,希望二女兒能多陪他幾年再說。

另外大姐生了第三個孩子,那個富有的男爵對大姐越發重視,家庭還算比較和睦。

父親的家信琳娜讀了三遍,才意尤未盡的收到抽屜裏,和之前的兩封家書放在一起。

接著小姑娘展開了國王的信。

信上是這麽寫的:

我親愛的布斯特小公主:

聽聞你在冬宮很得白女皇陛下的寵愛,我非常高興。我想你對你未來的前途應該有所打算,你一向是個聰慧通透的孩子。

貴族生而高貴,這是血統的賦予,也是責任的傳遞。

為了帝國也為了你自己,你需要擯棄所有的私心雜念,無論俄國王儲彼得殿下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最好永遠將他視為你敬愛的未婚夫。

另外,令尊已被委任為帝國禁衛軍元帥,一切甚好。

國王腓特烈。

琳娜合上信,不由想到,莫非腓特烈國王已經探查了白女皇陛下的心思?不然怎麽今天她剛換了房間就收到了國王的信?這路上來回還要將近一個月呢。

信裏說無論彼得發生什麽事,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小姑娘不禁眉頭緊鎖。

初入宮廷?第五十七章?麻子

國王腓特烈的信其實就是封警告信,琳娜很清楚他最後特意提到父親升遷的含義。

從普魯士捎信非常困難,捎過來的信幾乎都是公開的,從樞密院伊凡大人到宮廷大元帥西金,小姑娘敢拍胸脯擔保他們一定都先於自己偷偷看過這信了。

於是小姑娘心中的那一閃而過的念頭,也瞬間被掐滅了,父親、家鄉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擰成了道繩索,牢牢的係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沒有退路。

琳娜整夜沒能安眠,窗外的天空灰白灰白的,夏日的聖彼得堡夜晚極其短暫。

第二天白女皇召見,說是小範圍慶賀王儲彼得殿下康複歸來。

侍女送來了五套裙裝供琳娜挑選,水紅色、草綠色、蜜色、紫羅蘭色和咖啡色,橫跨冷暖幾種色係、五彩繽紛。

“這次不怕與白女皇陛下撞色嗎?”琳娜問道。

“沒關係,女皇陛下說了,小姑娘就要穿的鮮豔點。”傳話侍女回答。

真是奇怪,什麽時候陛下如此好說話的?

琳娜帶著疑問挑了套水紅色的套裝,白色的襯裙配上水紅色外裙豔麗奪目,袖子開叉到肩膀、縫著一層白紗,鑲亮片的水紅色高跟鞋小巧可愛,深咖啡色假發分成兩股,蓬鬆的長發卷垂在小姑娘臉頰兩側。

她跟著侍女來到了女皇陛下的沙龍門口靜候召見,侍女進了門,琳娜百無聊奈的打量四周。說實話,冬宮無處不是藝術、無處沒有瑰寶,沙龍大門上方的狩獵女神黃金雕像栩栩如生、灼灼生光;走道落地窗之間的希臘式雕塑神態逼真;天花板上的巨幅油畫又勾走了小姑娘的全部心魂。

“您可以進去了。”侍女的傳話打斷了琳娜的走神,她整整衣裙步入了沙龍。

這是一間寶石綠的房間,深綠帶銀紋的牆紙將整個沙龍布置的非常雅致,對門拐角處是白色的大理石壁爐,旁邊落地窗前有架鋼琴,靠背椅、軟榻和小沙發三三兩兩的聚攏在一起,屋子中央是個寶石綠色的環形沙發。

整個房間的家具都是深綠色的,玉石屏風後麵傳出白女皇陛下的低低的笑聲,琳娜局促的站在門口等待女皇陛下的召喚。

“來了就過來吧,好兩個月沒見麵了,彼得,琳娜在你生病時可是最掛念你呢。”白女皇說道。

琳娜繞過屏風,隻見白女皇陛下身穿金黃色的宮裝,帶著白羽毛帽子,脖子上、耳朵上成套的瑪瑙首飾顏色豔麗奪目。她伴依在長榻上,身後站著費伍德夫人和兩個神情閃爍的侍女。

彼得王儲殿下麵對女皇坐在對麵的椅子上,他背對著琳娜,看起來比五月份的時候又瘦小了一圈。

琳娜行了個屈膝禮,走到女皇身邊,轉過身她望見彼得,差點沒驚嚇的喊叫出聲!

他簡直瘦的可怕,整張臉形銷骨立、天花留下了深深的麻坑把他那張原本就倭瓜的麵容糟蹋的更加體無完膚,他的眼睛顯得格外的大,無神的雙眼幾乎都要突出眼眶、看起來就像是來自地獄的亡靈。

琳娜極力控製住自己的表情,花了近三分鍾的時間才調整好心態。隻聽見耳邊傳來了白女皇的聲音:“我知道這令人難以接受,那天他剛回來我第一次見到時也不免大為吃驚,但是至少病魔沒有從我們身邊帶走他,我們應該感謝上帝的仁慈。”

“您說的非常對!陛下,我們都非常慶幸彼得殿下能恢複健康。”琳娜附和著說道,她的眼神從彼得臉上移開,凝視著他的衣領。

彼得從頭至尾一言不發,就像是死氣沉沉的木偶,滿臉陰霾。

琳娜和女皇攀談了幾句,門口又有侍從稟告:黑森公主到了。

黑森公主興匆匆的推門進了沙龍,她穿著件橘色白花宮裙,帶著一大堆的首飾,就像是準備盛裝赴宴。

進了屋她就衝屏風這直走過來,匆匆的朝女皇行了禮,接著就一屁股坐在彼得王儲身邊掏出手絹埋頭在他懷中痛哭流涕。

黑森公主開始訴說她日日夜夜擔心王儲殿下的病情、什麽吃不下睡不著覺、很後悔那時候離開克裏姆林宮,應該在他身邊照顧他雲雲……聽的琳娜嘴巴直抽抽。

“你真的後悔嗎?”突然悶葫蘆彼得開口了。

“當然,我……”黑森公主抬起頭,眼淚婆娑的近距離望向彼得,隨後她發出駭人聽聞的尖叫聲,雙眼直愣愣的盯著彼得的臉,接著整個人往後一仰暈了過去。

這簡直就是混亂的開始,費伍德伯爵夫人趕緊招來了五六個侍女,她們將黑森公主抬到屋子中央的沙發上,捏人中、扇扇子、噴香水、拿嗅鹽……五花八門什麽都上了,可黑森公主仍舊沒有醒來。

白女皇陛下板著臉觀望;彼得王儲譏諷的笑容**漾在嘴邊,令那張可怖的麵容更加詭異;琳娜心中暗道:在女皇和王儲麵前如此失宜,黑森公主還是持續‘暈厥’的為好吧。

雞飛狗跳之後,白女皇失去了耐心,她揮揮手讓人將‘昏迷’中的黑森公主送回房間去。

“琳娜,今天你很令我欣慰。”白女皇拉著琳娜的手說道,“做夫妻,可以沒有感情,但是必須保持互相尊重。彼得無論變成什麽樣,他都是沙俄帝國的王儲,未來的皇帝。”

琳娜頷首表示明白。

白女皇又接著說道:“我早幾天就決定了,在你和黑森公主間,我屬意彼得選擇你做太子妃。”

琳娜心中咯噔一下,說不上是喜是愁,她隻知道自己機械的站起身行了禮,又機械的親吻了女皇陛下的手背,後來混混僵僵的聽女皇陛下慨歎了幾句就獲準離開了沙龍。

一出房門,琳娜仿佛突然魂魄歸竅,她飛快的奔回自己的房間,脫掉外裙爬上床,將自己整個人裹在毯子裏。

曆時半年時間,她終於被選定為帝國的太子妃了,可是她的不安和恐懼卻越發濃烈。

不是因為彼得醜陋的麵容,說實話那個傻子倭瓜就從沒張順眼過,但無論他是美是醜對於琳娜來說絕不比塊石頭更有價值。

琳娜隻是突然意識到,她天真無暇的童年結束了,這個宮廷在逼迫她舍棄……

初入宮廷?第五十八章?白夜

用晚餐的時候,小丫頭凱特笑眯眯的塞給琳娜一封信。

信箋是用棕色牛皮紙撰寫的,沒有貴族慣用的粉色花邊信紙,也沒有噴香水,可小姑娘一看到信封上的簽名,立刻就欣喜若狂。

是尼爾的筆記,信上隻有一句話,讓她晚上想辦法到東側閣樓匯合。

琳娜折起信箋,眼珠骨碌碌直轉。自從換了房間,她身邊多了起碼五六個侍女,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直接匯報給白女皇陛下吧。

她慢慢的劃拉盤中剩餘的烘培根,心中開始盤算起來。

她趁凱特收盤子的時候問她道:“通向彼得王儲房間的那道門有鎖嗎?”

“公主是怕王儲殿下會突然過來?”凱特笑了,“有的,當然有,兩個房間都各自有道插銷。您放心、搬過來的時候我就替您插上了,在正式大婚前連通兩間臥室的門還是關閉的比較合適。”

琳娜便不再問話了,侍女們收拾了餐桌,給她鋪好了床鋪,放好了洗漱間的熱水。順便說下這新房間的涮洗室特別符合琳娜的心意,深藍色的布簾後麵是個五平方的小隔間,裏麵有專門的小型壁爐和沙發,靠牆的位置是白瓷雕花浴缸和抽水馬桶,這所有的一切都讓琳娜覺得異常熟悉。

她匆匆洗了個熱水澡,穿著浴袍坐在沙發上開始看書,一本又一本,直到時鍾過了十點半,她才起身上床。

“祝您好夢。”凱特和其他侍女打著哈欠為她拉上了大床的圍簾。

琳娜在她們腳步聲都消失之後又等了片刻,感覺屋子裏沒人了,於是便立刻從**跳起來,翻出件家常裙子套上。她披著頭發奔到連通彼得房間的那道門,撥開了插銷。

她深吸口氣,輕輕一推,果然不出所料,彼得那邊的插銷沒有插:畢竟相比女士而言,男人是不需要防備什麽的。

琳娜踮起腳走進彼得的房間,房間裏黑漆漆的,**傳來彼得的鼾聲。聖彼得堡七月的夜晚還帶有微涼,他的大床圍簾拉著、密不透風。

琳娜很順利的穿過彼得的房間拉開房門,外麵三名侍從坐在椅子上睡得東倒西歪。琳娜笑了,與她預料的一模一樣。

她踮著腳飛快的從侍從間穿過,跑過走道、奔向自由……

從傭人走道爬上閣樓,那裏是冬宮儲藏物品的地方。琳娜剛推開頭頂上方閣樓的翻蓋門,一隻溫暖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臂。

尼爾微笑著從上方望著她,少年一用力就把她拽了上去。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你應該對我的智商有信心。”琳娜眨眨眼笑道。

她環顧四周,閣樓上的空間不大,拱形隆起的房頂距地麵也就兩米多高。左側堆放著各式各樣的家具:櫃子、床頭櫃、衣櫥、茶幾、沙發……右側整齊的累著很多大木箱,也不知道裏麵放著什麽。

