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講故事的老頭
鄉野一顆粗大、滄桑的大樹。不知曆經多少個春秋，依然頑強的屹立在那裏。幹癟、殘缺的表皮，露出蒼白、裂紋的木質。巨大的樹冠，大多枝幹枯死，如無數條彎曲手臂，伸向一方，似乎帶著無聲的呐喊與不甘，永遠定格成這種姿態。依稀零落，為數不多的葉子，有的被不知名的蟲子咬噬的殘全不全、有的半枯黃，隨風飄搖。
幾片殘葉落下，一片落在了一個胖嘟嘟的男童頭上，男童未察覺，雙手依然托著腮，全神貫注的聽圍坐在眾人當中的老人講故事。
一片掛在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小辮子上。小姑娘急忙摘去葉子，捂著小辮子，驚慌失措，以為是一條毛毛蟲掉落。看到身邊的人們不為所動，臉上帶著紅暈，安靜的坐了下來。
一片擦著一個婦女的臉滑落，婦女不經意的抹了一下，小聲對身邊的漢子嘟囔道：“起風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她身邊的漢子，未理會婦女的話。臉色凝重，左手握著婦人耷在他膝上的右手，握的更緊了。婦人似乎感受到了漢子的心情，臉上現出無奈，還有一分傷感，望著講故事的老人歎了口氣，低頭不再吭聲，隻是握著漢子的那隻手，緊緊的握著，久久不願分離。
講故事的老人沒有在意掉落的殘葉，那怕落在他花白頭上的殘葉，仿似一朵可笑的花瓣隨風搖戈，他也不在乎。幹癟的麵孔無任何表情，如一潭死水。灰暗的眼神不知看向何方，嗓音平和的講述一個奇特的故事。
“雷蒙，你這無恥的老頭，你偷了我的小說底稿，居然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炫耀。快還給我，要不然我要告訴我的七個兄弟，拆了你的老骨頭。”一個體大身高，十五六歲的醜姑娘橫眉怒眼，叉著腰出現在眾人外圍。
她大步擠進人群，不顧忌撞倒了胖乎乎的男孩、不顧忌踩到了漂亮女孩的腳，唉吆的呼痛聲。徑直走到老人身邊，罵聲不絕，毫無顧忌，百般羞辱。
婦女、漢子和其他人紛紛讓在一邊，敢怒不敢言。胖乎乎的男童跑去攙扶揉腳呼痛的漂亮女孩，他們眼裏帶著畏懼，躲在一邊，偷偷望向醜姑娘。
“原來是孟麗小姐，你不在你家農場待著，跑到我的農場做什麽？”老人麵無表情，語氣平靜的問道。
“哼！你這無恥的老頭，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你說我是來這裏幹嘛的？”醜姑娘抖動著手裏三頁稿紙，橫眉反問道。
老人望著醜姑娘手中三頁稿紙，眼神抖動，緊閉著幹癟的嘴唇。似乎有些許痛恨，似乎有些啼笑皆非。突然他幹癟的表情瞬間舒展，遞出一打厚厚的稿紙，平和的說道。
“孟麗，你是要這個嗎？拿去。”
醜姑娘一把奪過稿紙，眼裏露出激動之色。她依然得理不饒，喋喋不休的指責辱罵老頭。老頭望著醜姑娘眼神平靜如水，沒有任何喜怒，好似醜姑娘不是衝自己來的。
婦人實在看不過去了，小聲哀求道：“孟麗小姐，你一定是誤會了，雷蒙老爺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何況他是個年邁的老人，你不該這樣羞辱他。求求你了，孟麗小姐......。”
“哼！關你們這幫賤民什麽事，這裏有你們說話的權利嗎？給我滾一邊去。”醜姑娘握著稿紙向婦女的臉打去，漢子慌忙用身體護住婦女。
