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2、
22、
時間仿佛被凝固。整個籃球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楊浩宇。
溫度陡然間升高了許多。楊浩宇的額頭和鼻尖開始沁出細小的汗珠。
柳雪怡就用她那雙秋水般盈盈流動的眼睛深情地凝視著楊浩宇,仿佛一朵無名的小花蕾,刹那間華麗地綻放,用盡它一生的資源來釋放它所有的美麗。
她在等待一個答案,她一生都會刻骨銘心的答案。
楊浩宇本來是個極為豪爽的男生,可此刻,他竟然手足無措、惶惑不安。他不敢對視柳雪怡的眼睛,她的光芒讓他自慚形愧。再普通的女孩,也是有她最美麗的時候,自信和真誠就是最好的化妝品。
平靜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籃球場上圍觀的人群喧囂起來。有的鼓掌,有的叫好,有的吹起了口哨,還有的人大聲叫道:“楊浩宇,是個爺們就給句話。”
楊浩宇還在猶豫,可憐巴巴地望著仙兒,似乎想從她那裏得到幫助。
仙兒再也忍受不住,她幾乎跳了起來,指著柳雪怡的鼻子大罵:“賤人!你怎麽這麽不要臉!找到不男人?大街上這麽多,你脫光衣服,總有一個會犯賤找你的……”
仙兒越罵越難聽,後麵的話,根本就不應該是出自一個受過教育的女大學生之口。柳雪怡沒有爭辯,她隻是用她清澈的大眼睛,一如既往地凝視著楊浩宇。她的眼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隻有楊浩宇,這個她夢中的白馬王子。
方媛注意到,楊浩宇突然雙手抱頭,似乎痛苦不堪。他的肌膚裏,隱隱有花朵盛開的痕跡。不是一朵,是成千上萬朵小花突然間緩緩綻放。
方媛愣住了,她揉了揉眼睛,楊浩宇肌膚裏的花朵消失了。她茫然地望著四周的人群,沒有人出現異樣的神情。難道,所有的人,都沒有現?難道,剛才那一幕詭異的場景,隻有她一個人看到?又或者,這僅僅是自己的幻覺?
接下來的事顯得更匪夷所思。楊浩宇終於挺直了胸膛,轉身麵對著仙兒,冷冷地說:“夠了!閉嘴!”
仙兒張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這個她深愛著的男生。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下叫她閉嘴!
楊浩宇深呼吸,然後,他說了一句讓仙兒天旋地轉的話:“我們分手吧。”
心中的愛情殿堂在瞬間倒塌。仿佛天崩地裂般,腳下的地球飛旋轉,幾乎讓她站立不住。
“你說什麽?”仙兒仿佛不敢相信般,癡癡地望著楊浩宇,“你剛才說什麽?”
楊浩宇疲憊地回答:“我再重複一次,我們分手吧。我們已經結束了。”
仙兒幽幽地看著楊浩宇,又望了望柳雪怡,嘴裏開始出輕微的笑聲,笑聲慢慢放大,傾刻間變成尖銳的狂笑聲。
“楊浩宇,你瘋了!你不要我就算了,我不怪你!可是,你竟然會要這個賤女人!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有什麽好?要才沒才,要貌沒貌,連撿垃圾的人都不要的賤女人,你竟然像狗一樣搶著要!”
楊浩宇沒有反駁,他隻是走到柳雪怡身邊,牽住了柳雪怡的手。
仙兒沒有再罵了,她的心,碎成了一片片。她失去了愛情,但她依然保持著尊嚴,推開圍觀的學生,昂挺胸地離去。
她的背影,是那麽孤獨,那麽憔悴。倔強的背後,是一個哭泣的靈魂。
方媛悄悄退出人群,回到441女生寢室。蘇雅、秦雪曼、淩雁玉她們三個都不在,大概是吃早飯去了。
晨練時出了一身的汗,現在幹了,粘在身上,特別難受。方媛回寢室拿好毛巾、洗水、香皂、內衣等物品,準備去學校的公共澡堂洗澡。
方媛喜歡冬天洗冷水澡,夏天洗熱水澡,這樣更能鍛煉肌膚和體魄。和絕大多數大學的寢室一樣,441女生寢室裏也是隻有浴室,沒有熱水供應。所以,想洗熱水澡,隻能去學校的公共澡堂。
現在是仲夏,又是清晨,很少會有人選擇這個時間去公共澡堂洗澡。方媛走進澡堂的時候,澡堂管理員呂阿姨嘴裏還在嘀咕,說現在的女孩子真奇怪,一個個大清早就跑來洗澡。
澡堂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建築,十分破舊。窗戶閉得很緊,青白色的燈光在紅磚上投下討厭的陰影。在一些木質的屋簷下,蜘蛛肆無忌憚張開一張張透明的網,不時有飛蟲撞上,在蜘蛛的毒液下掙紮。由於沒有空氣對流,裏麵仿佛火爐般沉悶,不時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仿佛蝙蝠拍打著翅膀飛行。
這樣的公共澡堂,在沒人的時候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方媛卻沒有想這麽多,她老家的房子比澡堂更加破舊、更加肮髒。她在澡堂的中間地帶選擇了一個蓮蓬頭,調試好水溫。和大多數女生一樣,方媛先洗頭的。她用溫水先浸溫頭,衝洗掉表麵的汙垢,塗上洗水,輕輕地搓*揉。
忽然,澡堂裏傳來一陣女人的哭泣聲。聲音很小,卻很悲傷,在澡堂的蒸氣中斷斷續續。方媛愣住了。她以前也聽說過,澡堂裏有不幹淨的東西,曾經有個紅衣女生深夜吊死在這裏。誰也不知道她自殺的原因,更不知道她是怎麽溜進來的。後來,就有女生說,洗澡的時候經常能看到一個紅衣女生,有時在一邊洗澡一邊唱歌,有時在一邊洗澡一邊哭泣。偶爾,她也會忘記帶洗水、護素、香皂什麽的,會向身邊的女生借。這時,你千萬不要借給她,否則,她會借機溜進你的身體,控製你的靈魂,成為傳說中的“鬼上身”。
方媛當然不相信這些。但此時,在寂靜無人的澡堂裏,突然聽到女人的哭泣聲,還是讓她心神惶惶。澡堂仿佛一個巨大的封閉的棺材,一排排蓮蓬頭讓她聯想到屠宰場的掛鉤。在那裏,所有的動物屍體被掛在鐵鉤上,輸送到固定的案板上,肢解,包裝。
從小,方媛就害怕進去屠宰場,她老是在想,如果掛鉤下麵的不是豬羊的屍體,而是人的屍體,應該怎麽辦?那時,她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著懸掛在屠宰場的掛鉤上,等待屠刀的肢解。甚至,她能聽到自己被鋒利的屠刀肢解時的痛苦呻吟聲。
據一些科學家分析,宇宙是平行的,世界存在很多個不同的宇宙,每個宇宙都有一個相同的“我”。也許,在另一些不知名的宇宙中,人類成為其它高智慧生物的圈養對象,像豬羊一樣被集體宰殺。
方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些恐怖的想法。冰凍的屍體,帶血的屠刀,蠻橫的屠夫、待宰的羔羊,這就是方媛對屠宰場的印像。多年來,她一直在腦海裏驅趕這個影像,試圖讓自己忘記,沒想到多年後居然會在這個公共澡堂裏再次回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