中間的空間大約十幾個平方,尼爾拖了個長沙發出來用,還有個簡單的床鋪和桌子,其餘地方都是書架,上麵擺滿了書,卻幹幹淨淨沒有絲毫灰塵。

“你這裏冬天一定很冷。”小姑娘同情的說道。

“冷的像個冰窖,”少年笑著回答,“受不了了我就會折騰個火盆,但是睡著了可不敢點,害怕起火。”

“然而卻很自由,”琳娜接著說道,“你都不知道,我現在算是被監視起來了,好幾個人盯著呢。”

尼爾拖來牆角的梯子,架在屋子正中央的天窗下方。

“來,我們上房頂,我帶你看最美的聖彼得堡。”

琳娜跟著他爬上梯子,圓形的天窗可以朝外推開,兩人穿過窗戶,冬宮屋頂較為平坦,琳娜和尼爾爬上去坐在了屋頂上,眼前就是奔騰的涅瓦河,河流在遠處交錯分流,構成了聖彼得堡這座北國威尼斯的整條水域網。

深夜十一點,天空還宛如白晝,雖然看不到太陽,但整個聖彼得堡曆曆在目、清晰無比。

遠處支流分叉的河道、河道上造型各異的古樸石橋、城內高高低低的房子、以及帶著粗煙囪的工廠……琳娜覺得這段時期以來的鬱悶猛然間消散的無影無蹤,她此時隻覺得心情奔放的幾乎想放聲呐喊。

“這就是聖彼得堡的白夜,隻有閉上眼睛才能體會到天黑。”她耳邊響起尼爾的聲音,少年低沉沙啞的嗓音撩撥得她心髒一陣跳動。

“每年到了這個季節,我都喜歡整夜整夜的看著天空,白色的夜晚,世界已經陷入睡夢,可我還醒著。”少年握住琳娜的手,“也隻有白夜我才會愛上這個城市,就像是上天擯棄了黑暗,讓希望永遠留在心底。”

“是因為緯度吧?聖彼得堡緯度很高,靠近北極,所以夏季太陽會一直在地平線以上。”琳娜煞風景的脫口而出。

“北極?”尼爾疑惑的望著她。

琳娜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這個時代南北極還未被發現吧,她可不打算解釋這深奧的地理問題。

少年也沒有繼續追問,他突然站起來,朝坐在地上的琳娜伸出手。

“美麗的小姐,我能邀請你跳一曲舞嗎?”

“當然可以,我英俊的先生。”琳娜笑嗬嗬的回答。

兩人麵對麵相互行禮,接著雙手輕觸又分離,躬身、屈膝、優美的大旋環……沒有音樂,卻踩著同樣的步點;他們不約而同的沒有選擇假麵舞會上跳的雙人舞,而用這樣優雅卻疏離的宮廷舞步宣泄彼此之間的情感。

距離,無處不在;親密被渴望推向極致;尼爾嘴角的微笑越來越苦澀,琳娜眼底浮起莫名的淚水……寧靜的夏夜、白色的夏夜、去除了天黑的陰霾,就讓希望永存心底……

時間一點一滴的消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

淩晨2點,太陽終於落下了地平線,天空中厚厚的雲層卻仍舊反射出白光,就像是傍晚淡金色的晚霞,期待著三個小時之後即將再度來臨的日出。

尼爾沒有說出心中的話,他沒有說自己看見她站在霞光下舞蹈,那麽誘人的閃光,卻又無情的轉瞬即逝,甚至都沒給他留下愛她的時間。

琳娜也沒說出心中的話,其實從見到他的那天開始,女孩就已經開始追悔莫及……

初入宮廷?第五十九章?大婚(上)

聖彼得堡臨海,雖然從冬宮的位置看不到涅瓦河的入海口,但是海洋性氣候使得這座沙俄帝國的都城一年罕有晴朗的天氣。

從七月上旬開始,薄霧籠罩的涅瓦河上,海船就川流不息的湧至冬宮,從法國運來的服裝、英國運來的毛呢織物;從東方購置的瓷器和香料;從非洲和美洲殖民地采購的珠寶黃金……人們無法統計這些貨物的價值,因為每天源源不斷到來的、停泊著等待卸貨的海船數都數不清。

帝國王儲大婚的消息已經在坊間流傳,對於未來的帝國太子妃,人們可能還不甚清楚,隻是模糊的知道她和彼得王儲一樣,來自遠方的普魯士。

理論上王儲大婚之前應該先訂婚,尤其是彼得王儲殿下目前剛滿十四歲,而未來的太子妃貌似也才十一歲多。因此當帝國朝臣得知白女皇陛下決定直接給彼得王儲殿下舉辦大婚時,暈厥過去的老頭不下五個,從席位上摔下來的廷臣也至少有一打。

可是白女皇陛下已經下定了決心,也許是擔心琳娜長大幾歲後麵對麻子倭瓜王儲有可能會悔婚,女皇陛下要求用兩個月的時間準備,最遲九月必須大婚。

女皇陛下本人沒有參與過任何皇家婚禮,於是她派出了兩隊人馬,遠赴法國和波蘭,向剛剛舉辦完王儲大婚的法國皇室以及新婚不久的波蘭國王谘詢。使者帶回了很多文書資料,從儀式舉辦的過程到服飾的花邊細節,一應俱全,甚至還複製了整個婚禮舉辦現場圖和邀請賓客的全套名錄。

白女皇陛下對此非常滿意,她表示說,作為一個歐洲最大的國家,我們沙俄帝國不要怕花錢!要以最華麗的場麵、高檔的規格壓到所有與帝國敵對的國家。

九月的聖彼得堡細雨連綿,日間室外溫度已經達到了三十攝氏度,好在海風陣陣,倒算不上悶熱。

皇家傳令官騎著馬走街串巷,向世人正式宣告王儲彼得殿下即將大婚的消息。皇室在涅瓦河濱江大道上安排了上萬流水席,到那天所有的人都可以享用免費的酒食。

整個聖彼得堡沸騰了,一連幾天像過節似的,人群從四麵八方的城鎮不斷的湧來首都,所有人都想參與這普天同慶的日子。

琳娜安靜的呆在她的寢室裏,一個多月的時間,除了陪白女皇打牌和去圖書館上課,她哪都沒機會去,小姑娘覺得自己簡直都要長蘑菇了。無論去什麽地方,她身後起碼跟著三四個侍女,連洗澡間都有人伺候,一點都不尊重個人**!

圖書館的俄語課程依舊,但是由於多了一溜排旁聽的侍女,除了學習還是學習,連黑森公主都一臉鬱卒。

她和尼爾自從那夜共舞之後,就再沒機會交談了,除了偶爾的眼神交流,什麽都做不到,這令小姑娘痛苦萬分。她開始故意挑剔,食物太淡或者太鹹、水太冷或者太熱、反正有理由無理由她都要挑刺,可那幾個新來的侍女就像是打磨光滑的石膏偶人,無論她怎麽抱怨都激不起她們任何反應。

後來她的時間被各種訓練和籌備工作擠得滿滿的,上午宮廷禮儀課、舞蹈課,下午量尺寸試衣服……最後當琳娜覺得自己瀕臨崩潰的時候,九月十九日到了,第二天便是大婚的日期。

琳娜收到了從普魯士布斯特快馬送來的物品,她拆開發現是父親為了慶賀她結婚特意采購的名貴衣料,橙黃色的天鵝絨上綴著金線,如同夏日豔陽般燦爛。

琳娜潸然淚下,父親我明天就要嫁給彼得了,我如願以償,卻又追悔莫及……父親你不能牽著我的手進教堂,這將是我畢生的遺憾……

無論她的心情如何糾結,九月二十日還是不可避免的到來了。

早晨琳娜被侍女們的腳步聲驚醒,她們伺候她起了床來到準備好的熱氣騰騰的浴室。

琳娜脫去晨衣,她剛剛發育的身體給人一種脆弱、易傷的感覺,奶白色富有光澤的皮膚細膩無比,微微隆起的胸部幼嫩卻富含希望。

幾個侍女給她清洗完畢,套上件銀色錦緞裙子,裙子上身緊貼肌膚,袖口從腋下開口,寬大的袖子華麗非常。下身裙擺寬大,接縫處以及拖裙上繡有銀色的玫瑰,琳娜穿上裙子,深吸口氣,媽媽咪啊,這起碼有好幾斤重!

這輩子就穿一次。小姑娘暗自給自己打氣,她跟著侍女到了皇室禦庫,在那裏白女皇正等著她。

“這裏有世界上你能想到的所有珠寶,”白女皇陛下說道,“今天你可以隨意挑選。”

琳娜東張西望,目不暇接,整個禦庫擺滿了半人高的玻璃展台,裏麵的羽毛軟墊上都是成套的珠寶首飾:三百顆紅寶石與上千顆鑽石交錯鑲嵌,擰成花束狀的項鏈;鳥蛋大小的天然珍珠掛墜;罕見白玉髓與琺琅胸針;鑲嵌著昂貴的祖母綠和藍寶石的象牙飾品;維多利亞風格的鑽石鑲紫水晶造型胸針;三千多顆鑽石組成的額飾……小姑娘隻覺得驚詫、震驚、最終眼花繚亂。

結果還是白女皇為她挑選了那條鑽石額飾和紅寶石鑽石項鏈、耳環,當定製好的綴滿了鑽石的彎月形桂冠戴在她頭上時,琳娜隻覺得自己變成了個閃閃發光的星座。

她不敢快走也不敢低頭,渾身負重起碼十公斤,看到她臉色蒼白,侍女們又圍上來一陣塗抹,用胭脂掩蓋了她的疲憊與黯淡。

下午三點整,一百二十輛豪華馬車停在了冬宮廣場上。

白女皇陛下帶著琳娜和同樣綴滿飾品和勳章的彼得王儲登上了第一輛彎舟型黃金馬車,敞篷馬車由八匹清一色無雜毛的白馬牽引,就像是神話故事中的飛舟。

後麵的馬車上坐著宮廷命婦和隨行人員,帝國廷臣們昂首挺胸的騎著馬伴車而行。

車隊要遊行整個聖彼得堡,最終到達皇家大教堂。

首都所有的居民和非居民,此時已經雲集街頭,他們踮起腳、爬在樹上、壓著他人的肩膀觀看這熱鬧非凡的場麵。禁衛軍全體出動,全力保衛皇室車隊的安全。人群喧鬧、擁擠著,觀看他們未來的國君已經皇後,仿佛通過這種觀望能增添對未來幸福的期盼。

人們隻看到金閃閃的華麗馬車上,他們的白女皇陛下笑容燦爛,身旁是兩個臉色蒼白的孩子,極醜的王儲殿下和極美的太子妃殿下成為聖彼得堡人們心頭深深的影像,長久不息……

初入宮廷?第六十章?大婚(下)

大教堂的穹頂高高隆起,幾乎一眼望不到天頂。就像是上帝所處的雲端深處,他從上方悄無聲息的俯視人間。

教堂裏擠滿了人,貴族們帶著華麗的假發,穿著正式場合的禮服,他們翹首以盼他們的女皇和王儲,以及未來的太子妃。

琳娜挽著彼得的手臂走進教堂,兩個人都是如此的生硬,今天對他們來說就是被圍觀,演好一場皆大歡喜的戲。

教堂裏輕煙繚繞,平台上閃耀的鍍金飾品和枝形台架上一溜排的蠟燭增添這喜慶的氣氛,蠟燭火苗的跳動和人們交頭接耳的低語,讓琳娜的後脊梁一陣陣的發冷。

大主教主持整個婚禮儀式,他先給新郎新娘做結婚的降福說教,念的含含糊糊的句子讓琳娜簡直想一巴掌給他扇暈過去!要知道她可穿著十公斤的‘枷鎖’站著聽他嘮叨呢!