啪的一聲！
一打稿紙重重的打在漢子的頭上，漢子忍痛賠笑道：“孟麗小姐，是我家的不懂事惹你生氣了，你多打我幾下消消氣。隻要孟麗小姐能解氣，打死我都可以。”
眾人求情，醜姑娘掃視到眾人表情和眼神，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心裏發怵。挺挺胸，深深呼了口氣，就近亂打了幾個人幾下，邁步向遠處走去。
“賤民，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賤民。蒙特老頭，這次算你識相，以後咱們走著瞧。”醜姑娘的尾音消失在遠方，龐大的身影若隱若現，如飽餐後誌得意滿離去的猛獸。
除了老頭外，眾人望著離去的醜姑娘眼裏充滿憎恨，眾人矛頭指向醜姑娘罵聲不絕，恨不能生食她的肉。
“雷蒙老爺，她家的人太霸道，太無恥了，處處和我們農場作對，可恨......！這口氣實在難以咽下去。”
“老天不開眼，讓惡人活的逍遙自在，讓雷蒙老爺這樣的好人不好過......！”
“我恨不能一把火，燒了他們的農場，把那些黑心的死胖子燒成烤豬。”
“對！就該這樣對付他們這幫惡人。”
“大家安靜，不要與他們慪氣了，沒有用的。他們家財大勢大，沒有幾個能與他們抗衡，即使找法官說理，也沒有用，法官的門永遠朝北開，不是給弱勢群體準備的。我活著一時，就能保護照顧你們一時，死後，你們隻有自己聽天由命了。”老頭平靜的掃視眾人，不論蒼老，還是稚嫩他們的祖輩幾代人都是為他的農場效力的。
“雷蒙老爺，這部小說真的是孟麗小姐寫的嗎？是你偷了她的草稿嗎？”胖乎乎的男童，稚氣的問道，招致大人的責罵。
漢子最先怒道：“艾森小子，胡說什麽，雷蒙老爺是那種人嗎？我們祖祖輩輩受雷蒙老爺家的恩惠，雷蒙老爺家從沒有欺騙，坑害過誰。孟麗惡女的話你也能相信，你的腦袋是被牛踢了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數落不懂事的男童，男童麵紅耳赤低頭小聲嘟噥，
“那孟麗小姐手中的三張稿紙是怎麽來的，難道是她偷雷蒙老爺的，返來誣陷雷蒙老爺？”
“對，絕對是這樣的，孟麗小姐不是好人。”漂亮姑娘憤憤不平說道。
“好了，大家不要責備艾森了，童言無忌。至於孟麗手中的三張稿紙，我說了也許你們不敢相信。那天我的一打稿紙放在窗前字台上，窗扇開著，一陣風吹來，那三張隨風刮去。不知為何落入了她的手中......。”老頭搖頭訕笑，瞬間表情又回到了一潭死水的樣子。
“這.......！”眾人張口結舌，真的不能想相信這種怪誕的事情，同樣也不能認為老雷蒙是個騙子，因為他是個好人，好農場主，他沒有虧待過他們。
“哦！太離奇了。”漂亮女孩不由自主應道。
“信者則有不信則無，誰也說不清道不明，真相隻有天知道。”老頭望了一眼漂亮的女孩，眼神有一絲抽搐，無力的望向天空，似乎回避女孩稚嫩天真無邪，似乎找尋遺失的記憶。
天空依然明媚，籠罩著天下的好人，壞人，窮人，富人。
眾人沉默，有人跟著老頭望向天空，似乎追尋什麽？孩童們消無聲息打量著眾人，他們很難明白大人心中的複雜、煩亂，但隱隱約約能感受到氣氛的壓抑。
那是一種不快樂，很難受，又沒法理解的感覺，等他們長大了自然會切身體會到。
老頭緩緩說道：“你們還想聽我的故事嗎？”
他沒有等眾人接應，仿佛自言自語的講了起來。他不怕沒有聽眾，隻想把自己心裏想說的話都說出來......。