終於老頭念完了,剛問道:“新郎,你願意娶新娘嗎?”

暈暈乎乎的琳娜脫口而出:“我願意。”

整個教堂一陣哄笑。

儀式結束的時候已經七點半了,琳娜餓的前胸貼後背,為了勒上緊身褡,她中午飯隻被允許吃了一個雞蛋。

可接下來還要先舉行舞會,太子妃和王儲要首先領舞。聽到這個消息,小姑娘差點把桂冠摘下來扔到地上,大喊:“娘的!我不玩了!”見鬼的!帶著十公斤的裝備還要跳舞?神仙也做不到啊!

她被迫與一臉苦逼相的倒黴彼得回到冬宮,穿過一條條走廊,來到音樂大廳。站在一圈圈密密麻麻的宮廷貴族中央,音樂響起,琳娜暈頭轉向,隻覺得音樂大廳二層上方一個個人物雕像都活過來似的死死的盯著自己,天花板上垂掛下來的碩大水晶吊燈閃耀的她睜不開眼睛。

汗水從她額角嘩嘩的流淌下來,她機械的邁著步子旋轉,彼得錯身而過時的鬆手差點讓她摔倒在地。

“差不多了,就讓王儲和太子妃享受他們的浪漫夜晚吧。”白女皇適時發話。

貴族們紛紛鞠躬行禮,然後開始各自跳起舞來。琳娜和彼得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間,小姑娘最後在人群中再次尋找,卻仍舊失望。

她帶著疲憊和悲傷回到房間,十幾名侍女圍上來給她寬衣。她匆匆脫去了裙子、卸除了首飾,立刻把自己扔到了**。

不知不覺中,琳娜迷糊的睡了一小會,然後被餓醒了。床頭上已經備好了簡單的晚餐,蔬菜湯還冒著熱氣。

她兩三口就吃完了那點東西,隨後意猶未盡的舔幹淨了勺子。見鬼的,結婚難道是要鍛煉人的耐餓力嗎?

琳娜環顧四周,發現屋子雖然裏沒有人,但她敏銳的感覺到自己正被無數道視線關注著。蠟燭架上的火苗跳動,連帶著屋子周圍都仿佛有人影攢動,低聲喃語傳入她的耳朵,卻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麽。

這些人要幹什麽?睡覺也要被監視嗎?

小姑娘非常不高興,但她實在是太累了,於是她拉起被子蒙住了頭,很快就再度沉入夢鄉。

“你是說昨晚彼得沒有和琳娜同房?”穿著晨衣的白女皇放下手中的叉子,美男子嘉烈夫立刻掏出手絹為她擦拭了嘴角,又倒上杯紅茶。

“是的,陛下。”費伍德夫人說道,“昨天皇室記錄官整晚都帶著人守候在王儲殿下和太子妃殿下的寢室隔間內,據他匯報說,王儲殿下玩了一晚上的士兵遊戲,而太子妃回到房間就睡著了。”

白女皇點了點頭說道:“婚禮的確很累人,昨天我都被折騰的不輕,再說他們年紀還小,日子長著呢。對了,說道年紀,彼得也滿十四周歲了吧?”

“十四歲零三個月了,陛下。”

“派人給他做過新婚教育了沒?”白女皇問道。

“我們沒敢擅自做主……”費伍德夫人低聲回答。

白女皇笑眯眯的看向嘉烈夫:“我說少了什麽步驟呢!即使是男人,也得**的,先找幾個伶俐的給彼得去說說吧。”

費伍德夫人得令退出了房間,嘉烈夫摟住女皇陛下,在她耳邊低語道:“我還想讓陛下再‘**’‘**’。”

“你個小滑頭!”白女皇捏著他的耳朵笑罵道,接著就被美男子摟著上了床……

宮廷侍從中的幾個年輕滑頭被挑選出來為彼得王儲殿下上‘性教育’課程,對此,這幾個無賴本人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他們鬼鬼祟祟的跟著費伍德夫人到了王儲殿下的寢室,眼珠子一路上不得消停,左顧右盼的打量這從沒機會來的地方。

“你們要盡量把事情過程說清楚,最好能挑起王儲殿下的好奇。”費伍德夫人吩咐說。

“沒問題!尊貴的美貌的夫人,這事交代給我們準沒錯。”其中一個侍從拍著胸脯保證。

然而當他們真正麵對王儲彼得殿下時,才發現幾分鍾之前的保證並不是那麽好兌現的。

“陛下,當您看到女人高聳的胸脯和圓潤的屁股,您有什麽感覺?”

彼得扭吧著手中的木頭士兵,沉默了好一會,方才回答道:“女人不能當兵,製服塞不下的。”

侍從們:“……”

“您看到她們凝如白脂的肌膚,那深深的乳溝,就不想摸上一把嗎?”

彼得思考片刻後回答:“我兩歲之後就不喝奶了。”

侍從們:“……”

“您不知道那種感覺多麽美妙!”終於一個侍從忍不住了,打算不管什麽規矩禮儀的大肆宣揚一番,“我們男人天生是征服者,我們騎坐在她們身上,聽她們在你**嬌喘吟喔,哦!上帝啊,那種極致的感覺難以形容,她們紅潤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神、緊致的體內溫暖的包容著你,陛下,您一定會覺得仿佛升入了天堂。”

彼得死板板的坐在沙發裏,一臉茫然,沒有好奇也沒有激動,就像是給那人在興奮的關鍵時刻潑上了瓢冷水。

十四歲,不會是還沒開始發育吧?幾個滑頭心中不由想到。

初入宮廷?第六十一章?孤獨

且不說王儲殿下那裏遲到的性教育,新任太子妃殿下一覺醒來,便急切的開始尋找她的朋友尼爾。

她不知道為什麽昨天一整天都沒有見到他,王儲大婚,作為貴族成員他沒有理由不參加,其實作為琳娜本人原本也是害怕看到他的,可真的在婚禮上沒找到他時卻又不禁失落了。

被派出去打聽消息的小丫頭凱特,喘著粗氣猛的推開了房門。

“殿下!聽說尼爾被派往西軍了,還是他自己主動申請的,說是年滿十四歲可以先參加預備隊。”

聽到這話,琳娜手中的鏡子摔在了地上,跌的粉碎。她蹲下身顫抖著手去撿碎片,卻被凱特一把拽開。

“人呢?都到哪兒去了?趕緊進來打掃。”小丫頭一嗓子叫喚進來兩個侍女,琳娜忍住了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跌坐在**。

玻璃很快被掃幹淨了,可琳娜心中的碎片缺依舊紮得她生疼。現在這個宮裏隻剩下她一人了,孤獨猛然來襲,洶湧難抑。

小姑娘隻覺得渾身發麻、喘不過氣來,原來她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堅強,也並沒有那麽樂觀,隻是因為有人支持著她,她才能笑著送走母親一個人孤軍奮戰。

可如今,這支持者也走了,她卻獨自深陷泥潭。

侍女凱特打開窗戶,夏日的海風帶著潮濕灌入屋內,琳娜卻感覺手腳冰冷,彼得、黑森公主、獨眼龍伊凡、西金大元帥……他們的臉孔一張張從小姑娘眼前浮現又消失,將這種古怪的寒意推湧至她喉頭,幾乎要將她淹沒。

即使是目前最寵愛她的白女皇陛下,也絲毫沒能給琳娜帶來一丁點的安全感。她是個君王,一個喜怒無常的君王,隻要她願意,整個世界都必須按照她的意圖運轉。

接下來的宮廷生活開始變得越來越繁忙,琳娜已經不是來自普魯士小公國的無名公主了,她現在是沙俄帝國的太子妃殿下。每天晚上的各種宴會、舞會、沙龍和洽談會,她都必選出席,穿著各色各樣的華麗宮裝,陪伴在白女皇左右,琳娜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包裝精美的大花瓶,對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展示自己外加閉上嘴巴。

秋天匆匆過去、寒冷的冬季來臨,琳娜開始學會少說多聽,她留心每一個廷臣和外交使臣在沙龍或宴會上與白女皇陛下的談話,她努力了解他們處理問題的方式和思維,極力的掩飾自己本性中張揚和出挑的一麵,她告訴自己,你已經身處權利的漩渦中央,稍有不慎就會被巨浪席卷而去、屍骨無存……

相比小琳娜的精神折磨,王儲彼得殿下的**折磨更是水深火熱。

白女皇陛下往他身邊派駐了八名年滿十八歲的宮廷侍女,她們個個**、麵若桃花,弄得王儲彼得殿下最近看到的白花花的胸脯比他十四年加總起來的還要多。

他吃個早餐,白胸脯們端來的果子凍和胸脯上的白肉一起震顫;他玩個木頭士兵,白胸脯們趴在地上幫他擺隊列,乳溝比設置好的戰壕還深;他洗個澡……恩……浴缸不大,隻能容納的下一個人啊您內!

最終,可憐的王儲彼得殿下得了胸脯恐懼症,凡是涉及到胸脯的都能令他發狂,雞胸肉令他看到就牙疼、量胸圍的裁縫被他拿著尺子猛抽、連廚師送來盤香腸,彼得王儲都要問上一句:是用豬的哪部分肉灌得腸?

當一個月後,他被大胸脯侍女們強行剝光了推上床的時候,彼得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他扯著頭發吼叫,跳起來踩著白花花的胸脯推開了那些奉命而行的女人。

彼得在寢室內到處亂竄,可白胸脯們數量實在太多,個頭也比十四歲的倭瓜高出很多,最終他被逼到了角落。

“你……你們別過來!”彼得顫抖著後退。

“殿下,我們沒有惡意啊,殿下。”

“就是!你看我們隻是想和殿下親近親近……”

“……比如做些有益身心健康的運動……”

“殿下……殿下……”

彼得瘋魔了,他暴跳起來瘋狂的拉扯身後的那道門,不知是這門原本就不甚堅固,還是什麽其他原因,插著插銷的門竟然就被倭瓜彼得給撞開了。

整個門板倒在地上,彼得露著小臘腸風光無限的站在琳娜臥室的門板上,小姑娘聽到巨響,翻身從**坐了起來。

兩人對視片刻,彼得尖叫出聲,那嗓門就像是被強的少女。

“喊叫似乎是我的權利吧?”琳娜冷冷的說道,眼神掃過彼得捂住的地方,好奇的打了個轉。

彼得的叫聲啞然而止,他瞪大那已經微凸的眼睛,死死盯著厚臉皮琳娜。

“請出去的時候帶上門,謝謝。”琳娜發現實在是沒啥可觀摩的,揉揉眼睛倒頭又睡下了。

於是悲催的彼得殿下就傻愣愣的被大胸脯們拖走了……

事後這件事的全過程被分毫不差的稟報給了白女皇陛下,當時陛下正在聽歌劇,當場就驚詫萬分的將手中的折扇掉到了一樓觀眾席。

觀眾席上的幸運兒被從頭而降的扇子敲到了腦袋,剛準備站起來咒罵,卻被旁邊的人慶賀說他撿到的是白女皇陛下的扇子。於是乎普通席沸騰了,熱鬧的程度堪比舞台上的表演,幸運的大胡子開始心中糾結,若是女皇陛下要他進宮侍寢,他是從還是不從……

好吧暫且不提這場意外引起的誤會,我們的白女皇陛下隻關心一件事,那就是彼得王儲究竟是‘做了’還是‘沒做’,然而很可惜,她得到的消息並不是她想聽到的。

女皇陛下歎了口氣,說道:“算了,等幾年再說吧,彼得還不滿十五歲呢,也許真的是發育遲緩,再說琳娜好像還沒來初潮吧?”

費伍德伯爵夫人立刻回應道:“的確如此,即使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也不可能馬上懷上帝國繼承人的,陛下,來日方長。”

“恩,你說的很對,我太急了,那就過幾年再說吧。”

如履薄冰?第六十二章?歲月

歲月如梭,這一晃就過了兩年。

彼得還是那個不解風情的倭瓜少年,雖然他已經年滿十七周歲了,可身高僅僅一百六十公分出頭,連十三歲的琳娜都已經一百五十五公分,穿著高跟鞋、再梳個發髻就完全超過了王儲殿下。

因此彼得越發不喜歡和琳娜站在一處,當然琳娜本人更不願意,兩人之間的關係比剛結婚那會沒進展多少,見了麵除了機械的行禮,連話都說不上半句,這恰恰吻合了小琳娜原本對婚姻的理解:結婚就是生活在一起而已,這麽大的冬宮完全可以做到互不相見。

白女皇陛下最近迷上了男女混裝舞會,說到這種舞會,還真是女皇陛下的首創。她提議舞會上所有參與的男士都必須穿女裝,而女士們改換男裝,其實白女皇陛下隻不過是因為發現自己穿著男裝更加英姿颯爽罷了。

她已經快到四十五歲了,即使保養的再好,夜晚的過度‘辛勞’也加速了她的衰老。粉色係的衣服再也不合適上身,豔麗的色彩倒是還能平添幾分風韻,男士的深紅色或者深藍色宮廷服飾既不過分、卻又能恰到好處的襯托出她的白皙。

好吧,於是我們白女皇陛下的惡趣味折騰壞了一幹宮廷貴婦,女人們穿慣了蓬蓬裙,現在讓她們沒有花邊和綢緞的陪襯,簡直比殺了她們還令人痛苦;更別說緊身皮褲貼著大腿,總讓她們覺得渾身光溜溜的什麽都沒穿。

男士們倒是非常捧場,雖然要在臉上塗脂抹粉畫眼線,穿著裙子也娘裏娘氣的,但是一想到舞會上那麽多穿不慣馬靴的貴婦,跳舞時會不經意的摔倒在他們懷裏,接著就可以趁機大吃豆腐,那所有的不適都變成了有趣。

於是乎,沙俄帝國的舞會上猛然冒出一係列的偽娘和男人婆。女人男裝還湊合,豔麗的宮裝燕尾服和帶金紐扣的花邊襯衫給她們增添了些許柔弱,可那些五大三粗的偽娘們……哦!上帝啊!看在眼裏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琳娜穿上侍女凱特送來的朱紅色胸口帶肋狀金線鎖扣的燕尾服上衣,裏麵是白色花邊襯衫,袖口的花邊露出外套直達大拇指根部。她套上黑色緊身皮褲和馬靴,圓潤挺翹的臀部格外顯眼。

“今晚必須出席嗎?”她問凱特。

“是的,殿下。白女皇陛下說了,今天晚上是為了迎接新任英國大使,舞會比較特別。”

“迎接大使還折騰男女混裝……”琳娜低聲嘟囔了一句,接著問道:“那黑森公主也必定會出席?”

“可不是嗎!”侍女凱特不屑的撇撇嘴,“也不知道那個厚臉皮的英國女人幹嘛還不回她的大英帝國去!現在彼得王儲都對她沒意思了,她還老賴在宮裏跟白女皇陛下擰著來,每次男女換裝舞會上她都堅持穿女裝,陛下發了幾次火了,要不是礙著大英帝國的麵子不好公然驅逐她,她早就被趕出冬宮了。”

琳娜笑了笑,心想:她這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人家用的是自己的錢,女皇也不好意思趕她走。

“我說我的好殿下啊!您就該拿出太子妃的架子來,好好給那英國女人點顏色看看!她成天用眼角斜著撇您,實在是太失禮了。”

“管她做什麽,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琳娜笑著說道,年幼的時候很是跟黑森公主敵對過一陣子,可現在她想開了,勝利者需要對失敗者懷恨在心嗎?完全沒那個必要,再說黑鬆公主有家不能回,倒也挺可憐的。

“她怎麽可憐呢?”凱特好奇的豎起耳朵。

琳娜發覺自己失言了,連忙打發凱特去準備晚餐,黑森公主的秘密是無意中出現在她畫紙上的,英國國王給他女兒的信件全文和黑森公主淚流滿麵的樣子,讓琳娜突然放下了對她的敵意。

即使是身份高貴的公主殿下,在權利麵前仍然隻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棋子。英國國王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個女兒,竟然會如此不念父女之情,他來信指示黑森公主:就算做不成俄國太子妃,也要爭取獲得彼得王儲殿下的心,哪怕是當情婦,黑森公主都要為大英帝國的未來做出貢獻。

想起那年臨走時,父親對她說的話:如果不能嫁給彼得,你就回家。琳娜突然感覺到自己還是幸福的,無論如何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而且遠方的父母仍然會牽掛著她。幸福,果然是需要比較的,至於黑森可憐蟲,沒必要再把她當做對手了,眼不見為淨即可。

歎了口氣,琳娜噴上點香水,杏仁香味彌漫在她的發絲間。

她對這種香味的執念就像是她對他的感情:逐漸在等待中沉澱。

每天晚上無聊的舞會、宴會和茶會,帝國的國庫有多富裕啊,竟然能經得起一年到頭持續的折騰?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初到俄國的小姑娘了,這三年的時間她看到了聖彼得堡街頭的乞討者、工廠裏灰頭土臉麵黃肌瘦的工人……貴族和富人的馬車從馬路上行駛而過,後麵跟著追車的都是撿馬糞的孩子,他們髒兮兮的小臉上早已褪去了童真;每年的冬季末尾、開春漸暖的時候,涅瓦河解凍後,都有很多冬天凍死的屍體被拋擲河中;帝國的農奴製還在延續,平民沒有人身自由,貴族們就像是碩大的螞蝗般占據著他們的身軀,抽筋吸髓。

整個聖彼得堡、不!應該說整個沙俄帝國,數千萬的平民們都將希望和活下去的勇氣寄予信仰,他們撐著脖子、睜大眼睛,拜倒在教堂的神龕之下,在神父們洗腦般的誦讀經文聲中,在懺悔室自省和勸誡發泄中沉淪。

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哀,也是來自不同世界的琳娜所無法理解的,上帝,那個沒有賜予人們哪怕一粒米的上帝,那個虛無縹緲的死後才能到達的天堂,就像是魔法般綁架了人類的心。

這就像一根弦,一根繃得死緊的弦,隨時都有崩壞的危險。皇室的奢侈浪費、貴族的驕奢**逸,都不斷的將這根弦擰的越來越緊……

如履薄冰?第六十三章?歸來

冬宮音樂大廳,人影浮動。

十多盞巨大的水晶從十米高的天頂上垂掛下來,白蠟的火光被水晶反射成漫天金色。空氣中青煙繚繞、香粉撲鼻。

琳娜步入大廳,遇到的宮廷貴族紛紛向她行禮。

穿著男裝燕尾服卻帶著高聳的假發、麵紗和珠寶首飾的伯爵夫人;擦著白/粉穿女裝可惜胡子沒剃幹淨,黑黑的小鋼針一根根從粉層中‘掙紮’出來的公爵;還有個圓滾滾的‘球狀物’滾了過來,層層疊疊的蓬蓬裙將他的啤酒肚直接襯托成了九個月的孕婦。

琳娜優雅的回禮,努力控製自己嘴角的弧度,她心裏其實都笑抽了,麵部肌肉正在朝古怪的方向發展。

“我說太子妃殿下!你可得好好說說他們,那些外國使臣真是不給麵子,他們從來都不換裝,也不跳舞,穿著馬靴杵在邊上就像是大廳裏的柱子!”蓬蓬裙肉球義憤填膺的說道,“在我們沙俄帝國,還有人竟然不遵從白女皇陛下的命令,這可真是不像話!”

琳娜心中翻了個白眼,不像話的是你們吧,一個個長的如此抱歉還要扮偽娘,說是遵從陛下的命令,其實你們也偽娘偽的很哈皮吧?再說了,一個國家的使臣代表著他們的國王,怎麽可能跟著一起胡鬧呢?

當然她嘴上不會如此回答,琳娜笑著對肉球閣下說道:“關於使臣,閣下還是不要苛求了,他們很多來自偏遠的國家,估計連宮廷舞步都不會呢。”

“是啊!是啊!都是些野蠻人!”肉球閣下咧著嘴說道,“這些個外國佬看了就令人討厭!”

說完他仿佛突然想起太子妃殿下也不是本國人,連忙捂著嘴道歉。

琳娜笑著表示自己並不在意,可肉球閣下卻自發性領悟她很在意,非要拖著琳娜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於是當那人走進音樂大廳的時候,琳娜還被肉球閣下糾纏著,沒能第一時間看到。

由於白女皇陛下還未到場,舞會並未真正開始,樂隊奏著輕音樂,人們在大廳內三三兩兩的閑聊著。不斷有人從門口進入大廳,傳令官不停的通報名字和爵位,可隻有少部分擁有顯赫地位的貴族才會引起人們注視,但當那人走進大廳的時候,幾乎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了過去。

他身高一米八,身材瘦削,穿著西軍的白色軍禮服。亞麻色的短發略帶淩亂的垂在臉頰邊上,長長的劉海已經被剪短了,露出他那翡翠般剔透而憂鬱的眼睛。白皙的皮膚、精致無比的五官、秀美的尖下巴……年少時淡淡的雀斑消失的無影無蹤,估計是剛從屋外進來,他的臉頰還被凍得微微發紅。

準確的說他還是個少年,渾身上下沒有假發、香粉,也沒有佩戴勳章和綬帶,可他即使是穿著並不時髦的軍禮服站在大廳門口,卻像尊閃閃發光的神祗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廳裏一片安靜,接著猛然爆發出狂熱的私語聲,人們交頭接耳相互打聽,他究竟是誰?來自哪裏?叫什麽名字……

女人們的眼神幾乎無法從他臉上移開,一雙雙好奇的、害羞的、饑渴的眼睛在羽毛扇和繡花折扇後肆無忌憚的投注過來,簡直就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似地。

A伯爵夫人突然以啼血杜鵑的嗓音高叫一聲後‘暈厥’了過去,她整個人躺倒在他腳前,半眯著眼睛撅著的嘴唇明確表示:你若是見死不救,就不算紳士。

可惜她的計謀立刻被她的同類看穿了,幾個親王家的公主厭棄的蹦上前來,差點直接將馬靴踩踏在A伯爵夫人臉上!臭不要臉的老妖婆,都嫁了人了還和我們這些未婚的爭!公主們簇擁到那人身邊,仰著脖子癡癡的望著他,有的甚至直接伸手去觸碰他的肩膀和手臂,真悔恨!今晚怎麽就穿了男裝呢?

交際花女子爵更是大膽,“這裏真是好熱。”說著她就解開身上男裝襯衫的扣子,將自己渾身上下最誘人的地方半隱半顯的展示出來,並就帶著這恣意狂放的胸脯擠入了人堆,她推開那些個花癡少女,擺出S造型,白色的絲綢襯衫緊貼著她的皮膚,甚至已經透出隱藏在內的粉紅色的瑞珠。

瞬間,整個大廳裏女人們互相推搡著,為了能更加的靠近他,她們大打出手,拽頭發、踹小腿肚子、撕衣服……無所不為!貴族的倨傲和女人的矜持**然無存,一個個就像是鬥紅了眼睛的母雞。

屋子裏男人們擦著白/粉的偽娘臉被比較的更加猥褻,他們帶著嫉恨或者鄙視的眼神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當然也有些‘興趣’奇特者,眼中滕然升起異樣的貪婪。

那少年此時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他就不該這麽直接衝入音樂大廳,為了躲避幾乎瘋魔的女人們他不斷後退,可眼光卻急匆匆的掃視大廳,努力尋找著自己的目標。

終於他看到了正在被肉球閣下糾纏的琳娜,而我們的太子妃殿下也恰好轉過了臉。

兩個人的目光猛然穿越整個音樂大廳相互碰撞,淡化了周圍上百號人。少年忘記了圍繞著他的女人們,琳娜也自動屏蔽了肉球閣下的絮叨,他們誰都沒說話,更沒激動的喊出對方的名字,就這麽靜靜的對望著,卻仿佛已經跨越千年……

最終琳娜閉上了眼睛,她已經無法承受這種喜悅與焦躁混雜的感情。兩年多的抑鬱噴湧而出,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路。

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白女皇陛下駕到!”門口突然傳來傳令官的宣報。

整個音樂大廳就像是沸騰的滾水中丟入塊冰塊,瞬間凝滯下來。衣衫淩亂的女人們跌跌爬爬的從地板上掙紮起來,拉扯衣角扣好扣子,像受驚的雛鳥般排好了隊伍。

尼爾鬆了口氣,終於脫離魔爪了!他隨即也站到了旁邊的人群中。

白女皇陛下扶著美男子嘉列夫的手臂,姿態優雅的步入大廳,她的目光掃過人群,也一眼就停駐在了尼爾身上。

“你,看起來很麵生。”白女皇發話道。

她身後的費伍德伯爵夫人立刻傾身在白女皇陛下耳邊低語。白女皇笑了,說道:“沒想到兩年不見,我們的小家夥長大了。”

尼爾微微躬身行禮,沒有搭話。

“嘉列夫,他看起來比你年輕的時候還要俊俏的多吧?”白女皇一句話說得美男子嘉列夫不自在了。

的確,如果光從外貌上來說,美男子嘉列夫放在哪裏都是非常耀眼的俊男,但是現在與十六歲的青蔥少年相比,二十五歲的嘉列夫立刻就黯淡了許多,他的五官被襯托得較為粗糙、神態過於矯情、眉眼間也缺乏了少年那種憂鬱和淡然。

白女皇這話被大廳裏所有貴族敏銳的耳朵收納,隨後‘宮廷第一美男子’的稱號不徑而走,當然這都是之後的事情。

此時的音樂大廳仿佛已經忘卻了初始的目的,新來的英國大使?哦!他是哪根蔥?什麽?年過四十了?老頭子一個直接忽略!

人們的熱情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新到的美少年身上,有人開始談論,也許要不了多久晚上國王嘉列夫又要失業了……

如履薄冰?第六十四章?隱忍

琳娜在臥室裏來回踱步,偶爾坐下來但幾乎要不了十幾秒又會按耐不住心情站起身繼續走來走去。

她的胸口就像是燃燒著一把火,灼烤著她的心肺。她想大聲喊叫,想掙脫,卻又不知道這種困頓來自何方。尼爾的回歸就仿佛是一記重錘,將她兩年多的偽裝和隱忍擊的粉碎。

那天的舞會很倉促,開始與結束都很倉促,人們所關心的再也不是舞會本身,女人們開始怨恨自己身上的男裝,男人們開始羞恥於臉上的白/粉,大家都沒有心思跳舞,一個個都充當起大廳裏的柱子。

白女皇陛下開了幾次舞,發現參與者寥寥,也就很快的結束了舞會。從頭至尾琳娜與被人群包圍的尼爾都沒機會交談,他們幾次眼神交錯,卻隻能勾起心中更多的煩躁。

想見他,不需要任何理由。這句話就像是熱鍋裏翻滾的滾水,將她的五髒六腑都焚燒成焦躁。

自從成為了帝國的太子妃,她就失去了最寶貴的自由,她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注視著、窺探著,她的每一個笑容、每一次歎息都有無數人在揣測。

她不能肆無忌憚的大笑,也不能隨意發言,伴著白女皇陛下的時候更是個花瓶玩偶。她仿佛是被剝奪了靈魂的軀殼,壓抑著自我熬過了這漫長的兩年多。

我的朋友回來了,她心中對自己說,我有多少話需要向他傾訴,我多麽需要一個能夠用真心對待的人啊。

可現在呢?琳娜望著屋子裏正在給她撣羽毛枕頭的侍女、端著一盤子的香精進屋為她準備洗澡水的侍女、用烤熱了的石塊燙宮裝禮服的侍女、正在為小狐狸‘軟綿綿’收拾糞便的侍女……媽媽咪啊!為什麽宮裏有這麽多的侍女呢!

當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時,琳娜突然靈機一動,這小家夥是尼爾走後她抱來養的,冬天的花園太冷,並不適合小家夥過冬。

琳娜蹲下身,抱起吃喝拉撒完畢眯著眼睛正打盹的小家夥,她拍拍它的小腦袋,繼續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包括凱特在內的侍女們沒覺得什麽異常,仍舊各忙各的。

琳娜逐漸走到房門口,為了端進端出東西方便,門是開著的。於是琳娜一鬆手將小狐狸拋到了地上。

眯騰地正舒服的小家夥突然被拋棄了,可憐兮兮的蹭蹭琳娜的腳踝,小眼珠盯著主人,似乎在問:幹嘛扔下我?

琳娜用腳踢踢它,它舔了舔她的腳麵蹭的更歡嗤了。

笨蛋!琳娜嘴巴都要氣歪了,你個傻瓜!真是一點都沒遺傳到你主人我的聰慧!這不是大開著門,趕緊給我跑出去啊!

她左顧右盼覺得侍女們沒注意,便蹲下身攆著小狐狸的屁股往外趕。

幹嗎啊?屋裏這麽暖和幹嘛要趕我走?小家夥的神態更可憐了。

琳娜怒了,見鬼的!不是說狐狸都是狡猾的嗎?

她迅速拎起‘軟綿綿’的尾巴,用力一甩,將小家夥以拋保齡球的姿勢扔了出去,然後她撣撣手左右撇撇,侍女們似乎都沒察覺到她‘凶猛’的舉動。

她在心中從一數到了二十,接著就大喊了起來:“我的狐狸哪去了?天啊!‘軟綿綿’跑丟了,你們趕緊幫我找回來!”

“可是殿下,馬上就要準備沐浴了。”一個侍女回答道。

“什麽都可以等下再說,要是小家夥隨便亂竄驚到了白女皇陛下那就……”

琳娜說的話立刻讓侍女們警惕起來,她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跟著她們的公主殿下開始了‘尋找狐狸大行動’。

“你們兩個,東邊走廊!”琳娜下令道。

兩個侍女得令走了。

“你們三個西邊走廊,記得下一個路口分開尋找。”

又打發了三個家夥。

最後琳娜提著裙子和凱特沿著一條走廊尋去,一路上琳娜走的飛快,心中讚歎道:好家夥!真聰明!甩出去之後果然跑不見了。

她轉身對凱特說:“快點!我們必選在發生意外前找到它。”

“好……好的殿下。”宅女凱特明顯沒有琳娜鍛煉於平原上的奔跑耐力,沒跑幾步就開始大喘氣了。

“哎呀你真慢!我可等不了你了。”說完琳娜就幹脆跑起來甩掉了凱特。

她轉過一個彎又一個彎,下了樓梯再從另一條路上樓,很快就跑到個沒有人的走廊。冬宮實在是太大了,三層樓一千多個房間全部走完幾乎要步行五十多公裏,因此即使冬宮內正式編製的宮廷侍從侍女以及禁衛軍駐守士兵多達三千人,很多地方還是僻靜無人的。

琳娜靠著牆壁喘著粗氣,短暫的自由對她來說極為珍貴,她扶著牆分辨著方向,說實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又怎麽才能找到尼爾,他還住在原來那個閣樓上嗎?

正思索著,突然身後猛的伸過來個胳膊,一手摟住琳娜的腰,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琳娜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往後拽入間房間,隨後門被緊緊的關上了。

“嗚!”琳娜驚悚了,她奮力的掙紮起來,張口就要咬。

“是我。”耳邊傳來個低沉而富於磁性的男人聲音。

你誰啊?琳娜激憤了,不要搞得那麽熟,誰能聽出你是誰啊?她繼續奮力掙紮,鋼牙一亮猛的咬在那人的手腕上。

“才兩年就不記得我了?”那人吃痛鬆開了手,睜大憂鬱的綠眼睛望著琳娜。

琳娜轉過身,目瞪口呆,媽媽咪啊,變聲期過了聲音變得都聽不出來了。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尼爾揮揮手示意女士先說。

“公鴨嗓子突然恢複了,我哪裏聽得出來。”琳娜撅著嘴抱怨道。

尼爾笑了,低聲問她:“你喜歡我的聲音嗎?”

琳娜的臉騰的紅了。

“我還擔心當年不告而別,你生氣忘記我了。”少年拉過兩張椅子,示意琳娜坐下。

琳娜理理身上的睡袍,毫不扭捏的坐下說道:“我開頭是生過氣,婚禮上沒看到你我非常失望。”

尼爾靠近她坐下,前傾身體湊近說道:“你真的希望我參加你的婚禮?看著你嫁給彼得?”

“……”琳娜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我無法容忍,所以我逃開了。”

尼爾直白的話隱藏的含義讓琳娜羞紅了臉,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不大的房間內冷冰冰的沒有生壁爐,可卻讓她渾身火熱,悶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今的尼爾與以往不同,截然不同,他變得更加直率,那憂鬱的翡翠般的眼睛**裸的盯著琳娜,不再容許她退縮。感情有時候就像一層紙,不揭開它永遠杵在那裏,分隔開兩顆心、讓兩個人在猜疑中走向不同的道路,而揭開,也不過就是需要點勇氣罷了……

如履薄冰?第六十五章?告白

屋子裏壁爐沒有生火,雖然有地暖的餘溫,但在早春的夜晚還是略帶了些涼氣。

琳娜兩手在膝蓋上擰麻花,此次麵對尼爾她突然感覺非常局促。

尼爾歎了口氣,他站起身脫下外套給琳娜披上。自己穿著綢緞白襯衫抱著胳膊在屋裏來回走動,仿佛在下什麽決定,又好似正在組織語言。

隨著他的腳步聲在耳畔回響,琳娜坐立不安,她心口被擰的生疼,心中隱約有期盼,又開始為了這種期盼而擔驚受怕。

突然他猛的轉過身,居高臨下的望著琳娜。

“兩年前走的時候,我承認是我膽怯了。”他終於開口道,“我害怕親眼看到你嫁給彼得,我想如果這是你的願望,那我就成全你然後遠遠避開。”

琳娜抿緊嘴角,心髒不爭氣的猛烈跳動起來,一種酸楚的感情如同涓涓細流般在她心中漫溢,她想說抱歉,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抱歉。

“我想過放棄對你的感情,想過遺忘你這個人,可是我控製不住自己。在西軍預備隊,無論是巡邏還是訓練、困難和開心的時候我想起的人還是隻有你。”

尼爾單膝跪地雙手緊緊抓住琳娜的手臂,他平視著她,鎖定了她的眼神不容許她退避。

“我中了你的毒,琳娜。隻有你能賜予我解藥讓我重獲新生,或者幹脆袖手旁觀任由我發狂崩潰。你隻要說一句話,告訴我你對於我除了朋友的感情之外什麽都沒有,我就立刻回部隊去,馬上年滿十六歲我就是正式軍官了,我會在西軍呆上一輩子再也不回來煩你。”

他的手攥得死緊抓的琳娜手臂生疼,手背上青筋隆起、手心冒汗,甚至還微微的顫抖著。可他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猶豫,他奪人的目光淩厲的吞噬著琳娜的視野,逐漸占據了她的整顆心。

“我……希望你留下來。”琳娜費了好大的勁,才冒出這麽句似是而非的話,她心裏很亂,突然間兩人之間的膈膜就這麽被捅破了,惶恐的令她無所適從。

尼爾輕笑出聲,就像是水滴落入平靜的湖麵,又好似第一縷晨曦從天際邊升起。他的嘴唇泛起誘人的弧度,眼中翠綠的色澤波光瀲灩。

琳娜整張臉都紅了,她有種被人看穿了的感覺,尼爾這家夥笑的仿佛他已經讀懂了她全部的心思。

尼爾發覺到她的害羞,逐漸收攏起笑意,他望著琳娜溫柔的說道:“接下來的話我是很認真的,我思考過無數個夜晚,絕對不是一時衝動的想法。我愛你琳娜,無論你是誰的妻子,無論你身份高低。我對於俄國沒有歸屬感,所以別指望我會尊重帝國的王儲殿下,我會追求你、帶給你歡樂和幸福,我不在乎這需要冒多大的風險,已經錯過了一次,我不會再讓自己後悔。”

琳娜愣住了,她停頓了好久,才弱弱的開口問道:“我們這是要**嗎?”

尼爾大笑,苦澀和甜蜜在他的胸腔內蔓延。

“不,琳娜,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是琳娜最快樂的時光。雖然他們白天幾乎沒機會見麵,但是訓練有素的小狐狸軟綿綿每天晚上都學會了自發的溜出去撒歡,完全不需要它的主人一再邀請或者施加以暴力。

尋找狐狸大行動成了太子妃寢室每晚的保留活動,每次琳娜都能找到機會甩脫那些個侍女們,爭取到個把小時的自由時間。

在冬宮的每一個僻靜的角落,在神秘的宮廷密道內,琳娜和尼爾充分享受著這種來之不易的自由。他們會像以往一樣一同看書、爭論話題,或者分享白天的趣事和某些看法。當然,更多的時候他們會緊緊相擁在一起,或者嚐試觸碰與親吻。

尼爾的吻總是很溫柔,就仿佛琳娜是顆珍貴易碎的水晶似地,他喜歡輕咬琳娜的唇瓣,仿佛是在品嚐他最愛的杏仁奶酪。琳娜逐漸的喜歡上這種特別的親昵,她試著去回吻他,輕舔他的嘴唇、用細小的牙齒調皮的在他耳邊留下她的印記。可往往這麽做的後果就是尼爾會猛然結束親吻,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裏,埋首在她發間大喘氣。

琳娜不懂得他這舉動的由來,每次被強摟住都會不自覺的掙紮下,弄得尼爾更加的欲罷不能。

“你還太小,太小。”他總是摸著她的頭發,反反複複和她說著這句話,對此琳娜表示非常不滿,什麽太小?不就差兩歲多嗎?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可詳細問起來,尼爾總是會岔開話題,就像是當初大姐和漢克之間的秘密、白女皇陛下在假麵舞會後的**高叫,弄的琳娜似懂非懂心癢無比。

戀情,萌發於青春的狂熱,誕生於刺激和危險之中。他們雙方都明白,這種愛情的熱火正在騰騰燃燒,總有一天會將他們推至危險的懸崖口岸,使他們無路可逃。

可心已經沉淪,思念已經糾葛在一起,命運無從掙脫、愛意無法壓抑……

早春很快就一閃而過了,就像是吹落水間的樹葉,打了個轉就被浪花席卷而去。

宮廷中的各種舞會層出不窮,可男女混裝舞會卻突然銷聲匿跡了。女人們又換上了華麗的蓬蓬裙,擦粉抹口紅的開始爭奇鬥豔,男人們也恢複了正統裝束,以期強化男性氣勢。無論白女皇陛下怎樣想,所謂法不責眾,當所有宮廷貴族都拒絕參加男女混裝舞會時,這種突發奇想的惡搞也就到了盡頭。

另外就是宮裏的女人突然多了起來,以往都是已婚宮廷貴婦出席冬宮晚宴,現在突然一大群未婚妙齡少女像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她們從各種渠道弄到了參會資格,一個個打扮的就像是商店櫥窗裏的展示花瓶,名貴的衣料、花邊裙子蝴蝶結、千奇百怪的流行假發層出不窮,於是男人們也更加興奮了。

但似乎大部分女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舞會本身,她們每次都聚集在大廳門口,仔細的留意進門的貴族,無論看到誰她們都是一再歎息,隻有當她們的目光逮到‘宮廷第一美男子’尼爾*費伍德的時候,立刻就會像雞窩裏麵扔進了炮仗般炸開鍋,女人們次次上演瘋狂的爭奪戰,誰能和他跳一支舞,或者誰能和攀談上幾句話,那都是可以拿出來炫耀上一個禮拜的談資啊!

“哦,我的上帝,他旋轉時從我身側飄過,立刻俘虜了我的呼吸。”

“上帝保佑我,能跟他跳上一曲舞我死都願意!天啊,下一場舞無論誰邀請我隻要能站在他臨近位置也好啊。”

“握手了!雙人舞的擊掌!哦,我真是太愛雙人舞了,我碰到了他的手,而且還沒帶手套!我要一個月不洗手!”

女人們癡迷著圍繞著她們心中的第一美男子,年少、俊美、優雅、還是貴族血統出身,雖然有個名聲狼藉的母親,但怎麽說都是宮廷紅人。白女皇陛下以收集美男聞名,可既然她現在還未明確表態,那麽任何人都有希望,不要說能跟他有什麽發展了,就光是舞會上能有所交際都能讓人心中甜如蜜糖。

尼爾和琳娜卻從不在舞會上共舞,尼爾偶爾來參加舞會,似乎也隻是為了見到她而已。兩人反正有私下約會的時間,公開場合太親密隻會招人懷疑。舞會光是眼神交流,就能讓兩顆年輕的心蠢蠢欲動、欣喜不已了。

無論對麵的舞伴是誰,尼爾臉上的笑容總是淡淡的,他的眼神也從不會聚焦在他對麵的女孩身上,這反而迎來了更加狂熱的追捧浪潮。女人,天生對得不到的,若即若離的人會更加癡迷。

這瘋狂的追星浪潮中,最突出的人物非黑森公主莫屬,這位賴在俄國宮廷不走的英倫公主殿下自從尼爾回歸,也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一直以來她在宮中的地位就非常尷尬,父親讓她爭取彼得王儲的‘特殊友誼’,可自從天花事件之後,彼得已經徹底將她逐出了他的交際圈,別說情婦了,連見麵打招呼的情分彼得都不給。現如今英倫公主殿下的人生中再次萌發了希望,她望著這張令她魂牽夢繞的俊臉,告訴自己:大英帝國的公主決不能再次失敗!

她用大英帝國特批的資金又大肆添置了些法國最流行的行頭,然後千裏迢迢的運至冬宮,瞬間成為了舞會上女人們嫉恨的焦點。

她頭戴鴕鳥羽毛,假發上綴滿了假小鳥和水果,穿著緞麵宮服攬著白紗披肩。還購置了巴黎最新款的珍珠手袋,天天搖曳身姿的守衛在宴會廳大門口,隻要看到尼爾來了,立刻拿出排山移海之勢圍堵過去,絲毫不在意胳膊肘捅開的是哪個親王家的公主,也不在乎腳下踩著的是公爵夫人的裙子,反正一句話:大英帝國的公主殿下在冬宮,不需要顧忌任何人!

如履薄冰?第六十六章?初潮

清晨十分,琳娜哼著小曲梳理自己的頭發,絕大部分的個人事務她都不喜歡假手於人,除非是需要出席宴會或者陪伴白女皇陛下,平時她都喜歡將頭發鬆鬆的編成條辮子垂在肩膀上。

身後侍女們正在整理床鋪,琳娜對著鏡子望著她們進進出出忙碌的身影,思緒卻早已飛出千裏,回憶起昨晚她和尼爾的約會。

尼爾告訴她,他最近發現了條通向宮外的密道,估計是建築宮殿時留作撤離用的,據尼爾所說,白女皇陛下自己是逼宮上位,所以也最害怕宮廷政變,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絕對是她的授意。說這話的時候尼爾的表情很古怪,略帶嘲諷的眼神裏透露出看透世情的倨傲。

他還真是個自負的家夥啊,琳娜好笑的想到,不過就像他說的,這反倒是方麵了他們倆,可以找個機會出宮透透氣啦!

突然身後的侍女們竊竊私語起來,她們麵色緋紅,拿眼角來回撇著琳娜,有的甚至還笑出了聲。

“怎麽了?”琳娜轉過身問道。

“恭喜殿下。”凱特帶頭湊過來說道。

“恭喜什麽?”琳娜瞪大了眼睛。

“殿下成人了,值得恭喜!白女皇陛下和王儲彼得殿下若是知道了一定非常高興,我們這就去稟報陛下。”

“稟報什麽啊?成人?喂!”琳娜還雲裏霧裏呢,侍女們就都笑著退了出去,凱特最後給她關上房門,將她一個人留在屋內,真是莫名其妙!

琳娜站起身,突然覺得身上略有不適,她活動活動手腳轉了個圈,突然發現鏡子裏身後的裙子上出現塊紅色的印記。

她拉過裙擺仔細辨認,好像是血!

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隨即推開,凱特捧著一堆棉花和紗布進了屋,笑著對琳娜說道:“第一次帶這個會有點不不舒服,習慣也就好了。”

琳娜張大著嘴巴,傻愣愣的看著她把棉花塞在紗布內裹成長條狀遞給自己。

“這……代表什麽?”琳娜心中隱隱開始不安。

凱特笑了:“代表殿下您從今天開始真正長大了,您可以懷孕生孩子了。”

晚上當琳娜把這件事說給尼爾聽的時候,少年顯得非常尷尬。

“你……你母親走的時候沒囑咐你這些事嗎?”他紅著臉問道。

“可能時間不夠吧。”琳娜無所謂的回答,“我下午翻過書了,似乎每個月都要來,好麻煩。”厚臉皮女孩壓根不覺得這件事告訴最親密的尼爾有什麽不妥,這令少年越發難堪。

“另外……還有……”琳娜吞吞吐吐的接著說道。

“還有什麽?”尼爾趕緊問道。

“我之所以說這事,是因為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好消息,早上侍女們急著去稟告白女皇陛下了,我預感到馬上要有倒黴事發生。”琳娜支支吾吾的說道,實際上這種預感非常強烈,白天的時候她的畫紙上畫出了一對胖夫婦,他們油膩膩的令人不悅的臉一本正經的繃著,三角眼裏死氣沉沉。

琳娜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她從未在宮廷中見過他們,但她敏銳的感覺到應該不會是什麽好事。

尼爾摟住小姑娘,為她整理好裙擺。

“你……這段時間要注意保暖,衣服穿厚點。”少年局促的囑咐道。

“哦,好的。”琳娜睜大小鹿般的眼睛乖乖的答應。

“……多喝水……恩……”尼爾搜刮肚腸卻再也不知道還有什麽注意事項了,畢竟這麽特殊的生理症狀他從未研究過。

沉默了片刻,尼爾突然想到了什麽:“你剛才說她們把這事稟告白女皇陛下了?”

“是啊,都不先給我放水洗澡,就急著去通報,像是有賞金似的。”琳娜不滿的回答。

“糟糕!”少年大喊一聲站起來。

“怎麽了?”

尼爾愣愣的望著琳娜,他額角的青筋根根暴起,冷汗漸漸滲透了衣襟。稟報給白女皇,這句話在他心中不斷翻湧,逐漸衍生出一係列的擔憂。白女皇陛下最希望看到的莫過於新繼承人的誕生,現在琳娜初潮來了,就意味著這兩年的放鴨子時間到頭了,陛下一定會再度逼迫彼得與琳娜盡早圓房。

可是這話他又說不出口,他不想看的她害怕擔憂的眼神,更希望自己的揣測永遠僅僅是揣測。

尼爾狠狠的吻住她的嘴唇,急躁的情緒從他唇齒間傳遞過來,連帶著琳娜也開始不安了。男女之事她還是一片模糊,她不知道尼爾究竟在煩惱什麽,於是她開始回吻,輕輕的、溫柔的逐漸軟化下尼爾的焦躁,她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他:我的心是屬於你的,心之所向無可匹敵……

事實證明,所有的境況分析往往都會朝最糟糕的路上歪曲。

第二天晚上的皇室沙龍,白女皇命令琳娜一同出席。琳娜穿上件玫瑰紅帶白色條紋的格**裙,戴了副小巧的水晶項鏈,頭發被盤成碩大的花蕊發髻,襯托的她比實際年齡要成熟端莊的多。

自從當上了帝國的太子妃,在財務上琳娜還是比較寬裕的,她每個月都有兩百金幣的零花錢還有些華麗卻不過分奢侈的珠寶。

琳娜會從每月薪金中拿出一半以上偷偷隨信寄給布斯特的家人,父親即使當上了元帥,以他不會撈外快的個性必定不會大發特發。二姐聽說最近迷上了個修士,年輕人好學上進卻一無所有,家裏正在給她籌備嫁妝。

對著鏡子琳娜帶上對珍珠耳環,小巧的奶白色珍珠散發出瑩潤的光澤。她伸手習慣性的去拿杏仁香水,卻在觸碰到冰冷的水晶瓶時縮了回來。

隻要她出席的宴會,尼爾必定會到場,然而她和他都是人們關注的焦點,需要注意的地方太多了。配搭的衣服顏色、兩人交談的內容和舉止、甚至是身上的味道……

**,果然是項細致的技術活。

想到尼爾,琳娜嘴角又浮起笑意,她帶著這種愉悅的心情來到了白女皇陛下的沙龍門口。

說起沙龍文化,不得不說這種起源於法國的聚會藝術將文學、藝術和科技推到了皇權貴族的上流社會麵前。沙龍與宴會不同,沙龍的主角並不是皇室,當然更不是普通貴族,而是那些著名的文人墨客、發明家、畫家和音樂家,無論是貴族沙龍還是皇室沙龍都以能邀請到這些名人為榮。

沙龍內被允許‘言論自由’,在這裏你可以談論政治、藝術、文化、科技,甚至是戰爭和國際關係,肆意的言論不會招致論罪,反而會讓人迅速成名,因此皇室沙龍也成為了眾多投機客的晉升殿堂。很多時候名氣不夠的文人騷客喜歡拿著自己的新作到各國最著名的沙龍裏去搏出身;而音樂家在沙龍內演奏說不定就會被大貴族收納甚至進入宮廷樂隊;中小貴族們便以淩厲的言辭和出人意表的觀點來博取注意。

此時女皇陛下的沙龍侯見室內坐滿了人,宮廷貴族們正焦躁的等待著宮廷傳令官通報今天能參與沙龍的人員名單。

傳令官推開侯見室的門,立刻就被貴族們包圍,人們勾著頭爭搶著看名單,名單上被打上鉤的人欣喜若狂、沒有記號的貴族便會感覺到羞恥,他們立刻站起身戴起手套怒氣衝衝的離開冬宮。

琳娜自然不需要名單批準,她直接從皇室通道進入沙龍大廳。今晚舉辦沙龍的地點是孔雀石大廳,大廳裏的牆壁、立柱和壁爐都是用名貴的孔雀石鑄造的,屏風、茶幾和盤架也都是在這種比玻璃還要嬌嫩的寶石。據說裝潢這間大廳總共使用了一噸重的孔雀石,寶石深綠色如同孔雀翎羽般的色澤具有獨一無二的高貴氣質,將整個大廳裝扮的宛如玉石翡翠的世界。

孔雀石大廳內,白女皇陛下還未到,貴族和文人們三三兩兩的坐在深綠色天鵝絨靠背椅及沙發上低聲交談,穿著米白色製服的宮廷侍從們端著金銀托盤流水般的來回走動。

窗口位置的鋼琴前一名身著寶藍色宮裙的豔婦正在洋洋灑灑的彈著琴,幾位男士圍繞在她周圍欣賞她的姿容。

沙龍會預計於八點開始,現在起碼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琳娜剛進門,人們立刻起身行禮,不知是誰高喊了聲:“恭迎我們的太子妃殿下。”貴族們應和著鼓起掌。

琳娜揮揮手示意她們免禮,大部分的人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幾位宮廷貴婦搖晃著扇子優雅的湊上前來。

“殿下,今天的沙龍一定會上報紙!您知道今晚誰要大駕光臨嗎?”白女皇牌搭子A公爵夫人以老熟人的口吻說道。

琳娜聳聳肩,表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這讓消息傳遞者A公爵夫人立刻眼睛都亮了起來,她低聲說道:“白令!海軍艦隊的探險家白令大人的航船今晚七點多即將抵達聖彼得堡!白女皇陛下已經發了邀請函,他八點整就會出席今晚的沙龍!”

“是啊!是啊!太子妃殿下恐怕還不知道白令大人的大名吧,”一旁的B親王夫人立刻接著話茬說道,“他可是開國大帝在位時提拔的海軍艦隊隊長,我們帝國偉大的探險家,八年前他率領帝國龐大的探險隊去了西伯利亞最東端的海域,他說那裏有片新大陸!上帝啊!新大陸這個名詞多讓人興奮!英國和法國就是發現了美洲新大陸發達起來的,這次好運氣該輪到我們沙俄帝國了。”

琳娜聽到這個名字覺得有點耳熟,但是真奇怪,世界上還有新大陸嗎?澳洲不是最後一片被開墾的土地嗎?

另一個貴婦也不甘示弱的說道:“白女皇殿下對此極為重視,聽說一個禮拜前她就派出了帝國艦隊去護航,不知道這次白令大人會給我們帶來什麽驚喜呢!”

琳娜環顧四周,人們雖然三三兩兩簇擁交談著,但眼神時不時的會瞥過來偷看她,作為目前沙龍裏地位最高的女士,琳娜太子妃殿下一出場就被所有視線鎖定了。

白令,這個人難道是畫上的那個男人嗎?他的歸回究竟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如履薄冰?第六十七章?白令

時間行走的飛快,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關注牆壁上的掛鍾,七點五十的時候寬敞的沙龍大廳裏已經塞滿了人,端著盤子的侍從幾乎是從人群縫隙間來回穿梭。

八點整的鍾聲響起,金色的機械小鳥從掛鍾內蹦出來開始唱歌。人們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大門口,心中默數。

門被猛的推開了,傳令官剛準備唱名,他身後的一個年輕人越過他直接衝進了沙龍。

“我要向大家宣布個不幸的消息!帝國偉大的探險家、海軍艦隊艦長白令大人為了帝國的榮耀犧牲了!”他的話立刻激起屋內的一片喧囂。

犧牲了!怎麽回事?不是航船已經到達港口了嗎?人們交頭接耳的談論著、詫異萬分。

那年輕人風塵仆仆,還帶著屋外早春的冷氣,他嘴角邊凍的青紫,臉上滿是哀痛。

“我是白令大人的副官,兩年前我們的艦隊抵達了西伯利亞的最東端,我們看到了海峽對岸的陸地!白令大人帶著我們登上陸地,那裏有土著人居住,是片有人煙的大陸!”年輕人聲情並茂的訴說道,“可惜大人在回來的路上得了航海病,沒能活著返回故鄉,這是我們海軍艦隊最大的遺憾!是我們整個帝國的損失!”說著他掏出手絹擦拭起眼角。

沙龍內的人們也跟著發出唏噓聲,多麽令人惋惜,英雄沒能親身獲取榮譽,含恨海外,可他的功績和榮耀是不容抹殺的,聽聞確實發現了新大陸,貴族們狂熱了,他們紛紛蜂擁上前與那青年攀談起來,一時間將大廳門口擠得水泄不通。

琳娜站在人群後麵仔細的打量那個青年,他大約二十五歲上下,身材魁梧,皮膚被海風吹成了古銅色,五官粗獷而性感,有別於溫室貴族慘白的麵容,這是個曆經風霜的年輕人。此時他似乎已經擺脫了主人病死的悲痛,開始眉飛色舞的向好奇的貴族們描述起新大陸的情形。

白令,琳娜突然想起來了,白令海峽,亞洲和美洲大陸交接處的北海之地。這麽說白令大人就是發現白令海峽的探險者,他所謂的新大陸即是後來的阿拉斯加!那個遍地黃金的阿拉斯加,那個被沙俄帝國以每公畝僅兩分錢的價格賣給了美國的阿拉斯加!

自然礦藏豐富的西伯利亞被視為貧瘠的流放地,蘊含大量金礦的阿拉斯加被賤賣給其他國家,哦,媽媽咪啊,沙俄帝國您還能更敗家一點嗎?

傳令官再度進屋通報,白女皇陛下聽說白令大人的逝世,十分悲痛,無法參與今天的沙龍了,請太子妃琳娜殿下主持今晚的活動,各位請自便吧。

人們的目光再度聚焦在琳娜身上,琳娜心中歎息,臉上卻浮現出標準的貴族式微笑,她揮手示意沙龍正式開始,侍從們立刻端上準備好的美食和飲料。

魚子醬、牡蠣、鬆露想不要錢似的被送進來,各色巧克力糖粉甜品造型豔麗、玫紅色或者金黃色的雞尾酒被裝在小型口杯中,方便女士們飲用時不會蹭掉口紅……

也許不是所有人都會說,但幾乎所有人都懂得吃,瞬間沙龍內的氣氛火熱起來。人們端著酒杯聚在一起高談闊論;賣弄風情的交際花和男人坐在沙發上促膝而談;鋼琴旁又圍攏上輕佻的年輕人,也不知道究竟是音色好些還是彈琴的人姿色更佳。

琳娜忙著審閱侍從遞上來的菜單和酒單,主持一次沙龍並非輕鬆活,若是白女皇陛下自然有費伍德夫人為她代勞,而琳娜隻能親身審閱所有的目錄、更換人員和調整屋內的光線……

過了一會,尼爾也到場了,他這次挽著的女伴是黑森公主,忙碌中的琳娜瞥見了嘴角不自覺的**了兩下。

他們商量好的,在公共場合為了避嫌兩人盡量減少接觸,尼爾也不拒絕其他女人的邀請,但是用黑森公主當擋箭牌?琳娜本能的覺得心中有點不舒服。

宮廷第一美男子的到來立刻引起了轟動,沙龍裏的女士很多,基本每位到場的男人都帶了個女伴,現在這些個女人紛紛甩下自己的伴當簇擁過去,圍著我們的美男子閣下沒話找話的攀談。黑森公主立刻打起萬分精神,像是維護領地的母獅般氣勢洶洶的瞪著其他的女人,她用扇子忙著拍打她們伸過來的不規矩的手,把靠的太近的女人不留痕跡的擠出去……一時間忙的汗流浹背。

尼爾越過人群,給琳娜遞過個眼神,似乎在說:我也沒辦法。

琳娜歪著嘴巴冷哼一聲,抬著下巴避開了他的目光。

招蜂引蝶!最煩他這麽招人眼!

她安排好了後續的事務,走到大廳正中的沙發上坐下。那個白令大人的副官此時正麵色難堪的坐在沙發上,人們對於探險的新奇感隻有五分鍾熱度,再加上白令大人的逝世、白女皇的缺席,注定了他們此次遠行變成了較為尷尬的事情:缺乏一個有影響力的人回來公布探險成果,發現便成為了種榮耀很快的被人束之高閣。

年輕人在幾番談論之後被冷淡了,貴族們聽聞他不過是海軍艦隊裏的一名副官,甚至都不是個貴族,立刻沒了興致。再加上艱苦的海上行程和與大自然抗爭對於生而高貴的人們而言絲毫沒有吸引力,他以貧瘠的言辭描述過幾輪新大陸的狀況後,立刻被人們拋棄。

琳娜揮手招來個侍從,挑選了一小碟鬆露和一杯深藍色的酒遞給了他,年輕人受寵若驚的站起身行禮。

“不用行禮,沙龍裏沒有等級。”琳娜笑著說道。

“我……我……我叫托尼,托尼*沃爾茨,陛……殿下。”年輕人結結巴巴的說道。

琳娜輕輕的搖搖頭,笑道:“你看起來比我年長的多,又見過世麵,怎的如此局促?”

托尼聽她這麽說,方才坐下來,他苦笑著對琳娜說道:“我第一次參加貴族聚會,貴族大人們以往從不拿正眼瞧我們的。”

“海上的磨難都淡然渡過了,這些人又算什麽?”琳娜笑道,“我倒是對探險很感興趣,你們發現的新大陸究竟什麽樣?”

說道新大陸,年輕人來了勁頭,他逐漸的放鬆下來,描述起他們船隊的偉大發現。

“……我們的船第二次到達那片海域的時候,難得海上沒有起霧,天空異常晴朗、陽光普照,就像是上帝將這片神聖的土地引導到我們眼前,從我們所在的位置用肉眼就可以看到幾十海裏之外的陸地,以及陸地上白雪皚皚的雪山!後來我們的船停泊靠岸,那裏有紅皮膚的土著,和美洲大陸很相似,白令大人說這是神賜予我們沙俄帝國的新大陸!”

“的確很振奮人心!”琳娜點頭附和,“那後來呢?”

黝黑的托尼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他的眼睛像珍珠般閃閃發光。

“殿下!您不知道,那片土地有多大!我們雖然不懂土著語言,但是從當地人的比劃中大致可以了解,那片土地步行一年都看不到海的另一端!這不是個島嶼,的的確確是片廣袤的新大陸啊!”

琳娜笑了,當然是大陸,連著北美加拿大麽!

當然這話她不會說出口,她接著問到了白令大人的逝世,托尼黯然闡述了他的大人最後的悲慘遭遇:在回程的路上白令感染了航海病,他的牙齦浮腫四肢無力,最終在一個小島上停滯了幾個月後亡故,艦隊剩下的船員帶著他的遺體返回了帝國。

琳娜沉默了,說實話她對白令此人沒有什麽感覺,不過一個人為了自己的理想付出生命還是挺讓人感動的。

托尼見她不說話了,猶豫了片刻,一咬牙脫口說道:“殿下,我這次回來不是要為白令大人爭取什麽榮耀,大人臨終的時候交代過,個人榮耀算不得什麽,他為了帝國的事業犧牲,死得其所。大人說帝國的艦隊一定要盡快開通那片海域,我們不能放棄唾手可得的領土!我們回航的時候船上逃跑了不少人,他們很快就會流竄到法國、英國等其他國家去。若是讓敵國搶先一步摘取了我們的成果,大人會死不瞑目的!”

琳娜聞言擰起眉頭,她望著年輕人意氣風發的臉孔,這就是理想嗎?熱血沸騰的理想?究竟是什麽樣的信念在支持他們為了這個冷漠、短視的帝國宮廷拚搏生命?

琳娜對於沙俄帝國並沒有太多的感情,從入住冬宮到如今身居高位,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可她此時卻的的確確被年輕人的愛國熱情所感動了,以至於她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會盡力而為的幫助你的。”

如履薄冰?第六十八章?監護人

“你昨天晚上和那人都聊了什麽?”第二天見麵的時候,尼爾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以為你摟著黑森公主什麽都沒看到呢。”琳娜笑著回答。

“你個狡猾的小東西,”尼爾捏捏她的鼻尖笑罵道,“生我氣了?不是說好了隨便我找擋箭牌的?”

琳娜臉上微熱:“我想你會錯意了,我的確很欣賞那個年輕人,他叫托尼,非常有理想有抱負。”

尼爾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他望著撅著嘴避開他眼神的琳娜,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沒出息?西軍預備役的逃兵?沒有理想的糊……”

琳娜立刻轉過身,捂住了他的嘴:“不!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你有你的難處,我明白的。”

尼爾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摟在懷裏。

“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琳娜,我隻在意你是怎麽想的。是的,我沒有理想、沒有抱負,因為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是波蘭人,父親曾是波蘭大公、被罷免的大公。我和母親退避俄國,血統注定了我不可能成為帝國的廷臣。而在軍隊中我也沒有歸屬感,琳娜,你知道這種感覺嗎?就像是整個世界對我關閉了大門。”

琳娜心中突然像被針刺到般疼痛起來,誰又不是呢?她的世界也曾對她關閉上了大門,硬生生將她拋棄過。

尼爾,他即聰慧自負,卻又敏感自卑,經常有些隨意的玩笑都能令他不安。就如同她與他之間的關係一樣,危險而刺激,卻隨時可能崩塌。

“我隻有你了,琳娜,隻有你一個……”少年摸著她的頭發,將她的心捋順的格外柔軟,琳娜漸漸沉醉於這種被人迫切需要的甜蜜感覺,沉醉於他身上那好聞的杏仁奶香……

皇室沙龍的探險者和白令大人的身亡,不出所料的成為了帝國日報的頭條新聞,整件事被分成兩塊整整占據了報紙首頁正反版麵。

托尼*沃爾茲這個名字也隨之風聲崛起,白女皇陛下於三天後召見了他,聽聞了事件的全過程,陛下感動的潸然淚下,破格賜予了他從男爵的封號,自此他也成為了帝國貴族的一員。

可是托尼本人的意願卻沒人關注,人們注重於他的借位晉升,說他是憑借白令大人的犧牲博取個人地位的投機者,似乎大家更關注的是一屆平民搖身一變成為貴族的全過程,而不是他們的冒險經曆和極富價值的發現。

對於新大陸的發現,琳娜在某天的下午茶時旁敲側擊,期望能得知白女皇陛下接下來的打算,可最終的結果卻頗令她失望。

那是個難得有陽光的下午,琳娜和A公爵夫人陪著白女皇陛下坐在女皇休息室麵對涅瓦河的陽台上。下方的涅瓦河已經解凍了,河水帶著早春的寒氣緩緩西流,河麵上開始出現零星的海船,逆著陽光從天際邊破浪駛來,為帝國帶來更多的財富和商機。

“陛下,您不覺得這些從大海航行萬裏來到我們帝國的船舶很美麗嗎?”琳娜將特製水晶杯小心的放在酒精燈上烤熱,隨後倒入三十毫升的愛爾蘭威士忌。

白女皇看著她優雅的動作,慢悠悠的回答:“你這麽一說還倒真有幾分情趣了。”

琳娜在杯中放入方糖再逐漸烤化,接著注入八分滿的濃咖啡。

“陛下,航海遠行真的不易,我聽說商人行駛於固定線路的海船都是冒著極大風險的,若是運氣不好遇到了颶風或者海嘯,甚至都會沉沒於海底。探險就更困難了,托尼說由於沒有海圖,竟然帶的淡水和食物會不夠,然後船上的人要忍饑挨餓的期盼能看到海岸線,幾乎每次出航都是在賭命。”

白女皇笑了,她望著琳娜的眼神很古怪,弄的小姑娘緊張的手抖了下,咖啡上的凍奶油迅速暈開拉出數條白線。

琳娜迅速把調製好的咖啡遞給白女皇,女皇陛下抿了口,轉臉衝A公爵夫人笑著說道:“我就喜歡她這點,經常能弄些討人歡心的小東西。這咖啡叫什麽來著?”

“愛爾蘭咖啡,陛下。”琳娜立刻補充道。

“對,愛爾蘭咖啡,”白女皇接著說道,“加了威士忌咖啡都有酒的香味,我們俄國人喝慣了伏特加,這樣的咖啡還真合口味,你也該試試。”

琳娜立刻又拿起個杯子灼烤,A公爵夫人連說不敢讓太子妃殿下忙碌雲雲,於是話題就被岔開了,琳娜也再沒敢提起新大陸探險船的事。

到了晚上用完晚餐,琳娜回到寢室,正準備讓小狐狸再度上演寵物奔逃大戰,可突然通向彼得王儲房間的那扇門被打開了。

她畫紙上出現過的胖男女中間夾帶著可憐巴巴的彼得王儲殿下,繃著臉步入了琳娜的寢室。

“太子妃殿下!請盡快沐浴,彼得殿下在等著您。”胖女人開口說道,她的聲音呆板無趣就像是機械般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